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吴茂华

                                家

    老布起夜，在门口被一拌，似有什么怪物，吓掉半个魂儿。定神发觉是个人龟缩着，身上裹着破棉絮。满天漆黑，呼啸的东北风把天地刮得更静。
    把人抱上泥铺，捻亮油灯，是个头发长的女人。烧水喂女人，良久才知魂脉，泣不成声。一等天亮，就去报告村支书。一群人围住她，一个说话侉得听不懂的女人，审贼一样：啥地方人？有公家证明吗？
    女人哭够不停。老布说，这是干部在跟你讲话呢！
俺家在山东，今年夏天遭水灾，俺男人与伢子被大水淹死了，家也被大水冲走了……
妇女们听后纷纷落泪同情。空旷的乡村，下起晚雨，为人间多添了景致，也多添了忧愁。
    村支书见老布惜宿，踢过一脚，叫自家女人搞来半瓶酒和两个菜，与老布一直吃喝到大半夜。还不时耳语：你打了十几年光棍，早该成家了。别穷讲究了，趁着酒兴，和她一被窝睡了。
    哪能？得问人家愿意不——
    村支书不容老布多说，反手把门锁上。
    侉女人吓得直发抖。天太冷了，老布硬把她推到床上睡。烟叶没了，把稻草揉碎，一直抽到天明。
    村支书与老布乃光腚之交，有意成全，却是两夜的清白。
    事情传开去，人人称奇。
    侉女人为之动情，发誓一辈子要给老布洗衣煮饭。
    村支书喊人开会。
    村里人团成堆叽叽喳喳，口粮早分到各家各户。又碰上减产年，村里粮仓里没几斤存粮，这动不得的
    村支书气得开始骂娘了：人家千里逃出一条命。老布这人就是他娘的厚道，才打了十多年光棍……
    ……每家出二斤半粮，村里出五斤油，二十斤豆腐，把事办了。
    老布光棍一人，无房。村里照顾他，喂猪。落脚豆腐坊。屋里堆满杂物，老布的铺挤在东南角。
    村支书又叫来人，沿豆腐坊再搭间简易草房。挖土方，泥土墙，梁木料是村里的，连个木门也没有，用的是柴门。那一笔建房工钱先挂在村里帐上。村支书家管饭。
    新屋沏好，侉女人手巧，把几幅旧宣传画擦干净，贴上墙。地上铺上收拾得干干净净，尤其她剪的喜字，红得耀眼。
    择上吉日，到村代销店赊了鞭炮与酒。全村没落下一个，参加老布与侉女人的婚礼。村支书把酒倒在几个大土碗里，轮流一口一口喝下去。连不沾酒的女人伢儿都尝一口。后轮到村支书，一咕隆喝光了，大伙都怪村支书讨便宜了。炮仗单响多，大伙吆五喝六喊吉利。
    村支书倒下仅剩下的酒叫老布和侉女人喝交碗酒，气氛一下子热到了高潮。
    老布终于成了家。侉女人也有依靠。农闲时，村人跟侉女人学侉话，学不上几句。唯老布句句听得懂。
    来年，生下一女娃，眉清目秀，十分招人爱。
    十九年后，老布女儿成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 本帖最后由 戚涤尘 于 2008-7-11 08:38 编辑 ]

戚涤尘

结尾，令人回味无穷。

芭蕉叶下

虽然迟了十几年的家，对老布来讲家的温暖却不差，
侉女人的降临是上天对善良老布的眷顾，村支书和乡亲们的凑合是大家对老布的照顾，
原来善良还本善良！十九年后的大学生丫头是迟来的爱情迟来的幸福的见证！

无悔寻梦人

一个光棍汉能坚守自己的“贞操”，全体穷乡亲能互相帮扶，为什么在物质严重匮乏的情况下，人的思想境界却能如此高尚呢？为什么物质生活富裕有了，人的精神品格反而退化呢？

无悔寻梦人

小说文字精练，人物命运一波三折，写得很好，但出现了好几个错别字，望引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