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作品编号：044）

朱世杰

在路上 文　朱世杰 　　 　　 刚在办公室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同在小城的堂弟打电话给我：“细哥，你在公司门口等着，我马上开车过来接你。”老家的大侄子亮明天结婚，我和堂弟约定，提前一天回家帮忙。一家有事，全村出力，这是家乡多年传承下来的老规矩。 　　 车一出城关，过收费站，进入大金省道，车速明显加快。大道两旁的现代化建筑鳞次栉比，呈倒行逆施的态势，如电影闪断的快镜头，“倏倏”几下远抛在车后头。大约十分钟左右，车进入山道，速度有所减缓。打开车窗玻璃，山野的清新气息，还有空气中花草的芬芳扑面而来，令人筋骨舒散而心旷神怡。远处的晚霞，围成一轮金黄；近处的丛林，抱成一片碧绿。都市的繁华逼仄，乡村的宁静旷远，遥相呼应且自成一派，景致各有千秋。 　　 突然，开车的堂弟转过头来，单手指着山道一处急转弯，问：“细哥，还记得这儿吗？”我回过神来一看，说：“记得，当然记得。当年你我可在这转弯处摔过跤，吃过亏的。”堂弟微微一笑，颇有感慨：“是啊！一晃二十多年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呀！”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和堂弟正值青春年少，放学一得空闲，就一人推着一辆旧自行车，在村前的马路上学骑车。刚学车那阵子，特别上瘾。暑假的某天早上，我突发奇想：骑自行车上城关二姐家。于是，堂弟和我，一前一后，一人一车，弯弯拐拐着上路了。那时候，这条县级公路的路况不是很好，特别是过了小镇之后的山道，土石路基，到处坑坑洼洼，汽车一过，扬起漫天尘灰。正是在这急转弯处，我俩闪躲着迎面而来的汽车，加上灰雾蒙眼，一不留神连人带车摔下了路坡，裤子摔破了，小腿刮伤了。两人一瘸一跛着，推车往回走，害得路上许多骑自行车的人笑看着我们，特别尴尬。堂弟嘀咕最多的一句话：这路走起来，么那样远呢？ 　　 从家乡到县城，实际距离是二十五公里。如果让你想象：纯粹是徒步，而且肩挑着百斤左右的重担走这二十五公里路，你是不是觉得简直难以置信呢？可事实上，我们的父辈年轻时，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几乎每个月要走上两三趟，而且一走就是多年。 　　 月圆的午夜，小村在鸡鸣狗吠交响曲中喧闹起来，每家每户开始生火做饭。吃完饭，女人打点着行包、水壶、干粮，男人集中在村前的大禾场上，边整理着成担的柴薪，边清点着该到的人数。偶尔，彼此打着哈欠调侃一番。这成捆成列的棍柴，是准备挑到县城去卖的。家里所需的生活日用品，就全指望这卖柴的钱来购置了。 　　 出发了！打头的人，手里拿着拨草棍探路，以惊动蛇虫，防止被咬。断后人的摇动着“响叉”，“咚咚”的响声用以驱神赶鬼，图个平安。号子一收：“歇咯！”齐刷刷的担柴立在路上，排行成列。汉子们趁机抽烟的抽烟，开玩笑的开玩笑。号子一紧：“起咯！”明亮的月光照着他们继续前行。群山幽谷之间，偶尔回荡起男人们嘹亮而粗犷的歌谣声。 　　 关于父辈徒步进城卖柴的故事中，还有个笑话。我家隔壁的二爷，难得新婚穿上一双新布鞋，把它看得比命还金贵。去县城的路上，他是穿着鞋的，而空担回家时，他居然赤脚行走，鞋提在手上，说是怕把鞋磨坏了。 　　 我无数次惊讶于父亲生前关于这些往事的讲述——这一路走下来，是何其劳累呀？人怎么受得了呢？父亲的神情却非常淡漠而平静，用他的话说：“人嘛，只要是活着，总要经受这样那样的磨难，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时候咬咬牙，挺一挺，困难也就过去了。” 　　 父辈们相继都过世了，现在中青年一代自然成了村里的主心骨。村里若是有什么喜事、丧事，只要时间允许，无论兄弟们身在何处，都会陆续赶回热闹一番的。这条路，就是最忠实的见证。这条路，曾经见证过我父辈苦难多劫的昨天，也正在见证着我辈幸福安宁的今天。在以后的岁月中，它肯定还会见证着后辈那个繁荣昌盛的明天。 　　 　　通联地址：湖北省大冶市大冶大道６５号铁通黄石分公司大冶火车站营业厅朱世杰收 　　邮编：４３５１０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