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组诗）

刘炜

素描（组诗）
刘炜

素描1

白杨树站在河边
又高又大，一只喜鹊
从早到晚,对着它说尽好话
俗话说马屁不天亮
喜鹊的巢搭在树的肩上
只要树随便找个理由
就能把鹊巢当违章拆除


起风了，白杨树喧哗的声音
比拆迁大会还要嘈杂
一片树叶代表一个人
最少也要千人以上
而声音最大的不是钉子户
就是迁拆办的屌毛干部


只有父亲还像走前一样
唯唯诺诺地说着他的口头禅
鸡蛋斗不过石头，胳膊扭不过大腿
可父亲不知道现在的马屁
已不是几句好话的事情
必需得兑成真金白银


其实,人不能太老实
就像喜鹊的赞美，
连我听了都觉得脸红
可昨夜的一场台风，白杨树只抖了抖肩
喜鹊，还不是一样无家可归


中秋之后，树叶飘落
那些开会的人，总是不欢而散
素描2

妈妈，妈妈
我接连喊了几声
没人应答，只有一条小狗
出来迎接，摇头摆尾与我亲热
竹园里的母鸡在扒土抱窝
小鸡在戏着昆虫
草垛上，南瓜红的红
绿的绿，绿的烧汤
红的做饼，南瓜种子晒晒
过年炒着分给孩子
猪圈上爬着葫芦藤
风吹着葫芦，沉甸甸地像装满了
大麦酒，一劈两就是两只水瓢
只是串场河的水，已不能取一瓢饮
猪圈后面的青椒，长势喜人
初秋的天气，比夏天也凉快不了多少
我在田角搬了只无籽西瓜
解了下渴。妈妈，妈妈
我又喊了几声，晚玉米地的青纱帐里
才出现了母亲的身影
70多岁的人了，一大早
就沾了一身露水与泥巴
素描3

秋天，从肌肤深入骨髓
像染上了风寒
找张止痛膏，止疼
抵挡一下，乡愁
越来越白的霜冻
一条做旧的牛仔裤
膝上的破洞，是故意的落叶
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喧哗
像是美国从伊拉克撤军
说得快，撤得慢
编些借口，也要留下一些
蟋蟀的叫声听起来
并不很圆，有棱角
很容易让草木发生刮伤
尤其是夜里起风
大雁南飞，白天转移到晚上
像生化报告上的病变
或者，古代的一次暴动
揭竿，就像拆断树枝
看破白色的骨骼。月亮
只要把手放在胸口
就能摸到，比举首或者低头
更节约能量。尽量不说话
保持伶牙俐齿，等中秋月圆
能确保咬下一口
吴刚与嫦娥的国土，供世人
品尝，我不知道
这算不算侵略。但必需说明
月亮的每个圆缺，绝对
不是一个人能左右
嫦娥与吴刚亲嘴的日子
是胖的，吴刚砍下桂花
酿酒，嫦娥抱着玉兔想家的
日子，是瘦的
中秋节，月亮最圆的时辰
也是大海与乡愁涨潮的时辰
乡愁是秋天的心
秋天与心的上下结构
一辆可拆卸的车子，春天
我们拆下保养，秋天再装上



素描4

只要时间稍一停顿
蟋蟀的就会露珠一样落下
它在草叶上走动的痕迹
闭上眼睛就像闪电
擦着涂满了红磷的大地
左一下，右一下
就像擦着一只转潮的火柴盒


而一旦风抽走了时间这根透明的线
就像从体内抽走了骨骼
一堵仆然倒地的墙
历史的秦砖汉瓦，也只是些破败的瓦砾
蟋蟀的叫声，会比相思更乱
比项链上散落的珍珠更乱
乱到童年滚过的玉球
总是无法准确进入岁月预设的圆


只要时间稍一停顿
蟋蟀就会露珠一样落下
但倘若停的是蟋蟀
时间会不会突然凋零呢
与蟋蟀的叫声相比，即便再过几千年
我也最多算是群乐村
最轻的一声咳嗽

素描5

城市在不断地向外扩张
他圈地的速度像做扩胸运动
有些张牙舞爪，狠不能把四肢
加长，像改装的货车
不断地增着吨位，一路按着喇叭


先掐去了春天的头颈
再折下春天的翅膀，然后是胸脯
大腿，乳房，生殖器......乡村
只剩下鸡肋,以及菜花皱巴巴的鸡毛
从育红路到湿地公园
一只昆虫,走在蛛网上
随时将被吞噬


站着，我也就是一间破旧的平房
倒下也量不到两个平方
这个贪婪城市，早已迫不接待
它要把所有的土地，都建成城市的
鸽子笼。一眼看去
将比坟地里的坟墓还要密集


在浴场与洗头房的红灯下
一个阳萎患者，有些萎靡与自卑
望着超市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
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食草动物
而我居住的城市是只食肉动物
从育红路到湿地公园
或者，走得更远一点到开发区港口
我一直是挂在它嘴边的一块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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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牛

呵呵，刘炜朋友语言宽泛~~~问好。

刘炜

提前祝伯一兄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