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嫂的幸福生活（编号：045）

激情冬阳

三月，风和日丽。田野里大片的油菜花把这个只有百人的小村庄映得鹅黄、鹅黄。刘嫂穿着大红的小夹袄，骑坐在脖子上系着红缎带的小毛驴上，戴着礼帽的华哥一手牵着毛驴，一手不停地从褂兜里掏出喜糖撒向前后跟着的小娃们……
    30多年前的那天结婚情景，刘嫂仍经常甜蜜地回忆起来。
    刘嫂身材小、但人长得不瘦。在家里就是个勤劳、善良的种田“行家”。过门后，婆家家里家外样样抢着干。华哥虽然文化不高，但人非常精灵，吹拉弹唱，算盘笔下都难不倒他，在庄上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因此，婚后刘嫂虽住着茅屋草舍，但夫妻两人的生活也有不少乐趣。
    华哥有个不良的嗜好，爱赌博。只要庄上有人叫，不管是扑克、牌九、麻将，全上。为此，刘嫂多次劝他也不管用，索性就不再劝他了。刘嫂有时反想，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像她一样整天就是田里和家里吧。
    那是分田到户的第二年夏天，刘嫂正在场上晒着麦子，忽然天空乌云袭来。眼见着要下雨，把刘嫂急得不得了，她一口气跑到庄东头的二祥家，叫华哥回家收麦子。谁知华哥打扑克正在兴头上，敷衍着说：“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刘嫂就又一路小跑赶回场上，顾不得擦把脸上的汗水，立即用笆斗装麦子往家里到。倒着、倒着，雷阵雨猛烈地下了起来。刘嫂脚下一滑，肩上扛着半笆斗的麦子连人带麦跌倒在雨中，鲜血伴着雨水从她的小腿上流了下来，刘嫂小产了。这是她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啊。雨中的刘嫂在地上痛哭不已。幸亏回家躲雨的隔壁张二奶奶路过才把她扶进了屋。而她的心却冷了。
    少顷，雨停了，天又放晴。散了场子的华哥一路哼着小调回家。
    走到门口，见满场都是雨浸泡过的麦子，才想起刘嫂找他的光景，忙急步跑到屋内，见刘嫂正一个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华哥知道因自己好玩，不但麦子遭了雨，刘嫂怀的孩子也掉了，非常后悔，他连打自己三个嘴巴，发誓再也不赌了：“再赌，就不得好死。”
    刘嫂见此，忙用手捂住丈夫的嘴：“我不让你赌，没让你发这个毒咒”。
    然而，玩“野”了的男人，心收不回来了。
    此后几年，刘嫂再没怀过孩子。华哥赌的更厉害了，常常夜不归宿。刘嫂的心也渐渐碎了。
刘嫂结婚后的第8年，终于又有喜了。她的家庭生活伴着这喜气也好了起来。不但华哥不赌了，而且还照应了刘嫂的生活，抢着干重活，这让刘嫂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次华哥在下地干活时，竟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吓得刘嫂连忙将他送进了医院，华哥被查出患了癌症。刘嫂的天仿佛塌了下来。她东挪西借凑够了手术的费用，才将华哥的命保了下来。术后，刘嫂再不让丈夫做田里的体力活。农忙季节，让华哥在家里烧烧煮煮。她想，只要有华哥在，到家里有口热的吃就行了。
    十月怀胎，刘嫂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小凤，全家人非常高兴，一家人似乎忘记了曾经的阴霾。随着时间的流逝，华哥身体也恢复得很好。几年后，与常人无异。他不说，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患过重病的人。
    有一天，华哥悄悄地跟刘嫂商议，想生个儿子。刘嫂说啥也不同意：我只要有你和小凤就知足了。她想，华哥看病的欠债刚刚还完，家中生活刚有好转，怎么能再超生二孩增加家庭负担呢？
    然而，整天在家里闲着没事的华哥常常手痒痒的，他借消遣为名，又与几个赌友玩起了“牌”。一而再、再而三，早把刘嫂的“规劝”抛到了脑后。由于经常熬夜，身体每况愈下，术后第5年华哥不幸去世。怨恨交加的刘嫂哭得死去活来，她真想一死了之，追他而去。但看着年幼的小凤，又于心不忍。她常常摸着小凤的头说：“孩子，你长大后，可千万不能学你爸赌啊”，小凤眼含泪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失去丈夫的刘嫂，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村里的计划生育协会将刘嫂家列为帮扶特别对象，经常予以救助。农村里大部分是体力活，非常累人。每到农忙，村里就组织青壮劳力突击帮助她家抢手抢种。逢年过节，村里又送来了米面鱼肉。刘嫂在艰难的岁月了感受到了计生协会的关爱，她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小凤也上学了。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凤7岁就学会了做饭，她能早早地煮好饭等着妈妈回家吃。每每如此，刘嫂总感到十分欣慰。那天是星期天，小凤见妈妈一早又下地干活去了，十分心疼。想来想去跑到隔壁张二奶奶家，恳请二奶奶帮她杀只鸡。二奶奶知道刘嫂家只有3只鸡，刘嫂平时连鸡下的蛋都舍不得吃，怎么能杀鸡呢？凤说：“是我妈妈请你杀的，凤要吃鸡。”二奶奶没法，帮凤把鸡杀了。中午，刘嫂从田里回家，凤忙抢着说：“今天早上有一只鸡不知怎么死了，我请二奶奶帮我杀了，你吃吧”。刘嫂说：“那你怎么不吃哩”，“我吃过了”。刘嫂喝着鸡汤，泪在心中流淌。第二天，二奶奶告诉了刘嫂杀鸡的事。得知真相的刘嫂万千语言难以表达，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会用金钱难买的“谎言”，学会了关心、照顾妈妈。那一刻，刘嫂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母亲。她在心中发誓，那怕再苦再累也要把凤培养成人。
    岁月无情，人生有意。一晃又过去了10多年，凤没有辜负妈妈的希望，顺利从大学毕业，应聘在苏南一家大型企业做主管，年薪30万元。几年后，又嫁给了一位当地小伙为妻，在城里真正安了家。刘嫂也成了这个小村里令人羡慕的老人。年前，凤夫妻俩从城里回乡，要把刘嫂接去城里生活。可刘嫂说什么也没同意。刘嫂平淡地说，几十年了，靠着计划生育协会的帮助，一个人过也习惯了，孩子们在城里能有个家就满足了。她的根在土里，离开了家乡，兴许就活不下去了。
    刘嫂还同以前一样在这个小村庄迎接着每一个日出日落，过着幸福的晚年生活。只是常常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幸福地回忆起那天结婚的景象，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胡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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