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情杂感]说说我当心理医生这些年所经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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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有一天下午放学后，天阴冷冷的正下着小雨，梦洁照例来到公交车站等公交车，因为上午上学时还是晴天，所以她没带雨伞。此刻，她站在毛毛细雨中，头顶着花手帕遮雨，垂肩长发挂上了一层密密的水珠，在身后商店霓虹灯光的衬映下，显得愈发动人。一辆沃尔沃轿车开过来，车窗降下来，有人挥手在喊道：“梦洁，快上来！”梦洁定眼一看，原来是芳芳的爸爸张雨泽。
　　梦洁上了车，车上空调正徐徐地吹着芳香的暖风，车载音响的荧光屏散放着绿幽幽光芒，8声道扬声器里正播放着肖邦的“月光曲”。轻柔的音乐和车厢里温馨的气氛，令梦洁感到如梦如幻。张雨泽拿出香软的毛巾，替梦洁拭去发梢上的雨珠，然后轻轻地在梦洁的鬓角吻了一下，梦洁顿时感到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全身在微微地颤抖。张雨泽什么话都没有说，启动了汽车，沃尔沃又无声地向前滑行。梦洁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她闭上眼睛，身体软软地靠在沙发靠椅上，任凭汽车把她带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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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张雨泽搀扶着喝醉了似的梦洁，进了一家酒吧，在那里他们喝了很多甜甜的葡萄酒，酒吧里有一个小舞池，萨克斯管如诉如泣地在吹奏着班德瑞的“微风”。舒缓的音乐，闪烁的彩灯，张雨泽拥着梦洁，在舞池里缓缓地旋转……，梦洁全身发热，头晕目眩，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是梦是醒，只是将软软的身子，倚靠在张雨泽的怀里，跟着他慢慢地旋转、旋转……。
　　不知何时，梦洁已经躺在酒店松软的席梦思床上，柔嫩、漂亮的脸庞像熟透的蜜桃，白里透红。她双唇微启，闪着红宝石般的光泽，浑身散放着葡萄酒的芬香……，半醒半梦之中，她感到张雨泽吻着她的双唇，两手解开了她的衣裙，她处女的纯洁、美丽的躯体袒露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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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从那以后，梦洁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欢快活泼的像一只小鸟，嘴里不停地哼着歌，脸上笑靥如花。中考的压力也不可怕了，再多的模拟考试都能轻松地应付过去。芳芳感到有些奇怪，过去梦洁总是跟自己一起抱怨考试，有时还会唉声叹气，现在是怎么了？是谁让她变得这样轻松、愉快又充满自信？芳芳不解地偷问梦洁，梦洁神秘地笑笑，悄悄地说：“我爸爸回来了……。”
　　芳芳发现，自从梦洁说她爸爸回来以后，梦洁的外貌变化的挺大的，她待人变得有礼貌了，不再像一个毛丫头那样没轻没重地嘻嘻哈哈了；说话轻声慢气的，很温婉、很柔媚，像个有教养的淑女；她身上穿的衣服款式虽然还是学生装，但色泽、品牌和质地也变得时尚和高档起来，穿上去显得清雅和明丽，她整个人变得越发楚楚动人了。她花钱也大方起来，时时买些零食给芳芳和其他要好的几个同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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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芳芳很羡慕梦洁有一个比自己的爸爸还好的爸爸，她也很嫉妒梦洁的爸爸这个时候回来。过去芳芳总是在同学和梦洁面前夸耀自己的爸爸，梦洁总是用极敬佩和倾慕的眼光看着她，有时候也会小心翼翼地问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电视台方面的问题。可是现在她完全变了，她不再对芳芳的爸爸和他的电视台感兴趣，有时候，芳芳有意提起时，她也满不在乎看芳芳一眼，就又去忙其他的事情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梦洁居然不再去芳芳家里玩了，而过去她那样去的是那样地勤快。
　　芳芳发现爸爸也变了，变得愈来愈年轻和有魅力了，他经常锻炼身体，也特别注重体型训练，穿着也更加讲究，工作也越发忙碌，连周末也很少陪她玩了。芳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过去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会忽然都变得远离自己？她不明白这里面的内在联系，幸亏她不明白，否则她就不会有那么快活和无忧无虑的花季跟雨季了；同样，正是因为芳芳的懵懂，梦洁才有这么甜蜜和生机盎然的花季跟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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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高考阶段就过去了，芳芳和梦洁分别考上了本省的两个著名大学。离开中学校园的最后一个晚上，她们来到月光皎洁的池塘边，晚风轻拂，涟漪微荡，她们在摇曳的柳枝下窃窃私语。梦洁问芳芳，到了大学有什么梦想？芳芳说，我要努力学习，将来做一个优秀的电视节目主持人。梦洁又问，还有呢？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白马王子呢？芳芳说，那自然是像我爸爸一样高大帅气、前途无量的男人啦。那么你呢？芳芳反问梦洁，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呢？梦洁梦呓般的说，我想找一个爱我、疼我，像你爸爸一样的英俊潇洒 清朗睿智 风度翩翩的男人。芳芳笑着打了一下梦洁，说，不许拿我爸爸来做榜样！那是我的专属权利。……。
　　大学的日子欢快而充实，芳芳参加了许多学生社团和社团活动，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的，她几乎忘了中学时代的同窗挚友梦洁了。大二的暑假，芳芳和一帮同学去庐山旅游，在芦林桥上，她远远地看见芦林湖边有一男一女亲密地相携漫步，那男人的身影那么像爸爸，而那女人竟有几分像梦洁！芳芳不敢相信，连忙快步向前，但是由于距离远，待她赶到时，那两人已不见踪影。芳芳马上给梦洁打电话，她说，她在亲戚家。芳芳又给爸爸打电话，爸爸说，他在外地拍外景。芳芳喘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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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不知怎的，从那以后，芳芳对爸爸和梦洁的行踪开始关心起来，她发现一个规律：她如果约梦洁玩，梦洁若说有事，那么爸爸肯定说晚上加班；反过来，如果爸爸在双休日出差，那么梦洁肯定要失踪两天。芳芳心里愈来愈焦虑，她就像胆子小又爱看恐怖片的人，越接近恐怖就越是恐怖，越是恐怖就越想看清楚恐怖，这样的心情一直延续到大三。
　　自从那次在庐山与芳芳偶遇之后，梦洁的心里就再也没有平静过。7年了，这个男人教会了她所有的一切：从性行为到为人处世的方式，还有五花八门的社会、文化知识。对于梦洁来说，他简直就是无所不知的神！是她的一切。梦洁对他的感觉，已经不是爱那么简单了，那是感恩，是敬佩，是崇拜，是依赖、是渴望、是激情、是无时不在的眷恋……。7年来，她一直生活在美丽的梦幻之中，她过得很幸福，很满足；她一直小心地维持着她的梦境，生怕被人从梦中唤醒。现在唤醒她的人已经出现了，梦醒时分迟早要到来的，她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经过无数个辗转难眠之夜之后，梦洁有了一个十分冒险的主意：她要跟芳芳当面谈这7年来发生在自己和张雨泽之间的所有的一切，恳请芳芳原谅他们，不要击碎她唯一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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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梦洁约了芳芳到一家咖啡厅聊天，她们谈到了中学时代的单纯和迷惘，谈到教课书的乏味，谈到某某老师的讨厌，谈到备战高考的疲惫，谈到大学校园里的种种逸闻趣事……。她们谈得很开心，很愉快，末了，她们渐渐无语了，俩人都在迟疑，俩人都在等待对方捅破这张薄纸。芳芳终于先忍不住了，她问，梦洁，你今天找我来是不是要谈我爸爸的事？梦洁非常吃惊！没想到，这个问题是芳芳先提出来，她以为芳芳已经知道了此事，没想到芳芳能这么冷静。为了争取主动，为了赢得她的支持，梦洁于是将7年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芳芳。
　　沉默了许久，芳芳拍案而起，狠狠地一记耳光把梦洁打得眼冒金星，几乎摔倒，芳芳指着梦洁骂道：“你这个无耻的女人！7年了，你把我们原本和睦、温馨的家庭搞得七零八落，我爸爸多次要跟我妈妈离婚，我妈妈跟我爸爸是大学同学，从来是相亲相爱，亲密无间，无数人羡慕他们的美满婚姻，是你的出现让我爸爸变了心，他竟然还为了你，动手打我妈妈！我妈做错了什么？竟得到这样的惩罚？有多少个晚上我们母女俩抱头痛哭，我们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苦苦地寻找答案，不知是你，我的同窗好友，我的好姐妹，我妈妈眼里最乖巧的女孩！是你毁了我父亲在我心目中那样完美无缺的形象，是你破坏了我父母20年的感情，是你祸害了我们全家！你用刀子扎我的心，竟然还有脸要我原谅你？要我放任你的罪恶！要我成全你们！呸！你做梦去吧！”芳芳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叫你身败名裂！我要叫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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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3天后，梦洁所在的大学校园BBS上，出现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某年级某班的女生，就是那个曾经获得“第六届校花校草大赛”的季军——梦洁，多年以来插足别人幸福美满的家庭，勾引年纪够做她的父亲的男人，造成别人夫妻感情破裂，婚姻走向失败的恶果。这条帖子，还历数梦洁所穿着服饰的品牌及价值、所使用的化妆品与护肤品的品牌及价值、以及她自幼没有父亲，母亲是个退休的穷教师、还有她家在外地，却几乎夜夜外出，周末从不在学校的事实，还附上了梦洁穿着大家熟悉的外套与一个男人一起出入高档消费场所的背影照片等等。
　　这条新闻一经发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校园网上议论纷纷。原因有许多，最主要的是：梦洁是全校瞩目的明星级人物，她的气质高雅，容貌亮丽，光艳照人，所穿服饰又华丽时尚，平常就是女生们的模仿的榜样，也是无数男生们的梦中情人，人们都以为她出身于名门望族是个大家闺秀，这下子的好了，大家终于知道了她出手阔绰、消费高档的原因所在了！顷刻间，诅咒、谩骂、轻蔑、嘲笑、攻击、诋毁……各种脏水都向她泼来，梦洁的美梦世界瞬间崩塌了！她崩溃了，一个晚上，她到一家宾馆开了房间，服下大量的安眠药企图自杀，幸亏被服务员及时发现，迅速送往一家邻近的医院抢救，才不至于出事。后来这家医院请我会诊，经过与梦洁的彻夜长谈，我知道了上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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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王教授，我的一切都毁灭了，名誉、前途、爱人都没有了！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梦洁躺在病床上，无声地流着泪说。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温和地对她说，“在校园BBS上跟帖的人只是一小部分，他们过去要么对你抱有成见、或妒忌你，要么追求你失败而怀恨在心、或没有分析头脑盲目跟风，总之是不了解你的一部分人，其余大部分人都在静观其变。你现在有三条路可走，一是被击垮了，自杀或者逃避，大家就会相信芳芳的帖子里的话，因为你羞惭、愧疚，无法面对；二是你发帖子跟芳芳争辩，这正中下怀，芳芳正巴不得呢!你们争来争去，事情越抹越黑，等着看热闹的人可高兴啦，最后受到伤害的人是你和她们全家，包括你最不愿伤害的人——芳芳她爸爸；三是你咬紧牙关，挺起来，照常在学校里上课、用餐、休息，有人问你时，你就笑笑说，‘那是疯话，是一派胡言，你们也相信？’芳芳的帖子里惟一能够使人产生疑问的，就是你的衣服和高档消费。你可以说，‘这的确是我男朋友给的，他在外地工作，他是谁？我不想向大家汇报。到时候，大家自然会明白。’这样时间一长，大家就会对这件事失去兴趣，你就平安渡过了危机。你认为以上三条路，你走哪一条最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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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梦洁没有哭了，但还是忧心忡忡：“当然是第三条路最好，但是，那样的话，我的压力太大了，我可能顶不住。”
　　我说：“任何一件事情在人身上产生的压力，10%来自于事情本身，90%来自人的内心——这是心理学科学研究的结论，无论好事、坏事，都是如此。你感到了危机，是因为你的内心被引发了危机，所以，关键是要解决你的内心危机，心理医生就是干这个活的。你说你顶不住，这不要紧，我会帮你的。”
　　“要是芳芳继续在校园网上骂我怎么办？”梦洁心有余悸。
　　我摇摇头说：“不会的，她能用的弹药已经用完了，如果再闹下去，就会伤及自身和她的父母了，尤其是她的父亲，明白人都不会这样做。万一她一时气愤，一意孤行的话，你也可以把她的手机号码给我，我会让她放弃这场两败俱伤的争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