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诗人——浅谈姜桦诗集《纪念日》的大地情怀

雷火

大地的诗人

——浅谈姜桦诗集《纪念日》的大地情怀

                                 雷  火

    姜桦新的诗集《纪念日》出版了，打开这本诗集，走进他的诗歌，从他清丽秀隽的文字和缓慢而深情的吟咏中，熟悉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这位20世纪80年代就以独特的乡土诗歌和滩涂诗歌走向全国的诗人，依然用他充满深情的笔，倾诉着对生他养他的故土的挚爱，述说着对给予他不竭的创作源泉和灵感的滩涂的依恋，表达着对赋予他激情和启迪的大海的仰慕，和对倾注他青春活力、柔肠百转的爱情的向往，对现实、人生和生命的思考。较之诗人的上一部诗集《灰掠鸟之歌》，这部诗集，体裁更为广泛，视野更为开阔，安静的诗行间更多了几分深沉、厚重和苍凉。这是他在诗歌创作上，思想和艺术更臻成熟的标志。更为难得和可贵的是，他在观望星空的同时，更多的却是俯下身来，甚至是跪下身子，用自己咳出的血，用近于宗教的形式，虔诚地为这片土地而歌咏吟唱。他的诗属于盐阜大地这片土地，更是这片土地生长出的粮食。

    在这部诗集中，卷首的第一辑，诗人取名为“木”，收集了近年来诗人写给梦缠魂绕的故乡的诗。在五行中，木，为东方木，东方为太阳升起的地方，又是四季之中春天的方位。所以东方木，是在阳光雨露里生长的植物。读罢此集，看出诗人是以一种感恩的心情，倾诉着对故乡的爱。一个叫作“姜塘”的名不见经传的苏北小村庄，正是诗人的根系所在，她诞生并哺育、滋养着一个乡村少年逐步成长为一棵树。正是那贫瘠但温馨的故乡，给了他生命，同时也给予了他诗歌的生命，他的诗才有了今天的茂盛，并深得广大读者的喜爱。但在这部诗集里，在姜桦的笔下，故乡，已不仅仅是一种乡愁，更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忧伤：“雨水缘着树木细密的根须／爱缘着光阴温润的嘴唇／沿着旧时光，你找到了姓氏／缘着道路两旁葱茏的庄稼／我找到了久已失散的亲人……//我敢断定：姜塘！／除了我，从来不曾有人/为你写过一句诗／因此，我在此跪地请求／请你能接纳我！接纳我／像大地，默默接受这千年不断的雨水”（《姜塘》）。从这首诗中看出，故乡对诗人来说，已经有了一种陌生感。到底是一种怎样的陌生感，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陌生感，诗人没有说。但跪伏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上，从诗人那撕心裂肺的呼喊，泪雨滂沱的乞求，让我们感觉到的是诗人对故乡产生的陌生感。在这里，诗人用反衬的手法，增加诗的感染力。面对现代文明对农村田园式的家园的摧残和毁灭，诗人更多的是一种哀痛中的无奈。而《故乡的方向》这首诗，给我们带来的更是一种震撼：“冰冻的雪堆满一路／回故乡！这风雪再猛、再大／我也知道家的方向／／小路没了／那条弯弯的小河还在／小河没了／那片郁郁的树林还在／树林没了／那座高高的村庄还在／村庄没了／那一片低矮的坟墓还在”。故乡，再也找不到一条清澈干净的河流，再也找不到一片尉蓝的天空。曾经飘着炊烟等着游子回家的村庄，也因征地而迁移，老的亦已老去，年青的早已到城市的边缘为了生存而刨食。只有埋葬先人的坟墓还在，并告诉诗人，这里曾是他的衣胞之地！这种痛是痛人心肺和骨髓的。故乡的美好，已仅存在儿时的回忆里：“记得她的红衣裳、丫角辫／一只大肚子蝈蝈／将夜晚啮咬出磕磕绊绊的毛边／月亮底下，沿着一条小河的方向／跟着歌声，童年／一去就没回来” （《回忆》）。

    诗集第二辑，诗人取名为“水”。这是姜桦近年来滩涂诗歌的选辑。水生木。壮美原生态的滩涂，一直是他自写诗以来创作源源不断的的泉眼。正是这芦花飘飞，盐蒿红紫，白鹤翔集，海浪如歌的滩涂，给了诗人以无限的想象和无尽的灵感，激发起诗人创作的热情，他并将由此愤涌的无尽的诗篇献给这片神奇的土地：“等／等一个人能象我一样地爱这片土地／等啊／只有她看得见我咳出的一摊粘稠的血” （《等》）。“但我相信鸟是说出了真心／一定说出了某句类似爱情的话／它一开口，滩涂上的花／一下子都开了出来” （《遮盖》）。“只有到了十月，秋风吹来／我隐约听见苍穹，听见／夜色之下，一只鹤在鸣叫／那声音，洗净天空中的云” （《必须忍住的白》）。在诗人的笔下，滩涂仍旧是那么美丽而富有诗意。但诗人的眼眶里早已满含泪水。如果说在上一部诗集《灰椋鸟之歌》中，诗人已经从滩涂的自然之态，写到了海边淡淡的“铁锈红”，在这部诗集里，更多的已然是一份沉重和悲怆：

要暂时停下我的书写

仿佛向日葵，低下自己沉重的头

要站起来，注视一棵树突然中断的年轮

要找到一把直达天空的梯子

用风、眼泪和哭泣

将那道锈蚀的闸门打开



要留住一条河，已经

到了入海口，突然回转身子

它并非为了返回，就这么站着

站在岸上，站在一排落叶飘零的树下

那芦苇上发黑的水渍

说出了河流的固执

——《沉默》

    是什么让诗人这么忧伤？！实际上诗人知道，即使“那芦苇上发黑的水渍，说出了河流的固执”，“找到一把直达天空的梯子，用风、眼泪和哭泣”，却已再也打不开“那道锈蚀的闸门”！滩涂无节制地被开发和利用，一个个化工项目的引进所引起的大面积的污染，连近海的鱼虾都不见了，更不要说芦苇、还有那些花儿鸟儿的命运。因为改为农田和发展养殖，滩涂面积逐年在减少，不知丹顶鹤冬天回来还会不会认出自己的家园，更不知将来的某一天，是否还会有它们的栖息之地？诗人一次次发出这样的考问。而在这首《海边的树林》的诗中，诗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现在，一切正在被打破／风车巨大的叶轮转动/静的大海，迟疑的/波浪忽高忽低、忽左忽右／鸟的歌声变得如此紧张、局促／我不得不怀疑，这从今往后的生活／是否也将和我一样，整天假模假样”。海边巨大的风车在诗人的眼前转动，但这“风车”也只是唐吉·诃德的风车，这是诗人的悲哀之处，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悲哀之处。面对这面目全非的滩涂，诗人内心的痛，是在清醒中无力回天，抿紧嘴唇咬破舌头的痛！

    土生万物，滋润着万物的生长，而落叶归根，万物又终将归之于土。在这部诗集中，诗人把对现实、人生和生命的深度思考编为一辑，并取名为“土”。土地深沉，坚实，厚重。每个人的生命亦诞生于此，并最终陨落于此。这不仅体现出诗人对土地的崇拜，同时也是诗人悟透人生后的一种豁达，更是已过不惑之年的诗人的一种沉静、成熟的回望：“只是它至今没说出我／一直等待的风，会朝着／哪一个方向吹，还未及／一口咬定我生命里的／那些，因与果、善与恶” （《风霜》）。静水深流。在这首诗中，经历过许多人生坎坷和风浪后，从诗人对自己走过的岁月的回顾和反思中，诗人在感叹时光如过隙之驹、来不及回头望一眼的同时，却一直快乐地直面人生，并且是勇于解剖自己的。得与失对诗人来说，早已淡如水浮如云，但诗人仍然在努力探索生命中经历过的那些 “因与果、善与恶”。一个真正的诗人，视人格、自由和尊严如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要。在《伏笔》这首诗中，诗人直逼自己的灵魂，在叩问“一辈子，一棵小草尚能举得起一朵花／我却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正抬起过头”？这是需要一定的胆气和勇气的，这也正是诗人的可贵之处。诗人在拷问自己，实际上也是在用他的诗提醒读者，叩问读者：草木一秋，尚能仰着头，挺直腰，有尊严并美好地度过短暂的一生，而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是否能真正做到？诗人在这部诗集中，几次谈到死亡，而面对死亡，他竟又是如此地坦然，在对丑恶控诉的同时，最终是对至真美善的追求：“几十年，我所经历的都是阴影／如此，我注定逃不出黑暗的追逐／尘埃虽低，比我还高过一头／……/让我死去，赶在黎明之前／让我匍于旷野，与小草野花为伴／小草很好，起码，她留得住雨水／野花很好，起码，它能发出真香／梦和大地纠缠不断，当然，最好／将我就地掩埋，在天堂入口处／我手执火把，一边忏悔，一边等你” （《死去》）。

    《纪念日》中所收录的诗歌，始于2008年4月，结束于2011年4月，前后跨度整整三年。所选150余首诗歌，应该是集中代表了姜桦诗歌创作的最新“时态”。《纪念日》的出版，无论是对盐城文学事业的发展，还是当代诗歌创作的探索，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自1981年开始发表第一首诗歌，姜桦的诗歌写作已经持续了整整30年，先后出版了五部诗集，并且参加过中国诗歌界最高水准的“青春诗会”，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30年来，姜桦诗歌的根一直深扎在他生活的太平洋西海岸的这片土地。姜桦，这位出生并生长于苏北盐阜大地的诗人，他用他的诗实践着他曾许下的诺言：“做一个大地的诗人”，从《老吉它》到《男朋友》，从《大地在远方》到《灰椋鸟之歌》，再到这本《纪念日》，通过他的这一部部诗集，一首首诗歌，我们欣喜地看到，他是担当得起“大地的诗人”这个称号的。他的诗的脉胳里，始终流淌着这片土地的血和泪。而滋养着他的这片土地，也会记住诗人用自己咳出的血，所表达的对于这片土地的挚爱。

2011．8．29

风轻云淡

如此诗评真想一睹为快！问好！

凤飞

期待读到此书

寰宇

期待中

雷火

谢谢风轻云淡的鼓励！

雷火

雷火

原帖由 凤飞 于 2011-9-2 20:48 发表
期待读到此书

谢谢并问候！

吴茂华

已经在博客上读了，提！

雷火

原帖由 吴茂华 于 2011-9-3 20:22 发表
已经在博客上读了，提！

问候茂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