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碎屑（组诗）

刘炜

生命的碎屑（组诗）
刘炜





1。 又不是第一次说不行


从幸福大道到开发区
再从开发区到劳动大厦
我的手机里，只记了一个号码
吃过午饭，我犹豫再三
对着这个纺织厂招聘粗壮工的
电话说：四十七岁的能要吗
电话那边说，大二岁不要紧
只要干得动就行
我问，主要干什么
电话那边说，装卸纱
能搬四五百斤就行
我说，我想我不行
打完电话，我坐在电脑前
继续写诗，为什么要脸红呢
作为一个男人，又不是
第一次说不行



2。哀悼


医生，把切下的子宫给我看
大小有初生孩子的头那么大
酱红色的，全被肌瘤填满了
就像包子，子宫只是一层包子皮
肌瘤才是馅。这给人想象力的东西
被医生从妻子的体内切下
我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就像医生切下的
不是妻子的子宫，只是机器上的一个零件
一个坏了的零件，危及生命的零件
一个必需切下的零件。我面对妻子切下的子宫
就像是面对一堆垃圾。我对自己的冷漠有些怀疑
但妻子醒了麻醉，只是摸了摸肚子什么都没说
出院后，她把家里的安全套避孕药全扔了
就像是给子宫的殉葬品，或者最后的哀悼


3。鸟人

树上的鸟早出晚归
我也早出晚归
我与鸟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鸟羡慕人强悍
人羡慕鸟自由



4。春梦


梦，每个人都会做
梦是现实之外的
又一个世界
有时你在别人梦中
有时别人在你梦中
梦，没有法律的栅栏
也没有道德的约束
所有的言行
都可以随心所欲
就像一只刺猬
只有在梦里
刺才可能柔软
梦归纳起来
就两种，美梦与恶梦
春梦只是美梦的
一个品种，想怎么做
就怎么做
想和谁做，就和谁做
只要你不说
谁也不会知道



5。荒芜


今年的花菜
只收1角2
母亲的话
让我听得有些心酸
可我没有办法
从1角2
1斤的花菜里
取出母亲的艰辛
汗水，和施下的化肥
我只能对母亲说
1角2就1角2吧
总比烂在地里强
深更半夜，我还伏在
电脑前写诗
却很少有人问津
我情愿这么多年
走路想，如厕也想的
不是诗，而是锯子
瓦刀，车床
或者，就是母亲
地里的花菜
我戒了烟，戒了酒
就是没能戒了诗
不过不要紧
一个爬不到塔尖的
诗人，很快就会被忘记
他的诗，他的青春
他的理想，他的爱情
也会随之，花菜一样
烂在地里



6。死亡，只是一次失忆


春天是个花房
所有的花，都在等着
一场风雨，一生中
我们会忘记一些事
一些事也会被重新想起
初恋时，我曾说过
想变成一只蚊子
咬你一口，然后宁可
一巴掌让你拍死
只是月圆月缺
七年之痒
说过去就过去了
接下来的相濡以沫
恩爱情仇，看起来
也只是小菜一碟
春天是个花房
我们与花儿一起
都在等一场风雨
花落知多少的事
只有花儿心知肚明
但是时间，还是会要求
我们，把所有的事
一起忘记





7。好人也会羡慕坏人的日子


王二又赌输了
王二又把房子汽车卖了
王二又离婚了
反之，王二又赢钱了
王二又买房买车了
王二又结婚了
在这个偏僻的小镇
听人谈起王二
绝对就像是讲故事
王二靠赌博，放高利贷起家
几起几落，起起落落
有钱嫖娼，吸毒，买车买房子，住宾馆
没钱借高利贷
还是嫖娼，吸毒，住宾馆
香烟都是A字头的软中华
王二小学文化
小学文化的王二说
别看好人总是装腔作势
好人也会羡慕坏人的日子

吴茂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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耘平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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