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婚论嫁或其他

梁小哥

女匠 18小宝驾到

许大香看到王跟弟就不舒服，这丫头的命太硬了，害自己难产不说，一生下来就克死了公公。许大香没到三个月就把她的奶给断了，王老太看了，舍不得，抱过来用米汤喂养着。

自从公公死后，许大香性情大变。她固执地认为王跟弟是天上的灾星下凡，生女孩是常有的事，但在这个家庭是不允许的。

现在和过去不同，每到晚上，许大香一上铺就扒男人的裤子。王添才说，你疯了，医生不是说了嘛，你不能怀孕。许大香说，你不要跟我说那没用的，我要生儿子。可你身体吃不消啊！王添才一边拉着裤头一边说。许大香说，我不管，我一天不生儿子，公公的在天之灵一天没得安稳。

王添才一边做着，一边想着死去的老子，好像老子就在头顶看着他们。他不敢有一丝的怠慢，每一次都做得很认真。

在王跟弟两岁的时候，许大香终于又怀孕了。蔡半仙上次说，二胎肯定是儿子。不生儿子你们再来找我。王老太母子要给许大香弄好吃的，许大香怎么也不肯吃。她已经接受了上次的教训，怕小孩太胖还会难产。

盼望着，盼望着。许大香要临产了，王老太再也不相信接生婆了，她叫王添才直接把许大香送到医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尽管这次胎儿很小，但医生还是和上一次一样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说，胎儿正常，孕妇大出血。你们家属赶紧去验血，我们要抽血。王添才把袖子卷的高高的，医生，不用验了，我的血有用，抽我的。王老太连忙问，男的女的？医生白了她一眼，男的，带把的，满意了吧？王老太自言自语，老头子，你听到了吗？大香给你生孙子了，你在天有灵就保佑大香和小宝母子平安吧！

王添才望着自己的血往橡皮管里流，唉，上次还有老子和我一起分担，这次一个人要抽两瓶。爹啊，现在所有的负担全都我一个人背，我想你老子。

王跟弟望着小猫一样的弟弟在母亲的怀里吃奶，妈，弟弟怎么这么小啊？许大香现在心情很好，笑着说，好东西全让你吃了，你弟弟什么都没吃着。王跟弟说，我没吃好东西啊！还犟，你一生下来就比小宝大很多，以后有什么好吃的都紧弟弟先吃，知道吗？许大香开始教育年幼的女儿。王跟弟问奶奶，我以前吃过好东西吗？我怎么记不得了。王老太叹了口气说，是啊，你妈在怀你的时候吃的，全算在你头上。王跟弟想，怪不得我记不得了，原来是在妈肚里吃的，奶奶是不会骗我的，这是真的。许大香说，跟弟，以后你就和奶奶睡，我要照顾你弟弟小宝。王跟弟本来想说不，但想想今天妈妈是笑着跟自己说的，要是自己不同意，妈妈肯定就不笑了，不笑了就肯定要打她两下。于是她点了点头，其实点头的意思是不愿意。但大人们都认为她同意了。

许大香出院没几天，就抱着襁褓中的王小宝来到村里的小店。她买了两刀黄纸，向公公的墓地走去。

亲老子，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许大香，我抱着的是你的孙子王小宝，我们来看你了。你说三年你等不了，你看三年还没到，我就把你的孙子生下来了，你该满意了吧？你就安心地在天上呆着，你转告天上所有的祖宗们，我们老王家添丁了。我给你们送点钱，请你们保佑大才身体健健康康，他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也保佑我们健健康康的。只要我身体好了，我明年还给你生孙子，还给你烧纸钱。

一阵青烟从五独分子的坟头冒起，卷起纸灰，漫天遍野的飞着。就像一个隐形的人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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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19谁是男人？

望着熟睡的王小宝，许大香一刻也未曾忘记继续生小孩的打算。可是自己怎么努力都不见效果，也许这就是没听医生的话的后果。王添才看着愁眉苦脸的许大香，安慰说，不生了，我们有一个小宝就够了，再说生多了也养不起。许大香想想也是，家里就大才一个人是整劳力，自己身体虽然好了，但也不敢轻易做重活，婆婆能把跟弟照顾好就不错了。在这个家里，大才真的不容易，还是不再生了。这样想着，她心里宽松了许多，也不每晚都摸王大才的那玩意了。王添才每晚洗完脚，倒头就睡了，但有时也会想，以前想女人想疯了，现在有女人了却没心情了，人怎么这个鸟德行。

王小宝在父母的惯养下，快乐的生活着。王跟弟常想，我要是像弟弟一样该多好。但有一点王跟弟不明白，小宝好像老长不大。王小宝不愿和村里其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玩，别人都叫他土行孙。王小宝整天缠着姐姐，只有姐姐不会嫌弃他。

一家人很着急，没生小伙，怕没小伙，生了小伙，又怕小伙长不大。要是老王家真出个土行孙，将来怎么找女匠啊！看来还得找高人指点指点。

蔡半仙说，你们家缺少阳刚之气。你想一下，你婆婆七老八十没阳气。你姑娘，小丫头，命本来就不好，不克你小伙就是好事了。你也是女人，你家就你男人一个人有阳刚之气，可是罩不住啊！阴盛阳衰，直接导致你家小伙不肯长，你想，一棵小树你把它载在背光的地方，它能长起来吗？许大香摇摇头，那你老说有什么办法？蔡半仙咳了两声说，据我对阴阳学这么多年的研究，我得出一个结论。要使一个家庭人丁兴旺，就必须保持家里面阴阳调和。所谓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木，这叫五行相生。还有五行相克，就是……许大香打断了蔡半仙的话说，你前面说我家缺少阳气我听得懂，后面的我听不懂，你还是说说有没有方法使我家小宝长高长大。蔡半仙本打算把自己研究成果向许大香好好展示一下，可惜许大香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蔡半仙笑笑说，你听不懂很正常，阴阳学是中国最古老的哲学，在淮城恐怕就只有我一个人懂。至于破解之法，很简单，借势。蔡半仙说话总是这么不着四六，让人半懂不懂，许大香问，什么叫借势？蔡半仙解释道，你家阳气少，就得增加阳气，怎么加呢？只有出去借。我所说的势就是指阳气。许大香更加一头雾水，心想阳气这种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也能借？难道让我出去偷人？但他没说出口。蔡半仙说，借势这种事可遇不可求，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你只要替你儿子找一个干老子就行了，当然这个干老子不是随便找的。有一个选择的标准，就是这个人必须有阳刚之气。亲老子罩不住，再加一个干老子，我看问题就差不多了。许大香说，什么样的男人才算有阳刚之气的男人呢？蔡半仙用眼放肆地打量着许大香，那眼光穿透一层层衣服。像我这样的就有阳刚之气，干脆这次我不收你钱，你让我做你儿子干老子，做你干男人。

许大香说你是一个阴匠，阴气十足的人，倒贴钱都不要。许大香扔下二毛钱走了。蔡半仙把玩着二毛钱，小娘子蛮刚强的。

许大香虽然十分看不起蔡半仙下作的人品，但他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自己娘家人丁兴旺，不就是男人多吗？小宝虽然有三个舅舅，可是一年也见不了一次，等于没有。一个男孩没有亲戚可跑，成天和姐姐闷在一起，就是长得大也没多大出息。看来真得给他找个特别阳刚的干老子。不然那二毛钱也白花了。

王添才和往常一样一上床就准备睡觉。许大香不停地推他，王添才以为她死灰复燃，又想和他做生儿子的事，不耐烦地说，我太累了，不做。

许大香说，你吓想什么，我要问你一个事情。什么事情，你快说，王添才只想早点睡。你说我们村谁最阳刚？许大香问。王添才说，什么叫阳刚？许大香想了一会说，也就是说我们村谁活的最男人?王添才愤怒地说，难道你嫌我不够男人吗，你想怎么样？你是看不起我了。

是个男人就喜欢吃醋，这可能就是男人最大的能耐。许大香感到很委屈，她把蔡半仙给他说的那一套全讲给王添才听，当然蔡半仙想当小宝干老子那一段没讲。

王添才想了一会说，我们村最男人的要数村长，他要给谁派什么活就什么活，一言为定。他成天拎着小包，风风光光。可他已经有了好几个干儿子，结干亲的人家去年上河工做的都是轻活。当时想想心里还不服气，现在想想看来认干亲的确有好处。现在迟了，已经超编了，人家要那么多干儿子干嘛？

许大香不死心，难道就村长一个人特男人？

王添才说，村东头的张屠夫也特男人，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可是我家小宝千万不能认他做干老子。他不但卖肉，还买肉，经常买吴寡妇的肉。他当别人干老子不合格，专干人家老婆合格。

许大香锲而不舍，还有没有？

没了，其他的都是男人，但不是特男人的男人。王添才说得很没力气，因为他就是这些没什么用的男人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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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20巧手成名   

许大香觉得自己活的很没意思。家里烧火做饭婆婆抢着做，小宝现在跟着姐姐玩耍，不需要她照看了，想替王家再生两个小伙，生不了。她就是一个多余的人。许大香对王添才说，我要找点事做，不然我会闷死的。王添才说，你什么事都不用干，只要把身体养好就是我们家的福。

许大香望着老母鸡领着小鸡在门口找食吃，难道我活着就是为了等死吗？不，我要为这个家做一点事，哪怕一点点也行，大才他太累了。

一天婆婆发现猪圈里多了两头小猪，大香，快来看，猪。许大香笑着说，妈，我早知道了，这猪是我早上到下水庄抱的。王老太说，也好，我好久没养猪了。许大香连忙说，这猪不要你管，让我一个人养。王老太说，你身子不好还是我来。许大香说，养猪也不是重活，你不让我来养，我心里憋得慌。医生不是说要我心情开朗吗？我养猪心里就舒服了，我白吃白喝心里难过啊！王老太再也没说话。

晚上王添才在生产队干活回来，知道后说，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真是个犟种。但看到木已成舟，说再多也是白说。许大香安慰王添才，割猪草不是重活，再说我会让跟弟帮我一起割的，你放心好了。

许大香就一门心思地想怎么把猪养好，每天一早就把王跟弟叫醒，把猪草割好，堆在猪圈外面，像座小山。许大香喜欢站在猪圈门口，看猪仔吃猪草，一吃完，就赶紧往里添。小猪在许大香的注视下，一天比一天大。要是小宝也像小猪一样肯长，那该多好。许大香常这么想。

王添才望着圈里的小肥猪和更加精神的许大香，高兴地说，不错，养的不错。许大香问什么养的不错。王添才说，你和猪都养的不错。许大香很得意。王添才说，明天我把赤脚医生杨巧手请来。许大香惊讶地问，我好好的又请医生干嘛？

王添才哈哈大笑，我请他不是给你看病，我可舍不得啊！

赤脚医生杨巧手并不是医生，至少不是给人看病的医生。他是一个兽医，之所以有这个外号，和他那手劁猪的手艺有关。本来别人都叫他赤脚医生，因为除了冬天，他一年三季都光着脚，所以赤脚医生就成了他的大号，在好处一段时间人们差点忘了他姓什么。

直到有一天，一帮小孩逮到一只耗子，在张屠夫的肉摊边玩耍。那天赤脚医生刚好从肉摊边走过，望着案板上的肥肉直流口水。张屠夫说，想买吗？赤脚医生笑着说，想买是想买，但没带钱。张屠夫想，你拿老子开涮，看我怎么整你。哎哟，赤脚医生，听说你劁猪的手艺不错，是吗？赤脚医生看着一帮玩耍的小孩，得意地说，还可以吧，在淮城我数第二，但没人数第一。张屠夫想我是杀猪的，你是劁猪的，我要高你一头。本来想讽刺一下赤脚医生，没想到他脸皮这么厚。

你说你第一就第一了吗？这话我也会说，在淮城我杀猪杀最好，但我的同行会同意吗？张屠夫很生气。赤脚医生摇头摆尾地说，信不信由你。张屠夫说，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赤脚医生说，怎么证明啊，你让我当着小孩的面劁你卵子，让你再不往别人床上爬。

张屠夫坏笑了一下，你如果能把这老鼠给阉了，我就承认你是淮城第一。赤脚医生倒吸一口冷气，再看看一帮盯着他望的小孩，他开始后悔刚才说的话。张屠夫用激将法说，不敢了吧？赤脚医生没底气地说，我凭什么要阉给你看？张屠夫说，只要你能把老鼠给阉了，你自己到案板上割二斤肉，随你怎么割。要是阉不了，以后看到我就喊祖师爷。张屠夫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趾高气扬，除了村长，今天他就要让赤脚医生下不了台。

赤脚医生已经被逼到悬崖上了，小猫小狗自己常阉，可老鼠还没阉过，也没想过有一天要阉耗子，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但为了名誉和那二斤诱人的猪肉，赤脚医生豁出去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打开帽，从里面掏出一把特制的小刀。小孩主动把耗子送给赤脚医生，望着乱动的老鼠，赤脚医生不知怎么办。过了一会，赤脚医生拿起张屠夫的砍骨刀。张屠夫说，怎么的你还想用这刀阉它，了不起啊！哈哈！只见赤脚医生对准一根骨头砍下去。此时，肉摊边已围满了人，人们不知道赤脚医生为什么要砍骨头。

一只老鼠的头被塞进骨头空里，老鼠总算安稳了，生殖器就露在赤脚医生的面前。赤脚医生一看乐了，这是一只老耗子，两个卵蛋鼓鼓地凸在外面，划开一个口子，两个指头用力一挤，小刀一割。人们还没看清除怎么回事，两个半边豌豆大的老鼠卵子滑落在案板上。

张屠夫目瞪口呆，只见赤脚医生拿起砍骨刀朝一块五花肉砍去，一称，刚好两斤。

从此以后，人们在他四个字的外号后又加了三个字，就是赤脚医生杨巧手。他的劁猪手段是不是淮城最好的，不好说，但在淮城谈到谁的外号最长，非他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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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21干爹来了

许大香不知道好好的猪，为什么要阉掉。王添才说，猪要是不阉就不肯长。它们整天想着异性，这是一件很费神的脑力劳动。猪的主要任务是最大程度地长肉，不能让它们把吃进去的东西转化毫无重量的白日梦。

赤脚医生杨巧手来到王添才家，许大香看着这位兽医，觉得他不是一个劁猪的，因为他上衣口袋里的那支钢笔配上他那干瘦的脸庞，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不得志的知识分子。但许大香打量着他那两只没穿鞋的脚，不得不相信他是一个劁猪的。

赤脚医生杨巧手是一个怪异的人，他劁猪从不要别人帮忙，割下来的猪卵也要带走。但大家都愿意请他劁猪，他阉割的猪基本没出现过感染，更没有死亡的先例。人们不会因为一对猪卵归谁而和他斤斤计较，至少老百姓还是知道什么叫因小失大的。

赤脚医生杨巧手卷起裤管，艰难地爬到猪圈里。他抓住一只小猪，一只腿跪在猪的头部，左手拽着猪腿。他在猪的肚子上拉出一道五公分的小口子，食指和中指伸进口子里迅速搅弄着。猪发疯似地喊叫着，可是叫了两声就不叫了，躲到猪圈的角落里，望着赤脚医生杨巧手手里的两个血淋淋的肉球，怀疑是否真的是从自己身上摘下的。猪的恐惧远远大于痛苦，没想到他出手这么快。另一只猪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赤脚医生杨巧手，作为一只肉猪，迟早是要挨这一刀，被赤脚医生杨巧手阉割也许是猪的幸事。

许大香吃惊的问，这样就好了吗？你还没给他们缝线呢！赤脚医生杨巧手说，我劁猪除了带这支笔（其实是刀），其他什么都不带。别人的刀口都是很长的竖刀口，就是缝了，猪稍微运动一下就容易裂开。我划的刀口很短，并且是横着的，不缝线也会自然愈合。他在说话的同时已用一根茅草把四只猪卵系成了一串。许大香很爽快地付了钱，她觉的这钱花的值。

赤脚医生杨巧手快活地拎着战利品准备回家，但是他却停下了脚步。他看到正在河浜上玩耍的王跟弟姐弟两，瘦小的王小宝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弟弟你几岁了？王小宝正在思考要不要回答这个陌生男人的问题，王跟弟说，他七岁了，我是他的姐姐，我九岁了。这个男人看着懂事的王跟弟，想起自己饥饿的童年，要是那时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姐姐该多好，至少在挨饿的时候还有快乐相伴。

赤脚医生杨巧手把一串猪卵递给王跟弟，回家让你妈烧给你们吃，吃了就和我一样有力气。

许大香赶紧走到王跟弟面前，快还给人家。她想，这东西这么脏，怎么吃啊？赤脚医生杨巧手好像看出了许大香的心思，嫂子你是不是嫌它脏，猪大肠脏不脏，里面装的是什么？处理干净了，人们不是照样挣着吃。同样的，只要习惯了，你就会觉得它很好吃。这东西的学名叫睾丸，其实它的营养价值不比油炸的肉丸差。我过去饿怕了，心里有阴影，觉得只要吃它才能把失去的补回来。几天不吃心里就发慌。

许大香很感动，你给他们吃，那你吃什么？赤脚医生杨巧手说，我是大人，我可以忍。但小孩不能没肉吃，你看这小伙多瘦，七岁了，还没人家五岁的大。

这话说到了许大香的心坎上了，杨大爷你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家小宝就做你干儿子，你看怎么样？

赤脚医生杨巧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望着王小宝好一会，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许大香给的劁猪费，塞到王小宝手里。这是干爹的见面礼。

小宝快叫干爹，叫啊！干爹，干爹，干爹。哎，哎。

许大香对什么男人是真男人有了一个更准确的定义，有钱，有权，有势，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有情，有一颗仁慈的心。用今天的话讲就是既要看硬件，更要看软件。赤脚医生杨巧手属于硬件不硬，但软件不软的主。

王添才回来时，看着桌上摆着一盘瘦肉，心想女人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买肉都不会买。买肥的多好，可以解馋，汤里还有油，泡饭也香。挑了一块最小的送到嘴里，奇怪，这肉怎么这么的细，都是活肉，真他妈的好吃。就是有点骚味，难道是自己长时间不吃瘦肉，味觉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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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22吃醋的人

宁为鸡首，勿为牛后。王添才想这句话很有道理，小宝要是做村长的干儿子，村长不一定会给他关怀，因为村长有很多干儿子，顾不过来。但做杨大爷的干儿子，人家却把他当亲儿子对待，这一点从经常出现在饭桌上的猪卵可以看得出来。

许大香要做一双布鞋，一双左右大小不一样的布鞋，送给小宝的干爹。

从一次次交往中，许大香对赤脚医生杨巧手的认识越来越清晰。他那被人遗忘的本名叫杨千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没想到在杨千里六七岁的时候，左腿的生长速度明显放慢，左脚也开始像拱桥一样弯曲，使得左脚很肥厚，但很小，就像裹脚的女人。千里之行，没有一双得劲的脚，是很难走的。

杨千里尽量不穿鞋，老妈妈死后就再也没有女人愿意为他做鞋了，再说自己成天和肮脏的猪打交道，就是穿也容易弄脏，脏了还不是自己洗，谁愿意为一个瘸子刷鞋。但杨千里在一般人眼里不是瘸子，他走路时总是把脚向外迈着，身体配合步子做小幅度摇摆，摇摆得很均匀。这种走路的架势似人很难把他和瘸子联想在一起，但人们都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对，唱戏的包公就是这样走的。

杨千里劁猪时不要别人的帮忙，就是不想人家按猪时低头看到自己的小脚。每个人都是有自尊的，那怕是一个娶不到老婆的劁猪匠也有，并且很强烈。

王添才坐在床上望着在缝鞋的许大香，心里酸酸的。大香，你给他做小鞋我无所谓，但你可不能让杨千里给我小鞋穿。许大香用眼睛狠狠地鄙视了一下王添才，给人家做一双鞋你心里就跟猫抓的一样，你儿子吃人家猪卵蛋的时候你怎么不吱声?王添才笑着说，不是我心里被猫抓，我就怕他是一只吃腥的猫。许大香说，你再不安稳，我就用针扎你的嘴。王添才看着许大香把针处到自己面前，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大香，我看小宝真的好像比以前胖多了。许大香停下手中的活，是啊!你没看到小宝每次吃猪卵时那高兴的样子，就像吃人参果一样。王添才咂着嘴说，是好吃，最近好像连骚味都没有了。不知道妈是怎么烧的？许大香瞟了一下王添才，哪是婆婆做的，都是小丫头烧的。别看跟弟人小，烧菜还真有一手，她说，烧这东西一定要冷水泡，热水焯，猛火炒。婆婆和我不服气也烧过几次，可小宝一吃就竖起眉头。我们就照着她的方法去做，可是腥骚味还是除不了，不知道这丫头究竟怎么弄的。王添才得意地说，我家丫头有用了。许大香说，这算什么本事？

赤脚医生杨巧手拿着一大一小的两只鞋，他已经很久没看过新鞋了。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每年都会给他做新的，母亲死后就再没穿过新鞋。母亲在要死的时候再三叮嘱自己，千里，你要找女匠啊，要是找不到就得光一辈子脚啊！没想到今天女匠没找到，依然有新鞋穿。他感慨万千，小宝他妈，我看样子是找不到女匠，小宝就是我的儿子。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小宝吃一点苦。等我死了，只要小宝把我埋了，我的东西全是他的。

许大香差点被他的话说哭了，不说了，小宝就是你儿子，你先试试这鞋子合不合适。赤脚医生杨千里说，我不试，一定合适。许大香说，你还没试怎么知道的？赤脚医生杨巧手说，不试，你看我这脚，多脏啊，试过了这鞋就不新了。许大香知道他舍不得穿说，你穿啊，穿旧了怕什么，我再给你做。赤脚医生杨巧手坐在河码头上，认真地洗着脚，直到发白。他试着别人的女匠为他做的鞋，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难受，反正很想哭，但他不能哭，因为自己现在是做老子的人了，虽然是干的。

缝布鞋成了许大香每晚必做的功课，她就像当年那些支前模范一样，一针一线地为新四军缝制鞋袜。许大香仿佛看到杨大爷穿着雪新的布鞋，手里拎着大串的猪卵蛋向小宝大摇大摆地走来。她要让这个男人穿的风光些，让人们看得起自己儿子的干老子。

王添才看着鞋子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就像扎在自己的身上。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匠每晚都想着别的男人，但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没钱的，有钱就可以给赤脚医生杨巧手买两双大小不一样的鞋，然后配成一双。

王添才又想起了王老太的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己总有一天会有钱的。但他不敢确定，男人和女人之间是否有纯粹的情意。

[ 本帖最后由 梁小哥 于 2009-8-12 18:07 编辑 ]

梁小哥

女匠 23逐客令牌

王小宝像一只充气的气球一样逐渐变大，他感觉像干爹说的那样，几天不吃猪卵就难受。他没事就跑到村口等待，他希望能看到干爹那与众不同的身影。干爹杨千里总不让他失望，三五天就来一次。许大香每次都留杨千里吃饭，但杨千里总是推脱，我还有事，还有猪等着我阉割。

一天晚上，王添才对许大香说，大香再过一段时间，就不要让小宝吃猪卵蛋了。你看小宝现在老想吃那摆不上台面的东西，被人家笑死了。许大香说，你怎么这样，人家给你儿子吃的，你还嫌弃。不给他吃猪卵蛋，你给他吃什么？王添才干脆地回答，我以后给他买肉吃。现在好了，你知道吗，村里的土地可以分给个人了。我以前虽然一年可以苦四百个工，但全家还是吃不饱。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了，我承包了村里的鱼塘，村里的拖拉机也被我借钱买下来了。只要自己吃苦耐劳肯定能发财，到那时我再也不准你们碰那骚东西。许大香很生气，你说谁是骚东西？你还没发财就这么狂，发了财还得了。你说清楚。王添才解释说，我说猪卵蛋是骚东西，不是说人是骚东西。

王添才没日没夜地为鱼塘的事忙碌着。天没亮就听到拖拉机轰隆轰隆的响声，睡懒觉的人知道王添才又往鱼塘里拉饲料了。过年的时候打水机把鱼塘抽干，王添才望着一条条在塘底跳着的大鱼，两眼发光，就像望着一张张活蹦乱跳的钞票，五块的，十块的，五十的，好多好多。

王添才对王小宝说，小宝快过年了，你把你干爹叫过来吃顿饭。你吃人家这么多年猪卵蛋，人家却没在我家吃过饭。王小宝点点头，撒腿就跑。许大香今天也特别高兴，掏出一些钱，跟弟你去剁点肉回来。王添才说，对，丫头，剁瘦的，多剁点，老子有钱，再买瓶酒。王跟弟觉得这是妈妈最大方的一次，也是老子最爽快的一次。看来以后家里的日子会好过了，她望着手里的票子，爹，要是还乘的话，我给小宝买几个炮仗，好不好？王添才说，好啊！买了放。你们过年还没有正二八经放过，今年提前让你们感受一下。等过年时，我还会买更多的炮仗。王跟弟听后，像一个小木偶一样蹦蹦跳跳向小卖部跑去，她感到的确有几根线牵着自己的腿跑着。

赤脚医生杨巧手穿着许大香做的新鞋来到王添才家。王添才望着他手里提着的一串猪卵说，他干爹，要过年了，还带这东西干嘛，你还是带回去自己吃吧。赤脚医生杨巧手很尴尬，他隐隐感到王添才好像站在自己的头顶上说话，不知道怎么回答。幸好，王小宝一把抢过猪卵，姐快弄给我吃。王添才看着拎着猪卵蛋往厨房跑的小宝，叹了口气，他妈的，十来岁的人了，还不懂事。王添才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钱说，他干爹，这是一百块，你数数。赤脚医生杨巧手说，你这是干嘛，你向我借过钱吗？王添才说，我家小宝吃了你这么多年猪卵蛋，这点钱你无论如何得收下，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赤脚医生杨巧手生气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欠东西给你家的，等你有钱了来叫你还的？我给我干儿子吃的，不是卖给你的。王添才说，以后你常来玩，但不要再带那东西来了。我家小宝以后专吃肉了，这钱你还是收下，我不想亏欠别人的。

赤脚医生杨巧手望着摆在桌上的钱想，看来王添才真的有钱了，他的儿子也不再需要这个穷干爹了。这钱我不要，你也不要过意不去，就当我是用猪卵蛋和你家女匠换布鞋的，我们互不相欠。你把钱收好，荒年饿不死手艺人，你放心。说完赤脚医生杨巧手就往屋外走，对在厨房里做饭的许大香和王老太大声喊道，我先回去了，还有猪等着我阉割。

许大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杨大爷，你留下来啊，过年人家都杀猪，哪有劁猪的？你看大才今天还特意买了酒，拿了肉，还有大鱼。快留下来。

我真的要劁猪，真的还有其他事，狗子骗你。赤脚医生杨巧手大步向远方走去，好像很着急，他甚至来不及把一只脚停稳再迈另一只脚，走起来一瘸一拐，以前他从不这样走路。

许大香想，看来他真的有事。

赤脚医生杨巧手宁愿做狗，也不愿在这多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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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24永别了猪

王小宝在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没吃过猪卵，他站在河浜上张望，望到嘴里渗水也看不到干爹的影子。有一天王小宝依旧站在河浜上，一辆卡车在河浜上缓缓向他开来。以前整个上水庄都没有卡车来过，今天居然有卡车向自己开来。卡车停到自家门口，王小宝早把猪卵的事抛到脑后，他跑到卡车旁，要近距离地观察。他吃惊地看到自己的老子王添才坐在卡车的驾驶座位上，王小宝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自己的老子。王添才打开车门，小宝你上来，这是我新买的卡车，我以后带你到淮城下馆子。这是王小宝最兴奋的一天，他爬上卡车不停地摸着，村里好多小孩也向王家涌来，扒在车窗外眼巴巴地望着。王小宝多幸福啊，夏天可以下河洗澡，现在还可以坐汽车。

许大香问，买卡车，你那来的钱？王添才说，我挣的钱啊！许大香说，一分也没借吗？王添才点了一根烟，借了一部份，村长和张屠夫都很爽快，他们知道我很快就会还上的。许大香一把夺过王添才嘴里的烟，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王添才不肖地说，我马上又要承包一口更大的鱼塘，我不抽烟怎么和人家方方面面打交道。

王添才真的转运了，他虽然坐在卡车里，但别人都必须仰起头才能和他说话。王添才说，大香，我们有钱了，这栏猪养肥了，就再不准你养了，听到了吗？许大香没说话。王添才说，你不说话就表示同意了。王添才再不想看到猪，更不想看到劁猪的杨千里。

王添才不停地进城运饲料，回来时总会带回好多吃的东西。王跟弟也不再需要吃弟弟吃乘下的东西了。一家人都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只有妈妈好像老不怎么开心。

许大香养的猪很快就肥了，王添才说，我去把张屠夫叫来把猪杀了。许大香说什么都不同意，这也许是她一生当中最后一次养猪，她不想看到自己喂养大的生命死在自己眼前。王添才说，猪养了就是杀的，你不杀它叫我怎么弄？许大香想了一会说，我看还是拖到淮城食品站卖了吧，反正我们有现成的卡车，也不麻烦。王添才不耐烦地说，随你便，但我看还是杀了吃蛮好的。

许大香把猪喂的饱饱的，还用水为猪洗了澡。王添才说，你是卖猪还是给猪相亲？许大香眼泪汪汪，我以后再也不养猪了，洗洗澡怎么了。王添才没说什么，点了一支烟悠闲地抽着。

王添才的卡车拖着老婆孩子和猪向淮城方向开去。王小宝坐在前排，望着不停倒下的树木，心想卡车是世界上跑的最快的东西，它可以把路上的行人远远地抛在身后。姐姐，等你结婚的时候也让爹的卡车送你。王跟弟的脸通红，我才不嫁人呢。王添才说，傻小伙，我是不会开卡车送你姐的，我要让你姐夫开着自己家的卡车来接她。王添才的卡车载着一家人的笑声开的更快了。

许大香拿着卖猪的钱说，我要去买点好吃的东西。王添才说，是啊，想开就好了，买点好吃的，好好补补。许大香说，不是买给我们吃，你还记不记得黄医生？王添才拍着脑袋说，啊呀，差点忘了。来来去去的，还从没去看过他老人家。多买点，我们好好感谢一下人家，人不能忘本。

黄辅仁家里人来人往，他不停地给人号脉开药。许大香对王跟弟和王小宝说，你们快叫黄爹爹！黄辅仁老眼昏花地看着两个叫自己爹爹的孩子，又望了望孩子身旁的大人，小伙是你啊!王添才好像又回到多年前，自己这么大还被老头叫做小伙，很亲切。许大香说，黄老爹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现在我们好过了，来看你了。这些东西你收下。黄辅仁望着穿着光鲜的王添才嘴里还叼着烟说，好，东西我收下，不过小伙你少抽烟，对身体不好。王添才就像听到自己老子的话一样，连忙把烟掐了，嗯，我以后不抽了，黄老爹你也应该歇歇了。

黄辅仁摇摇头说，我没有几天好活的了，现在也不搞运动了，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死后再也不能替别人看病了，我现在要抓紧时间。

王添才和许大香离开黄辅仁家，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王小宝在卡车上掏出十块钱玩弄着。许大香一把夺过来，小宝，哪来的？你是不是拿家里钱了。王跟弟说，不是弟弟拿的，是黄爹爹给的，我也有，他让我们不许说。

王添才看了看钱说，这老头真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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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25得意忘形

赤脚医生杨巧手这几天老是走神，有时手伸进猪肚子里掏半天，也没摸到任何东西。猪像死了亲娘一样地嚎叫着，养猪的人心疼啊，杨巧手，我可没在背后说过你坏话，你捉弄我干嘛？

赤脚医生杨巧手又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了，他好久没去王小宝家了，穷人不登富家门。人可以没有地位，但不能没有骨气。

王添才用劳动换来了上水庄首富的地位，爹，你睁眼看看你儿子，我出息了。过几天我还要带大香到医院，看看还能不能再生小伙。村长说了，让我和他一起到县城开会，说我是致富标兵。这些你都知道吗？不知道的话，等我有空，我会到你坟上细细地给你讲。不过我现在没空，我要和村长他们打牌去了。

王添才喜欢跟村长和张屠夫他们打牌，以前在他的心目中他们就是男人，现在自己也和他们一样，不，从他们那羡慕的眼神中我可以断定，我比他们还男人。他们总是不停地给我递香烟，香烟真他妈的香。男人都抽香烟。

生活有时看起来风平浪静，下面却暗涛汹涌。

打了一夜的牌，王添才的卡车向鱼塘开着。太困了，王添才摸了一根烟，又找火柴，放哪了？记不得了。王添才不停地翻着口袋。忽然，王添才感到一阵眩晕，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河浜太窄了，王添才以为自己的水平应付这条熟悉的路，绰绰有余。没想到，真应了那句老话，淹死会水的，打死会拳的。

大才你的两条大腿被车座卡住了，弄不开啊！怎么办？我们只有砸了。当人们把王添才从变形的卡车里拖出来，他嘴里还叼着那根没点燃的香烟，王添才想，只要人没事就行了，自己也没感到疼，看来是躲过一劫。他准备站起来，给帮忙的人发一圈烟。王添才怎么也站不起来，嘴里的烟随着口水一起滑落下来，我是怎么了？

医生说，王添才的大腿上的神经由于长时间挤压，已经坏死了。王添才再也站不起来了，谁也看不好他，他只有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回忆他痛苦和辉煌的一生。

许大香说，大才你的卡车被张屠夫拖走了，他说你不仅差他买车的钱，还差他赌资。王添才骂道，狗日的张屠夫。王跟弟说，爹，村长正带人在我们家的鱼塘里捞鱼，妈妈不准，他说手里有你的欠条。王添才骂道，老狗日的村长。你们怎么这样啊，我们不是前几天前还在一起打牌，抽烟的吗？

王添才摊在床上四五个月，他已经看透了这一次性的人生。大香，你趁我们家鱼塘里还有鱼，赶快把它转让给别人吧！许大香说，再过几个月鱼就肥了啊！你不知道，没人照料看守，鱼没肥就被别人偷捕的差不多了，王添才解释道。许大香说，好，我只要你好好的，鱼塘我们不要了。

许大香忍痛割爱，把鱼塘以低价转让给了张屠夫。

王添才的一桩心事算是了了，但更大的还压在心头。大香我睡不着，给我一瓶安眠药。许大香每次只给两颗，看着王添才咽下才放心地离去。大香你把剪刀拿给我，我要剪指甲。许大香拿着剪刀耐心地为王添才剪着。大香你把刀拿给我，我要死。许大香抱着王添才哭，你不能死，我们刚过上好日子，我会照料你一辈子的。王添才也哭，你看我现在是一个废人了，就是想自杀都自杀不了，我还能做什么？我活着是拖累这个家，趁家里还有一点钱，让我死吧，求求你了。不然钱花光了再死，就害了一家，害了小宝了。

王添才整天考虑的就是怎么去死，只有死才能最大程度地挽救这个家。可是许大香早看出了他的心事，把一切对他生命造成威胁的东西都拿的远远的。一个下身不能动的人，怎样才能结束自己？

王添才老会想到黄辅仁的话，小伙，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是的，可没想到对身体危害这么大啊！

狗日的香烟，狗日的世界，狗日的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张狂，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打牌？

王添才开始想念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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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匠 26临终托孤

王添才把王小宝叫到身边，小宝，你去把你干爹请过来。王小宝点点头，刚要走，又被王添才叫住了。算了，大香还是你去请吧。你就说我以前对不起他，让他不要和一个废人计较，他看在小宝的份上，一定会来，我等他。许大香想说，人家被你伤透心了，但看了看丈夫还是没说，心事重重地去找赤脚医生杨巧手。

赤脚医生杨巧手知道王添才破败了，想去看看，但始终没去。去干嘛？是同情王添才的不幸吗？他会领情吗？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没想到王添才居然让许大香来请他过去，赤脚医生杨巧手说什么都不去。许大香恳求道，小宝他干爹，大才以前说了让你伤心的话，可今天他是真心邀请你的，想想你干儿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

作为一个男人再没有任何理由推脱了。

赤脚医生杨巧手再一次跨进了王添才的家门，他曾发誓再不进这个门。当他看到憔悴的王添才躺在床上，心中的怨气消的一干二净。大才兄弟，我听说你出事后，早就想来看你了，可是……赤脚医生杨巧手再也说不下去了。千里哥，我不怪你，都怪我自己。王添才用手打着自己的嘴巴。杨千里一把抓住王添才的手，那是过去的事，我们让他过去，好不好。答应我，不要作践自己。王添才一把抱住杨千里，哥哥，我的好哥哥。大香你带孩子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哥说。

哥，你真不怪我了？杨千里坚定地点着头。王添才长长地输了口气，哥，其实我最佩服的人是你，你知道吗？杨千里摇摇头。王添才继续说，那年我说的话只是气你的。杨千里插话说，你为什么要气我？王添才表现的有点害羞，我看大香老替你做鞋，我怕你把大香的心给拐走了，你在大香心中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其实你在我心中也是一个纯粹的男人，只是我一直没勇气承认。杨千里说，我知道你是吃我的醋，你放心，我杨千里绝对不会对许大香有任何非份之想的，我好歹也是在张屠夫面前耍过刀的人，我说话算话。王添才摆着手说，你比张屠夫他们厚道。我上次请你来，是为了许大香，这次同样是为了大香。杨千里疑惑地看着王添才，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添才说，上次我怕你老来我家和大香产生感情，这次我是想让你经常来我家，等我死了，你就把大香给娶了。大香就是你的女匠，小宝就是你的儿子。杨千里很吃惊，你说什么东西，大香永远是你女匠，小宝永远是我干儿子，我不会让他们吃苦的。你别胡思乱想。王添才说，不，你只有娶了大香，才能名正言顺地照料他们，把他们交给你我放心，荒年饿不死手艺人，这话是你说的，我一直记着。杨千里说，兄弟，你不要说了，你不会死的。只要我不死，我就不会让小宝他们挨饿。王添才笑笑，你一定要答应我，就这么定了。

王添才伸出一只手，哥，你如果真不恨我就和我握一下手，我们握过之后就是一家人了，以前的不愉快全部购销。杨千里若有所思，伸出手，被王添才握的紧紧的，有点痛。

王添才对杨千里说，哥，你看我胡子满脸的，好长时间没刮了，我想刮胡子。杨千里说，你家刮胡刀在哪，我帮你拿。王添才两眼发亮，我家没有，我想用你的劁猪刀刮。杨千里想了很久，说，好吧，我以前用它割过老鼠卵蛋，看来今天又要有新的挑战了，于是喊道，大香，打点热水，我要替大才刮胡子。王添才听到杨千里的话眼神又黯淡下去了，他是想自己用那锋利的刀来了断，没想到还是没得逞。

一家人看着杨千里用小刀在王添才的脸上先试探了两下，后来就轻车熟路了。此时大家很难把他当作一个劁猪匠，他俨然是一个剃头匠。

刮过胡子的王添才精神了很多，没想到他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大香，我要刷牙，我躺在床上还没刷过牙呢。许大香有点弄不明白，大才今天是怎么了。

杨千里坐在床边，看着王添才认真地刷着牙。突然，听到一声脆响，只见王添才像吞了青蛙的蛇一样，喉咙鼓的高高的。啊，大才把牙刷头咬断，吞下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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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匠 27半路夫妻   

杨千里叫着，你这个傻子，你是找死啊。许大香被吓得掉了魂，已经是小大人的王跟弟拉着许大香的袖子说，妈，快把爹背到村里的打水机船上，去医院。王添才吃力地说，你们不要忙了，没用的，赶不上了。大香我有话对你说，你在我死后就和千里哥一起过。小宝，从今天起你得叫你干爹为爹。大香你同不同意？你不同意我死不瞑目。你快点头啊。王添才的脸开始泛红。小宝你快叫啊！叫。王小宝朝杨千里喊，爹。许大香点了点头，不过，大才，我们还是先上医院吧？王添才两手紧紧抱住喉咙说，不去。

杨千里再一次找出劁猪刀，大香，看来去医院是来不及了，你就让我割开他的喉咙取出牙刷头吧。许大香拦住杨千里说，你有把握吗？万一大才死了，就不是自杀了，而是谋杀，你的命也会没了的。杨千里的手在颤抖，那怎么办，好歹让我试试。许大香说，赶紧上医院。王添才也许是怕杨千里真的把他救活，也许是已经不能说话了，再也没有拒绝去医院。在船上，王添才用最后一点力气，把杨千里和许大香的手放在一起。许大香发现王添才的脸不红了，变得很白。

医生说，这个人在路上就死了，没救了，要是你们用汽车来，兴许还有救，可惜据我所知，在你们农村好像只有一个姓王的有卡车。要是他开车送你们来，你男人可能还能活着。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瞧我这记性。

王添才不是被半根牙刷憋死的，他是被这变幻莫测的生活憋死的。

赤脚医生杨巧手现在不但要劁猪，还要帮许大香家种地。每天他都要来看望一下这家人，看看放学归来的小宝。

寡妇门前是非多，女人们在她身后说三道四，这个骚娘们，男人死后没几天就开始勾引人了，你们可要看好自己的男人。你们看他那皮和我们不一样啊，多白啊！

一天许大香把赤脚医生杨巧手拉到房里，千里，我们结婚吧！杨千里瞪大眼睛说，什么？你不要瞎说，我就这样照顾你们一辈子，你不能跟一个瘸子结婚。许大香说，你天天帮我们家做事，总得有个名分，不然我们永远抬不起头，我们应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赤脚医生杨千里说，我反正已经是娶不到女匠的人了，我不在乎。许大香见他一再坚持，说，你不在乎，我在乎。你要不同意，以后就不要再来了。赤脚医生杨巧手想了很久说，好吧！大才兄弟，我也是为了这个家，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不起你的。相信哥哥。

一个光棍和一个寡妇结婚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但是它可以堵住许多人的嘴。

许大香继续养起了猪，家里多了一个兽医，不养猪实在是资源浪费。王跟弟现在不但要打猪草，有时还要帮杨千里种地，毕竟他的腿不怎么灵光，他现在已经是自己和小宝的爹了，就是妈妈不叫，自己也应该主动下地。杨千里喜欢和跟弟一边干活一边聊天，丫头，今年快初中毕业了吧？王跟弟说，嗯，爹。毕业了想干嘛？杨千里继续问。王跟弟说，我想考师范，将来当老师，去教小宝他们，让小宝考大学。杨千里说，有志气，爹支持你。

王跟弟觉得自己的新爹对他们姐俩很好，小宝每天都吃他带的猪卵，自己烧猪卵的手段也越来越娴熟了，能烧出花样了，炒猪卵，炸猪卵，蒸猪卵等等，反正每道小宝都爱吃。有一点王跟弟感到奇怪，每到晚上，爹就跑回自己的家里睡觉，从来不在妈妈的房里过宿。他们结婚难道是结给别人看的吗？

王跟弟对自己说，爹，你真伟大。你放心，我一定会考上师范的。等我工作了，我一定好好孝敬你的，到那时你再也不用种地了。

时间过得飞快，许大香望着毕业的王跟弟，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跟弟，毕业了就好，我身体不好，以后家里家外，你要多分担一些了。王跟弟说，妈，我知道的，我已经填了师范，我想我一定能考上的。将来等我拿了工资，全给你们。

许大香的笑容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望着成绩一向优异的王跟弟，心里产生了一丝丝担忧，爹啊，妈啊，大才，你们保佑跟弟她考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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