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迪小小说《十六岁的出逃》

王春迪

十六岁的出逃

王春迪

    我坐在四十层丽江大楼的天台上，俯览城市霓雾迷蒙，穿梭着的车辆就像五彩的蚂蚁，城市的人们被橘红的灯雾消融得干干净净，即便他们一刻也没有停留。城市的喧闹从这个位置来听，就像一串永远放不完的炮仗，一个尚未响完，另一个便将它淹没。   
    以前，每当孤独侵袭的时候，我就会将手中喝完的啤酒罐使劲地扔下去。我寄生在这个城市，又无比地痛恨这个城市，我用力地砸下，希望能听到一个罐子的回声，把它当作城市被砸过之后一声痛苦的呻吟，然而却难以听到，有时仿佛震动了一点，那声音却更像是鼻子里发出的嘲虐。
    我曾经很享受这种愤怒与孤独，至少在昨天还是这样，然而今晚，我连扔一个罐子的力气都没了。
这个城市对我的记忆就是是穿着老旧的校服，摆一张境遇悲惨的假告示，跪在地上，一副学生模样的乞丐。
    或许人们对我已经产生了厌恶，他们一见到我，步伐便不自觉地绕道而行。我已经习惯了，我的自尊心受伤害了吗？不，我本来就是一个好逸恶劳的骗子。
    然而就有这样一位老太太，每天早上从超市买菜回来的时候，总会将手上的零钱三三两两地投到我的碗里，有时不光是钱，还有食物。我十分感激她，却没有拆穿自己的勇气。于是我一次又一次没能抗拒诱惑，从而一次又一次地跪在了这个易骗的好心人的必经之路上。
    今天上午，她又来了，同来的还有她的女儿，老太太又一次将几枚硬币投放到我的碗里，那叮叮咚咚的撞击声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妈妈，他是个骗子，你干嘛每天都要施舍他啊！”
    “可恶，你竟然拆穿我！”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
    “这我知道，可是……”老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如水般抚摸着我。
    “可是我一看见他，就不自觉地想到你哥哥，你哥哥在那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假如他也是这样受罪的话，我的心都疼碎了。这也是一个有妈的孩子啊！”
    老太太尚未说完，就流下了一行热泪。
    我怔住了，身体顿时像被抽去了神魄，瘫软得抬不起头来……
    我也是个有妈的孩子，家里的妈妈不知道该怎么样惦记这个不孝的儿子，就因为一次逃学到网吧上网，被她抓住，打了我两个耳光，我赌气就跑到这样一个城市来。
    妈妈，我想你啊！
    想到这里，我便在天台上呜呜地哭起来，一个劲地煽着自己的耳光……
    我抖抖索索地把香烟掏出来，却一根也不想抽。我将烟抖落在地，百无聊赖地侍弄起来，无意中猛然发现自己将一根根香烟摆成了一个“回”字。
我激动地对着这个城市的夜空大声喊叫，算作离别的问候，然而声音很快被城市的夜空所吞没，毫无激荡。是啊，它本来就漠然于任何人的去留。
    我回家了，在温暖中守望幸福，直到今日。
    那年，我十六岁。

【作者】： 王春迪
【单位】：江苏省赣榆高级中学语文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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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王春迪 于 2009-11-17 08:16 编辑 ]

戚涤尘

是人性的光芒照亮了“你”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