醉里挑灯：茂华喜欢的散文

吴茂华

  016       洛神曲·生生错

                                                   文/飞南

                                                    序

    红尘边缘、虚无飘渺处，有碧海深深，名曰洛水。洛水尽处，有仙山若隐若现，名曰绝尘。

    洛水之深，深不见底。绝尘山上，风景绝世，妖孽横生。

    我是你的宓儿，自幼聪颖、纯朴，一派天真无邪，不识人间烦恼．

    我是你的宓儿，如今幻化妖形，为洛水之神，朝朝期，暮暮等，守望着这红尘。眼见你在红尘里苦苦轮回。

    我已等了几千年。谁能告诉我，哪一世、哪一年、哪一天，你会再来到我的身边。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
      莫以麻枲贱，弃损菅与蒯。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
      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从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一）生生错·翩若惊鸿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我本是显赫人家闺秀，自幼读诗书、识礼仪，长于深闺，世人未识。一个洛字，是我闺名。父亲甄逸，系汉太保甄邯之后，官拜上蔡令，然而天不佑人好，父亲于我三岁上抛下家人撒手西去。自此年幼如我便与母亲操持家务，贤良淑德，九岁时便识文知礼，以女博士自居。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那一年，我年方二八，正值天真无邪。因怜我久居深阁，母亲兄长领我畅游于洛水之滨。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洛川之水，动静相宜。动辄羽惊辉烁，明暗离合；静辄清波澹澹，温婉流盼。洛水之畔，烟柳拂堤，椒香郁烈，杜蘅流芳，宛若仙境桃源。从未出得闺门的我已是沉醉如梦，无意间离了众人，倘佯徘徊于水畔山隅。忽焉皓腕掠波，忽焉兰步踟蹰，罗裙曳地，飘然轻举，且行且戏。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以水为鉴，始知自己已长成如此美好。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洛水之滨，浑然自忘，纵情穿行，愈行愈远。单纯如我并不知晓，这一切，尽数落入你的眼底，成就了你的千古名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未留神，只一抬眼，你就在我的面前了，轻裘缓带，青衫素冕，丰神飘逸，目光温暖，不露半点帝王家的富贵气。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宓儿？”你的轻呼，令我战栗。你眼底的温暖，再熟悉不过，仿佛你已这样怜爱地看着我千万年。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你眼底的宓儿，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白裙素发，清丽若水。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是了，我是你的宓儿，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宓儿！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娇羞不胜，你的宓儿转身飞奔而去，体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欲进忽止，欲往复还，在你万般留恋的注视下，宓儿垂首含羞，解下自幼随身的玉佩，置于你的掌心，慎而又慎，殷殷相托。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子建子建，你要记住，这一约定，便是生生世世！醉


（二）生生错·何若无情  

    宓儿宓儿，你容颜冠绝两晋佳丽，倾城无双，你聪慧痴情，清丽绝尘，却一步步走入了这污泥浊世，空负了这满腹才情，糟踏了这一身美貌，只因你的真、你的好天妒人嫉？

    若果真与好也是错，你我是不是不该在这尘世里行走这一遭？

    宓儿宓儿，请恕我轻狂，这大魏锦绣江山，在我眼里，怎堪比清丽绝俗的洛水仙子？不知是我几世的修为，才有了洛水畔的惊鸿一瞥，才有了十五年前的洛水奇缘。只是你先走了，留我一人，守着绝世孤独。

    若无情深，何来缘浅。我并不后悔，我这名动天下的才情，原是因你而起。洛水一遇，惊动天上人间，成全了世人津津乐道的子建才、潘安貌。

    怀中玉佩，宛若佳人。只是宓儿，天人永隔的你，还好吗？

    桃花殇，胭脂雨。桃花是你清丽绝尘容颜，这漫天的雨是我无尽的思念。誓要寻遍天下的桃花，用我的思念把你包围，给你温暖。

    桃花殇，孤鸿影。又是一季寂寞守候。曾经答应过你，守尽十六年，不管这红尘几多变迁。如今，只剩最后一年了，宓儿宓儿，守完又一季桃花落尽，就是你我生生重逢之时。我就可以褪下这身帝王家的衣衫，与你布衣种菊，赌书泼茶，抚琴弄笛，逍遥四季。

    你原是这世间聪慧无双的女子，明过去，知未来，却摆脱不了宿命无奈。

    你所求，不过是这尘世间最贫贱的幸福，与心爱的人相守相依，布衣耕织。可是，即便这世间最卑微的民妇都垂手可得的生活，于你，竟是如此奢侈。眼见你置身火坑，我却不能相救，这种痛惜，生生吞噬着我。你原是为了我啊！而我，身为魏王，曾是皇室的准继承人，却保护不了最心爱的女人。

    宓儿宓儿，你怎可如此的好，好到我面对你时，总无一句言语？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我毫不顾惜，只是这爱别离苦、这求不得痛，却如符咒一般，纠缠着我生生世世。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若无情。宓儿宓儿，如果可以选择，你是否会选择不见，是否会选择无情?


（三）生生错·争如不见

    子建子建，你才冠建安七子，倾国不二，你身为魏王，智谋盖世，到头来，却眼睁睁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步步火坑，零落轻尘。只为你身在帝王家？

    上天赐我绝世容颜，许我绝世明慧，到头来竟不得这世间最贫贱的欢乐。

    洛水一遇，宓儿令你惊为天人，自此世人皆以我为洛神。

    却不知，这一番错，便注定了生生无止的缘错，注定了朝朝暮暮挥之不去的纠结。

    宓儿自幼，便有心疼一疾，与生俱来，时而发作。遍请良医遍寻仙方，亦不能治。后有异士刘良，观我面相，云我命里有大富贵，亦难逃大劫难，需不近水，不近陌生男子，否则这心疼病，将会如影随形，伴我一生。惟皈依佛门，众苦可免。

    母亲疼我，断然不舍我身入佛门，宓儿自此不出深闺，不涉尘世，不习女红，不事雕饰。一心读圣贤书，挥狼豪，执端砚，以古贤女为志，不与诸姊相类。

    然，天妒人好，宓儿不能幸免！

    清高如我，竟成了袁绍的儿媳！真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建安七年，为保全家人，我一身盛红，嫁入袁府为妇，可谓富贵不浅。

    这一起迎亲的队伍，这一乘喜庆的花轿，这一身深红的嫁衣，何等的熟悉！这一切，原是梦里的生生期盼，只是这大红的喜字花轿送我去的，不是魏王府邸。

    意难平！意难平！怪这因缘，纵然是位高如你，明慧如我，到底难求乱世周全。

    不知该喜或悲。袁绍次子熙，这名义上成了我夫君的男人，于新婚之夜未入洞房便出镇幽州，一去未返。这独守空房的日日夜夜，我安心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对你的思念，把你青衫侧剑的身影，铭刻于双眸里生生世世再难磨洗。

    躲过这一番错，这一番世俗无奈，竟不知，命运的玩笑，却是刚刚开始。


    红笺无色，七弦琴冷。子建子建，这字字泪、声声悲的心碎你可能感受得到？

    长天净碧，绛河清浅。宓儿宓儿，这日日催、夜夜痛的思念我却要如何煎熬？

    建安九年，邺都失守。我与袁府众女眷皆入曹府，备受礼遇，锦衣玉食，极尽奢华。众女无不欣喜称善，唯我心如明镜：你的兄长、他日我的第二任夫君，冲的是我绝世倾城容颜。

     始发现，这又一错，竟然到了你身边。

    至今不能备述，你见着了我时的错愕，那一惊，那一喜，至今真切地痛在宓儿的心间。

    你若狂的欢喜模样，真的不忍惊扰。

    不要记着我啊，知否知否，此生注定，宓儿不能与你长相厮守。知否知否，这一见，原是你我第二次错过的开始。

    这一次，我的富贵，贵到极致，凌驾后宫，是为皇后，你该尊我一声皇嫂。

    这是一个女人的至上追求，我却是深深痛恶。子建子建，你莫悲伤，莫叹息。我并不后悔，只要能保你平安，怨憎会、强欢笑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子建，一颗心早在你那儿，却为何愈行愈远？

    千万恨，恨极成无言！

（四）生生错·立尽残阳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

      铜雀台上，大宴群僚，以文会友，原是我精心策划，为迎娶我心爱的女子准备的华宴。

      知你委屈，我煞费了苦心，欲还你一个人前风光、人后欢颜的盛典。

      然而我错了，竟当着世人把你从手中生生失去！

      而我，却在兄长处心安排之下，娶了河北富豪崔琰的侄女崔苤。

      皆是因我，我本无意这大魏的江山，无意这华贵的宫殿。你一念中的清泉松菊，竹篱草庐，才是我梦寐的桃源。

      我的歌赋，原是因你才思如涌，笔下难收，谁知却招来了兄长嫉恨。朗朗江山，我本无意，只是我的宓儿，我却误了你！

      宓儿宓儿，原谅我的过失！怎知你我两情相悦，两心相许，竟落得两目相对，两处痛楚。风尘缘里，生生再错。

      崔苤，这个可怜的女子，身入魏王府多年，恪守妇道，贤惠本份，只可惜我的心，早已作为信物，于洛水之滨交予了我的宓儿之手。锦衣玉食、珠环翠绕，意欲以此来弥补我无尽的愧意。怎奈她依然日见消瘦，容颜枯萎。我深深体会，却只能无奈，求不得苦，我与她，原是这般的同病相怜。

      更是委屈了你！上天作弄，为了护我，你如今果然贵不可言，只是这般富贵极致的外表之下，你彻骨孤寂的心痛，我却看得真切。

      世情刻薄，人心莫测，你我原是一般的太真。宽达如你，在这冰冷的后宫之内，如何安身立命？

      王府寂寞，后宫夜长，宓儿宓儿，这般地思念你。怎奈咫尺之间，竟是远到不能再远的天涯。

      不能拥有你的青丝一握，镜里朱颜，我的万般怜惜，该怎么去托付？实在不知，上天会如何安排你我这一世情缘？

      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宓儿宓儿，我在这洛川之侧良久盘桓，苦苦相忆，对残阳如血、秋水长天，把你我的惊鸿一遇，绘成一幅绝世长卷，刻在心底。



（五）生生错·死亦何难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

      一曲《洛神赋》，成就了你我的传奇，世人称颂。却有谁知，这倾国与倾城，原是血泪堆就。这百般的真与好，终究敌不过人性卑劣，经不起世俗蹂躏。


      七步诗，步步苦相逼。手足情，手足本无情。

      原来亲生兄弟，为了爱，也会相煎无惜。

      这尘世间的繁华，许我冷眼。这帝王家的显赫，容我不屑。

      这杯毒酒，我本无惧，只是不舍留你一人，如这般地独守红尘。

      请原谅我先走了，未能守住当初的承诺，请体谅我的万般无奈.

      不过奈何桥，不饮忘川水。洛水深处，绝尘山上，有我的温暖。

      魂归离恨天，洛水久徘徊。念我在世功德，佛祖命我掌管洛水，专司世间痴男怨女情债，日日在洛水之上行善施德，好期待与你遥遥无期的重逢。

      我在这红尘外切切关注，却给不了你一日欢愉！


      铜雀台，铜雀台，一何盛，一何衰。

      楼宇连阙，飞阁重檐，雕梁画栋，气势恢宏。铜雀台台高十丈，见证了建安文学的鼎盛风采，还切切关系着两名绝色女子，一为江南小乔，一为河北甄宓。

      江山美人，自古以来，是世间男人追求的极致。只可惜，小乔福厚，宓儿恩浅。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阕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一曲《铜雀台赋》成就了你的文采天下皆知，官封平原侯，却也生生断送了你我的一世因缘。

      子建子建，你原是这般地不适应皇室权斗，宫廷凶险。

      我也如此，然我心如明镜。这人心险恶，只一眼就能看穿。我只是嘲讽，我只是漠然。

      只是子建，难道你真的连兄长那咄咄相逼的狼子面目也看不出来？

      你的平静茫然，却叫我生生惊魂。


    寄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醉里挑灯
    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

      铜雀台亲见了你的才情，惊魂的不独你的兄长曹丕，还有你的宓儿。宓儿只怕，儿女情长会误了你的旷世奇才。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这一句，宓儿心惊！

      自此宓儿信念始坚：不求朝朝暮暮相守，愿以我身换取君之壮志得酬，是为天下苍天福泽。

      只是未料，铜雀台恩绝缘断，却颓废了你的少年意志。眼见你终宵寻醉，嗜酒狂放，糟踏自己，心疼之疾日益沉重，生生相煎。宓儿恨不能以身相代，代你把这红尘里所有的痛楚，一肩承担。

      阴妃争宠，郭后谗言，我是如此地明眼。这后宫里浅薄可笑的勾心斗角，我在心底冷了这多年！

      这世上几十载，未得一醉放肆，未料临终，竟可凭酒纵情！

      我本无憾！一双儿女已长成。只是子建，我这一去，终可超脱，却留你一人江湖零丁。

      长笑！仰天举杯，这积蓄半生的珠泪，终可为你滑落，名正言顺，如这般的芳心大慰。

      能不长笑纵情？曹丕，可笑你九五之尊，权倾朝野，肆意掠取，野心张狂，到头来也是机关算尽，这一生，却永不能胜我。这一杯毒酒，焉知不是你的心虚懦弱？额上这顶皇后桂冠，焉知我本来深深厌倦？

      且看我笑意盈盈，从容举杯；且看我褪去皇后凤冕，着我旧时罗衫；且待我洗净这后宫粉饰铅华，还我如水真颜。

      史书记载，延康二年，文皇后甄宓被赐毒酒，平静从容，饮罢亲自净杯，为杜绝天下苍生悠悠之口。

      至死，我依然能骄傲若此。

      子建子建，我先走了，休怪我狠下心肠舍你而去。休忘了洛水之畔的誓言铮铮：守尽十六年！

（六）生生错·生亦何欢

      怀中玉佩忽然掉落地上，裂成两半。心惊，心冷，心痛莫名。

      深夜里，忽闻钟磬隐隐，声声催魂，生生蚀骨。手中美酒倾覆，水晶杯应声粉碎。

      宫门外，脚步声细碎凌乱，人声促促，慌乱一时。我的心，一点一点在撕裂。

      步履踉跄，泣血涂地。这初秋的夜，如此孤冷。

      我来了。这两宫之间再熟悉不过的花径，缘何如此遥远？宓儿宓儿，务必等我！

      绝代风华，一夕凋落。红尘路上，情深，缘浅。

      我来迟了！这风尘缘里生生再错！你的安然静宓，依旧如此绝俗，宓儿宓儿，你原不应属于这污泥浊世，只因天生你如此美好。

      延康二年秋，一别，恨弥千古！从今后山长水更远！

      孤烟残，断云远。伊人去，长夜慢。

      灼灼永夜，今夕何夕？月色清寂，鸳鸯瓦冷。

      十六年，遇你之前，容我相期。十六年，遇你之后，容我相忆。

      这魏王府的玉砌雕栏，鎏金画阁，富丽堂皇，依旧一派歌舞升平，有谁还念这个婉如秋水的绝世奇女子？而我，世人津津乐道的八斗之才，枯竭殆尽，华茂词采，荡然无存。

      这盛世欢愉，从此与我无关。

      长歌纵酒，落魄离魂。问碧落黄泉，卿在何处，香腮边珠泪无痕，梧桐树下着雨拈花？

      风住尘香，桃花落尽。对秋去春来，如此感激，何时能把这浮生，一载又一载地盼完？

      宓儿宓儿，都说道有情人终成眷属，莫非只是一句安慰世人的台词？求不得同衾，求不得同穴，问这朗朗乾坤谁把红线儿错牵？

      推杯执笔，醉态颠狂，忘不断的浮尘过往，书不尽的别恨离愁。  

      燕儿飞过，离恨未休。荼糜香冷，年来经秋。

      振振君子，君子何求？忆我佳人，佳人知否？

      红尘万丈，苦苦掩留。来世缘续，不许有愁。

      宓儿宓儿，这一生一世，你我错过了多少曾经执手？这红尘紫陌，你在何处霓裳孤独？待明年后岁，如何去寻你的芳魂一缕？

      颠狂也好，放纵也罢，冷眼试问从君后，谁人堪我一文章!

      断玉入尘原是错，岂愿朱裙思倾国。

      九殿华彩迷雾锁，六宫粉黛颜色污。

      长相思兮长相忆，惯把相思托玉壶。

      颠倒金杯青袍染，一夕长歌作长哭。

      此生有情处处苦，醉卧长亭羡草木。

          生亦何欢！生亦何欢！十六年约期，且待我守尽。

七    生生错·一梦南柯

      知否知否，我为你守在这绝尘山上，暮暮相期，不许心冷。

      知否知否，我为你立于这洛川之滨，朝朝相望，不肯老去。

      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

      倘佯于洛水之滨的人，谁能告诉我，文冠建安七子、志逼青云九天、举世闻名的曹子建，今日安好？

      谁见谁见，我捧着你的青冷断玉，声声长叹，醉里落魄忍看。

      谁见谁见，我守着你的旧时宫殿，刻刻相念，直至星落夜阑。

      忧思凭何寄？孤魂不堪催。举杯杯莫停，无醉且无归。

      醉里盼莫醒，醒时念如灰。中宵始入梦，梦里是阿谁？

      紫雾薄衫冷，清泪湿黛眉。云鬓峨峨起，莲步款款随。

      一步一回首，一颦一伤悲。波上芙蕖浅，芙蕖若芳菲。

      彼女绝尘世，君子安可追？何时共执手，隔墙数蔷薇？

      风停雨住，又是一径黄花雨。宓儿宓儿，此番离你，已只隔一冬一春。

      宫门外芳魂何处，洛水畔深宵夜冷！宓儿宓儿，我这般地切切相盼，你的精魂，何时得见我一见？

      一曲笙歌住，顷刻泪如雨。宓儿宓儿，原谅我如此的不堪，纵是繁华看尽，要我不念你也难。

      许是你我的信念，感动了上苍。许是你我的精诚，惭愧了兄长——请原谅，至今我仍需尊他一声兄长，如何的手足相煎，血浓于水终是剪不断——

      玉缕金带枕，原是你朝夕相伴之物，如今，是我的至宝。也算是兄长此生对我的功德一件。

      这玉缕金带枕，缕缕金丝，颗颗翠玉，应是你寸寸相思，点点珠泪。

      宓儿宓儿，离你越来越近了。

      苍天怜我。诸佛怜我。子建子建，终于把你盼来了。

      洛水之侧，绝尘山上，我祈心修行，成就了多少好姻缘才修来的如此福气。

      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

      绝尘山下，踟蹰，又踟蹰。洛水之畔，徘徊，再徘徊。子建子建，我已在这里等了，只愿我的容颜，在你的双眸里未曾老去。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洛川馆驿，拥枕难眠。灼灼永夜，苦苦思念。

      耿耿星河汉，无语问长天。泪眼两相看，执手一何难！宓儿宓儿，今夜可会入我梦来？

      果然，天不负我！

      半生缘缘错十六载，七弦琴琴声如往昔。循着琴声，我一路寻来，终于来到了你的身边。

      梦里相约，洛川重聚。我的宓儿云童簇拥，披霞踩露，霓裳翩翩。依旧是十六年前的清水容颜。


      不问前尘，不问来生，只这一眼，已生生世世无憾！

      红尘一晌，翩若惊鸿。子建子建，你我的传奇，原不过是一枕黄梁。

      幸而这红尘里，能有这一梦南柯，一晌贪欢。

      红尘一梦，待我别醒。宓儿宓儿，你我的传奇，怎可以是一枕黄梁？

      缘何这红尘里，只有这一梦南柯，一晌贪欢？

（八）生生错·碧水寒烟

      寒烟千里，碧水万丈。一曲洛神赋，道尽了多少恩短情长。

      万丈碧水，千里寒烟。一夕红尘梦，湮没了多少江湖相忘。

      子建宓儿，这一起乱世桃花，终拗不过春去秋来，转眼间沧桑变迁。

      宓儿子建，这一生瞬间繁华，终归只是云烟过眼，梦中人无语轻叹。

      谁借我一双慧眼，到何时灵光一现，把这世间情缘生生来看穿？一念痴妄，换不来片刻温暖。更何况寥寥星夜寂寂长天，原只应一半儿喜来一半儿叹。待把这一梦留住，锁在心上眉间。

      见只见云烟过了，怨莫怨隔世缱绻。到头来依旧是染了青丝，冷了琴弦。

      这红尘，守得住潮起潮落，却付不起深深依恋。

      这曲千古绝唱，写到此处，该是低回婉转，悄悄收场。

      这一幕幕起起落落，缠缠绵绵，原与你我无关。

      富贵也好，贫贱也罢。欢喜也好，落魄也罢。缘尽时，人去了，尽随它。

      一夕闲话，惹尽残烟。
（九）生生错·淡若无尘

尝闻洛水有神妃，临川远慕百千回。
卸净铅华倾国色，子建佳篇知为谁？

                                                           甄宓·佚名  

      我在这红尘岸边徘徊留连，看这风尘缘里的文武戏场，一幕幕尘埃落定。看这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一一归于最初的混沌茫然。

      看不清明年后岁，挣不脱情深缘浅。

      千载以前，千载以后，谁是谁的债，谁又是谁的缘？

      纭纭众生，风月无痕，谁入了谁的心，又谁入了谁的眼？

      洛水畔千古传奇，是不是你我的旧梦前缘？

      或许，你是子建，我不是宓儿。又或许，我是宓儿，你却不是子建。前世今生，今生后世，有谁能理得清这一番生生迷乱？

      谁说过，人生入戏，早该恩怨随风的。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既入了戏，就该倾情上演。

      这一番前尘旧事，这一曲旖旎唱段，到头来色色虚空，件件痴妄。

      众生语：云霓舒卷，繁华留迹。

      我看来：碧水寒烟，淡若无尘。

                   （全文完）

                                           文章写的飘逸感人，凄婉无限。

                         两情缱绻终抵不过万里江山，男耕女作的平民生活竟是世间最美。

                          清丽优雅的文笔，飞南，你的文字只教人如此疼痛！

                           写得现代派不能称此文旧，复古派不能称此文新！

[ 本帖最后由 吴茂华 于 2009-5-8 17:35 编辑 ]

吴茂华

017

高高的村庄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赵峰旻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一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激情，梦想点燃了季节的邀约。笑语喧哗、歌台舞榭处，在最柔软的心底，我开始想念村庄。醉里挑灯
　　一声蝉鸣牵我走进它。风，在前面带路。跑过草丛，跃上树梢。轻轻用力一拨拉，就露出路边草丛里的黑土来。醉里挑灯
　　走近村庄猛然觉得，那些红的瓦白的墙将村庄一下子撑得高了起来，瞬间想从这里打捞些什么。也许，这里是我回家注定的驿站，我呢,也说不清楚，只让一份心事在阑珊里泛着轻浅的香,在月份的光影里，次第流转，花香满径！醉里挑灯
　　炊烟厚厚包裹着的是儿时的村庄，静谥，安然，暖暖！记忆中被炊烟撑得高高的村庄，总让我幸福如水,那些如约而至的气息，朴素而淡雅，青青蓝色的炊烟，是母亲唤儿的晚归。醉里挑灯
　　一个清瘦的背影在“人”字形的乡村小路上缓缓移动。忍不住停下脚步，做个深呼吸，我像个拍照片的取景人，看到的不是一棵或是一株，而是一片的绿，那一岸奇景镶嵌在村庄的小河边，静静的，我的画中便有了晓风，残月，杨柳。醉里挑灯
　　村庄不是一人或一物的缩影，而是广袤田野里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老乡亲，他们趴在黑得流油的土地上劳作，身上沾满土末，禾苗掩映着他们黝黑的躯体,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光。醉里挑灯
　　老农哼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小曲儿，牵着幸福地腆着大肚子的老黄牛，与村庄的土地交流独特语言，踩着老黄牛的足迹，在村庄的土地上，走着笔直的路，把那块田地在晨光中犁得发亮。醉里挑灯
　　绿树翠拥，碧水环绕着的村庄，让穿行在城市中的我产生一种源自乡村的信念，在尘世喧嚣中坚定前行。串场河边的村庄，每天都有新的花朵和果实令人惊喜地出现，于是，一种琐碎的情怀从四季凝视的双眸中悠然滑落。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二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我习惯在村庄里率性走动，看稻子发芽、抽穗、扬花。稻子成长的过程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跟村妇分娩前一样。醉里挑灯
　　在稻田里，我知道有个忠实的守望者，我和他不一样。我看稻浪翻滚，看稻子由绿色而染上金黄的整个过程，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激动。醉里挑灯
　　我喜欢稻子在风中摇曳出阳光的声音，摇曳出岁月的风风雨雨，摇曳出农人的欢声笑语。喜欢田野到处飘着稻子的香气。喜欢稻子在雨中欢快地舞蹈。村庄是稻子的哨兵，村庄使稻子的存在有了可能。醉里挑灯
　　有麻雀扑扇着翅膀从天空飞过，有一搭没一搭的几声鸣叫，它可能是泥土和庄稼的一种啼叫，或是季节和时光的一种啼鸣，甚至是村庄灵魂的一种啼鸣，它的声音是那样嘹亮，把村庄的天空划开一个闪亮的豁口，阳光便被搅成了一地碎影。醉里挑灯
　　对于时光，村庄是留不住它的脚步的，对于村庄里那帮爱做梦的年轻人，村庄更难阻止他们追寻希望与梦想的脚步。为了生计，青年人都纷纷走出了村庄，村庄里只留下老人、孩子、妇女和一颗祭乡的月亮。农民——下岗工人——打工者，究竟是什么将他们诱进城市？若大的村庄，成了个大而空的鸟巢，静静地卧在里下河平原上。醉里挑灯
　　在记忆深处，在繁华的城市，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想起。村庄里的老人孩子感到村子在安静与孤独中有着很好的阳光。阳光铺满地面，一片金黄。有时回忆会由一场细雨开始，雾气笼罩着的一切在记忆中，都深深触痛从而产生一种生命的忧愁。醉里挑灯
　　只有那些无语的泥土明白村庄的心事，只有清晨的风儿和深夜星辰知道村庄曾承受过多大的苦难。醉里挑灯
　　村庄无声，老牛不语，岁月不惊。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三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村庄的四季是一个水质的梦，在心的暗河里流淌。屋檐下燕子的呢喃，老槐树下声声蝉鸣，天空上的一朵白云，禾苗上的一滴露珠或一场斜雨都是一颗归乡的灵魂，村庄边上的一条河、一滴水，一缕风、一声鸟语都是我真实的诗行。掀起泥土，播进心事，播进一怀热情，泪水滚烫从双颊滑落，一个叫做希望的古老梦幻开始悄悄萌芽。醉里挑灯
　　绿意葱茏的香樟，婆娑盎然的垂柳，枝繁叶茂的泡桐树，当然还有细碎的桂花树，叶子向来都是充满着生机的。颜色绿得发蓝，绿得似乎挤出水来，充盈而美好，安静而又淡定地立在村庄房前屋后，或者是在水意清透的小桥流水旁，年年月月用温柔的目光抚慰着过往的人们。醉里挑灯
　　母亲已在这棵树下守望了好多年，那些白发迸出的银光轻易结成一段难驱难散的情愫，纠缠，沉溺，沦丧。醉里挑灯
　　岁月静静地流逝，村庄的小河静静地等待。渐黄的芦苇草丛中，村庄是一艘远行的船只，载得动儿女的梦想，却载不动母亲一汪深情的心思，从此，村庄的儿女，一辈子也无法驶出母亲的视线。醉里挑灯
　　多年以后，当我在茫茫人海中艰难跋涉，母亲翘首张望的身姿，亦如那高高的村庄，总是醒在阳光里，一次次为我导航，从此不会迷失方向。醉里挑灯
　　炊烟深处，渐行渐远，我一生也走不出的名字。


       高高的村庄——标题便蕴含了对村庄的敬仰、礼赞、眷恋和难以舍弃。
炊烟、树木、河流、稻子、母亲，这些属于村庄的特有意象，在作者的笔下，在我们的眼前，如此清晰的再现，怎不令人心生思念或向往!
虽渐行渐远，却是梦中永远的回望，一生都走不出的，永远是母亲的牵挂！
细腻娟秀的文笔，如涓涓细流轻拂心田，欣赏.

[ 本帖最后由 吴茂华 于 2009-5-9 06:32 编辑 ]

吴茂华

018                 
                                          湿的瓦醉里


                                                                                                                         宗崇茂挑灯
醉里挑灯
       认识他的人不多。了解并常常牵挂他的人更少。醉里挑灯
       他像是一个专门献身于沉默的人，在石头中存活。木纳。嗫嚅。憋得通红的脸。能不让他说话就尽量不去麻烦他说话。对于他，这几乎称得上是一件善事。醉里挑灯
       唯一的破例，让我吃惊的那一次——几个朋友聚在一起。那天他几乎可以配得上“口若悬河”这个词。从来不喝酒的他，中午居然喝了好几杯啤酒；脸一直红到耳根。我望着他，心里高兴，啊，他说话了，他说话了！醉里挑灯
      从康德、萨特、米兰昆德拉到阿赫玛托娃、里尔克；从小说到散文、诗歌……此时，我才发现，以前对他的了解是多么肤浅。醉里挑灯
      但类似的“惊喜”此后再未重现。他又木纳如常，好像他好不容易储存了多少年的话，都在那一次为我们“奢侈”完了。醉里挑灯
      算起来，我们相识已快三年。当初，因了一个朋友的介绍，我开始关注他的名字：吴茂华。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在朋友家里，我们等他。他进门了，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腰微弓，头发零乱，穿一件很旧的黑色呢子中山装，肩头洒落一层白色的头皮屑，仿佛刚从风雪中归来。醉里挑灯
       后来，每次他从射阳乡下来盐城时，一般都要给我打个电话。有好几次，挤在我家那六七个平方的书房里，我们聊到深夜，都是与写作有关的话题。此时的他是放松的。“恢复”了与别人“平等”对话的位置。醉里挑灯
       生活上的事，他几乎从未向我提及过。后来从朋友那里得知，这个痴迷于文学的还不到四十岁的沉默男人，是多么不易。醉里挑灯
       他曾以优异成绩从农村小学考上县城中学，因家中无钱，弃读，就近入学到所在乡镇的中学。中学毕业那一年，父亲病重，坚持让他顶替自己进乡中学工作，否则名额就浪费了，况且，父亲这个家中的顶梁柱倒下了，家庭需要他挣钱养家糊口。于是，他到食堂做了一名伙夫。醉里挑灯
      乡下的夜总是更黑更长。不善玩乐交际的他，四处寻找可阅读的书籍。他竟然爱上了写诗。1988年，发表了处女作散文诗《和外婆－起找童年》。醉里挑灯
      对于只有初中毕业的他，这种激励几乎是无法估量的。此后，除了工作，他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读和写。漫长的沉默与黑夜，似乎加重了他的木纳，也为他储备了足够的养分。醉里挑灯
      他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也就不会得到渴望中的那份花香鸟语的爱情。1989年，他与本乡一文化程度不高的女子结婚，生下一女。醉里挑灯
      1994年，《雨花》发表了他的短篇小说《天空中，飘走一朵云》；同年，《小说界》发表他的短篇小说《夜道》。1995年，《雨花》又发表了他的小说《重温旧梦》，《小说界》发表了他的小说《折腾》。期间，他还发表了一些诗歌作品。醉里挑灯
1996年，生活发生了重大变故，妻子因病离开人世，给他留下一女和一身债务。那年，他三十岁，女儿六岁。还有一位患病多年的精神病母亲。醉里挑灯
       他的生活一下子跌入漆黑的地狱。当爸，做妈，还得照看疯着的母亲。他绝望过，消沉过。他写到：“现实已经与我隔开，既然这个世界不肯接受我，那就让我离开吧”。他想过死亡，想过去深山野庙做和尚以了度残生。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放弃自己做人的责任。醉里挑灯
       虽然几近一贫如洗，但据我所知，他不止一次把自己微薄的稿酬和工资转寄给贫困学生和白血病患者，接济一些正在读书的文友。醉里挑灯
       在周围人的眼里，他完全成了一个“另类”，甚至是疯子的代名词。只有阅读和对文字的那份爱，能给他地狱般的生活漏进一丝丝光亮。但有很长一段时期，朋友们几乎看不到他有什么作品问世，他说，不想写了，痛苦。是的，文学能拯救一个人的灵魂，却拯救不了水深火热之中的肉体。朋友们能理解他，但不免还是为他的才华而感到有些惋惜。他听着，依然不吭声。醉里挑灯
       2005年底，我们几个朋友又聚在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新年，热烈地谈着来年的打算。一直不吭声的他，忽然冒出一句：明年我要写10个中篇！醉里挑灯
       我们一愣，朝他望去；他仍低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确认刚才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我们都暗暗兴奋。他不是那种随便说着玩的人。写作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有时甚至带来痛苦，但我们知道，没有写作他会更加痛苦。醉里挑灯
       我们隐隐盼望着，祝福着。2006年整整一年，我们几乎都很少见面。只在报刊上零星地看过他的一些作品。2006年底，他从网上给我发来了他的“承诺”——10个中篇。分别是：《长女》、《结局》、《花自飘零》、《春暖花不开》、《教育诗》、《挣扎》、《化妆间》、《鱼市口》、《你猜韩小鱼嫁给谁》、《临界》。我震惊。目光低垂的他，从不曾关闭过内心的眼眸，从未停止过对生活的爱与思考。不敢说每一篇都是如何精彩，但有些篇目确实让我赞叹不已。醉里挑灯
       再见到他时，发现他的背又弯曲了许多，个头仿佛更矮了一些。10个中篇，40多万字，耗费了多少心血？ 醉里挑灯
       “人与上帝的互爱是一种不幸”（薇依），人与文学的互爱又何尝不是？醉里挑灯
       我问，写出来怎么办？他说，不知道，写出来心里就舒坦了。醉里挑灯
       可能是学校领导耳闻到他的文名，把他从伙夫的岗位“提拔”到管理员的岗位，专门管理住校生的宿舍。醉里挑灯
       那一次，我对他说，老婆离世快十年了，姑娘也快长大了，你也找个伴吧。他的生活，他的情感，太需要一位女人了。醉里挑灯
       他说，没合适的。醉里挑灯
        其实，我自己也在心里怀疑，这个社会，还会不会有这样一位“合适”他的女子存在？醉里挑灯
        后来，听说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位女子。那女子的丈夫因车祸离世，有个小孩。虽然女子嫌他太穷，负担又重，但毕竟有一分固定的工作，答应跟他处处看。我为他高兴。醉里挑灯
         几个月后，又传来他与那女子分手的消息。一切又回到从前。醉里挑灯
         深夜看书时，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来。醉里挑灯
        想起他，我总有一种很“湿”的感觉。在卑微的容易被人忘却的高处，他是一片浸透了太多风雨的瓦；“瓦在高处挡雨，瓦在低处挡不住破碎”（吴茂华诗《瓦》）。他又像一块泥泞中的湿木头，喑哑、坚硬，本质上永远属于燃烧。醉里挑灯
        生活沉缓阻滞，惟有在文字中才能顺畅地呼吸。他说，我从不愿夸大自己的苦难，让它把我带往高处吧，在昙花一现的时间里得到净化和完成。


       人生好比一枝炭素笔，若想作出好画，必须经得起刀削的痛苦，必须勇于抛弃漂亮的漆衣、厚实的木袄，乃至铅的肌骨。如果把尘世的幸福看得太重，房子、车子、位子、票子等样样都要去追逐，什么都舍不得放弃，结果必然是碌碌无为。在物欲膨胀的时代，注定出不了大师。

       在低层沉默的文化人，他们身上体现出的“酸”和“迂”，尽管为世人所不屑，骨子里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是对消费时代的勇敢抗衡，是对理想志趣的执著追求。

       不刻意地寻求希图理解，但，有理解有知音又是多么地幸福。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想起了鲁迅写给瞿秋白的这段话。此文写我个人，应避嫌。不选。但读来，我已经忘记自己。文中主人公可以不是吴茂华。我当着另一人读，没有好的文字水准，我是断然不选的！

       湿的瓦，在高处，不胜寒，在低处，容易被冷落。生活让更多的瓦破碎了肢体，却凝固了灵魂，才华横溢的人害怕孤独却又享受孤独，生活的剥离让人的灵魂更加从容，就如湿的瓦，挡雨的时候体会寒冷，不挡雨的时候忍耐孤独，可是给予别人的，他自始自终都是高尚的。瓦本身是泥土的，可是泥土给予了大地太多的感情和承载，成为瓦，有了瓦的气质，但是没有抹杀作为泥土本身具备的高尚的道德。


                                另一座村庄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有些季节，仿佛专门为怀念而生；油菜花在春天总是开得如此漫漶。醉里挑灯
        母亲从乡下打来电话说，你早一点回来吧。我知道母亲的意思。我已有好几个清明节不回老家了，甚至已有好多年未真正体验过春光。我总是在家乡的春天到来之前就必须离开她；向西，一路向西。西部的春天脚步迟缓，最起码得迟上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左右。家乡开始收割油菜籽的时候，青海湖畔的油菜花才开始慢慢洇开。也不过是个把月的光景罢，又会匆促离去。严格意义上说，高原并没有真正的春天，除了夏，就是更漫长的白色之冬。醉里挑灯
       现在，我总算回来了。我终于能够在家乡的春天好好停留并不紧不慢地呼吸。听从母亲的话，在清明节的前一天傍晚，我就坐车回到老家。醉里挑灯
       夜里，竟响起了雨。我有些担心，明天，是准备给父亲立一块碑的。母亲已请好帮忙的人，一下雨，地里就会泥泞得难以行走。雨点打在窗户和瓦楞上，像是蓝玻璃碎裂的声音，星子落下的声音，又像是水浪轻轻拍打船底的声音。睡在床上，我竟有些恍惚，仿佛不是睡在自家的屋里，而是睡在一条漂泊不止的船中，我一时找不到归家之感。醉里挑灯
多少年了，我的灵魂是一粒轻轻的尘埃。它从故乡这块泥土上扬起，现在，却一下子难以在这块土地上重新安顿下来。醉里挑灯
       这还是我的故乡吗？或者说，我的灵魂还把它当作故乡吗？某种意义上，我是一个被家乡放逐的人；也许，我怀念的只是另一个村庄，童年的那一个村庄？已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那个村庄。那时，父母都还很年轻，比现在的我还要年轻；但是，如今父亲早已不在，只有母亲还孑留于这个春天。醉里挑灯
        早晨起来，天空晴好得让人感到意外。昨夜的那场雨好像只是一种幻觉。阳光携着微风，或是微风携着阳光，暖暖地照着，吹着。树、空气，更加绿而清新了。醉里挑灯
        油菜花，说不清为什么，我愿意把它命名为“乡下人的花朵”。那明亮热烈的黄，开得如此铺张而高贵。与乡下人惯常的脾性似有不符。菜园里、河堤边、甚至草房子的屋顶上，都一簇一簇地盛开着，更不用说田野里那铺天盖地的金黄了。这样的季节，我简陋的小村庄也因此而变得美丽无比起来；无边的花海中，村庄喘息似的在起伏中荡漾。醉里挑灯
母亲早已在石匠那里定制好父亲的碑，上面刻着父亲的名字；母亲的名字怎么也并列其上？只是未像父亲的名字那样用漆涂红，还是凿出的那种淡淡的石白。问母亲。母亲说，先在你父亲那里报个“户口”，等我去了，你们只要用红漆把名字涂红就行了。醉里挑灯
        坟地在村子的南头，离村子仅隔了五六块田地，四面环水，有一道窄窄的堤坝与村子相连。我不明白，当初是村子里的哪一位，把这一片田地确定为村人的安葬之所？又为何安排得离村子如此之近？有一次，就这个问题，我向村中的那位老人讨教。他是村中的“老秀才”，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双目几乎失明。他说，这是大家的意见，离得近，天天看得见，心里踏实，好。醉里挑灯
       他的答案让我惊异！这些识不了几个字的农人，难道都是不凡的哲学家？死，早已被他们视作生的一部分，完整而密不可分。醉里挑灯
       那时，父亲刚走不久，而我远在天边。母亲在田间劳作时，歇息的间隙，总是习惯于抬头把目光投向坟地的那一片。高的、矮的、新的、旧的，错落的坟茔中，母亲找到父亲的那一座。黑鸟盘旋，纸灰一样飞起飞落。就这样，母亲与父亲隔河相守，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白昼与黑夜。醉里挑灯
       石碑被抬到坟地。这里同样生长着一片一片金黄的油菜花，无人种，也无人收，却年年开不败的野油菜花。众多的坟，使这里稍显拥挤。从碑上的名字一一看过去，大多是我熟悉的名字，我熟悉的长辈。我忽然觉得有些宽慰，我的父亲，仍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仍像从前一样，是一个村庄里的人。这片墓地，分明是村庄以外的另一座村庄！那些血脉，仍在看不见的地方，汩汩地淌着，连着。醉里挑灯
       家家户户的坟茔都培了新土，坟茔变得亮堂高大。太阳照着尘世，也照着故人。春阳之下，一切都在蓬勃地生长，即使死亡，也被罩上一层暖意。逝去的人啊，你们为何总是深藏不露？只让你们曾经生活过的村庄默默记取、怀念；近在咫尺，却又远如隔世，仿佛一群不肯归来的远行人。醉里挑灯
       石碑竖立起来。像是父亲的新居。母亲非常高兴。她拿来一块红绸缎，在碑的顶端系上。碑在风中一下子显得非常醒目。我立刻明白了母亲的心事——眼神越来越差了，她是想在众多的坟茔中，一下子就能找到父亲的那一座。醉里挑灯
       小河清澈安静。油菜花在水中的倒影尤显美丽。几只白蝴蝶从水面掠过，倒影轻轻晃动起来，使水中的美变得有些虚幻——就像一座村庄与另一座村庄，就像生与死，它们永远为邻，互为倒影，彼此护佑。我相信，日日夜夜，它们都能听到彼此亲切的呼吸。


         文字很节俭很收敛，但很有张力又十分干净，里面有一种曾经沧海的超然.....
         你可以感觉到在那些平缓理性的叙述背后，潜藏着很深的思想，很浓的情感！
         无法穿越这样的文字，只有在这里，怀着一种尊重，默默欣赏！品读多遍，细细咀嚼，生与死这样凝重的话题竟能于如此恬淡平静的叙述中变得这般从容自然，拉家常似的娓娓道来还夹杂一丝淡淡的温馨……
         佩服作者驾驭文字的功底，更佩服如此豁达的生活境界那个村庄之所以被我们理解为故乡，是因为那里有我们的父母生活在其中，那里凝结着我们最单纯的时光，是我们每每怀着乡愁的冲动四处寻找的家园。

[ 本帖最后由 吴茂华 于 2009-5-9 07:26 编辑 ]

吴茂华

019

                                          温暖的回望                                              ——读《湿的瓦》

                                                  幽蓝

    即使是没有文学经验的人通过阅读也能直觉地感受到这是一篇有分量的成熟的文章，感受到作者冷峻的外表下传递的积极正面的精神指向和情感浓度。醉里挑灯
   
    仅仅通过简捷的叙事手法——没有硬撑门面的描写，没有虚无飘渺的芷岸澜汀，没有无病呻吟的感情自渎和顿足捶胸的情绪宣泄——仅仅用简捷的叙事手法，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就能挥就这样一篇富于质感，情感炽烈而不张扬，风格内敛而不拘泥的好文章，足见作者在散文创作上的认知尺度和运笔能力，正是这种认知水准带来了自信，这种运笔能力带来了自如。醉里挑灯
     
    冷静——刀削般的冷静，略带残酷；客观——档案般的客观，把同情留给脆弱者；始终如一的距离感特别是专业的富于艺术感的节制——的笔触，激起了读者发自精神深处的反抗——不冷静，情绪不能平复，带来太多的诘问和普遍的反照，能动的泛滥。这种精致的审美体验和互动大概是一切艺术创作者和读者长期以来共同的追求吧。醉里挑灯
   
    作者叙事的完整性和短小的篇幅也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尺幅之内吴先生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一个沉默的不被了解的大多数，有着丰富的内心架构，偶一露峥嵘令人惊诧不已；生活几陷囹圄，总是处于自拔状态，以文字为寄托——那是一切艺术门类中最经济的，却并不能从经济上拯救自身甚至不能免于精神破产——一度还有弃绝的念头，但文学实践的回报也不亚于生活破灭的，这是命运公平性的表现，时间是共同的标尺，在这普遍的坐标系之下我们就是那风吹日晒的瓦片，偶然会有暴雨浸淋，不管瓦下如何破碎，我们都是房屋的脊梁。可以说作者写的是生于70年代前后的老文学青年或者文学老青年的共性的命运和追求，借用一句评价格雷《墓畔挽歌》的经典评语就是：其中的意象在每个人心中都能找到一面镜子，其中的情感在每个人的胸中都能引起共鸣。醉里挑灯
   
    湿的瓦是一个很奇崛很险峻的意象，一般的作者可能很难把握。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渊源，我的阅读印象中头一次接触这个意象（仅限于我的阅读）。这个意象具有极强的创造性，也许是首创性，这是每一位作者的心灵安慰剂和荣耀，应该判断为具有相当高的艺术价值。湿的瓦提供了一次判别审美标准的极好的机会。天涯倦客为本篇提供了很好的补充，三首诗增加了我们对两位作者理解的深度和广度。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审美应该有一定的标准，最好的标准就是作品本身。历史上一些最好的散文是由人物速写实现的。试举几个例子，柏拉图在《会饮篇》中的《苏格拉底之死》，雨果的《巴尔扎克之死》房龙在《漫话圣经》中耶稣的各各他之旅，茨威格在《昨日的故事》对罗丹创作瞬间的描述以及他的小册子《人类群星闪耀时》中的几个历史片断。这些作品定格于历史的瞬间，烛照天下，彪炳千秋，使我们不仅感受到笔下人物的光芒，作者本人的光辉也毫不逊色，站在太阳旁边的是另一颗巨星，只有双星拱照，我们才能看到如此美文。醉里挑灯
   
    就风格来看我们不妨拿雨果的巴尔扎克之死和湿的瓦做一次对比性的阅读，希望宗先生不至于认为这样对比会有损于他的作品。我们看看雨果先生是如何保持距离感，拿捏同情心和爱恶交加的，如何使用视角和镜头从而保证平衡——既维护自己的立场又避免处于道德的不利局面的。二人同处于欧洲大革命的年代（在这个特殊时期让我们避免谈论法国——目前它正处于道德的不利局面）一个是浪漫主义的旗手，一个是批判现实的大纛；一个是讴歌爱情和自然的造反派，一个是手杖上刻着打碎一切限制的保皇派；一个作品中的人物衣衫褴褛，却渴望自由新生充满希望，一个作品中的人物外表光鲜内里腌臜龌龊被典型化漫画化而陷于绝望。历史让这样的两个人重逢在最后时刻。 “巴尔扎克先生快要死了，”雨果一开始就选择了自然主义的视角，这显然是有预谋的，“···他去了俄国，在那结了婚···结婚后他有钱了，”而且买下了博绒先生的府邸，进行了豪华的装修。大文豪巴尔扎克先生一直靠举债度日，他靠和一个俄国贵妇结婚改善了经济状况，并准备过大资产阶级的生活，由于他的作品他对这类生活并不陌生，然而“他快死了，夫人已经回去了，”女仆说先生腿上的肉象猪膘，夫人走了，请来了牧师，巴尔扎克先生的情况十分糟糕，雨果不经意但用力地写了巴尔扎克的不幸，三次提到巴尔扎克的半身雕像影影绰绰，象垂死的幽灵，雨果先生想到的是死亡和不朽。雨果看到床头的巴尔扎克，目光呆滞，觉得他很像皇帝。大革命时期说他象皇帝显然不是抬举他。雨果想起了一个月前他们的谈话，巴尔扎克说，你怎么能那么泰然自若地放弃贵族院议院的头衔呢？除了国王的称号外，那可是最尊贵的头衔了。他兴致勃勃地向雨果介绍他的房子，“花园对我无所谓，我更看重这个廊台。”临走时他还对夫人说别忘了让雨果好好看看我藏的那些画。雨果显然对巴尔扎克看重的东西不感兴趣。这就是雨果先生定义的巴尔扎克，就像复辟的老皇帝注定被推倒的命运，将连同巴尔扎克辉煌的府邸和贵族院的头衔一同消失，就像他的夫人跑的一样快。但雨果先生说：先生们，欧洲马上要失去一位伟人。当部长先生说他是个杰出人物时，雨果说他是天才。然而死亡的道路并不平坦，雨果和大仲马抬着灵柩走在前头，“上坡时···我被夹在车轮和一个墓穴中，险些被轧死。（我非常欣赏这个细节，就像苏格拉底突然掀开盖在脸上的寿布说：克里同，我还欠阿斯克勒毕俄斯一只公鸡，你能记着替我还清这笔债吗？或者象耶稣死前请求上帝原谅那些人对他所作的事情，然后说。完了。）神父做了最后的祈祷，我讲了几句话。雨果对此轻描淡写，他没写他讲了什么，他讲了什么不再重要，巴尔扎克已经属于千秋万代。但雨果先生竟然注意到：太阳正西下，···我的讲话不断被落在棺材上的土块发出的沉闷声打断。醉里挑灯
   
    雨果先生带着会晤死亡的心情，以自然主义的笔触，写下了巴尔扎克之死，他的心境极为复杂，他不想直接表达而是希望读者能感受到他的悲哀和对新生的憧憬，甚至在教堂巴尔扎克的棺材旁他想到的却是他第二个女儿出生洗礼时的教堂。雨果渴望时代新生的心情可见一斑。他不惜以诸如此类的冒失来传达这一点，即使是在巴尔扎克的葬礼上。但是政见的不同和文学纲领的差异并不是不可弥和的鸿沟，随着夕阳西下，剩下的只是巴尔扎克的不朽。他是个天才。雨果说。虽然通篇的气氛阴郁而冷酷，巴尔扎克先生死前也没有一句话，但是活着的和逝者的对话却一直响彻耳畔。雨果超越了同情和恻隐之心，巴尔扎克的死才具有了超越时代的力量。两者在文中互相呼应，均衬托出对方的光芒。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湿的瓦操持着同样的冷静。认识他的人不多。他是个献身沉默的人。乡下的夜总是更黑更长。作者的话带着标签似的语言。他是个沉默的人，作者是个惜墨如金的人。我们理解这里的沉重，要么言说和沉默一样不能被理解，要么言说是苍白的，这里幽默没有地位。他的贵族是讽刺和荒谬（或荒诞）。他不遮蔽，而是敞开那隐秘的一切。尽管他知道他做不到这一点，尽管他知道这在多大程度上只对他自己有意义。
       他的力量来自于虚无。他承认那侵略者，掠夺者的权力，承认无理者滥用偶然性，也承认必然者把他邮递到这个时代，并强行排定，进行宿命论的审判。但他仍然享有替精神的高贵性辩护的权利。他用腐蚀他的论据进行相反的辩护，他用不可能性为可能性辩护，用无限为有限辩护，用死为生辩护，用虚无为存在辩护。但他不为价值辩护，因为他不认为精神可逆，可度量，可通约或可交换。他要竭力与那些试图将他引离辩护席的努力作斗争，除非他感动的过了度或微笑的过了分而变得疯狂。疯狂是他的语言，是他的大笑。疯狂是他理性的最大愉悦，是他的智慧在边界怡然的散步，仿佛在海边或在草原的深处。
      他有时候窒息。当他看到那滚烫的血流流过冷漠的冰川，片刻的融化和迅捷的冷凝；当他看到那原始的激情穿过茫然的林海，瞬间的震动和随后的沉默；当他看到那无奈的星光一夜一夜的滑过，短暂的仰望和永远的不理解－－他渴望睡眠，渴望出神，渴望梦，渴望傻和痴，也渴望永远的睡眠，永远的出神，永远的梦，永远的傻和痴，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权利渴望死亡。
       他没有权利渴望死亡，他是不可复制的标本，本质上他也是我们大多数的一员。他不能置女儿，母亲于不顾而陷自己于不义。甚至从某种情况来说他的怨尤必须销毁，他竭力渴望彰显的命运是公平的，他得到了学校里最好的两个职位之一，图书管理员或火夫，这两种粮食我们必具其一。在精神上他是自足的，他到过那视野更开阔，空气更清新的地方，他有足够的禀赋气质来对抗外界的弹压。

    人与上帝的互爱怎能称一种不幸呢？牧场的后面/春天神灵的脸庞/像米粒一样发光，尽管春天的神灵有些狡诘，但是/如果蝴蝶忘记了回家/请你写首诗为她指路，多么动人的情怀！我们迷路我们回家，我们一直这样走来，从古至今，说是读书人也好，说是底层的知识分子也好，千古腐儒骑瘦马，灞陵斜阳重回头，我们渴望被时代接纳，但也准备着被拒绝。

     还是让我们怀想一下那些瓦片吧，那些饱受风吹日晒的瓦，有紫禁城的黄色的琉璃瓦，也有阿房宫的青瓦，也有平头百姓家的红瓦——
   
    瓦在高处挡雨
    瓦在低处易碎
   
    所幸的是我们不想停留于此——
   
    起风了，要沉得住气
    面对今世的沧桑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雨还在不停的下……


      文学是自我教化的过程.是上帝留在人类的一个窗口,不是所有人都能打开的.只有主醍福给曾经迷途的羔羊!       
     《湿的瓦》本是一篇平常的文字，在我自己的博上发表后，引来很高的点击率；天涯把它贴于醉里后，又引来了更多的关注，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竟引发了令我（我们）叹佩的这样一篇文字——《温暖的回望》。醉里挑灯
     我知道，这不是《湿的瓦》文字本身有多强的“磁性”，实在是我的那位朋友，文字中的主人公的命运打动了许多善良的读书人。甚或说，从主人公的命运身上，我们同样照见了自己的命运，大多数读书人的命运。醉里挑灯
     幽蓝的文字比我的作品更为出色。我有趣地发现，我充其量只是一根小小的火柴棒，而幽蓝却燃起了一场炽热的大火——我想，这与他（她？）真挚的人文情怀有关，同样与其涉猎深广的阅读有关。醉里挑灯
从幽蓝的文字看，好像深受里尔克的影响。里尔克也是我深为喜爱的作家。醉里挑灯
我渴望我的写作能达到这样一种状态——让我的纸包着我的火；或者是“酒”状态——冷的水包着烈的火。（宗崇茂）

[ 本帖最后由 吴茂华 于 2009-5-9 07:25 编辑 ]

吴茂华

020                      这年的最后一天醉

                                                                      远东河马

里挑灯
      这年的最后一天，我走在大街上，穿过街心的那片花园，阳光和暖的照在落尽树叶的丛林上，泛着微光的雕塑落满了灰尘，这个冬天的风很少，该吹走的东西没有吹走。园子里的池水沉淀了许多杂物，因为无风，水面清冽平静，不见一丝波纹，枯黄的野草覆盖了花园后的小河，杂乱无章的草丛里偶尔也会飞出一只飞鸟，它飞动的声音使整个花园更加平静，河岸阴影里的冰凌等待着春天的来临。醉里挑灯

     到了街的尽头，这年的最后一天的钟声刚敲过八下，人流开始涌上大街，隆冬的喧哗飘在云天之间，阳光普照着大地，照耀着路上灰色的人群，此时，炜灰沉着脸呆在路边，他见到我就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没，我们一起去喝茶吧？”他接着又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楚，路上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我坐到他的车后，车飞驰在光洁的大街上，寒风透过我的裤管钻进来，我感到一阵冰凉的气流浸入皮肉里，我们只有大声说话，才能暂时忽略那刺骨寒意。高大的楼群从我们的身边呼啸而去，它投在街面的阴影连绵不绝……醉里挑灯

    茶楼里人声鼎沸，温暖如春天一样。我们找了很长时间才坐下来。几碟小菜，一小笼点心，慢悠悠地谈着话，品着渐渐变淡的龙井茶，上午的时间终于流逝而去，忽明忽暗的轻音乐从墙角飘出来，有点迷离、忧伤，像一条河从冬天的冰层下穿过……醉里挑灯

    这年的最后一天，正午的阳光掩盖了街角残留下来的黑暗，我与朋友庄骑车穿行在大街上，熙攮的人群从我们身边幸福而过，黑色的车流闪着耀眼的光亮。枯枝伸出苍老的手垂在人行道上，好似在向人们乞讨这年最后的残羹，枝条已灰黑如碳。庄笑道：“树就是树，它充满了神性。”我们在冬天的疏影下穿越，交谈着有关树的话题，冬天开始离我们越来越远。一只饥荒的飞鸟，瘁倒在树林的深处，它漂浮的羽毛在阳光里闪动，像飞卷的树叶坠落……庄感叹道：“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一年过得好快呀！”冬天的风，守候在树丛里，枯叶无情地覆盖了风吹过的地面。醉里挑灯
偶尔记起那些远方的朋友，我便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想好的一些新年祝词也白费了，我望着空洞的话筒沉默不语……醉里挑灯

    这年的最后一天，我度过了一个无聊而寂静的下午，有一些细微的云在西沉的阳光中浮动，风终于没有来，屋的四周已不见一棵树木，麻雀也消失了，无论哪个方向都没有它们飞过的迹象。醉里挑灯

    这年的最后一天，在华灯齐放的大街上我顶着寒潮驮着刚放学的儿子，随着潮涌般的人流回家，这年的最后一天，我的妻子回家很晚，永远重复着她漫无尽头的加班生活。醉里挑灯

    这年的最后一天，我望着渐渐青黑下来的天空，听着远处传来的音乐之声，我感到温暖弥漫了大地……醉里挑灯

    这年的最后一天，我安然入睡，电台预告：明天——新年的第一天，大雪将至……醉里挑灯
                                                          2008．6．1晨

                           

                                         西城印记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黄昏，大地和天空都漫漫地消逝在极端平静里的时候，我已到西城，一片荒凉的起伏的土丘，长满了荆棘和枸杞，沙石垒起的河岸边，一条经年奔流不息的河流，在天气好的日子里显得那么平稳；野外一个偏僻的晒场里，那儿还保持着正午的热气；一片广阔的黄黑色土壤，种着枝叶细瘦的杉树，灰沉沉的老柏树和爬山藤交结在一起，拖曳在地上的葡萄林寻找天空的舞台。醉里挑灯

      西城是河水割断的地带，早年废弃的砖厂安静躺在它的怀中。贫瘠干枯的大地，在太阳底下跟发出火焰一样，在串荡河肥沃的平原和沿岸的槐树林中间显得灰溜溜的，秃光光的。为了它冷静的美，它凄凉的芦苇，它的艾香草及爆竹花，我很喜爱它。醉里挑灯

     西城没有喧哗的灰尘，沿河建筑高大的白洁的水厂，是西城少见的楼宇，散落河边的农舍和河中缓缓逝过的驳船，是西城永远的风景，在这风景的上面，在这安静得听不到声音的上面，展开着夏天的天空，高洁而又深远。醉里挑灯
西城的路窄小弯曲，两边散落着茶坊酒肆，到河边去，在未开耕过的田地里，或在空港斑驳的码头上，当我半躺下来，沉溺在深邃天空降下来的平静里时，转过头看到，远处的水塔忧伤美丽，云雾一般苍白，在夕阳的照耀下露出微红。我不知道是哪种永恒的思想，抬高了我的前额，这五月的阳光，走向六月的太阳，只有一天寿命的花全部开放，只有一天寿命的草全部生长在颤动的土地上。醉里挑灯

     在西城与地平线之间，存在着神秘的和谐，它使我喜爱河中鱼舟、气笛鸣叫的声音。星空走来的时候，跟它眼光一样来看人，周围的一切都流露着它的微笑，它把优美给了自然。当我的眼睛张望着河堤的时候，我又在土地的起伏里，看到它柔和的有力的生命，使我爱恋不止。 醉里挑灯

     西城的木场漂浮在水面上，落叶的树木使得地平线更加广袤，更加阴郁，在这很晚的时分，荒野盖满了干树叶，初雨刚落过，黑黑地伸展开，带着大点的大点的黄色，仿佛一条宽大的羊毛地毯。天空上，最后的阳光也消逝了，夜从东方升起，接着是一个尚在不知的早晨，生命正如秋季的天空，青春的星刚刚消失，年岁的黑夜在上升。有人厌恶潮湿的空气和浸在水里的植物，却喜欢浓郁的树味和树叶覆盖的季节。遍地倒下的树木，是我梦中的森林，西城是我精神游荡的植物园。醉里挑灯

    西城的冬天就要到来，天空是晴朗的，即使，冬至，在屋后的菜畦里飘满哀伤的纸灰，回忆的哭声里，眼泪涌满池塘。土地仍充满收获的喜悦睡去了。醉里挑灯
  
    然而，世界的后面：甲虫、蜻蜓、蝴蝶、所有开满花朵的篱笆上美丽多情的飞虫，都在树林角落里，互订约会，它们在那里建立起自己的小共和国。道路是它们的道路，溪流是它们的溪流，树林也成了它们的树林，它们像住在自己家里一样，安静地享受着占有的权利，此外，它们还摆出善良人的风度，把高处的树枝，让给那些秀眼鸟和夜莺去住……醉里挑灯
    在这片贫乏的河谷里，茫然地望着远处沙丘冗长的青葱地带，一股奇怪的热情飓风，仿佛在这地区上刮过，后来是一大阵疲惫；田地还很温暖，好像睡在最后的欲望里。醉里挑灯

    今天我在异乡，当想起那些天空和河流的时候，对那美丽、宁静、冷酷的，属于我故乡的——西城，我仍感到心痛的爱恋。醉里挑灯


    对你所说的西城很了解，感觉上是涵盖了城西、以及向西的张庄，不过，我不能清晰的感觉出来。可能你更多的是一种抒情，那种冷静的美，是一种高傲的乡愁？


[ 本帖最后由 吴茂华 于 2009-5-9 07:38 编辑 ]

吴茂华

021

                                                          鹰

                                                                                      落叶霜

醉里挑灯
       披一身风尘，担一肩沧桑，你如今在哪一片天空中徘徊？是否还有人，告诉你到神的家中集合的路径？醉里挑灯
       昔日在山坡上吹笛的牧童，今天用都市的眼睛寻觅你的身影。找不到，当然找不到，你的羽翼下怎能是这样一片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风尘仆仆的人群怎能读懂你的孤傲神圣？而你，又怎能容忍不懂你的人们，对你的品头评足？醉里挑灯
  你是鹰。在天外更高的天上，山外更远的山中。你的思维中，没有背叛了自我灵魂的阿谀附和，没有隐蔽于他人羽翼下的苟且求生；你的视野里，只有边塞旷野里的孤烟落日，峻岭崇山中的莽苍丛林；你的同行者，只有蒙古大漠中策马射雕的成吉思汗，圣赫勒拿岛上长发衣襟迎风狂舞的拿破仑！醉里挑灯
       你是鹰。天地交接处，雄姿起落间，没有“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的迷茫，没有“谁怜一片影，思过万重云”的落寞，也没有“欲渡无舟楫，端居耻圣明”的急切。你孤独得洒脱，寂寞得骄傲，清高得坦荡。不依附于天地屏障，不寄托于族群庇护，孑然只影，在天宇怡然盘旋。醉里挑灯
       你是当然的空中王者，人们却总把这个头衔交给凤凰。你俯瞰尘世，一声冷笑：凡人的眼睛，当然发现不了真正王者的光芒！将来，总会有人看到：只在神话中口口相传的凤凰涅磐重生，恰恰泄露了凡人对生命终了的恐惧；而你冲向太阳的义无反顾，代表了生命面对死亡的最高尊严。可你甚至不屑辩解，你依旧翅疾如风，爪利如锥，准备下一次启程。真正的王者，不需要俗世的头衔装点装门面。醉里挑灯
       就任他凡人仍顾念凤凰翎羽的辉煌，在深秋的季节里，会有真正的诗人为你吟唱。你的言语，终会回响在神的故乡。醉里挑灯
  你当然不会对诗人们的溢美感恩戴德，但你也许不知道，诗人为你的出现心潮澎湃。在混沌岁月中，你的身影有如神迹。每一次仰望天空，默念那些关于你的诗句，诗人们往往能重新触摸到，久远岁月里灵魂的高度。醉里挑灯
       你离人们太远，但每一次你张开翅膀飞过天际，我们仍能感觉到，有气流拂面。醉里挑灯
       孤傲的身影，从天地苍茫处闪过。不屑于红杏香艳中的秋千逐绿杨，看穿了暮天低云下的断雁叫西风。一腔傲然王气，自可黯淡了所有的追名逐利、明枪暗箭、笛短箫长、花好月圆。醉里挑灯
       回首苍茫处，千里暮云平。


          作者以诗一样的语言，以第二人称的口吻，以饱满的激情，把鹰比作吉成思汗、拿破仑，并以凤凰进行反衬，凸显出譍孤傲的性格、洒脱的气概、坦荡的胸襟、洒脱的情怀，在充足的证据之上提出“你是当然的空中王者”，观点十分新鲜而且合情合理。

     文章虽然篇幅不长，却有很大的容量，语言精练，富有冲击力，让人一看就喜欢。感谢作者初来论坛就给我们带来如此惊喜。

[ 本帖最后由 吴茂华 于 2009-5-9 07:45 编辑 ]

吴茂华

022                                                                      曾记当时年少醉里挑灯
                                            ——邮局往事记忆醉里



                                                                                                       秋水伊人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落日余晖里，一个小女孩坐在台阶上，旁边蹲着一只小狼狗…这个小女孩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我，那时我刚刚送完报纸，并不立刻回家，总是要等太阳一跳一跳落下地平线后，妈妈的呼唤声起，一下一下牵着我往家的方向回，身后的小狼狗一下一下摇着尾巴…送报纸，是我放学后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那时每天重复着这样一幅画面：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玫红色的阳光铺满大地，一个小女孩一蹦一跳从学校跑回家，前面一排平房就是妈妈上班的邮电局，很快我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那里，像一个熟练工马上就能找到需要我送的那一摞报纸，跟在里间忙着的妈妈打一声招呼，就抱着报纸和信件跑了出去…醉里挑灯
       那时的公社大院像极了一只小小的麻雀，货真价实的五脏俱全，共产党的重要部门都在里面呢，只是在国务院和省市里的每一座大楼的相应部门在这里变成了一间间小平房，那时的邮政和电信合称邮电局，妈妈主要是话务员，也兼职邮政这边的工作，办公场所一个里间一个外间，电信在里间，邮政在外间，那时的邮电局就在我们家所住的公社大院里，每天妈妈让家远的叔叔阿姨早回家，送报纸的任务就这样交给了我，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有用，我也乐得从东跑到西，从北跑到南，往往转一圈回来，太阳正要落山，就会重复一开始的场景…醉里挑灯
       一般我先去西边的工商所和税务所，那时我特别喜欢说话，见到人都会主动打招呼，叔叔阿姨地叫个不停，再后一排就是公社里的各个办公室，单个的办公室，敲敲门没有人，那就是他们下村还没有回来，我就会从门缝里把报纸仔细小心地塞进去，那时门的缝隙都比较大，走到爸爸的办公室时，我会悄悄推开门，一下跳过去，吓他一跳，这时看文件的爸爸就会站起来一下抱着举起我，然后放下再用食指刮一下我的小鼻子，笑着说我一句“要麻”，然后放下我继续工作，而我等的就是这一举和这一句，因为我听到爸爸经常说妈妈，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方言，现在依然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大意是说“任性，可爱”的意思。于是，我像是受到了什么奖励，内心里很满足，乐得脸上开出了花来…有时遇到伯伯们在大办公室开会，我就会踮起脚尖透过木头门的玻璃窗子找我爸爸的身影，爸爸看不到我时我就等，一般总能看到我，我用手势爸爸用眼神互相打一个招呼，我这才肯把报纸放在门口，之后又去下一个办公室，转到最后是我最不愿意见的公安班伯伯，他喜欢揪住我的小辫子，给我拔萝卜，就是双手捧住我的脑袋往上把我提起来，我先悄悄过去，像一个侦察兵，推开门放下报纸就跑，他很胖，跑不快，等他发现，不等他抓住我，一溜烟我已经像只小兔子跑远了，之后绕过那口井，找一个干净的台阶，坐下来，等太阳下山，那时我有一只小狗，每天它会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按时等我…醉里挑灯
       妈妈工作的地方，也是我的半个家，每个夜班我都和妈妈在那里的单人床上度过。于是我不但会送报纸，我还会卖邮票，还会接和打电话，那时的电话是手摇的，叫总机，右边是个把手，能360度转动，总起来样子像个小书橱，竖面是一排排的小眼，贴着每个单位的标签，横面上是一个个的接头，每个接头下面都有长长的尾巴一直连接到外面的电线杆，这一个个的头头能拽出来很长很长，接头正好插进上面的每一个小眼里，忙起来拽出这个插上那个，只听那头头落下啪啪的声音就知道妈妈在忙了，要是每个眼眼里面插满了头头，线路就已经饱和了，多了的电话便再也打不进来了，要等其中的一个通话结束后，才有可能打进来，这往往还要看线路的质量，记得那时给浙江的大姑妈打电话，我总觉得很神秘，还以为姑父和姑妈是特工，因为要等到半夜才行，后来才知道，那个时间的通话最清晰，也最有可能接通，那时打个电话，声音要比现在高很多分贝，没办法，职业习惯，妈妈平时讲话的声音要比别人高很多，一辈子没有再改变，直到今天上午妈妈打电话到我家，那一声“喂~”绝对专业。醉里挑灯
       那时，在邮电局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一个星期天，妈妈上班，我去那里玩，遇到一个农民老伯伯来邮局寄东西，问，同志，俺要给俺儿子寄棉鞋，要花多少钱呐？外间的叔叔问他你儿子在哪里？部队，叔叔就告诉他，部队里发军装，也发棉鞋和棉大衣，冻不着你儿子的，老人听了，有点局促，并不走，还是站在那里不动，叔叔就告诉他，大冷的天，回家吧，那老伯说，我的鞋…叔叔告诉他，带回去吧，不用寄了，那老伯又说，那，你得给我弄下来啊，我们这才发现他手里空着，叔叔问，你的鞋在哪里？老伯说，他把鞋扔到电线上去了，扔了好多次才好不容易挂上，叔叔一听急了，责怪他，你怎么能往那上面扔呢？老伯挺委屈地说，不是邮寄嘛，我以为那鞋会顺着电线走到儿子那里去泥。醉里挑灯
        还有一次，是个老伯来打电话，那时一般出门的都是男同志，所以我印象中妇女来打电话的时候很少。总机是在里间，外间靠门的地方有个长条桌，桌子上有个老式电话单座机，黑色，很普通的那种，分基座和话筒两部分，话筒是横着扣在基座上的，那时来打电话的都要在这里排队等。那天正好是妈妈值班，给他接通后，就从小窗里告诉他可以拿起话筒通话了，紧接着，听到他几乎是叫起来，是声嘶力竭的喊，妈妈忍不住跑出来，吼他，你那么大声干什么，他说，没有声音，他说他听不到声音，妈妈一看他那样子，笑了，他把话筒拿反了，倒过来了，怪不得听不到声音。醉里挑灯
        现在的传真很方便，那时没有，需要时一般发电报，电报是浓缩了的语言，整个内容要言简意赅，能准确表达内容即可，是按字收费，为保密起见，并不是直接说文字内容，而是用阿拉伯数字做代码，报给对方，对方再编译成文字，之后才送给收报人。记得1不叫1叫腰，7不叫7叫拐，0不叫0叫动，动拐，就是07，每四个编码组合对应着一个汉字。那时的工作要求非常严格，我经常在晚上陪着妈妈开电话工作会议，还要不定期的开小会，一般也是晚上，所以，那时他们的会议基本上我都参加过，谁犯了错误，不但受处分，写检讨书，开会公开发言时还要认识错误，监督机制非常严格，记得有一次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姐姐出了个错误，把病逝翻译成了病危，一字之差，就受到了全县通报的处分。醉里挑灯
        那时的时光总是快乐的，邮电局里的工作外线都是男同志，力气活嘛，每个所里都有个固定维护人员，定期县里会组队下来检查维修，检查组来的那一天往往最热闹，风一样会来很多很多叔叔，他们收工回来，我也放学了，他们会带来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有点心也有水果，他们会陪我打羽毛球，后来对弈一般女孩子打不过我，就是那时我的陪练太厉害了。他们还喜欢用双手抓住我的手腕竖着往上提拔高，一次，一个叔叔刚把我提到双脚离地，我的胳膊就掉了下来，可把他们吓坏了，妈妈要背着我去公社大队里一家农户，那家的人会给我安装上胳膊，那天妈妈特别忙，等忙完天已经黑了，妈妈背着我，我趴在妈妈温暖的背上，妈妈在深一脚浅一脚的土路上向那个人的家走去…天很黑，星星贼亮贼亮的，我害怕，不敢看，闭上眼睛双手紧紧环住妈妈的脖子，到现在我依然记得，我唯独忘记了胳膊掉下来是什么感觉，后来问妈妈，妈妈说很简单，到那里，人家一推就按上了…醉里挑灯
        那时的年也很简单，我小记不住，姐姐说有一年年三十爸爸在公社值班，妈妈在邮局值班，让姐姐照顾我们，姐姐熬了一锅贴大字报时用的面糊糊，她只会做这个，就这样过了那个年，说到这里，姐姐说，爸爸妈妈都是工作狂。妈妈因为工作很努力，有一年，县局要提拔她做邮局支局长，征求爸爸的意见，爸爸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要妈妈照顾好三个孩子。就这样，到退休妈妈依然是工人身份，退休后说起来妈妈还愤愤不平，说爸爸耽误了她的进步。时间过去了那么那么久，前几年听说那些平房还在，哥哥的那帮童年伙伴还相约一起回去看过，人家一听说是这些房子的老主人，还管了他们饭吃陪他们喝酒呢，我也想回去看看，不知那些老屋依旧在否，我很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也很怀念阳光里一蹦一跳跑着回家送报纸的那个小女孩….

          童年，美丽的记忆。我们慢慢长大，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会失去哗众取宠的喧闹，学会平静悠然的深思，失去了争名夺利的浮躁，得到了淡泊豁达的愉悦。生活也在得失之间深泽着，诠释着，人生也在得失的选择下美丽着、升华着。童年往事却永不褪色的鲜艳着。

        读此文，仿佛在听一个邮电老职工在回忆往事。因为“我”当年只是个孩子，所以没有在读者面前摆老资格，而是绘声绘色地给我们描述那时候乡镇邮电所的格局与工作情景。当年爸妈是工作狂，以致除夕那天家里只熬了一锅浆糊汤，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清苦，而是快快乐乐地担当小小送报员，亲历把棉鞋挂到电线上邮寄、打电话把话筒拿反了等趣事。因此文章传递给我们形象的邮电史，便用自己的快乐感染我们。醉里挑灯
       喜爱并推崇这样的文章，它语言朴实流畅，不以晦涩的词汇、高深的意象刁难我们，不随便抛错别字和语法错误磕绊我们，只用平实的叙述让我们轻轻松松地长见识，给我们阅读的快感。 这样的文章或许算不上“大”散文，或许会被“大师”们不屑一顾，但我还是信奉一句老话：好文章是对现实生活深入体察的结晶。

[ 本帖最后由 吴茂华 于 2009-5-9 07:53 编辑 ]

吴茂华

023


                                年纪大了，爱情小了


                                     百合咖啡


       八月，夏天还没有就寝，秋天也未曾早起，在这个交替的季节里，我总是莫名的烦躁，其中也夹杂着无由的些许希望。

      这个午夜，依然是那样的闷热潮湿，可心情却始终徘徊在谷底，冷漠的脸，疲惫的心，人就是这样，现实中的不幸福，总要用传说中的浪漫去弥补。几回回午夜梦醒，总是在寻找着一种心的寄托，就这样沉湎于这些灵动的文字，抱着它们取暖，并跟随着它一次次的涅槃轮回。

      年纪很小的时候，经历着那少男钟情、少女怀春的朦胧岁月。那时，我们仿佛一夜长大，不再是象以前那样没心没肺的疯癫，也不再成天象刚蹦出的泥猴，我们开始关注起明星，开始知道打扮穿着，开始留意起美丽的女孩，她们是我们的寻美图腾，她们的内心世界永远是我们心中的乌托邦，但只能幻想着她的存在，却不能触碰那样的真实，这样青涩而酸甜的情结一直压折于我们的箱底，也许当时并不知道“爱情”的含义，只是感受着那情窦初开的美好，很大，也很饱满。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已经越来越深的沉溺于俗务琐事，岁月的年轮曾几何时就已经碾碎了我们诸多的梦想和希望。

     很多时候，我喜欢傍晚时分漫步于城北大桥上，孑然的漠视着过往的车辆和如梭的人群，也歆羡着那些结伴而行的情侣。抬眼，我能清晰的看到，在昏暗的路灯下，那无数飞蛾扑火的壮烈，那么冲动；低首，我看到一个孤独的影子跌落在路面上，拉长了太多的寂寞，而灵魂却在不远处狰狞的诡笑。

    暮色低垂，夕阳几欲归去，几许余辉，几片霞光，天水一色，洇红了这片如斯的串场河畔，目光婆娑着那点点涟漪红光，想觅到梦中那等待千年的红颜，想望断天涯路，却只剩下一种寂寞正撕破着心口拼命的往外翻涌。遥望着画卷里的电厂，点点滴滴的心情，滴滴点点的思绪，相顾竟无言，唯有愁满怆，真的是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个人逼仄在这个城市的一隅里生活，简单，也孤单。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突然对未来的两人世界产生了一种恐惧。而那现实的房子、车子和票子更是一次次的遏制了我情感喷发的滥觞，曾经憧憬的爱情已经荼糜萎缩，低至尘埃。到底是找一个我爱的人，还是找一个爱我的人呢？围城的思想时刻困顿着我，白天，我总是这样虐待着自己，心一直都是疲惫再疲惫，只为了在夜晚入睡的时候，不需要低声呢喃，亦不需自言自语。

    睡梦中，我分明见得父母那焦躁的眼神，也许在他们的眼中，你一天没结婚，就一天是个孩子，只有结了婚才能收心养家和持家。面对着日益老去的父母，我的心一次次的恻隐作痛，老人们奔波一生、搓捏辛劳，晚年时无非是想求得颐养天年的安逸和含饴弄孙的童趣。

     终究是，在这段指间流年里，望穿秋水情已成空，缘起缘落佳人已不见。关于爱情，我只能梦中始终保持着一种奔跑的姿势，绝望且奢望着。

    选此文，先看是一个好题目。实在不愿舍去。很新颖别致而又饱含无奈和沧桑。醉里挑灯
    文章思路好，从年少对于爱情的憧憬，到目睹现实里爱情的不堪一击，甚至如此强烈的染上功利的色彩而生发的叹息，令人扼腕。
     实在耐不住，你把这一个题目写坏了。醉里挑灯
     要写2000字自由。才能写透！能有一个好名字是很了不起的。
     还有年龄的问题，35到45岁的女子写，花样年华地一样写。写得内含悠远，肆意汪洋。才情纵横，蜿蜒有致。能这样，一文就震盐城了！醉里挑灯

[ 本帖最后由 吴茂华 于 2009-5-9 08:42 编辑 ]

叶落凡尘

吴老师辛苦了！

吴茂华

024  《雨中的人》醉




                                                                                  晨曦蕊儿
里挑灯
醉里挑灯
铜油纸伞，象一把钥匙打开尘封的春雨，从一百年前飘来。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高跟鞋淋湿了，金莲的足印，头发淋湿了，贴在脸颊的一缕乌油水鬓。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雨下成烟，故意将梅花水渍绣在裙裾，唉，只差一根银簪，她就可以小心的避开水洼，走回前世。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失落的人》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有一颗这样的心，像一座久无人居的老宅，被轻轻抽去灯芯，暗下去，被人遗忘，又被人无端猜想。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那么多人绕过她离开，绕过黄昏的麻雀和鸦群，只剩下她一个人，探望满屋子的遗恨，像一个虔诚的盗墓人。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生气的人》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她轻巧的转身太过暧昧，眼睛眨都不眨，任身后的目光抽搐成蛇。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她钻到汽车里，把闪电留给精美的广告牌，义无返顾地坠入灯光与街道的完美组合。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因为生气，她宁愿把自己变成黑白色，黑成石油，白作写诗的纸。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过程有些徒劳，似乎汽车永远开不到春天，她只能瞪着双眼，看汽车来来往往，去了又还。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玻璃窗后面的人》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整整一天，她没说一句话，这个身材纤细的人，独坐在临街玻璃窗后面，清楚地认定自己，不会再长大。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这一刻，她想勇敢地删除那个手势标准的警察，因为她讨厌车流，讨厌招摇而过的卡车，载满扎眼的玫瑰花。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她还想城市更干净些，甚至可以单调成一种色彩，白，可以纯洁到像自己，这是多么卑微的想法啊。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她清楚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只好在落地玻璃窗后面，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网恋的人》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等，是眼神无限的延伸。不等，秋水无音。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在，是飘飘的衣裾。不在，是远去的淡云。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恋，是无处不在的光影，是星星在黑暗里值更。 不恋，是满头的青丝，剪了还长，掉了还生。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醉里挑灯
这样的雨天，与春雨缠在一起，漫不经心的敲打键盘，敲出深深浅浅的心绪。醉里挑灯
昨夜小楼又东风，这是谁写的？我一时失忆，倒是觉得在这个帖子的末尾，似乎有些惆怅起来，算是做作吧。醉里





蕊儿的散文，意境取胜，创新取胜，更是这些意境中所营造表达出来的很能打动人的真情实感取胜。题目被我改了一下。挑灯



[ 本帖最后由 吴茂华 于 2009-5-19 06:5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