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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分析家

爱因斯坦传(作者:聂运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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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2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每天无数次地提醒自己:我的外部的和内在的生活都依赖于我的同时代人和我们先辈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正在领受和将要领受的东西。我深感必须俭朴,并且时常痛心地发觉自己占有了比需要更多的我的同胞的劳动产品。”
  可见,爱因斯坦十分俭朴的衣着是通过某种逻辑的和感情的过程同他的内在生活的基本特征联系在一起的。总之,这就是爱因斯坦的特点:生活、习惯、爱好的每个细节,归根到底,通常是相当简单地和明显地同思想家的基本理想联系着的。这就产生了爱因斯坦形象的惊人统一的印象。
  当勒维·契维塔离去后,爱因斯坦和英费尔德一起回爱因斯坦家。一路上,他向英费尔德讲述了自己对量子力学的态度。爱因斯坦认为,从美学的观点看来,量子力学不能令人满意。
  英费尔德继续回忆说:“我随他走进一幢房子,走进有一个大窗户的工作室,窗外是一个美丽的花园,充满美国秋天生动的色调,在这里,我听到了他一整天来所讲的第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与物理学无关的话:
  ‘从这个窗户望去,景色多么美啊!’”
  这个评语虽与物理学无关,但离它也不是那么远。在爱因斯坦那里,对自然界的美感和对科学理论的美感是交织在一起的。在从窗户欣赏秋日景色前几分钟,爱因斯坦谈到了量子力学在美学上的残缺不全。爱因斯坦对量子力学的批评在很大程度上是直觉的。
  爱因斯坦和英费尔德一起搞的工作是关于运动方程问题。这项工作的内容是:
  在古典物理学中有一个场方程,依据它,知道场的来源,就可以确定场在每一点的强度,即力。场以这种力作用于处于这一点的电荷,例如,已知带电物体的分布,就可借助电磁场方程知道,处于该点的电荷将以什么样的力被吸引或被排斥。可见,如果重力质量的分布是已知的,由引力场的古典方程就可以知道每一点的引力是怎样的。在古典物理学中,与场方程并存,还有一个运动方程。这里,场强是给定的量。当这个量是已知的时候,可以借助运动方程找到物体在以后每一时刻的位置。场方程和运动方程在古典物理学中是独立的。相反,在爱因斯坦引力理论中,不可把场方程和运动方程看成是独立的。运动方程可以从场方程推导出来,但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课题。在30年代末,爱因斯坦在自己学生们的协助下解决了这个课题。
  从场方程得出运动方程是一个艰巨的数学课题。但是,克服数学困难伴随着某种物理直觉,伴随着关于上述课题对物理世界图像的初始思想的意义的直觉的、纯物理的观念。
  在广义相对论中,引力场或时空弯曲被看作是物质物体——场的源泉在时空中存在的结果。场方程表面,时空怎样弯曲,或者也可以说,在场源给定的条件下,在引力中心——物质物体的分布是给定的条件下,引力场的强度也怎样。粒子在引力场中运动着,如果它的运动定律(运动方程)依赖于场方程,那么这就涉及两个实在:1.场;2.场中运动并产生场的物体。如果说运动方程不是独立的,而已经包含在给定的场方程中,那么我们面前除开场之外就没有别的实在了。如果粒子的运动归根到底取决于场方程,并且只取决于场方程,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把粒子看作是场的某个中心浓缩点。
  这一思想过程同场方程得出运动方程课题的解决,不是单值地联系着的。但是,爱因斯坦的这种推论大概含有上述潜台词。它同爱因斯坦建立统一场论的物理学思想的发展线索是联系着的。
  在1936——1937年间,英费尔德几乎每天到爱因斯坦那里去同他见面,并多次陪他在普林斯顿散步。英费尔德关于这个阶段的回忆,给爱因斯坦的肖像增添了新的细线条和色彩。在试图描述爱因斯坦连续工作的极度紧张的程度时,英费尔德作了一个十分意外的对比。他谈起一架永远旋转的智力机器,但为说明这个过程的不可思议的生命力,他用了另一个比方:
  英费尔德写道:“在美国,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了充满火和生命力的黑人舞蹈。在哈莱姆‘萨沃依’舞厅装饰成阳光灼灸,郁郁葱葱的非洲热带丛林。空气在颤动。震耳的音乐和充满热情的舞蹈辐射着活力;观者丧失了实在感。和黑人不同,白人们露出半死不活、滑稽可笑和卑微屈贱的模样。他们构成一幅背景,更强烈地衬托出黑人们原始的、无限的生命力。我觉得,这种强烈的运动好像不需要任何喘息,可以永远地继续下去。
  “当我观察爱因斯坦的时候,这幅画面常常泛现在我眼前。就像一架最富有生命力的机器永远在他的脑子里转动似的。这就是被升华出来的生命力。有时,这种观察是令人难受的。爱因斯坦能谈政治,能以他所特有的极其惊人的好心肠听取种种请求,回答种种问题,但是,在这些外部活动后面能感觉出他在不断地思考科学问题;他的大脑机器不停地开动,只有死才能中断这架机器的永恒运转。”
  爱因斯坦对宇宙的思考是一股急流,不仅对于一些比较无畏的琐事,就是个人和社会的悲惨事件也无法使它停止或转弯,但这决不说明他对个人或社会的命运漠不关心。爱因斯坦对他亲近的人所发生的一切事是异常敏感的,社会灾难使他深感悲痛,但他总是那样紧张地坚持工作。英费尔德回忆起在爱因斯坦的妻子病危的日子里,他是怎样生活和工作的。一楼变成了家庭医院,她就躺在那里。而爱因斯坦在二楼工作。他极为沉痛地感到将要同他最亲近的人永别了,但他像往常一样地非常紧张地工作。妻子逝世后不久,爱因斯坦就来到了范氏堂,他面色蜡黄,消瘦,也苍老多了。可是,他立即就着手讨论运动工程工作中的困难。看来,极端抽象的思维对爱因斯坦来说就像呼吸一样是不间断的。
  1937年初,英费尔德在经过长时间的犹豫之后,决定同爱因斯坦商量一个纯个人的问题。他在普林斯顿得到了一年的奖学金。该考虑一下和爱因斯坦下一步工作的可能性了。尽管爱因斯坦力争,英费尔德延长奖学金的申请还是遭到拒绝。这时,他想出了一个同爱因斯坦一起写通俗读物的主意。只要对任何一个出版社说这是爱因斯坦同意的,预支一半稿费,就足够英费尔德在普林斯顿再呆一年的生活费。英费尔德勉强克制住难为情,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地向爱因斯坦说明了这个计划。爱因斯坦静静地听着,直到英费尔德终于讲出了他想干什么。最后,他小声地说:
  “这个主意不错,很不错!”
  然后,他向英费尔德伸出了双手,说:
  “我们来干吧!”
  爱因斯坦没有想到写关于相对论的通俗读物,吸引他的,后来甚至使他着迷的是另一个计划——说明逐渐纳入科学的世界图象的基本的物理学概念的逻辑。对物理学的历史的阐述,不可避免地要抓住走在前面的、纯物理的图象,这些图象在进一步严密的和系统的说明中才被公式和计算所代替。探索以及思想冲突的罗曼蒂克就会从历史的观点清晰地展现出来。
  爱因斯坦对先于严格论述的直观的和半直观的图象的兴趣,是即将要写的那本书的主要内容,而且“这是一出戏剧,思想的戏剧。我们的书应该是一本对每一个热爱科学的人都有意思的、极感兴趣的书”。
  爱因斯坦关于正是这些图象构成“思想的戏剧”的观念——这一切都是同基本的认识论原理联系在一起的。在直观图象中,以清晰的形式保持着实验验证理论的原则上的可能性,它排除了理论的先验性质。假如科学是认识所固有的先验前提或约定前提的简单的逻辑发展的结果,那么它可以成为任何东西,但就是不成其为戏剧。假如科学是现象学论断的汇集,是“纯粹描述”,是主观“经验”的结果,那么科学中就不存在“逃避显然性”、意外的奇迹、思想的冲突,——所有那些使科学变成戏剧以及科学史上呈现的东西就都没有了。
  与阐述的特点有关的构思是同对书的内容的设想相吻合的。爱因斯坦和英费尔德想避免表面效果,任何一种表面的与主题无关的点缀物。他们不想用宇宙的浩瀚无垠,星系际的距离达到数百万光年等等同原子的体积的对比方法去败坏读者的想象力。此外,按照爱因斯坦和英费尔德的看法,拟议中的书不应当造成一种观念,似乎科学同普通的健全思维有原则区别。如果科学是约定的先验的图式的逻辑发挥,它就不可能和从日常经验中产生的观念有什么共同之处。但从爱因斯坦的认识论立场中却得出相反的结论:科学思维和日常的健全思维走的是同一条道路,但它走得远一些,深入到碰见新的规律性的那些领域,而日常的健全思维(至少在开初)却认为这些规律性是反常的。
  1938年4月,《物理学的进化》一书问世了。
  该书序言中写道:
  “在我们写这本书的时候,关于我们所想象的读者的特征,曾作过很长的讨论,并且处处都在替他们着想。我们想象他完全缺乏物理学和数学的实际知识,但是却具有很强的理解能力,足以弥补这些缺憾。我们认为他对物理学和哲学的观念很感兴趣,同时他对努力钻研书中比较乏味和困难的部分有忍耐性。”
  应当说,这样的读者是有的。《物理学的进化》一书不要求具有专门的知识,但它对知识修养、对抽象思维能力、对彻底性却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首先,它要求对人类思想的进化有浓厚的兴趣,具有这样的一些才能和爱好的读者的实际典型的多样性是时代的一面极其重要的旗帜。现在,许多人努力不懈地从科学史中寻求对现代问题的答案。基本答案——世界的和谐及其可知性——表现在下面几行字里:
  “如果不相信我们的理论结构能够领悟客观实在,如果不相信我们世界的内在的和谐性,那就不会有任何科学。这种信念是,并且永远是一切科学创造的根本动机。在我们所有的努力中,在每一次新旧观念间的戏剧性斗争中,我们坚定了永恒的求知欲望,和对于我们的世界的和谐性的始终不渝的信念……”
  爱因斯坦对已出版的书的态度是特殊的。《物理学的进化》一书的准备工作使他全神贯注,然而一旦写完手稿,他就对它毫无兴趣了,无论对清样还是印出的样书,他看都不看一眼。为了不得罪出版者,英费尔德只好对出版者说:爱因斯坦教授对书很感兴趣,特别是书的装帧,他很喜欢。可实际上,他连翻也没翻过这本他亲自构思的书。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26:44 | 显示全部楼层
  英费尔德回忆说:
  “当他们指着黑板上的公式,自以为在讲英语时,我仔细地观察从容沉着的爱因斯坦和那位使劲做手势的又瘦又小的勒维·契维塔。这样的场面,加上爱因斯坦不时提一提裤子(没系腰带和吊带)的那副模样是如此之妙,如此滑稽,以至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我尽力忍住不发笑,暗示自己:
  我想:‘你和世界上最著名的物理学家谈话和讨论物理学问题,因为他没系吊带,你却在笑。’这样的暗示起了作用,于是在爱因斯坦开始讲他最近尚未发表的关于引力波的著作的一瞬间,我忍住了笑。”
  英费尔德看到的这一有趣的场面,对爱因斯坦的传记来说是很有意思的。爱因斯坦的传记不可能是日常事件的实录和生活细节的清单;但也不可能是刻板的公式。纯个人的细节强调了贯穿在爱因斯坦生活中那种脱离日常生活的倾向。不肯系吊带也许是滑稽的,但不能说是可笑的。它令人感动,而且如果引人发笑的话,那么它同时会使人想起爱因斯坦的精神生活,他为了精神生活甚至牺牲了个人的仪表。后来,当一个熟人问英费尔德:爱因斯坦为什么不理发,穿一件不可思议的上衣,不穿袜子,不系吊带、腰带和领带的时候,英费尔德用爱因斯坦想摆脱日常操心事来解释:
  “答案是简单的,它也可以从爱因斯坦的孤独、从他渴望减少同外部世界的联系中容易得出。在把自己的需要减少到最低限度的同时,他力求扩大自己的独立性、自己的自由。须知,我们乃是万事万物的奴隶,而且我们的奴隶依赖性愈来愈增长。我们是洗澡间的奴隶,自动铅笔的奴隶,自动打火的奴隶,电话的奴隶,无线电的奴隶,如此等等。爱因斯坦决心把这种依赖性减少到最低限度。长发使他免除了经常找理发师的必要性,不穿袜子可以将就,一件皮夹克可以在许多年内解决上衣问题,没有吊带确实就像没有衬衫和睡衣一样过得去。爱因斯坦实现了最低限度纲领……。”
  强烈的社会正义感对爱因斯坦最大限度地简化和限制自己需求的意愿有重大意义。爱因斯坦在《我的世界观》一文中写道: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27:01 | 显示全部楼层
★ 原子悲剧的由来

  1921年,爱因斯坦在布拉格讲学时,曾接见了一个非见他不可的年轻人。这位不知名的年轻人说:
  “教授先生,你提出了一个伟大的公式:E=MC2,我则发现了一种巧妙的机器,能把物质中亿万个原子所蕴藏的能量,统统释放出来。到那时候……”
  爱因斯坦静静地听着,笑着说:
  “不要激动,年轻人。现在不是细谈这事的时候,你知道吗?”
  当时的物理学还没有发展到这样的地步:能把E=MC2这个公式应用到实际中去。多数物理学家认为,把原子的质量中蕴藏着的能量释放出来,那是100年后的事情。有人干脆说,那是永远也实现不了的事情。
  可是,E=MC2却有着理论上的真实性。原子能的释放是建立在由于把相对论运用到原子核物理学而发现的规律上。在原子核物理学中,实验研究表明,原子核的质量小于所有组成这个核的粒子(质子和中子)的质量的总和。同核子质量之和相比核的质量的这种亏损,在原子物理学中根据爱因斯坦发现的质能关系式得到了解释。在各种不同的核内,粒子就像以各种不同的致密性被装进去似的;为了把粒子和其余的粒子分开,需要不同的能量。在元素周期表上的一种元素向另一种元素过渡的时候,核内的粒子的结合就能发生变化。根据爱因斯坦关系式,质量的不同和能量的不同是一致的;核的质量或多或少地都小于构成核的粒子质量之和的精确值。
  一种核转变为另一种核——重核分裂或轻核结合为较重的核——引起装填“致密性”的变化。在这类反应中得到的核的质量可能小于原来的核的质量。质量的这种减少与能量的释放相对应;释放出来的能量等于减少的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即E=MC2。
  基于上述相对论的结论的推测可以断定,在最重的核发生核反应时,同样地在最轻的核参与反应时,将释放出能量。
  位于门捷列夫周期表末端的最重的元素(原子量最大的元素)的核,比起中等元素的核,具有较小的“致密性”。因此,当重核转变为中等核时,换句话说,当由大量质子和中子组成的重核分裂为较小的核时,就释放出能量。爱因斯坦对此现象作过形象的描述:
  “原子m是一个吝啬的财主,他在世时不花一个钱(能量)。但是在他的遗嘱中,他把他的财产留给他的两个儿子M′和MC,条件是他们给社会一小部分——少于全部财产(能量或者质量)的千分之一。两个儿子所得的财产比父亲所有的财产要少些(质量M′+MC的和略少于放射性原子的质量M)。但是,给社会的部分虽然比较小,也已经如此之大(作为动能来看),以致带来了一种严重的祸害威胁。预防这种威胁已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最迫切的问题。”
  相反,位于门捷列夫周期表最开端的轻核,在聚合为稍大一些的核时,又会发生“致密性”的赚取。当氢核结合为氦核时,大量的能量被释放出来。
  这样,在核物理学中运用相对论,便可以预见两类反应:重核的分裂和最轻核的聚合。这些反应都能释出能量;这些反应后生成的核,其质量小于原来的核的质量。在这些反应中应析出巨额能量,它等于减少的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从1克实物中将获得比实物燃烧时多数十万倍的能量。
  在30年代末,发现了铀核的裂变反应。这些重核当它们被中子轰击时,每个核一分为二,分成两个中等元素的核。这时,释出的能量应等于减少的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
  不久又弄明白,铀核裂变时会产生中子,这些中子又可以引起邻近的核的裂变,于是裂变过程便具有链式反应的性质,并且,裂变一旦开始后,就会蔓延到裂变由以开始的铀的全部质量。这结果是居里在德国得出的,费米也得出这样的结果,他是在意大利开始从事铀的裂变研究,不久从默索里尼政权下逃亡并定居在美国。在美国,西拉德和其他一些人也在研究铀的裂变问题。
  正当政治地平线上乌云密布之际,原子时代的曙光冉冉升起。面对希特勒德国迅速增强的战争潜力,爱因斯坦比任何时候都考虑得更多的问题是:物理学研究的成果将落到谁的手中?
  没过两年,战争终于爆发了。1939年夏,爱因斯坦面临一个按其重要性和尖锐性都是无可比拟的问题。
  1939年1月17日,柏林《自然科学》杂志报道:哈恩、施特拉斯曼合著,《论铀在中子轰击下……》。爱因斯坦与随之赶来的玻尔进行了讨论。
  难道那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将发生?E=MC2,无穷无尽的能量,将不可遏止地向我们冲来?
  但是,已经不必“难道”了。一系列实验都已观察到:每个铀核裂变的时候确实能放出几个中子。就算放出3个吧。3个中子引起3个铀核裂变,一共放出9个中子。这样,1,3,9,27,81,243,729,2187,……像一条链子,铀的裂变就能一直进行下去。亿万卡热量就将冲出来,凶猛异常……
  费米教授面对实验结果惊呆了。可为什么那样幸运,不发生链式反应,“轰”地一下把实验室送上天去呢?玻尔的研究得出了答案:铀235,只有提炼出铀的这种同位素,而且要达到一定的数量,才能发生链式反应。
  可是,铀的链式反应就是炸弹,是炸弹啊!它的威力,比普通炸弹不知高出多少倍。刹那间,千万万生命会被烧成灰烬。想到这些,费米不禁打了个寒噤。太可怕了。
  费米教授刚到美国不久。他是趁着到斯德哥尔摩领诺贝尔奖金的机会,带着妻子逃到美国,加入难民行列的。费米教授本人不是犹太人,妻子却是犹太人。要是希特勒、墨索里尼这两条疯狗手里拿到这种炸弹……费米不禁又打了个寒噤。
  费米教授决定去拜访海军部,报告关于链式反应的研究情况。他带着哥伦比亚大学物理系主任的介绍信,来到海军军械部长胡柏将军的办公室。可将军不懂什么“中子”、“同位素”。再说,费米的英语结结巴巴,中间还杂夹着不少意大利字,不但将军听不懂,连记录的参谋军官也弄不懂他的意思。最后,将军只能向教授先生道谢,请他“继续努力”。
  还有一个人,也和费米一样忧心忡忡。他就是那位干劲十足、满肚子主意的匈牙利犹太人西拉德。西拉德在柏林当过爱因斯坦的学生,还和爱因斯坦一起发明过一种热泵(就是制冷机),取得了专利。后来,西拉德逃难到美国,专门研究链式反应。他与费米教授一样,深信链式反应正在渐渐地从理论变为实际,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将链式反应用到军事上,制造出一种威力无比的新型炸弹。如果让希特勒德国抢在前头,那将是多么可怕的前景。
  西拉德马上行动起来了。
  1939年7月,西拉德和另一位物理学家维格纳前往长岛海边,爱因斯坦正在那儿避暑。罗伯特·容克在《比一千个太阳还亮》一书中,用西拉德和维格纳的话记述了此行的经过。
  他们长时间徒劳地寻找爱因斯坦租用的别墅。最后,西拉德感叹地说:
  “我们还是放下这个念头回家去吧!莫非命该如此?我们想通过爱因斯坦把这件事转达给政府,也许这样做是大错特错。既然政府可以从这件事情上得到利益,那它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过的……”
  “但是,这样做是我们的责任”,维格纳打断他说,“我们应该在预防这个可怕灾难的事情上,作出我们的贡献。”
  前去寻找爱因斯坦是想要防止一场“可怕灾难”,就是纳粹德国将制成铀弹。从德国传来的消息,使西拉德和其他几个物理学家想到了希特勒军队拥有核武器的可能性。为了预告这种危险性并使美国政府警觉,西拉德敲遍了所有的大门!可是,西拉德当时缺少关系,领导阶层不熟悉他的名字,他们也还没有把“核的结合能”、“核聚变”等等概念和当时的政治、军事实际联系起来。西拉德决定求助于爱因斯坦向比利时王太后伊丽莎白呼吁。比利时当时贮存有铀,西拉德希望它不被德国所利用。他还有一个不太明确的打算:通过爱因斯坦使美国政府机构注意到铀弹问题。看来,西拉德感觉到这个倡议责任太大了,他焦躁不安,认为各种偶然的和小小的障碍乃是命中注定。在他的记忆中深深地印下了这次决定命运之行的全部细节。
  最后,街上一个7岁的小孩——他很熟悉爱因斯坦——
  给他们指出了爱因斯坦居住的别墅。
  西拉德回忆说:
  “爱因斯坦并没想到在铀内可能产生链式反应。但是当我刚一向他提到这种可能性的时候,他可以说是立刻对这种反应可能产生的后果作出了评价,并且表示愿意帮助我们。但是我们觉得在通知比利时政府以前,还是应当把我们的计划报告给美国国务院。于是把维纳格建议起草的给比利时政府的信,抄送美国国务院一份,这样决定之后,我和维格纳就离开了爱因斯坦的别墅。”
  西拉德同自己的熟人、朋友商量了一下,最后会见了芬兰人亚历山大·萨克斯,他是罗斯福的朋友和非正式顾问,经常呆在总统身边。萨克斯认清了关于铀裂变的情报的意义。他们决定把爱因斯坦的信寄给罗斯福,并预先准备好一份信稿。
  8月2日,这一次西拉德偕同爱德华·泰勒再次去见爱因斯坦。后来,当这件事的所有参与者在某种程度上感觉到责任的重担时,他们很想回记起所有的细节,特别是想说清楚,是谁写成信的最后一稿的。
  西拉德说道:
  “我记得,是爱因斯坦用德语对泰勒口述了这封信,而我把他的口述作为写这封信的两个方案的基础。这两个方案,一个较短,另一个却很长,都是写给总统的。我把这两个方案都拿给爱因斯坦看,请他选定他所喜欢的一个。结果他选择那个长的了。我随后又写了一个备忘录,作为爱因斯坦对这封信的说明。”
  相反,泰勒肯定说,爱因斯坦只签署了带去的信。关于这一点,爱因斯坦的说法也是如此。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27:11 | 显示全部楼层
  信的原文照录如下:
  阿尔贝特·爱因斯坦,
  老格罗夫路
  那索点,毕科尼克,
  长岛,1939年8月2日。
    致美国总统
    罗斯福
    白宫·华盛顿
  阁下:
  我从费米和西拉德的手稿里,知道了他们最近的工作,使我预料到不久的将来铀元素会变成一种重要的新能源。这一情况的某些方面似乎需要加以密切注意,如有必要,政府方面还应迅速采取行动。因此,我相信我有责任请您注意下列事实和建议。
  最近4个月来,通过约里奥等在德国的工作以及费米和西拉德在美国的工作,已经有几分把握地知道,在大量的铀中建立起原子核的链式反应会成为可能,由此,会产生出巨大的能量和大量像镭一样的元素。现在看来,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做到。
  这种新现象也可以用来制造炸弹,并且能够想象——尽管还很不确定——由此可以制造出极有威力的新型炸弹来。只要一个这种类型的炸弹,用船运出去,并且使之在港口爆炸,很可能就会把整个港口连同他周围的一部分地区一起毁掉。但是要在空中运送这种炸弹,很可能会太重。
  美国只有一些数量不多而品位很低的铀矿。加拿大和以前的捷克斯洛伐克都有很好的铀矿,而最重要的铀资源是在比利时属地刚果。
  鉴于这种情况,您会认为在政府同那批在美国做链式反应工作的物理学家之间有一种经常的接触是可取的。要做到这一点,一个可行的办法是,由您把这任务委托给一个您信得过的人,他不妨以非官方的资格来担任这项工作。他的任务可以有以下几方面:
  a)联系政府各部,经常告诉他们进一步发展的情况,并且提出政府行动的建议,特别要注意为美国取得铀矿供应的问题。
  b)设法加速实验工作。目前实验工作是在大学实验室的预算限度内进行的。如果需要这项资金,可通过他同那些愿意为这一事业作出贡献的私人进行接触,或者还可以由取得那些具有必要装备的工厂实验室的合作来解决。
  我了解到德国实际上已经停止出售由它接管的捷克斯洛伐克铀矿出产的铀。它之所以采取这种先发制人的行动,只要从德国外交部副部长的儿子冯·魏茨克参加柏林威廉皇帝研究所工作这一事实,也许就可以得到解释,这个研究所目前正在重复着美国关于铀的某些工作。
  您的诚实的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的信经萨克斯之手呈交罗斯福,10月11日才呈上。起初,罗斯福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未置可否地听取了萨克斯的陈述。事情搁浅了。
  萨克斯回到住处,怎么也睡不着,他在华美的地毯上来回踱步,思忖着这件事情。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肩上担子沉重。已经是秋凉天气,但他还是感到闷热。他走出房间,来到一个小公园内,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
  “怎样才能引起总统的注意,重视这个问题呢?”
  黑暗中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突然,一个历史故事浮现出来。萨克斯知道该怎么说服总统了。他立即赶回住处,洗澡更衣,天一亮就向白宫走去。
  罗斯福正在用早餐,他知道萨克斯又要旧话重提,便讽刺地问道:
  “亚历山大,你到底要说多少时间?”
  “总统先生,我想讲一个历史事实。”萨克斯顾不上罗斯福的态度,就说起来。
  “当年,美国发明家富尔顿发明了以蒸汽为动力的轮船。他听说拿破仑皇帝想征服英国,就向皇帝陛下提出建议,造一支新型舰队。这支舰队不用挂帆,不管刮什么风,都能够横渡英吉利海峡。可拿破仑对这个建议却置之一笑……”
  “可是亚历山大,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不想做什么拿破仑。”总统打断了萨克斯以古喻今的故事。
  “可是柏林的那个冒险家却是野心勃勃,要征服全世界呢!”萨克斯说:“我刚才讲的那个历史故事,有人认为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是轶事一桩。但是英国历史学家阿克顿却认为,这是由于拿破仑缺乏见识,英国才得以幸免。如果当时拿破仑多动动脑筋,再慎重考虑一下,那么19世纪的历史进程,也许会完全不同于现在呢!”
  罗斯福沉默了。政治家对历史的教训毕竟是敏感的。
  总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写了几个字,撕下来交给在桌旁伺候的仆人。仆人很快带回来一个纸包,原来是一瓶拿破仑时代的德国白兰地。总统吩咐仆人倒上两杯。餐室里顿时漾起一股浓郁的芳香。总统和萨克斯干杯后说:
  “我们应当跑在纳粹德国的前头,否则他们将我们炸得粉碎,对不对,亚历山大?”
  “是这样。”萨克斯的心放下来了。
  总统按了一下电铃,他的秘书,外号叫“帕”的瓦森将军进来了。总统把爱因斯坦的信递给他,说:
  “帕,需要行动起来了。”
  当天晚上,就成立了一个秘密的委员会,10天以后,举行了首次会议。萨克斯、费米、西拉德、维格纳、泰勒都出席了。只是爱因斯坦没有出席。
  美国的官方记载说,邀请过爱因斯坦教授参加,但是教授不愿意出席。这是可能的。因为爱因斯坦是出自把人类从法西斯威胁下解救出来的责任心,才签署了给罗斯福的信;但是他对于武器的研究,本能地不感兴趣,所以推说自己不懂原子核物理,谢绝了邀请。
  但是希拉德说,原本没有邀请爱因斯坦。这也是很可能的。在美国,也和在德国的时候一样,爱因斯坦常常赢得“共产党”的称呼,这使许多美国有权势的人头疼。他们不想让有“共产党嫌疑”的人参加最新式武器的研究,也是美国官方的政策。
  在罗斯福总统的首肯下,筹备制造原子弹的机器转动起来了。起初,它转动得并不快。1940年3月,爱因斯坦给总统寄去第二封信,其中再次谈到纳粹德国对铀的兴趣提高了。尽管有罗斯福的支持,但政界和工商界阻碍了工作的开展。最后在纳粹炸弹的威胁下,各方才齐心协力,加快了研制原子弹进程,使美国在“二战”结束前有了原子弹。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27: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普林斯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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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之罪

  1945年夏天,爱因斯坦像往年一样,正在纽约州萨兰那克湖畔的一座别墅里度暑假。8月6日下午,爱因斯坦下楼吃茶点。秘书杜卡斯在客厅里等他,脸上很沉郁。爱因斯坦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手里拿着长烟斗,朝自己坐的沙发走去。
  “今天早晨,一架B29轰炸机在日本广岛投下了原子弹。这是无线电里刚刚广播的。”杜卡斯低声地对爱因斯坦说。
  “O Weh!”爱因斯坦喊了一声。那是德语——一声痛苦和绝望的呼叫。
  爱因斯坦的双脚,像是钉死在地上了。杜卡斯走过来,扶他在沙发上坐下。爱因斯坦坐在那里,像一尊大理石雕像。几秒钟过去了,他一动也没动。在他思想的大海里,风暴来临了。
  2天之后,长崎又遭到第二颗原子弹的轰炸。
  “广岛已成焦土!”
  “长崎将成死城!”
  耸人听闻的大标题,出现在报纸上。有人开始把爱因斯坦叫做“原子弹之父”,因为他的公式E=MC2,奠定了原子弹的理论基础;因为他写给罗斯福总统的那封信,开启了原子弹研究和制造的进程。
  “原子弹之父”这个称号有多少光荣,又有多少耻辱!E=MC2,这个伟大的公式,第一次活生生地呈现在全世界面前了。然而,E=MC2,这个伟大的公式,沾着鲜血,蒙受着巨大的恐怖。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中出现一个大火球,它比1千个太阳还热,比1千个太阳还亮。这1千个太阳,没有给人世间带来温暖和光明,却在世界上投下了1千个阴影。
  真是莫大的错误啊!西拉德过分担忧了,说什么希特勒会造出原子弹!希特勒把那么多优秀的原子科学家赶到了美国,他是造不出原子弹来了。战后档案资料表明,对希特勒研制原子弹的担忧是没有根据的。在战争初期,妄图以“闪电战”和常规武器夺得“最后胜利”的希特勒法西斯,并没有抓紧将哈恩的发现用于战争目的。后来,当急需“神奇武器”时,他们的财力已经枯竭。正如海森堡在报告中写的那样,1942年夏天,德国“主管部门决定不研制原子武器。这一决定使参加原子能研究的物理学家们免于承担道义上的重大风险。否则,一声令下,将会迫使他们制造原子弹。”就这样,德国的原子弹研制实验并没有能够进行。
  西拉德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他在战后写道:
  “到了1945年,我们就不再担心德国人会用原子弹轰炸我们了,而我们担心的却是美国政府可能用原子弹轰炸别的国家。”
  于是,他又去找爱因斯坦,以便借助他向罗斯福呈递自己的备忘录——竭力预防对日本城市实行原子弹轰炸。爱因斯坦的信是发出去了,可是并没有到达收信人之手。1945年4月12日,罗斯福突然逝世,在他的办公桌上还放着这封尚未批阅的信。
  广岛和长崎的悲剧使爱因斯坦深感痛心。安东尼娜·瓦朗坦叙述了她同爱因斯坦的一次谈话,其中就涉及这个话题。
  “爱因斯坦说:‘实际上,我起了一个邮箱的作用。他们交给我一封写好的信,而我必须在这封信上签名’。我们是在普林斯顿爱因斯坦的办公室里谈起这一点的。灰暗的光线通过大窗户的玻璃照在爱因斯坦布满皱纹的脸上和似乎被他视线之火烧红了的眼睛上。他开始沉默不语,这是因为内心隐忍的问题引起的沉痛缄默。他那同平时一样炯炯发光的目光转向我。我说:‘然而是您揿了按纽’。
  “他迅速转过脸去,从窗户眺望荒凉的山谷和一片被古老树丛遮住地平线的绿色草地。然后,爱因斯坦似乎不是回答我,而是回答他所注视的树梢,低声若有所思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的,我揿了按纽……’”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27:34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我揿了按纽”这句话,可以这样理解:似乎爱因斯坦认为自己致罗斯福的信是1945年袭击广岛和长崎并威胁整个地球的大灾难的原因。但是,就像艾伦·杜卡斯说过,“是的,我揿了按纽”这句话,和爱因斯坦特有的关于他个人的作用以及他的行为对人类命运的作用的观念是不相符的。关于历史大事件依赖于杰出人物——“历史的创造者”的意志的观念,对爱因斯坦来说本质上是格格不入的。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认为自己是这样的创造者——类似的想法,如像关于自己和自己在科学上以及历史上的作用的一般想法,在爱因斯坦的头脑中从未产生过。
  对此还应当补充一点,对所有熟悉核能方面工作史的人来说,致罗斯福的信是不能同“我揿丁按纽”的说法相提并论的。这件事并不是爱因斯坦在1945年以及后来的年代里所感到的深刻悲剧的原因。
  爱因斯坦属于哪一种类型的思想家——属于隐士还是历史事件的积极参与者?有人把爱因斯坦与新时代的两个哲学家作了对比。其中一个是斯宾诺莎,他从来不和掌权的人们交往,决不依靠他们,他给自己选择了琢磨金刚石的职业,以便使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妨碍他孤独的思考。第二个是莱布尼茨,国王们的顾问,无数政治和行政的方案的制订者,他个人的书信遗产就有15000封。
  爱因斯坦在爱好方面接近于斯宾诺莎。他不止一次地说过,工人、手艺人、灯塔看守人的职业乃是思想家理想的社会地位。并且,他长期拒绝干预周围人们的生活,拒绝发表公开演说,拒绝积极地影响大学里、城市中、国内和世界上……发生的事件。科学、纯粹的科学才是他的使命、理想和职务。
  然而,在自然科学家中任何一个人也不像爱因斯坦那样,以如此大的精力如此有效地干预过世事。这不仅是在1939年,而差不多早在25年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就开始了;随后,在荣誉突袭而来的年代,在旅行的时候,在同纳粹主义的斗争中,——总之,在一生中,爱因斯坦在日益增长的程度上更多地研究世界上的事务。
  诚然,任何人——爱因斯坦比所有的人更——不能认为,后来的种种事件取决于爱因斯坦的活动。爱因斯坦在呈交给罗斯福的信件上签字并不是打开潘朵拉盒子的钥匙。但是,爱因斯坦的参与,尽管是最低限度的参预组织分裂铀的实验工作,以及他后来为反对把原子弹用于战争的非常积极的斗争,却是时代的突出的表征。不仅因为爱因斯坦发现了质能关系式,相对论在当时已成了某种远离人们生活、兴趣和希望的东西的象征。同时,它又是最激动公众兴趣需要的对象。现在,直觉地确信爱因斯坦的观念不仅在理论上重要,这一点开始得到证实。人类已接近这样一个历史关头,因为科学成了人类最光明的希望和最阴森的忧虑的根源。现在,拒绝积极干预就等于背叛科学:科学的存在,科学的客观性、合理性和正确性要求人们的希望得到证实,而忧虑得以消除。
  原子弹悲剧只是最痛苦地反映了爱因斯坦很久以来就为之苦恼的事。他对世界上存在的一切罪恶都具有一种个人的责任感,因而特别深刻地体验到非理性地和破坏性地利用理性成就所造成的许多世纪的大悲剧。人类的理性在自然界中寻找和谐,并按其内在倾向把社会引向和谐,引向社会生活的合理组织。但在对抗性社会里,理性的果实可能被毒化,而且每一种科学思想、世界内在理性的每一种发现都可能成为非理性势力的武器。爱因斯坦坚持认为自己并非相对论的创立者,一般地说,他的思想体系是排斥这种自我鉴定的。同人类集体科研成果的融合、对整个科学所负的责任感,使科学创作的漫长悲剧的新的一幕变得对爱因斯坦来说是如此的沉痛。然而,这一沉重感并没有动摇爱因斯坦对人类能够消除原子战争的危险并把科学成果用于创造的信心。原子能本身并不威胁人类,新的自然力的滥用才威胁人类。
  1945年秋天,爱因斯坦在普林斯顿向美国广播公司评论员斯温发表谈话说:
  “原子能的释放并没有产生新的问题。它只不过使得一个现存的问题更加迫切地需要解决。人们可以说,它是在量上而不是在质上影响了我们。只要各个主权国家具有很大的权力,战争就不可避免。这并不意味着人们能够知道战争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而只是意味着战争一定会到来。这甚至在原子弹制成之前也是正确的。所改变的只是战争的破坏性。
  “我不相信文明会因在战争中使用了原子弹而毁灭掉。也许地球上有三分之二的人会死亡。但还会留下足够有思想的人和足够的书籍能使我们从头开始重建文明。
  ……
  “至于什么时候原子能可用于和平的、建设性的目的,还不可能作出任何估计。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只是如何利用相当大量的铀。小量铀的应用,比如说用于开动汽车或者飞机,目前还远不可能,也不能预料什么时候才会做到。毫无疑问,这个目标是会达到的,但没有人能说在什么时候达到,也没有人能预料,到什么时候可用那些比铀更常见的原料来生产原子能。这种原料大概会是一些原子量较大的重元素,这些元素由于比较不稳定而较为稀少。这些原料经过放射性蜕变后也许大部分已经消失了。因此,尽管原子能的释放可能是、而且无疑将是人类的一大恩惠,但这个恩惠暂时还不会成为现实。
  “既然我预见不到在不久的将来原子能会判明是一种恩惠,所以我必须说,在目前它是一种威胁。这也许是件好事。它可以迫使人类把秩序带到国际事务中去,而要是没有恐怖的压力,这种秩序无疑是不会出现的。”
  原子核链式反应的发现,正像火柴的发现一样,不一定会导致人类的毁灭,但是我们必须竭尽全力来防范它的滥用。问题的焦点就是以健全的社会理性来防止把科学发现用于侵略和破坏的可能性。爱因斯坦相信,终将有一天会彻底解决这个老问题,社会在理性原则基础上被改造,并会为人们的利益而充分利用科学上的发现。
  可是,这种信心照例没有消除悲剧,也不允许爱因斯坦忘记,昨天在广岛发生过的事,明天还可能在其他城市发生。这种信心也没有使爱因斯坦卸脱对科学利用的路子所负的道德上的责任感。爱因斯坦一辈子都不能容忍社会的矛盾,甚至一分钟也不会忘记这些矛盾,不会降低到社会和道德的冷淡和日常生活上妥协的地步。
  1946年5月,爱因斯坦同爱伦堡谈过原子弹悲剧。爱伦堡的回忆录中有如下记载:
  “当我见到爱因斯坦的时候,他已年过6旬;长长的花白头发使他的容貌显得苍老,并使他具有上一世纪音乐家或隐士的某种风度。他没穿西装上衣,只穿着一件高领绒线衣,一支自来水钢笔插在高高的领子里。轮廓鲜明,面庞机智,一双眼睛惊人的年青,时而忧郁,时而专心致志、聚精会神,它们忽然充满热情地笑起来了——我是不怕用词的——孩子般地笑起来了。头一分钟,我觉得他好像是一位深沉的老人,可是只要他说起话来,只要他很快下楼到了花园,只要他的眼睛刚露出愉快的嘲弄的神情,最初的印象就消失了。他年轻,因为他具有不随年华而消逝的青春,他自己用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表述过它:‘我活着并疑惑,因而所有的时间我都想弄明白……’”
  爱伦堡记载下了爱因斯坦的某些看法,其中包括对原子弹的看法。爱因斯坦认为特别可怕的是,在美国有许多人并没有把广岛和长崎的毁灭同对地球上出现人之后十万年中积累起来的道德理想和文化珍品的担忧联系起来。爱因斯坦认为,忘记此事是对文明的最大威胁。他对爱伦堡说:
  “在中非有过一个不大的部落——我说‘有过’是因为,我老早读过关于这个部落的记载。这个部落的人给孩子们取名:高山、棕榈,朝霞、鹞鹰。当一个人死后,他的名字被禁止使用,成为禁忌。这样一来,人们不得不替高山和鹞鹰寻找适当的新词。可想而知,这个部落既没有历史,没有文化,也没有神话。因此,它也不能发展——几乎每年一切都只好从头开始。许多美国人就像这个部落的人……我读了《纽约人》杂志上一篇关于广岛的令人震惊的报道。我打电话订购了一百份杂志,分发给了我的学生。后来,有个学生向我致谢,还兴奋地说:‘炸弹真神奇!……’当然,还有别的话。但这一切令人太沉痛了……”
  爱因斯坦的悲剧和非古典科学的悲剧在于,科学的唯理论精神和科学应用的非理性性质的脱节。科学的哲学结论、它那激情的伴奏曲、它那道德的等价物,说明理性对主权要求的理由,非古典科学反对非理性主义,并且从宇宙和谐的理想不可避免地转向道德和社会的和谐。但是,科学的结论又常为社会组织中的非理性主义所利用。因此,对爱因斯坦来说,反对原子弹威胁的斗争就是反对社会不义的广泛斗争的一部分。
  爱因斯坦比同辈人中任何一位自然科学家都更深切地经受过科学被用于军事侵略的悲剧。直接参与研制原子弹的人也许更尖锐更痛苦地经受了广岛的惨祸。对爱因斯坦来说,问题不仅在于一系列的核研究,其实他本人并未参加这些研究,而在于整个科学。从另一方面说,美国原子机构的活动最突出地表现了科学对非理性势力的依赖性。从军事部门、工业康采恩以及依赖于它们的大学和研究所的各种会议记录中,可以隐约觉察同一个非理性的恶魔。这个恶魔现在不诅咒科学,但是它迫使科学为它效劳。爱因斯坦从抽象思维的顶峰看到,整个科学都陷入了对和无私地为真理服务格格不入的、敌对的阶层的严重依赖中。对爱因斯坦来说,科学是为某种超个人的和理性的东西服务的自由思想的同义语。科学为实际利益服务,不仅不违背自己的理性内容并且以最充分的方式实现这个内容,如果实际利益是根据理性和科学,因而是根据真理和正义合理地改造社会和自然的话。合理的、和谐的社会实践乃是自由的与和谐的发展的基础、合理的思维的基础。这种认识就是爱因斯坦战后极力反对原子弹威胁的全部理论基础。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27:42 | 显示全部楼层
★ 最后的宣言

  1945年12月10日,在纽约诺贝尔纪念宴会上,爱因斯坦发表了“战争是赢得了,但和平却还没有”这样一个讲话。讲话稿是爱因斯坦的朋友、历史学家卡勒尔根据他想要讲的内容起草的。爱因斯坦说:
  “物理学家们发现他们自己所处的地位同阿尔夫雷德·诺贝尔没有什么两样。阿尔夫雷德·诺贝尔发明了一种当时从未有过的最猛烈的炸药,一种超级的破坏工具。为了对此赎罪,也为了良心上的宽慰,他设置奖金来促进和平和实现和平。今天,参加过研制这种历史上最可怕最危险的武器的物理学家,不说是犯罪,也是被同样的责任感所烦恼。而且我们不能不一再地发出警告,我们不能也不应当放松我们的努力,来唤醒世界各国人民,尤其是他们的政府,使他们明白,他们肯定会惹起不可言喻的灾难,除非他们改变彼此相处的态度并且认识到他们有责任来规划安全的未来。我们之所以曾经帮助创造这种新武器,是为了预防人类的敌人比我们先得到它;要是按照纳粹的精神状态,让他们占先,就意味着难以想象的破坏,以及对全世界其他各国人民的奴役。我们所以把这种武器交到美国和英国人民的手里,因为我们把他们看作是全人类的信托者,是和平自由的战士。但到目前为止,我们既没有和平的保证,也没有《大西洋宪章》所许诺的任何自由的保证。战争是赢得了,但和平却还没有。”
  战后混乱的国际秩序,新的军事对抗,依然到处存在的社会不平等,特别是原子弹能否被理智地控制住,都引起了爱因斯坦巨大的关注。他像战前一样呼吁道;
  “我们战后世界的景象是不光明的。就我们这些物理学家来说,我们既不是政客,而且也决不愿意干预政府,但我们知道一些为政客所不知道的事。而且我们觉得有责任明确告诉那些负责的人,并且提醒他们:没有侥幸避免危险的出路;前面没有时间让我们慢吞吞地前进,而把必要的改变推到遥遥无期的未来;也没有时间让我们做讨价还价的谈判。形势要求我们勇敢的行动,要求根本改变我们的整个态度,改变全部政治概念。但愿那种促使阿尔夫雷德·诺贝尔设置巨额奖金的精神,那种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信赖的精神、宽大和友好的精神,在那些决定我们命运的人的心里会占优势。要不然,人类文明将在劫难逃。”
  可如今原子弹已握在美国统治集团手里,他们能承诺不以原子武器威胁世界和平吗?早在1940年,爱因斯坦就预感到自己给罗斯福的信是“一生中最令人痛心的回忆”,尽管为了扼制希特勒而不得不如此。战后几年间,美国的“原子外交政策”以及以原子弹进行政治讹诈的行为不仅证实了爱因斯坦的担忧,而且引起了他极大的愤慨。德国的知识分子曾卑鄙地容忍了希特勒,难道美国知识分子也要容忍那正在美国社会中蔓延的新法西斯主义吗?
  1946年初,美国拟定召开“全国科学家会议”,爱因斯坦提前写了一封信,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美国科学家:
  “我衷心感到欣慰,大多数科学家完全意识到他们作为学者和世界公民的责任,他们并没有成为那种到处泛滥的威胁着我们和我们子孙的未来的歇斯底里的牺牲品。
  “我们不应当允许对科学工作的发表和传播有任何限制;这对于社会文化的发展非常有害。当美国应当承担起建立国际安全的领导责任时,军国主义和帝国主义毒害的威胁,使得它的政治态度发生了不好的变化,了解到这一点,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政府一定要继续坚持这条致命的路线,那么我们科学家就应当拒绝听从它的那些不义的要求,即使它有合法机构做靠山。有一种不成文的法律,那就是我们自己良心上的法律。它比任何可以在华盛顿制定出来的法案都要更加有束缚力得多。当然,我们还有这样两件最后的武器:不合作和罢工。”
  爱因斯坦又一次以德国知识分子的例子告诫人们:
  “我们有理由谴责德国知识分子,因为他们无条件地屈从于那个要不得的政府的控制。他们犯了罪,给他们惩罚,那是正确的,即使他们自称他们是法律上被迫去干的。我对我们自己的知识分子下决心避免类似的罪恶是抱有希望的;他们到现在为止所采取的态度证明我这种希望是有根据的。”
  在呼吁科学家、知识分子为世界和平尽自己责任的同时,爱因斯坦还提出一个著名的口号:把原子弹的秘密交给一个世界政府看管。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爱因斯坦曾经把希望寄托在国际联盟上。现在,他又把希望寄托在新成立的联合国上。法西斯主义已经覆灭,滋生侵略战争的温床已经铲除,他多年来热烈向往的世界政府,似乎有了实现的可能。把联合国来一番改组,不就成为世界政府了吗?把军队交给世界政府,由它来维持国际秩序,和平不就有保障了吗?1946年5月29日,爱因斯坦在芝加哥举行的“争取世界联邦政府学生大会”上演讲道:
  “我们要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在于创立一个能够运用司法裁决来解决各个国家之间的冲突的世界政府。这种裁决必须以一个为各国政府都赞成的措辞精确的宪章为根据。只有世界政府才可以动用进攻性的武器。任何个人或国家,如果不同意把一切军事力量都集中由超国家权力机构掌握,也不放弃以武力作为反对别国以保护自己利益的手段,那么就不能认为是爱好和平的。”
  1947年9月,在给联合国大会的公开信中,爱因斯坦说:
  “如果每个公民都认识到,在这原子时代,安全与和平的唯一保证是超国家政府的不断发展,那么他就会尽一切力量来加强联合国。我认为世界上每一个有理性的和敢于负责的公民都必须知道他应当如何抉择。
  “为要达到最后目的——那是一个联合的世界,而不是两个敌对的世界——这样一个局部性世界政府决不应当作为一种联盟来反对世界的其余部分。走向世界政府的唯一真正步骤就是世界政府本身。”
  爱因斯坦的良苦用心再次得到仇恨的回报。右派在叫嚷:
  “提防爱因斯坦呀!他是煽动家,是共产党的奸细。他要把美国独家掌握的原子弹秘密,通过世界政府泄露给俄国佬!”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27:50 | 显示全部楼层
  左派的人则批评、攻击他:
  “把世界变成一个超民族的国家,就是企图叫社会主义的苏联放弃独立。提出世界政府的口号,就是替美帝国主义称霸全球的野心缝制一块遮羞布。”
  爱因斯坦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他仍然呼喊到:
  “由于我们科学家可以决定悲剧重演,加剧屠杀手段的恐怖局面,我们肩负着神圣义务,必须全力制止为残酷目的而发明武器去用于残杀。什么是我们更加重要的任务?我们心中所向往的社会目标又是什么?”
  是什么?
  1947年,爱因斯坦就明确地给予了回答:
  “人类终于懂得,当前的任务是什么,这就是寻求谅解,为的是实现各国人民间、不同信仰的各民族的彻底谅解。”
  各国人民间的谅解,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间的和平共处,禁止核武器,并反对种种战争煽动,这一切成为爱因斯坦晚年思想活动、社会政治生活的中心。为了实现上述目标,爱因斯坦毫不吝惜自己的精力。可以说,一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的前几天,他还为他所挚爱的人类献上一份赤诚的心。这就是“罗素——爱因斯坦宣言”。
  这个宣言原来的名称叫《科学家要求废止战争》,是由罗素起草的。罗素于1955年2月11日写信给爱因斯坦讨论此事,爱因斯坦于2月16日回信表示赞同,并于3月2日写信给玻尔,希望玻尔作为发起人,但玻尔拒绝了。1955年4月5日罗素把他拟的宣言草稿寄给爱因斯坦,4月11日爱因斯坦在宣言上签了名。两天后爱因斯坦就患重病,4月18日就逝世了。这篇宣言直到7月9日才由罗素在伦敦公开发表。当时在宣言上签名的除了罗素和爱因斯坦外,还有美国的布立奇曼和缪勒;英国的泡威耳和罗特布拉特;法国的约里奥·居里;波兰的英费尔德;日本的汤川秀树。(罗素于1955年4月初同爱因斯坦商量拟邀请签名的15名科学家中有10人没有签名。)不久后,前联邦德国的麦克斯·玻恩和美国的泡林也签了名。这12个人中,除了英费尔德和罗特布拉特外,其余都是诺贝尔奖金获得者。这个宣言发表时,罗素曾将其副本分送给美、苏、中、英、法、加6国政府首脑。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宣言就是爱因斯坦留给人类的宝贵遗言:
  “在人类所面临的悲剧性的情况下,我们觉得科学家应当集会对由这种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所引起的危险作出估计,并且按照所附草案的精神进行讨论,以达成一项决议。
  “我们此刻不是以这个或者那个国家,这个或者那个大陆,这种或者那种信仰的成员的资格来讲话,而是人类,以其能否继续生存已成为问题的人类成员资格来讲话的。这个世界充满着冲突;而使一切较小冲突相形见绌的则是共产主义同反共产主义之间的巨大斗争。
  “几乎每个有政治意识的人,对于这些争端中的一个或几个问题都有强烈的感情;但是我们希望你们,如果可能的话,把这种感情丢在一边,而只把你们自己当作是生物学上一个种的成员,这个种有过极其惊人的历史,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它绝迹。
  “我们尽可能不说一句为某一集团所中听而为另一集团所不中听的话。大家都同样处在危险之中,如果理解到了这种危险,就可希望大家会共同避开它。
  “我们必须学会用新的方法来思考。我们必须认识到向我们自己提出的问题,不是要采取什么措施能使我们支持的集团取得军事胜利,因为已不再存在这样的措施;我们向自己提出的问题应当是:能采取怎样的措施来制止一场其结局对一切方面都必然是灾难的军事竞赛?
  “一般公众,甚至许多当权的人都没有认识到使用核弹的战争究竟会引起怎样的后果。一般公众仍然用城市的毁灭来想象。据了解,新的核弹比旧的核弹有更大的威力,一颗原子弹能毁灭广岛,而一颗氢弹就能毁灭像伦敦、纽约和莫斯科那样的最大城市。
  ……
  “我们中间的大多数人在感情上并不是中立的,但作为人类,我们必须记住,如果东方和西方之间争端的解决,对于无论是共产主义者还是反共产主义者,无论是亚洲人还是欧洲人或者美洲人,无论是白种人还是黑种人,都能给以可能的满足,那么就决不可用战争去解决这些争端。我们希望东方和西方都了解这一点。
  “如果我们这样作出抉择,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幸福、知识和智慧的不断增进。难道我们由于忘不了我们的争吵,竟然要舍此而选择死亡吗?作为人,我们要向人类呼吁:记住你们的人性而忘掉其余。要是你们能这样做,展示在面前的是通向新乐园的道路;要是你们不能这样做,那么摆在你们面前的就是普遍死亡的危险。”
  这个宣言发表后,在罗素的积极推动下,由美国大企业家赛勒斯·伊顿资助,于1957年7月以《罗素—爱因斯坦宣言》签名者的名义,在加拿大东部新斯科舍州的普格瓦许村伊顿家里召开了一次有10个国家共22位科学家参加的会议。以后这种会议大概不到一年就举行一次,开会的地点有魁北克、维也纳、莫斯科、伦敦等处。这种会议以后统称为“普格瓦许—科学和世界事务会议”。罗素生前是这个会议的常务委员会主席。在1957年的会议上通过一个决议:
  “鉴于未来任何世界大战必将使用核武器,而这种武器威胁着人类的继续生存,我们敦促世界各国政府认识到并且公开承认,它们的目的决不能通过世界大战来达到,因此,我们也敦促它们寻求和平办法来解决它们之间的一切争端。”
  爱因斯坦和那些与他一样的科学家们呼吁,在当时遭到形形色色的政治家们的嘲弄。可几十年后,他们的主张正是全球和解的基础。历史证明了他们的伟大。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28:04 | 显示全部楼层
★ 死与不朽

  1955年4月13日,爱因斯坦的右腹部感到一阵阵剧痛,还出现了别的症状。医生们诊断是主动脉瘤,并建议他动手术。
  爱因斯坦拒绝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走了。自从1917年那场大病以来,他一直有胃痉挛、头晕恶心和呕吐的毛病。1945年和1948年接连做了两次手术,发现主动脉上有瘤。这是一个致命的定时炸弹。
  爱因斯坦知道,这个定时炸弹爆炸了。
  第二天,心脏外科专家格兰医生从纽约赶来。尽管病人很虚弱,开刀很危险,但格兰还是建议开刀,这是唯一的抢救方法。
  爱因斯坦苍老的脸上现出一丝疲倦的微笑,摇摇头说:
  “不用了。”
  几年前医生就告诫他那个主动脉瘤可能随时破裂,爱因斯坦总是笑着说:
  “那就让它破裂去吧!”
  4月16日,爱因斯坦病情恶化。杜卡斯又匆匆请来医生。医生让爱因斯坦立即住院,爱因斯坦只管摇头,怎么也不肯住院。医生了解爱因斯坦,说:
  “教授先生,你看杜卡斯小姐。她一人在这儿顶不住了。
  我看她也要病了。”
  爱因斯坦看了一眼杜卡斯。这个忠实的助手,从1928年爱因斯坦生病以来,一直跟着他。先当秘书,后来兼当管家,现在又兼当护士。她确实疲惫不堪,快顶不住了。
  爱因斯坦点了一下头。
  爱因斯坦终于住进了普林斯顿那家小小的医院。一到医院,他就让人把他的老花眼镜、钢笔、一封没写完的信和一篇没有做完的计算送来。垂危的爱因斯坦在病床上欠了欠身子,戴上老花眼镜,从床头柜上抓起了笔。可手还未抬起,他又倒了下去。宽大的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冒出一片汗珠,那支用了几十年的钢笔从手里滑走了,落到地上。
  “上帝”不允许他再做了。
  也许,他做得实在是太多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1-4 14:28:11 | 显示全部楼层
  4月17日,星期五。爱因斯坦自我感觉稍好一些。儿子汉斯坐飞机从加利福尼亚赶来了,女儿玛戈尔也因病住在同一个医院里,她也坐着轮椅来到爱因斯坦床前。爱因斯坦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微笑着对儿女们说:
  “没什么。这里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
  对所有来看他的朋友、同事们、爱因斯坦都平静地说着同一句话:
  “别难过,人总有一天要死的。”
  他明确立过遗嘱说:“我死后,切切不可把梅塞街112号变成人们‘朝圣’的纪念馆。我在高等研究院里的办公室,要让给别人使用。除我的科学理想和社会理想,我的一切都将随我一起死去。”
  晚上,爱因斯坦让杜卡斯回去休息。夜里一点刚过,助理护士罗素小姐发现,爱因斯坦睡梦中呼吸困难。她想请医生来,便向房门口走去,但听到爱因斯坦用德语说了几句话。罗素小姐听不懂,连忙折回病床前。就在这一瞬间——1955年4月18日1时25分——爱因斯坦与世长辞。解剖发现是腹腔主动脉溢血。
  巨星陨落了。
  2个多世纪以前,科学巨人牛顿的逝世,引起了英国和欧洲的一片悲恸。
  现在,电讯传遍地球每一个角落:
  “当代伟大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逝世,终年76岁。”
  全球为之悲痛。
  到处都是悼词:
  “世界失去了最伟大的科学家”
  “人类失去了最伟大的儿子”
  到处都是颂词:
  “爱因斯坦开创了物理学的新纪元”
  “爱因斯坦改变了人类对世界和宇宙的认识”
  更多的刊物,都重登了法国物理学家朗之万在1931年对爱因斯坦作出的评价:
  “在我们这一时代的物理学史中,爱因斯坦将位于最前列。他现是,将来也还是人类宇宙中有头等光辉的一颗巨星。很难说,他究竟是同牛顿一样伟大,还是比牛顿更伟大;不过,可以肯定地说,他的伟大是可以同牛顿相比拟的。按照我的见解,他也许比牛顿更伟大,因为他对于科学的贡献,更加深刻地进入了人类思想基本概念的结构中。”
  唁电和唁函,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飞往普林斯顿。唁函和唁电,来自学术团体,也来自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来自著名的科学家,也来自普通的男男女女。人们怀念他,因为他改变了人类对宇宙的认识,开阔了科学造福于人类的无限广阔的前景。人们怀念他,争取光明,为人类的进步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
  爱因斯坦的遗嘱早已闻名。他要求不举行宗教仪式,也不举行任何官方仪式。按照他的愿望,甚至下葬的时间和地点除护送爱因斯坦遗体去火葬场的少数几位最亲近的朋友外一概没有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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