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野三关（组章） （作品编号099）

凤飞

车过野三关（组章）
  
□向  迅（土家族）
  
■车过野三关
野三关，位于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巴东县境内，北临三峡，南通清江，素有“川汉咽喉，鄂西门户”之称。集镇所在地海拔1100米，新建的沪蓉西高速公路、宜万铁路分别经过集镇规划区。
  
原来只有苍鹰盘旋的野三关，原来积雪不化的野三关，原来只要一提起就令挑夫、司机手心出汗的野三关，原来需要站在山脚花一天的时间来仰望的野三关，原来许多人一辈子也没能翻过的野三关，在眨眼的刹那，就被我甩到身后了。
透过凉意的玻璃窗，孤零零的野三关，将南北走向的两条手臂抱在胸前，抱住那一块蓝花布的天。现在，只有坝子里的油菜花，装点着它的一袭青衫，只有风把高架桥下的炊烟捎上来。啊，这温暖的气息，多么迷人！
而一切都太块了！令人晕眩！
看那条从山里喷薄出来的巨龙吧，一道道闪电呼啸着，山里人射出的利箭——那些以前准会转晕头的甲壳虫，转眼，就从恩施城奔到了宜昌城下，从清江奔到了长江。
野三关，这传说中的鬼门关，这曾经压在鄂西身上，令人喘不过气来的一座大山，被沪蓉高速一招制服。野三关，就要成为一个毫无悬念的地名词，从惊险走向平淡，被更多的人忽略，被更少的曾经在此吃过苦头的人，偶尔轻轻念起。
野三关——这传说中的鬼门关，怎能挡得住鄂西的春天？
  
■沪蓉西高速
我亲眼看见过大山里的人，在泥土中用汗水浇灌庄稼，用身体抵抗猛烈的大风；我亲眼看见过诸如疾病、不幸、饥饿的阴影，曾经那么顽强地笼罩着山里人的脸庞。那山顶挥之不去的乌云，是积攒在山里人心头的愁闷。
我还听说，一些人为了生存客死他乡，死在山西的黑煤窑里，死在沿海黑心工厂的机器的嘴巴里，回到山里的只是一盒骨灰；我还听说一些女人被丈夫卖往河南，一些姑娘染上了脏病。
而所有这些都只是因为贫穷，因为大山偏远。
而当我站在沪蓉高速上，在一辆从大山开往城市的大巴里，体验从所未有的速度的时候，我感觉到了贫瘠的泥土在松动，感觉到了整个冬天封冻的大地在苏醒，我还感觉到了车窗外护栏外的岩石上，那些不知名的还没有绽放的花朵，有话要对我说！
我猜测它们要说的一定也是我要说的这条高速，这匹从鄂西大山里分娩出的狮子和高山上的那匹灯笼，一扫山里人头顶的乌云，心头的阴霾。
当我看见那些如雨后蘑菇隆起的镇子，看见那些别墅群一样的村落，看见路边的坡地上升起了久违的炊烟，看见那些朴素的脸上渗出了阳光，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温暖！像一只蜜蜂被一朵美丽的山花迷倒！
当我在车厢里，看见春天从宜昌那边迎头赶来的时候，在那离地面几十米高的高架桥面，我感觉到了整个鄂西都已在这条高速路上飞翔。这条路，既是它起飞的滑翔道，也是它起飞后打开的一对鹰的翅膀！
  
■景阳镇
铺开鄂西这个棋盘，景阳只是一个过河的小卒子。
河是清江，从西到东，把景阳一分两半。爬到几百米高的山顶上，景阳镇恰好只容得下一个巴掌。清江小成那条生命线，数百条溪流缩成细细纹理，凹凸不平的指头，就是那些绵延起伏的小山脉。
这里当然也有爱情，由一支山歌牵红线。还有建功立业的鸿图大志，从童年的橡皮枪出发，在胸腔里发芽。
当然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些，重点是清江里不断涨高的河水，就要从峡口处浮起轮船，从此一日千里，西上重庆，东到江夏；重点是清江上的桥梁，从水面宽阔的渡船到塑道桥，再到如今的钢筋水泥桥，从此北到县城，南到官店，路程节省一半；重点是数次搬迁的景阳镇，搬一次年轻一次，如同苗家少女已发育得饱满，走在那条条街巷里就心花怒放。
重点是我的那些亲人们，过去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如今都苦尽甘来！
  
  
作者简介：向迅，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诗歌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诗刊》《文艺报》《北京文学》《青年文学》《广西文学》《福建文学》《长江文艺》《文学界》《飞天》《鸭绿江》《延河》《散文诗》《诗歌月刊》《敦煌诗刊》《青年作家》等两百余种报刊。入选《2008中国诗歌年选》等三十余种选本，曾获首届《佛山文艺》文学新人奖、石花诗歌奖和中国作协、中国诗歌学会等主办政府及文艺期刊征文奖60余次。现供职于某省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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