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婚论嫁或其他

梁小哥

女匠 28女大当嫁

王跟弟一个人在地里挖猪草，她本想喊弟弟一起的，可是弟弟除了吃猪卵和玩，其他什么都不会，来反而会添乱。这个唯一的弟弟不知什么时候能长大？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王跟弟，快到村部来拿你的信，你考上淮城师范学校了。王跟弟猛地站了起来，感觉头有点晕，但顾不了那么多了，大步向村部跑去。

杨千里望着录取通知单，跟弟，你还真考上了！许大香问，她要读几年？杨千里细细地读了一遍，然后说，三年。许大香沉默了。

晚上，许大香来到王跟弟房里，跟弟，妈有话对你说。王跟弟说，妈，什么话，你说吧。许大香半天没吱声。王跟弟说，妈，你说啊！许大香说，宝宝，这书我们不读了，好吗？王跟弟很意外，首先这是妈妈第一次叫她宝宝，更重要的是她不让自己读书，这是自己好不容易用成绩换来的。多少人挤破头都上不了，这是一份来之不易的机会。王跟弟犹如五雷轰顶，妈，你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念书？

许大香说，蔡半仙说你的命硬，一生下来就克死你爹爹，我以前一直没给你好脸色。其实我根本不相信蔡半仙的话，我只不过是和自己较劲，如果你是个小伙的话，也许我们这个家会是另一番景象。也许你爹爹不会死，爹爹会管住你爹，不让他出去打牌熬夜，那么你爹也不会死。我不怪你，你是懂事的孩子，不是你命硬，只是你投错了人家。现在我们家又要面临一次选择，如果你出去读书，那家里的担子要压到你爹的身上。还有你和小宝的学费，生活费，我真的怕你爹和死去的爹一样，他是一个残疾人啊！你好好想想，你将来就是当了孩子王又怎样，村里的教师在农忙的时候不是照样下地干活，他们的工资据说也不高。当然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娘不逼你。

王跟弟无言以对，这是母亲第一次敞开心扉和自己交流。母亲的内心是苦的，就像黄连一样的苦。如果亲爹还活着，家里有钱，母亲一定不会阻止自己上学的。

第二天一早王跟弟就拎着篮子笑着对许大香说，妈，我不想去读书了，读出来也没什么出息，我下地打猪草了，我要把我们家的猪养的肥肥的，过年多卖点钱。王跟弟背朝着许大香向门外走去，许大香说，宝宝，吃完了饭再去。王跟弟说，不了，等露水干了草就不嫩了。许大香揉着眼睛。早晨的猪草上，不仅有未干的露水，还有王跟弟刚落下的泪水。

人生总时时刻刻地面临许多条路，但究竟走哪条？谁也说不准，一旦选定了一条就只有坚持不懈地走下去，因为人生没有回头路。王跟弟后来也常会想，自己要是念师范，现在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会面对一双双对知识充满渴求的眼睛吗？怎么想都想不出结果。

这个家只能供养一个学生，许大香把全部希望全压在王小宝身上。小宝啊，用劲念书吧，你姐姐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了，你知道吗？杨千里经常这样教育王小宝。王小宝每次听到这话，总会把拳头勒的紧紧的，然后狠狠地捣在墙上，爹，是像这样用劲吗？杨千里真想上去掀他两个嘴巴，但想想王添才，心就软了下来。妈的，这小伙是猪卵蛋吃多了，营养全长到卵子上了？

理想与现实总是相差很大一段距离，就像现在好多家长和小孩一起陪读，可最后还是没考上，再看看人家那些没钱陪读的居然考上了。妈的，气死人啊！

王小宝读书一点不着急，他一般是升一级再留一级，好像有意在等下面的小同学。等到上初中已经是胡子一把的人了，念到初三怎么都考不上学校。许大香一想，不好，小伙都二十岁了，照他的速度就算能上大学，恐怕也要三十出头了。

许大香对王小宝说，你不要念书了。王小宝说，我不念书干嘛？许大香笑着说，找女匠，这事得趁找，你爹就是一个教训，差点没找到。王小宝挠挠头说，妈，你说的是那个爹？杨千里也在场，气的胡子翘得老高，不管那个爹，都是反面教材。

当许大香下决心要给王小宝找女匠的时候，发现王跟弟还没嫁人呢.。姐姐没嫁人弟弟就结婚有点说不过去。看来还得先给跟弟找个婆家，跟弟这孩子太老实了，在家吃苦耐劳，一定要给她找个好婆家。

杨千里说，我是吃百家饭的，谁家有没有钱我知道。跟弟的事我包了，不要请什么媒婆了。好女不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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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29富家子弟

许大香叮嘱杨千里，跟弟的男人长得好不好看没关系，关键家底一定要殷实。只有这样，小宝马上找女匠才有资本。杨千里点点头，我明白，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跟弟这么勤快，要嫁给一般的人家，根本不要出去找，只要我们嘴一张，来提亲的保证踏破门槛。

杨千里像一个大内密探一样，以劁猪匠的身份潜伏在淮城，为王跟弟找合适的婆家。一天，一家人在吃饭，杨千里清了清嗓子说，跟弟，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许大香问，你是不是找到好人家了？杨千里说，你怎么知道的，不错，我给她找了个有钱的人家。王小宝还记住王添才说过的话，问道，他家有卡车吗？杨千里最近怕和王小宝说话，因为他提的问题总是不着边际，难道有钱必须有卡车吗？杨千里说，他家没有卡车，不过人家买得起，但人家用不着啊！人家骑摩托车，不比卡车慢。王小宝说，没卡车，他家怎么来接我姐姐，难道还用打水机船，那早落伍了。杨千里望了王小宝一眼，这小伙考虑问题太片面了，说，人家到时会租卡车过来的。不过，跟弟，我有一点要给你说明了，我给你介绍的人身上有点疤痕。王跟弟低头吃饭，好像这件事和她没关系。她在心里问，他身上有疤痕？多吗？多，我才不嫁给他呢。杨千里见王跟弟没反应，又说，跟弟，你听到没有，但人家疤痕不是太多，衣服穿着根本看不到，你没意见的话，明天我们就一起到他家看看。许大香说，是啊，明天去看看。王小宝早耐不住寂寞了，我也去。杨千里说，去，都去，好好摸摸底。

杨千里所说的男人叫赵卫国，他家在淮城开了一家鞭炮厂。赵卫国以前口袋里一天到晚都放着一小把小鞭，看到那个人不顺眼，就从口袋里镊出一颗，点着扔到人家面前。有一次几个人看不下去了，大国子，你这算什么本事，就会吓人家胆小的，你自己的胆子也大不到哪去。赵卫国说，什么，我胆小，你说说看，我什么事不敢干？别人说，你老用手点鞭炮，这个我们都会。你有种就用嘴巴点。赵卫国二话没说，点燃一根烟，把小鞭放在窗台上，低下头，轰的一声。赵卫国抬起头，一点事没有。又有人说，这什么东西啊，这么小的鞭我都是拿在手里放的，就是炸到手，我都不怕。赵卫国生气了，你们说，我怎么做你们才服我？有人出了个坏主意，除非你用嘴点火药。你敢吗？赵卫国说，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这样吧，赌一包烟。一帮人说，好的，那你就回去拿火药吧。人们看到赵卫国往家走去，以为他是不会回来的，没想到在人们要散去的时候，大家听到一个声音，你们都别走啊，我香烟还没拿到呢。

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离赵卫国远远的。也有年纪大一点的人劝他，小伙，别犯傻了，这火药的燃烧速度多快，你躲不了的。赵卫国说，你不要管，到时分烟给你抽。赵卫国又找了一个比较低的窗台，他是这样想的，窗台高了，等反应过来头没有上升的空间，很容易被烟火烧伤，但放在矮窗台上，一旦点燃立马抬头就行了。一帮傻冒和我玩，这烟我抽定了，哈哈。赵卫国把一大把火药摊在窗台上，慢慢低下头，两眼盯着嘴上的烟头，一步步向火药靠去。赵卫国停了下来。别人问，怎么了，你不敢了？赵卫国说，去你妈的，我要换支烟，这支太短了。有人说，不许换。于是一帮人跟着起哄，不许换，换了就是没种。

赵卫国豁出去了，弓下腰，然后迅速抬头。人们看到赵卫国置身于一片白烟之中，就像电影里的太上老君一样。

赵卫国拍拍自己的脸说，你们看，没事吧?快把香烟拿过来。不知道谁第一个喊道，大国子，快看你的胸，烧得跟蛤蟆皮一样。赵卫国低头一看，妈啊!我闯祸了。

赵卫国只顾自己的脸，弓腰把胸脯全暴露在火药面前。这是他的一大败笔。

从此，赵卫国有了一个外号，别人都叫他赵蛤蟆。他再也不用小鞭去吓唬别人，不管多热的天都穿的严严实实的。

赵卫国不捉弄别人了，现在别人反而喜欢捉弄他。别人看到他过来，就有意假装聊天，喂，有句成语叫癞蛤蟆想吃什么来着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是这个成语，这个我知道，对了，想起来了，叫癞蛤蟆想吃一包烟。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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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30猪鼻插葱

赵卫国为了听不到别人的嘲笑，他让家里给他买了一辆摩托车，那时在淮城还没有几个人有摩托车。赵卫国骑着摩托车，风一样的从人们面前刮过，他再也听不到人们的嘲笑，这些声音根本就追不上他的摩托车。他也不用为夏天的炎热而难过，尽管他穿着严实的衣服，可迎面飘来的风把人吹的神清气爽。

父母看着成天不见踪影的儿子，很着急，托人说媒，不停有女孩上门，可赵卫国总是看不上。

今天又有人要来相亲，赵卫国本打算先出去转一圈，回来再说。赵卫国刚跨上摩托车，一个中年男子叫住了他，小哥哥，赵卫国家是在这附近吗？赵卫国望了望这个男人，精瘦的，尽管穿着一身干净衣裳，但还是感觉得出他不是淮城街上的，他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赵卫国猜不出他是干嘛的，农民，教师，医生，商人？都不像。赵卫国朝中年男人身后看了一下，好像好几个人一起来的。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女人，一个有点傻气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女孩，她在最后面，她的半边脸被前三个人挡住了。就是另外半张脸吸引住了赵卫国的注意力，这脸虽然不是太白，但很光亮透彻，就像熟透的苹果一样圆润。一只眼睛上下动了一下，像是今天受了委屈，看得赵卫国也为她名不平，这眼睛太圣洁了，除了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其他什么杂质都没有。那柳叶眉，还有那小嘴就像画上的人一样。

赵卫国立马回过神来，这些人不是找我老子的，因为这个中年人叫着自己的名字。找我的话，他们一定是来相亲的，这么漂亮的女孩我从来没见过，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赵卫国连忙说，大伯，我就是赵卫国，你们找我有事吧，赶快到我家里坐。赵卫国边说边掏香烟，杨千里说，小伙，别拿，我不抽。赵卫国还是把烟递到杨千里手里，大伯，不会没事，抽着玩。赵卫国想起老子经常教导他的一句话，礼多人不怪，今天是他第一次把理论变为实践。杨千里把嘴靠近赵卫国手里的火，点着了烟，然后不停地点头，关系迅速地融洽了。赵卫国还想给王小宝也发一根烟，在杨千里严肃地拒绝下，王小宝没敢接，显得一脸不高兴。

赵卫国家是独门独院的楼房，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处小厂，赵卫国的老子热情地领着一家人转悠着。赵卫国对王小宝说，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很少有人叫他兄弟，王小宝感到很亲切，我叫王小宝。赵卫国说，小宝，我带你去看录像怎么样？王小宝说，好啊！以前王小宝也常随王添才进城，但都逗留时间不长，还从没去过录像厅呢。没想到赵卫国对自己这么好。

赵卫国礼貌地说，大伯大妈，我把小宝带出去玩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许大香满意地笑了，看来这个小伙和我家小宝合得来，好啊！

赵卫国把小宝带到录像厅，又给小宝买了一包烟，小宝你拿着，一见面我就看出来你会抽烟，大伯大妈在，你不好意思抽，现在你在这，边抽边看录像，我先回去，吃饭的时候我来接你。王小宝拿着香烟很激动，知我者，姐夫也。王小宝的内心被一场录像和一包烟收买了，他已经把这个才说过两句话的人当姐夫了。

赵卫国把领子向上拉了拉，骑着摩托车往家赶。妈，你陪大伯大妈聊天，让我来捡菜。这是赵卫国的妈第一次听到儿子主动要干活，但她还是表现的很镇定，就像以前家里的活全是赵卫国一个人干的那样自然。

王跟弟哪看得下去一个男孩在厨房忙活，看来他要比王小宝勤快多了。妈，我去帮他做饭。嗯，好啊！四个大人都露出高兴的笑脸。

王跟弟偷偷地注视这个不停忙碌的男人，不管个头，相貌都说的过去，再加上一身的好衣裳，看上去明显要比上水庄的男人大气。

爹不是说，他身上有疤痕吗？怎么一点都看不到，看来是爹把它夸大了。就是有，也没什么的，一个人难道能一点缺点都没有？我也有缺点，我的缺点就是我家太穷了。人家留我们吃饭，看来对我是满意的，我对他感觉也不错。

腰里别个死耗子——装猎人。人在很多时候就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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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31青春再见   

大人们看着两个小人在厨房忙着，相互笑笑知道这门亲事有戏了。回到家，许大香说，你们看人家小赵怎么样？杨千里说，这小伙懂礼貌，好。王小宝说，我姐夫人品好。许大香说，跟弟，你的看法呢？王跟弟红着脸说，这事你们看着办吧！许大香知道女儿是同意了，于是总结说，小赵，人活套，会做人，还懂事有礼貌，也肯做事。再说，人家的经济条件也好，嫁到这样的人家，是跟弟的福气。跟弟就这样定了，你嫁过去也算妈对得起你了。跟弟，今天你也看到了，小赵对你弟弟多好啊，将来小宝娶女匠的时候，你们两口子一定要帮衬点。王跟弟本想点头，但一想自己还没和赵卫国结婚呢。

赵卫国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着迷，王跟弟走后，他度日如年，也没心思出去玩了。王跟弟穿的也不好，怎么有这么大的魅力。赵卫国想起了电影上的一句台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从没看过这么有气质的女孩，就像那些读大学的女生一样有气质。赵卫国的老子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小伙，想女人了吧？等我有空就和你去人家提亲。赵卫国想，老子啊，是你的生意重要还是我的终身大事重要，难道明天不行吗？

王小宝说姐夫他们来提亲了，我已经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了。许大香说，小伙，老说胡话，听声音你就知道是小赵，其他人就没有摩托车。王小宝说，你听声音越来越近了。许大香有点不相信，走到门外，向河浜看去，的确看到赵卫国父子俩开着摩托车向她家开来。

王小宝感到上次在淮城赵卫国热情款待了他，这次自己家是东道主，可不能怠慢人家。可是上水庄是农村，除了一眼望不到头的稻田，其他也没什么好玩的。王小宝绞尽脑汁，拉住赵卫国的手说，我请你下河游泳。赵卫国连忙推迟说，我不下去游泳，我不热。王小宝表现的很有诚意，就游一会，我们这也没什么好玩的。赵卫国想，你这不是害我吗？我衣服都不敢脱，你居然让我下河游泳。得想个办法转移他的注意。赵卫国掏出车钥匙，小宝，游泳没意思，你去开我的车玩。

王小宝不再纠缠赵卫国，摩托车在河浜上颤颤悠悠地来回开着。妈的，还是姐夫有品位，开摩托车的感觉就是好，就像在天上的飞鸟一样，游泳这小孩做的事，我再不做了，就像水里的王八一样。王小宝的价值观迅速地得到改变。

杨千里说，我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这个家庭你们也清楚，跟弟也是一个能干的孩子，可是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所以彩礼钱我们要多要点。赵卫国的老子问，要多少？你老说个数。杨千里看了许大香一下，然后两个人一起跑到屋外，过了一会又回来。杨千里说，赵大爷，三千，你看怎么样?赵卫国的老子稍微想了一下，说，好，我是做生意的就三千六吧，图个吉利。我现在就给。杨千里和许大香暗暗后悔，看来赵卫国家的承受能力远远不止三千，早知道就多要点了，这样小宝的女匠就更好找了。

赵卫国看着许大香接过自己老子手中的钱，知道王跟弟就是自己的女匠了，这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他高兴地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根。

许大香说，我家跟弟结婚的时候，你们一定要用卡车来接，这是他死去的老子说过的话。赵卫国的老子说，没问题，我的办事风格你们可能也看出来了，很爽快。我看就在下月十五把事给办了吧。许大香说，就听你的。

吃过饭，赵卫国对王跟弟说，跟弟，我带你到淮城买点衣服首饰吧。王跟弟很不好意思，可父母都说，去吧，有些东西是该提前买的。自己想想也是，下个月就要嫁给人家了，现在都是人家赵卫国的未婚妻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王小宝恋恋不舍地望着赵卫国和姐姐把摩托车开进城里，我将来也要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摩托车。

赵卫国在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好后，对王跟弟说，我们去看录像吧？王跟弟说，我不喜欢看，你拖我到淮城师范学校看看，好不好？赵卫国无奈地点点头。

赵卫国站在学校门口想，妈的，录像厅多好啊，乌黑的。这鸟学校有什么好看的。可是王跟弟望得出神，迟迟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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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32看到花开

人生就像一场戏，许大香经常梦到自己嫁人的场面，可一转眼女儿也要嫁人了，时间过得就是快啊！细细想来生活中有苦也有甜，不可明说。许大香在箱子底下找出那块用红纸包着的洋钱，跟弟，这是你婆奶传给我的，今天传给你。王跟弟望着雪亮的洋钱说，这是传家宝，你应该传给小宝的。许大香说，妈好多地方都亏待你，可你要嫁人了，妈真的舍不得，婆奶传给我，我就应该传给你。在这件事上我再也不能有私心了，我是小宝的妈，也是你的妈。你收下，这是妈对你的祝福。王跟弟知道妈妈真的不容易，摸着许大香的头发说，妈，你以后就让爹在我家睡吧！许大香呆呆地望着女儿。

一辆卡车把王跟弟拖离王家，拖到一个做别人女匠的婚姻生活中去。

赵卫国很少出去乱逛，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开始学会顾家和自己的女匠了。王跟弟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人们说，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成仙了。怎么好事全让赵蛤蟆赶上了？家里有钱，女匠漂亮能干，眼看他又要做老子了。

让周围的人们稍微舒一口气的是，王跟弟生了个丫头。一家人还是很高兴，赵卫国见人就散烟。别人问，你家生了个小伙？赵卫国说，不对，是丫头。别人就开始纳闷，生女孩也这么高兴。赵卫国说，女的就女的，我们继续生，下胎生男的，我还年轻。有人提醒到，现在政府已经计划生育了。赵卫国不肖地说，不就是罚点钱的事嘛，什么计划不计划的。我家是先开花后结果，知道什么意思吧！就是先生女后生男，好兆头，儿女双全啊！

对一般人是一件很郁闷的事，在有钱人的心中却彻底调了个个。有钱真好，许多人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总是想像要是自己家也和赵蛤蟆家一样有钱该多好。

王跟弟对赵卫国说，大国，你看该给女儿起个名字了。赵卫国说，是该起个名字了，但这个名字不能起得像你名字那样俗了。王跟弟说，我的名字怎么俗了？赵卫国说，跟弟，跟弟的，整个淮城不知有多少女人叫跟弟的，太直白了，不就想生个小弟弟吗？把名字弄得跟个男人名字似的。王跟弟不服气地说，这次轮到你起名字了，我看你能起一个什么好听的名字？赵卫国得意地说，我早想好了，就叫赵英莲。王跟弟问，为什么起这个名字？赵卫国像个学者一样问，你看过《柳堡的故事》吗？赵卫国看着王跟弟点了头继续说，里面有个女的叫小英莲，我就喜欢她唱的那《九九艳阳天》。我没念过多少书，但我知道这首歌表达了她等哥哥的决心。我家丫头也用这个名字，表达我们等她弟弟的决心。

王跟弟想赵卫国要是认真读书，现在肯定是站在讲台上的。可他没有，现在又一次急不可耐地爬到自己身上。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赵英莲没有等来自己的弟弟。因为赵英莲老子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赵卫国的老子对赵卫国说，我这几天要到南方谈一单大的生意，要是谈成了，厂里积压的货就可以全部出手了。我不在家，厂子晚上就由你一个人把守。赵卫国说，放心吧，就交给我。赵卫国的老子说，我什么都放心就不放心你。我想请外人，但对外人更不放心。赵卫国说，我家的厂要请别人看干嘛？我现在也是做老子的人了，你放心吧。赵卫国的老子说，只要我还活着，你永远是我长不大的小伙。小伙，老子再叮嘱你一句，小心火烛。

赵卫国晚上一个人住在厂里，老子不在家，现在他感到这么大的厂子就是他一个人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白天王小宝进城告诉王跟弟说，再过几天他也要结婚了，他想请姐夫帮他借一辆卡车，到时也显摆一下。王跟弟说，小宝你找的对象不就是下水庄的李二凤吗？一点远，要卡车干嘛？王小宝说，你结婚有卡车，我也要。赵卫国拍着胸脯说，不就借车吗？我包了，小宝我的摩托车你先开回去，到下水庄先转两圈。王小宝说，那你到时和姐姐怎么去我家？赵卫国说，我到时坐卡车去，你等着好了。

王小宝在结婚的那天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伟大的姐夫。他不知道姐姐家和他家一样的忙，只不过忙的心情不一样。

赵卫国出事了，他变成名副其实的赵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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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33重蹈覆辙

王跟弟抱着赵英莲沉醉在梦乡中，一阵喧嚣把她们惊醒，这么晚了，还有人家在放鞭炮。淮城的人和上水庄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分白天黑夜。可越听越不对劲，街上还有人们奔跑的声音。

赵卫国紧记老子的话，小心火烛，他把一个罐头瓶里装了一些水，每抽完一根烟都扔到里面去。好多天下来，也没什么事，但自己还是把烟头放在里面，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跟弟趴在窗户上向厂子那边看去，啊，不得了了，厂子失火了。王跟弟扔下在哭的赵英莲，向黑夜中跑去。

一大帮人远远地围着厂子，就是没人敢进去。王跟弟哀求地说，大伯大爷们，你们快救火啊！求求你们了。人们叹着气说，怎么救啊，这是鞭炮厂，随时都会发生大爆炸的，还是等消防队来吧！王跟弟说，你们行行好，我男人还在里面呢！男人们谁也没勇气，纷纷低下头，像在观看一场葬礼。

王跟弟找了一块砖头，一个人孤独地砸着厂子的大门，有些男人看看自己，实在不能袖手旁观了，上来帮忙，很快大门被砸开了。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着火的仓库谁也不敢进去。只见王跟弟一头冲到仓库门前，门已经被烧的变形了，怎么都打不开，她听到里面赵卫国的叫喊声。王跟弟用脚踹着门，发出轰轰的响声，每响一下，人们的心就紧一下，就像一堆鞭炮在心里爆炸一样。真不敢相信这女人有这么大的力气，但门好像故意和她过意不去，怎么踹都踹不开。王跟弟用整个身体向门撞去，一下，两下……门终于动了恻隐之心，王跟弟不管不顾地冲进火海，抱着赵卫国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不知道谁第一个开始鼓掌，接着围观的人都拍着自己的巴掌。淮城的人很吝啬，只有那么几个淮剧名家才能俘获他们的掌声，今天他们却把掌声献给了一个弱女子。

赵卫国被人抬上卡车，听着生后的掌声和不停的爆炸声，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失火的原因是这样的，蚊香架子倒了，把窗帘引着了，等赵卫国发现时火已经把门烧变形了，他出不来了。但稍微动点脑筋的人都知道赵卫国在撒谎，因为着火的时候已是深秋了，哪来的蚊子？看来这蚊子是从赵卫国的脑子里飞出来的。只有王跟弟知道着火的原因还是那可恨的香烟，赵卫国的确把烟头扔进了罐头瓶，可是赵卫国懒，没倒烟灰，烟头高高地摞到了瓶口，没有熄灭的烟头滑落到窗帘上引发大火。

哎，这烟害得自己好苦。想想自己的老子和丈夫，王跟弟真想给所有的卷烟厂都放一把火，可这又怎能怪卷烟厂呢？

赵卫国的身体被大幅度烧伤，王跟弟望着床上快认不出模样的赵卫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赵卫国以前的烧伤对王跟弟而言，顶多算是小孩玩耍时的烫伤而已，现在的伤才叫真正的烧伤，在烧皱的皮上根本找不到上次的伤痕。

王跟弟的公公拿着一纸合同回来，他撕心裂肺地叫着，这可怎么好，我的全部身家全在厂子上了。这次毁约还要赔人家百分之十的损失。跟弟我们对不起你，你赶快把房子卖掉，不然要债的人上门，房子就不是自己的了。我和你婆婆要出远门躲躲，任何人找你们，你都不要承认，你就说你和公公婆婆分家了。

小买卖怕吃，大买卖怕亏。大买卖一旦亏掉之后就很难再翻身了。这么大的家产转眼就化为乌有。

人们说，看来还是要过自己眼前的日子，不要去羡慕别人多有钱，要有硬命才能镇得住富贵，一般老百姓哪有这命？可王跟弟常想，蔡半仙不是说我的命硬吗？我为什么镇不住这份家产？

一身蛤蟆皮的赵卫国常常想，人一辈子终究是要进火化场烧一下的，但我还活着就被烧了两次，我太不够本了。我要好好活着，我要比别人双倍地享受生活，谁也不为，就为我自己。我要对得起自己烧焦的身体。

[ 本帖最后由 梁小哥 于 2009-8-12 18:13 编辑 ]

梁小哥

女匠 34拳打脚踢

王小宝的婚礼办得很憋屈，没有姐夫助阵，在媒人说了一大堆好话后，李二凤才撅起嘴同意走着去王家。

王小宝开始埋怨不守信用的赵卫国，当他知道姐夫的遭遇后，感到很伤心，一棵大树倒掉了。他买了两只王八去看姐夫。

赵卫国的伤不是两只王八能补回来的，他认为只有酒能抚平自己内心的伤痛。王跟弟也尝试劝慰丈夫不抽烟，少喝酒。赵卫国说，你知道什么，烟是草中王，越吸越刚强。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我不抽烟不喝酒，我还活着干嘛？劝的次数多了，赵卫国开始不耐烦了，他把拳头砸到王跟弟的身上，看着王跟弟随着每拳击打发出的呻吟，他感到只有这时，他才是这个小小家庭的主人。后来王跟弟不敢再劝赵卫国了，可是丈夫依旧时不时地要打她，赵卫国已经把殴打王跟弟当作一道下酒的小菜，小菜一碟。

王跟弟不得不隔三岔五地往娘家跑，没住几天，李二凤总是用刀子一样的眼睛，望着这城里来的娘俩。许大香摇着头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小宝，你明天把你姐送回去吧！王小宝拍着胸脯说，妈，我去警告那个狗日的，再打我姐，我对他不客气。许大香说，小宝，你去好好跟你姐夫说。

人到这个世界上来，是干嘛的？赵卫国在租来的小房子里想，最好的答案是，吃饭，睡觉，喝酒，撒尿。什么传宗接代都是假的，为几个破钱，我老子还不是被逼得背井离乡，我是他儿子又怎样?眼巴巴地看着，还要声称和他分家了。所以生儿子防老是假的，没钱我老子都顾不上，更不要说儿子。我不要儿子，钱就是我最孝顺的儿子。我要好好享受我儿子对我的孝敬。赵卫国在清醒的时候也会算算账，买房的钱照现在的速度花下去，过不到三十岁就光了，看来要找点事做了，找点事给王跟弟做，我是受过磨难的人，我不能再吃苦了。

王小宝理直气壮地说，姓赵的，你要是再打我姐，小心我收拾你。赵卫国喝着闷酒，正感到无聊，来了一个叫板的，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好，姐夫就陪你玩玩。小舅子，你娶了女匠也变成大人了，你想怎么收拾你姐夫。赵卫国说着就是一脚踢在王跟弟的肚子上，王小宝看着姐姐瘫坐在地上，赵英莲也不停地哭着。王小宝举起拳头说，我捣死你这个王八蛋。赵卫国毫不恐惧说，来啊，小舅子，不要用拳头，砸了你自己也会疼的，用这个。说着，赵卫国把酒瓶送到王小宝面前，朝这砸，赵卫国指着自己的脑袋，你把我砸死算了，我早不想活了，让你姐当寡妇去吧！王小宝胆怯了，他不知道酒瓶砸到脑袋上，人会有什么反应，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头很昏。赵卫国说，舅子，大人的事你不要管，你不把我打死，我就这样。还有，跟弟，我们不能坐吃山空，你明天得出去找事做。小宝，你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姐夫我不留你吃饭了，我家破产了，我心情不好。

王小宝搞不明白一场大火怎么会把人烧成这样，姐夫的心理已经彻底扭曲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带自己去录像厅的姐夫了。

王跟弟每天都起早，她要到城南的垃圾场去捡值钱的东西。她也曾去过一些工厂打听过，人家也要人，但必须是白天一直在厂里。想想赵英莲还小，王跟弟放弃了。捡废品主要是趁早，这样小英莲和赵卫国都在梦乡里，回来再烧火做饭，也不影响日常生活。

王跟弟发现捡垃圾也能挣不少钱，至少比在老家种地强多了。她数着辛苦赚来的票子想，除去丈夫的烟酒钱，苦个十年也许能重新买个房子，十年！十年后我家的英莲也应该有老高了吧？王跟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王跟弟没想到自己的辛苦又换来了一顿拳头。赵卫国骂着说，王跟弟，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的吗？说你是下水沟里刨食的老鼠。从现在起，不准你再去捡拉稀了。王跟弟很无辜地说，我不偷不抢，随他们怎么说。赵卫国一拳打在王跟弟身上，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王跟弟再一次带着赵英莲离开淮城，向上水庄走去，这条熟悉的回家之路对她来说，已经变得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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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35从头再来  

杨千里听了王跟弟的遭遇后，再也忍不住了，跟弟，这事你兄弟管不了，我管。你先在家休养几天，我到时和你一起回去。王跟弟问，爹，我能不能回来种地？李二凤说，大姐，你的户口已迁到城里了，地已经转到小宝头上了，你回来没地种了。再说，你回来种地不是作践我们家名声吗？王跟弟知道弟媳妇已经把她当作了外人，虽然自己在这个家的时间比她长的多，但她却不属于这个家。王跟弟说，我要从新找个营生，我再捡破烂赵卫国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的性格我知道。

一家人无语，看来城里人要是没工作过的比农村的还要苦。

王跟弟在小宝的田里忙活着，她怀念学生时代的自己。她对自己说，我不要荣华富贵，我只要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像一个学生一样。可老天你为什么不能满足我，小英莲，妈妈将来就是讨饭也要供你读书。

杨千里和王小宝一起为王跟弟撑着一条废弃的大船，撑到淮城的西塘河大桥下。王跟弟在临走的时候，望着李二凤对一家人说，爹，妈，你们放心，你们借我买船的钱，我一定会还的。

王跟弟这几天一直睡不着，她在为未来的生计而苦恼着。她想，这几天自己不在家，赵卫国不知道过的怎么样？但转念一想，他只要卖房的钱没花完就饿不死。钱全抓在他手里，自己一分钱都没有，他没事就下馆子。那饭馆里的菜多贵啊！唉，对了，我为什么不能也开一家馆子呢？王跟弟被这个想法弄得异常兴奋，她不禁进行了更大胆地设想，要是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门面该多好。可门面太贵了，一辈子可能也买不起。

杨千里在得知王跟弟的想法后说，我倒有个法子。王跟弟说，爹你别安慰我了。杨千里说，你看村里淘汰了的大渔船能不能开饭店？一语惊醒梦中人，王跟弟喊道，爹，我怎么没想到，饭店还可以开在水中。王跟弟一点就通，淮城的城区被西塘河一分为二，要是在西塘河里开家船店，加上自己在家多年磨练的手艺，生意一定不会差。可王跟弟又犯了难，爹，我现在没钱，赵卫国只知道要钱不知道掏钱，他肯定不会同意的。杨千里咬咬牙说，闺女，没钱，老子先借给你，反正破船估计也要不了多少钱。王跟弟说，我怎么能跟你借钱？小宝他们也要生活的。杨千里这次是铁了心了，我的私房钱还要他们管？你这样说，我还非借给你不可，亏了就不用你还了。赵卫国不肯拿钱，我还不要他拿呢？就当我投资的，我们不花他的钱，你以后把腰眼给我挺直了，听到了吗？王跟弟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

赵卫国正躺在床上抽闲烟，突然发现王小宝抱着赵英莲推门进屋。啊呀，小舅子你又送你姐回来了？王小宝说，是呀，我来了，我爹也来了。赵卫国听说老丈人来了，连忙起身跑出去，发现杨千里和王跟弟都站在门口。爹，你来了？跟弟，你真是的，还不把爹请进屋。杨千里说，我不是要到你这个租来的家里来的，我是来给你搬家的。

赵卫国看着青着脸的杨千里，两腿发抖，早就听说过他用劁猪刀割耗子卵蛋的事，还有要不是丈母娘拦着，他就把王跟弟的亲爹的喉咙割开的事。给我搬家，我对你闺女再不好，你也不能让我搬家啊！是脑袋搬家还是卵蛋搬家？赵卫国看看杨千里口袋里的钢笔，杀人他肯定不敢，那是要枪毙的。看来是卵蛋搬家啊！

赵卫国不等杨千里说第二句话就跪倒在地，爹，我错了，我打跟弟是我的不对，你让舅老爷来教训我就行了，你老亲自出马干嘛？我以后一定改。

杨千里想，人家大国子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啊！看看浑身没一块好肉的女婿说，小伙，快起来，只要你改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去把家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我们帮你把家搬到船上。赵卫国这时才知道，不是给我的身体搬家啊！吓我一跳。

赵卫国又像王跟弟第一次来家里时那样勤快，他看到杨千里的钢笔就心虚。还得装。

杨千里说，小伙，要晓得好歹。你们以后住船上，你帮跟弟开饭店，这样就有了收入，而且租房的钱也省了。你抽烟喝酒我可以不管，要是你再犯浑打跟弟的话，我就不客气了。小宝不敢用酒瓶砸你，我敢。赵卫国捣蒜一样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再打跟弟，我就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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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36最后晚餐

王跟弟的船店生意做的一般般，赵卫国总会坐在船尾上喝着小酒。一天一个客人在等菜的时候，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顺着香味来到了船尾。喂，老板娘，这是什么东西？客人手指着一个小碗。王跟弟红着脸说，这是猪卵子，我闺女和男人吃的，不值钱。香味再一次向客人袭来，我能不能尝一下？王跟弟想，你怎么这么馋啊，小孩的东西也想吃。王跟弟说，只要你不嫌，你就吃吧。客人夹了一颗塞到嘴里，先和了几下，然后大嚼起来，一口咽下肚。没得命，好吃死了。客人发出这样的感慨，你明天也给我弄一碗，我付钱。王跟弟说，明天不行，我得到乡下才能找到这东西。客人很失望，说，反正有你就给我留着，我会经常来的。

王跟弟后来也零星供应一点猪卵蛋，可她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是冲着这道菜来的。猪卵蛋的数量毕竟少，可看着许多失望的客人，王跟弟的心里疼的很。

王跟弟再一次回到了上水庄，爹你能不能多弄点猪卵给我？杨千里说，我一天也就割那么几个猪。王跟弟说，爹，你可以向你的同行收购嘛。杨千里说，这是个好办法，只要你给钱，别人一定会给你的。我腿脚不行，小宝还是你帮你姐去收购猪卵吧，我把他们的地址全告诉你。王小宝点点头。李二凤说，小宝，我们家里的地种得过来吗？王跟弟说，小宝，姐不会亏待你的，我给你提成，我再给你买一辆自行车。王小宝说，姐，我不要自行车，要就要摩托车。王跟弟笑着说，只要姐真的有钱了，一定给你买摩托车。李二凤在一旁笑着。

王小宝骑着自行车，在整个淮城的各个兽医家门口来回穿梭。王跟弟的生意变得异常的好，岸上的饭馆也曾效仿王跟弟，也卖猪卵蛋这道菜，可不管哪个厨师烧，都有一股腥骚味，吃得客人们只骂娘。淮城只要王跟弟能烧这道奇特的菜，别人烧就是砸自家的牌子。人们都知道，要吃猪卵还得到船店去，其他地方都是二把刀。

赵卫国好像老实了很多，有时还会在船帮上淘淘米，洗洗菜。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王跟弟想政治老师讲的一点没错。女人当自强。

王跟弟怀着喜悦的心情在灯下盘算一个月的账目，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王跟弟现金不但没赚到钱，还贴了本。怎么会这样？原来饭馆名声打出去，不但引来金丝雀也招来苍蝇臭虫。许多混社会的人到这吃饭欠账。王跟弟对赵卫国说，大国，下次那些人再来吃饭，你跟他们要钱。赵卫国像个死蛤蟆一样不吱声。王跟弟胸口有点闷，大国，你在这生活二十几年，应该认识他们的，难道帐都要不回来？赵卫国终于说话了，你让我去跟他们要钱，你还不如让我继续呆在出租屋里。

男人就这么点出息，王跟弟甚至有点鄙视他。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一个混混总是带着一帮人光临王跟弟的船店，兄弟们，这的红烧猪卵很好吃，哥哥请客。老板娘，点菜。王跟弟没有拿菜单，笔直地站在他面前，小哥，你以前的帐还没结呢，你今天把帐结一下，好不好。

混混望着面前的女人，大姐，别叫我小哥，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姓钱，叫钱五毛。你看看你的账本，我是不是都签了名的？你放心好了，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钱五毛什么时候赖过别人一分钱的帐？王跟弟早出去问过了，钱五毛是从来不赖帐的，但他承认帐却从不给钱。钱五毛是一毛不拔的人，连五毛钱都不会给的。王跟弟说，我是小本生意，你老不给钱，我快周转不过来了。钱五毛拍着桌子说，我说不给钱了吗？你看看我们这帮兄弟，你知道我们要干嘛去吗？我们吃完晚饭要到塘河东和吴家兄弟干架，难道你要我们在你家船上先热热身吗？说完，一帮人站起了身子。

赵卫国赶紧从船尾跑出来，五哥，别生气。她不认识你，我早就久仰大名了，来各位哥哥们，抽烟。菜马上就准备好，稍等。钱五毛吐了一个烟圈，是蛤蟆啊！好，给你面子。

王跟弟被赵卫国拉到船尾，流着泪为他们做免费的晚餐。王跟弟想想，刚才要不是丈夫出来，不知怎么收场，赵卫国还是爱自己的，只不过他也憋的慌。

王跟弟一边哭着一边说，大国，我们烧完这晚饭就不开这饭馆了，好不好？我还上岸捡垃圾，只要你不打我，我们一定会有好日子的。你说行不行？

赵卫国说，我以后再不打你了，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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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哥

女匠 37呼呼哈嘿

淮城以西塘河为界，分为城东城西。城东的混混主要以吴家兄弟，吴大麻吴二麻为首，人员众多。城西主要以钱五毛为首，和城东的混混比，要差了许多。最近老有城东的混子到城西（也就是王跟弟船店所在的位置附近）打架，还打伤钱五毛的一个小兄弟。钱五毛想，这还得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要混不下去，我不是吃素的，怎么办？干！

钱五毛坐在船店的桌子旁作战前最后的动员，兄弟们，吃饱了吗？有人回答，大哥，饱是饱了，但没喝足。钱五毛教训不懂事的小弟道，今天吃的是干架饭，等我们回来再喝庆功酒不迟。看看家伙带齐没有，在坐的纷纷把手伸向腰间。

钱五毛说，你们放心，他们打架都是用酒瓶的，小三子，上次他们打你时，是不是用的酒瓶。一个小个子说，不错，就是酒瓶，我还记得洋河大曲的。钱五毛自信地说，你们再看看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是双截棍，他们酒瓶能有我们双截棍耍得便当吗？不能，我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记住不能让他们冲过塘河大桥，桥这边是我们的地盘，我只允许你们冲到桥东去，知道吗？一帮人心领神会。

刚听说兄弟被打，钱五毛也束手无策，吴家兄弟人太多了。他坐在录像厅想了几天，他看着屏幕上的李小龙拿着双截棍以少胜多。钱五毛顿悟了，干架不是看人多，要看武器。钱五毛转遍了淮城大小体育器材店，可那时根本就没有卖双截棍的。钱五毛召集手下兄弟赶紧研制双截棍，其实双截棍的结构很简单。但要在短时间里造出和李小龙用的一样的双截棍，还是有难度的。钱五毛的双截棍中间是用绳子系的，用今天的话讲，是山寨版的。但这已经足够了，双截棍对酒瓶，不管你是什么大曲的酒瓶，胜负在没开打之前就一目了然了。

多年后，已经发福的钱五毛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一个虚虚眼的男人在舞着双截棍，心想，什么东西啊！都是老子玩乘下的。这东西干架根本不灵光，我就吃过亏。妈的，嘴里喊的什么东西，难道你咬着猪卵在唱歌？只有一句钱五毛听得比较亲切，呼呼哈嘿！呼呼哈嘿！这是自己年轻时在一个夜晚发出的声音。

吴家兄弟那晚也在城东的一家饭馆里聚餐，只不过不是一桌，而是三桌。吴大麻说，兄弟们，今晚我们就全冲到大桥西边，以后淮城就是淮城，再不要分什么城东城西了。吴二麻兴奋地说，我早就想过去吃不要钱的猪卵了。吴大麻说，我早看钱五毛不顺眼了，凭什么和我们兄弟平起平坐，要混可以，得叫我大哥。我已经打听好了，这小子居然要用什么双截棍对付我们，看来他已经长了反骨了。我和你们二哥已经想好了，他来狠的，我们就来更狠的。吴二麻把一只蛇皮袋扔到地上，兄弟们我们用刀。到时谁不服，就砍谁。

深夜，来往的人变得很稀少，可西塘河大桥的两头却站了不少人。吴大麻喊道，钱五毛，你小子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吃皮肉之苦。钱五毛大声说道，嘿，你老子刚吃了一盘猪卵，身上发热，还真要请你们抓抓。大麻子，二麻子，你们放马过来啊！吴大麻知道这小子太不给面子了，居然叫自己大麻子，太没礼貌了。吴二麻说，哥，别跟他废话了。吴大麻跺着脚大喊，兄弟们，冲，早点结束还赶得上夜宵。钱五毛叫道，跟我上，为小三子报仇。

两帮人迅速变成一帮人，围在桥中央，犹如一窝蚂蚁。很快钱五毛发现手下兄弟大都逃跑了，因为他们发现人家手里拿的根本不是酒瓶，而是雪亮的菜刀，这心里落差也太大了。也有两个死党想和钱五毛并肩作战，却发现人多，双截棍根本就挥舞不起来，哎，还是跑吧！只乘钱五毛一个人没有放弃，他挨了几刀，已经没有力气了。吴大麻让手下都停下，五毛，现在你还服不服？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就放了你。叫啊!快叫！

钱五毛想了一会，要是叫你大哥，我以后还怎么混？你这不是收编我的兄弟吗？于是说，好，我叫，你听好了。吴大麻他们以为钱五毛真的服了，没想到钱五毛趁大家不注意又挥舞起双截棍，大儿子，看棍！呼呼哈嘿！

吴大麻愤怒了，你他妈的真把我逼急了。一刀下去，双截棍的绳子断了。人们看着钱五毛拿着小棍在挥舞着，真滑稽。吴二麻说，大哥，这家伙看来是铁了心了。怎么办？吴大麻很头疼，总不能真把他砍死吧？他不服输，就说明自己没有胜利，这架打的！

干脆把他扔塘河了，一帮人把筋疲力尽的钱五毛甩到桥下。轰的一声，溅起一片浪花，桥上的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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