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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小说] 网吧里的“热心大哥”(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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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8-13 22:12:3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夏天的早晨,太阳已把东方的云朵染红,钱昌耀还没有起床。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阵阵凉风透过窗纱,把窗帘下摆的压条吹得“叭嗒”作响,应和着钱昌耀均匀的鼾声。
  突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剧烈振动起来,钱昌耀惊醒了,抓过手机打开一看,有个陌生人发来短信:“你儿子已被绑架,限你中午12点钟前带6万元现金到泰州赎人。”
  大清早谁开这种玩笑,真无聊!钱昌耀嘀咕着将手机丢到枕边,又沉沉睡去。他太疲劳了,夜里坐长途车赶回,躺下还没不足3小时。可鼾声刚起,那骚扰短信又发来,再次将钱昌耀搅醒。他火冒三丈,想把那个恶作剧的家伙痛骂一下,对方却关机了。
  钱昌耀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望着那陌生的手机号码发愣。良久,他打通妻子的手机:“喂,儿子呢?”
  “睡在同学家,夜里不是跟你说了吗?”妻子王桂红正在人民公园晨练。
  “同学叫什么名字,家在哪儿?”
  “同学叫祁峰,住老无线电厂附近。”王桂红回忆说,“他爸爸有个手机号,好像是139xxxxxxxxx。”
  钱昌耀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不正是刚才发骚扰短信的号码嘛!他慌忙套上T恤衫和裤子,边系裤带边往楼下冲,匆匆爬上后面一幢住宅楼,叩响交管所郭所长家的门:“你女儿在家吗?”
  郭所长的女儿叫婷婷,是钱昌耀儿子的同班同学,她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瞪大眼睛听钱昌耀讲明原委,语气坚定地回答:“我们班上没有叫祁峰的同学!”
  “其他班上呢?”钱昌耀额头渗出黄豆大的汗珠。
  “其他班上也没有,”婷婷摇摇手里的钢笔说,“肯定没有!”
  钱昌耀面色蜡黄,掏出手机冲妻子吼道:“你死在外面干什么,赶紧去派出所报案!”


(二)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王桂红坐在城北派出所值班室里,脸上流淌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呜呜嘤嘤半天说不出话来。
  “别急,你慢慢说。”值班民警给王桂红倒了杯纯净水,然后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做笔录。刑警大队队长郑锐也已闻讯赶来,默默地立在窗前,一边吸烟,一边聆听王桂红时断时续的叙述,偶尔拧紧眉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能让一个十五六的孩子随便在外面过夜呢?”
  “还不是因为公司开质量分析会嘛,接近9点钟还没结束,”王桂红埋怨道:“一个男人打我手机,自称是祁峰的爸爸,嗡声粗气地说,外面雨太大,留我儿子过宿,叫我放心,说明早亲自送我儿子回家。”
  “你儿子为什么要到祁峰家去?”值班民警问。
  “昨天临下班,儿子打来电话,说他从补习班直接去同学家借英语磁带,不回家吃晚饭了。我刚想说什么,经理室通知开会——”
  这时手机铃响,王桂红连忙接听:“小军找到了吗?”
  钱昌耀的声音十分响亮:“张老师说他这几天请假,根本没去上课!”
  “啊?”王桂红大吃一惊,她刚想问什么,钱昌耀那边的信号中断了。这些天她都是亲眼看儿子钱文军背书包出门的呀,怎么没去上课呢?儿子入秋就上初三了,为把他英语成绩拉上来,特地找了重点中学的张老师,让儿子参加张老师的补习班,每天下午上半天课。还要求儿子上午在家看经典名著,每天阅读量不少于10000字,每周再写一篇读书心得。王桂红觉得,孩子他爸走南闯北做生意,自己在家无论工作多忙,也要担负起教育好下一代的重任,孩子每次测验考了多少分,口袋里有多少连零花钱,她都了如指掌。暑假里儿子既没有闲空也没有闲钱,不应该惹是生非的呀!
  忽然王桂红手机又响了,钱昌耀心急如焚:“那家伙手机刚才又发短信催我动身,我回电话他就关机。看来儿子真出事了,我现在就去泰州!”
  案情紧急,刻不容缓!郑锐立即打通局长室的值班电话。9时40分,凤翔县公安局召开紧急会议,启动急情预案,抽调刑警大队和城北派出所精干力量成立“7.13”绑架勒索案专案小组,分头找寻钱文军这几天的行踪、调查钱昌耀夫妇的社会关系、跟踪犯罪嫌疑人的手机信号;同时由刑警二中队队长鲍长啸带领一支小分队奔赴泰州,与泰州警方取得联系,随机应变捉拿凶犯。局党委书记、局长姚良玉特别强调:“尽快找到受害人的下落,一定要安全解救人质!”

(三)

  11时许,在泰州市迎宾路工商银行储蓄所门口,钱昌耀手拎一只黑色的密码箱从里面匆匆出来,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随即低头转身向西而行,刚迈出几步,冷不丁右肩被人拍了一下。钱昌耀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地上,幸亏左臂被人扶了一把。
  他扭过头来,拍他肩膀的人转声问道:“你就是钱昌耀?”
  钱昌耀打量眼前这个人,个子不高,眯着一双本来就小的眼睛,盯得钱昌耀直哆嗦,他紧张地反问:“你们是?”
  “别怕,我们是凤翔县公安局的。”扶钱昌耀左臂的人扬了扬手里的警官证,又迅速收回衣袋里。
  “小眼睛”手指皮箱问:“你把赎金都准备好了?”
  “嗯。”钱昌耀机械地点点头。
  “走,跟我们到斜对面的饭店说话。”“小眼睛”正是鲍长啸。
  跨入饭店,三人找了个僻静的包厢坐下,随便点了几个菜,把服务员打发走,虚掩上门。鲍长啸接着问:“那家伙又给你发短信了吗?”
  钱昌耀点点头,掏出手机交给鲍长啸。最后一条信息是叫钱昌耀把赎金汇到一个建行账号上,刑警小马立即把账号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鲍长啸一边翻看其它信息,一边如此这般叮嘱钱昌耀。忽然这手机震响起来,正是那家伙打来了,鲍长啸连忙把它交给钱昌耀。
  “钱准备好了吗?”听声音,对方是个小青年。
  “还差一点……”钱昌耀似乎很为难。
  “废话!”陌生人恶狠狠地说,“你买得起帕沙特汽车,6万块钱费啥事?”
  钱昌耀一时语塞,隔了几秒钟才回答道:“不凑巧啊,我刚进了一大批货——”
  “少啰嗦,”对方打断了钱昌耀的话,恶狠狠地说,“如果舍不得钱,你就省下来为儿子买棺材吧!”
  钱昌耀“呼”地站了起来,他当过多年的厂长,哪受过这种恶气?刚要破口大骂,对方却关机了。只好铁青着脸坐回椅子上,“砰”地一拳差点把桌上的茶杯震倒:“逮住这小子,我要剥他的皮!”
  “你什么时候买帕沙特的?你开的不是上海大众吗?”鲍长啸扬起脸,眯着他那小眼睛问。
  “帕沙特还没买呢,我只是有这想法罢了。” 钱昌耀接过鲍长啸递来的香烟点燃,猛吸了几口。
  “这么说,对方跟你很熟?”
  “可我印象中根本就没这个人。”钱昌耀靠在椅背上,仰面望着天花板,“真想把钱汇给他算了,儿子在他手中啊——”
  “千万别这么想,”鲍长啸用力一挥手,“如果你儿子还活着,你现在一下子把钱汇过去,那就送了他的命!”
  “那我该怎么办?”钱昌耀坐直,目光盯着鲍长啸。
  “跟警方配合,解救人质,捉拿歹徒!”鲍长啸斩钉截铁地说。
  根据鲍长啸的建议,钱昌耀给歹徒回了个电话:“我手头资金确实紧张,一时半会儿又难借,好不容易才凑到3万——”
  “那你先汇过来。”这是对方第一次接钱昌耀的电话。
  钱昌耀用商议的口吻问:“能否让我先听听儿子的声音?”
  “你儿子不在我身边,据说他正在睡觉。”
  “可是……”
  “别‘可是’了,赶快找个建行汇款,拖下去你后果自负!”歹徒的语气咄咄逼人。僵持到下午17时30分,眼看银行快下班了,对方只好同意钱昌耀先把3万元钱汇到他的龙卡上。
  当晚20时整,凤翔县公安局专案组召开案情分析会。第一小组汇报:139XXXXXXXX手机卡,是人民路一家个体户连机带卡一起卖出的,卖出时没登记身份证,但店主记得,买这手机卡的人是个20岁左右的男青年,瘦高个,很白净,嘴右上角有颗黑痣。接着第二小组汇报:歹徒要求钱昌耀汇款的那个建行龙卡,开户行在无锡,户主叫徐少杰,安徽人,1987年生,从身份证照片看,面容清秀,嘴右上角有颗黑痣。随后第三小组汇报:歹徒手机发出的信号来自无锡境内!
  根据这些情况,局党委果断决定,专案组兵分两路,一路由郑锐率领奔无锡,另一路由鲍长啸率领去安徽芜城,连夜出发!

(四)

  凌晨4时许,灰蒙蒙的天空飘着牛毛丝雨。一辆白色面包车悄然驶进静谧的山庄,在一座农家小院前停住。车上下来一位白胖的汉子,跨上台阶“啪啪”敲门:“三爹在家吗?”
  院门打开,现出一位背有点驼、双鬓泛白的大伯,手中拿着喷雾器的嘴儿,身上隐隐有股农药味,“哎哟,李主任,这么早啊。”
  “你儿子呢?”李主任开门见山。
  “昨晚刚坐火车回来,还没起床呢。”大伯转眼瞅见李主任背后跟着四名穿制服的警察,吓得浑身一颤,“我家杰儿怎么啦?”
  “派出所民警找他了解些事。” 李主任边说边带着民警向里走。他们刚在堂屋里站定,忽听西房窗户“咔叭”一响,紧接着又是“嘣”的一声。随即看见一个青年趿着拖鞋、裸着上身,匆匆往院门口狂奔。
  “站住!”一个长络腮胡子的民警大喝一声跳出门外,迈开大步奋力追去。青年慌忙中绊到一根木桩,“噗”地摔倒在地。络腮胡子民警屈膝跪到青年的后背上,随即拧住青年的手臂,给他铐上锃亮的手铐,将其拎站起来。
  众民警也赶来了,一个“小眼睛”紧盯着青年嘴角上的黑痣问:“你就是徐少杰?”
  青年低着脑袋“嗯”了一声,众民警推着他向外走去。走到院门口,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妇女,见此情景失声叫道:“杰儿!”手里刚汰洗好的衣服失手摔翻在地。她冲上前,抓住儿子的肩膀,眼泪夺眶而出:“杰儿你怎么啦?”徐少杰低着头不吭声,大伯急得直跺脚:“说呀,你到底犯了啥事?” 徐少杰还是一言不发,上车前向泪流满面的母亲回望了一眼。
  进了派出所,徐少杰瘫在椅子上,像要睡着的样子。
  “别装模作样,老实交代你犯的事!”络腮胡子咄咄逼人。
  可徐少杰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不吱声。络腮胡子“啪”地一拍桌子:“快说,你把绑架的男孩藏哪去了?”
  “啊?绑架?”徐少杰不犯傻了,他瞪大眼睛坐直了身子,“你们抓错人了吧?”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鲍长啸从皮包里拿出一份复印件,递到徐少杰眼前,“这银行卡是你办的吧?”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徐少杰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再说这不是你的身份证?”鲍长啸厉声喝道。
  徐少杰又低下头,目光里闪过一丝惊慌:“我……我……我身份证丢了。”
  “怎么丢的?想跟我编故事吗?”鲍长啸冷笑了一声。
  “真的呀。”徐少杰又抬起头,急得满脸通红。他犹豫了片刻,喃喃地说:“两个月前我在上海一家装潢公司打工,下班后经常去蹦迪。在迪厅里认识了一个小伙子,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嘴角也有颗黑痣。而且他也懂装潢,见解很独特,跟我很谈得来。有天晚上,他请我喝酒,结果我喝得趴在桌上起不来。他提议到附近开个房间,两人睡一起,我同意了。他说没带身份证,想拿我的身份证去开房,我也答应了。没想到天亮醒来却不见他的身影。我心知不妙,检查衣袋里的东西,钱和手机都在,只有身份证找不到……“
  “那小子叫什么?有他的联系方式吗?“跟鲍长啸同来的小马问。
  “他告诉我他叫杜磊,那事发生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我这次回家就是补办身份证的,刚回来就被你们给抓了。”
  “那我们找你,你干嘛要逃?”鲍长啸的目光总像锥子似的。
  “我……我……”徐少杰连耳根子都红了,在民警的追问下只好交代:“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很漂亮,也很有钱——”
  就在这时,鲍长啸的手机响了,是郑锐打来的,他赶忙接听:“目标已在无锡出现,你们快来增援!”

(五)

  话说刑警大队队长郑锐率人到无锡,连夜前往当地公安机关,在无锡警方协助下调看录像资料,发现在建设银行崇安区分理处,有一圆脸光头、胖墩墩的青年,于昨晚17时50分,取走了钱昌耀汇出的3万元赎金。作案者会不会是一个团伙?目前有没有离开无锡?郑锐思忖了一会儿,与远在安徽的鲍长啸取得了联系。
  7月14日11时,鲍长啸来到无锡与郑锐会合。二人协商,让钱昌耀给歹徒打电话:“我又筹了两万元钱,这就给你汇去。钱再加点也可以,求你早点把我儿子放了!”
  此刻骄阳似火、地如蒸笼,崇安区建行分理处门外的路上行人稀少,只有树头的知了极刺耳地叫个不停。营业厅里静悄悄的,营业员小谢接班后一直闲着, 13时30分才走进一个光头圆脸的青年,递过龙卡大声道:“2万元,都取出来!”
  躲在左侧洽谈室的银行保安看得真切,连忙跟郑锐附耳:“没错,就是他!”
  郑锐透过磨砂玻璃门观瞧,只听密码器提示:“对不起,你刚才输入的密码不正确!” 光头青年又输入一次,还是不正确。小谢站起身笑吟吟地说:“别急,你好好想想。如果再摁错,今天就拿不到钱了。”
  “怎么会错了呢?”光头青年挠着眉头,转身往外走。小马见状猛地站了起来,郑锐连忙拉住他的衣角,任由光头青年走出营业厅。果然不出郑锐所料,两分钟后光头青年又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瘦高个儿,白晳的脸上分明有一颗黑痣。这人边走边埋怨:“真是笨蛋,连个密码都记不清!”
  两人走近储蓄柜台,瘦高个儿恳求道:“咱妈在医院,急等交手术费……”
  “既然这样,你们到那边办个挂失手续吧。”小谢手指紧靠南墙的柜台。
  两人只好按小谢的指点,掏出证件递给另一个营业员。郑锐瞅准机会大手一挥,众民警推开洽谈室的门,飞快地扑了过去。两个青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铐住了双手。
  “我什么坏事也没干呀。”分头审讯时,光头青年差点儿哭了。他很快道出实情:原来他跟瘦高个儿刚认识不久,虽然打得火热,可直到上星期一,对方给他一张身份证,让他代办龙卡,他才知道这朋友叫“徐少杰”,在上海某服装公司任职。最近有客户要从建行汇款过来,“徐少杰”因欠贷款不好露面,所以请光头青年帮忙。
  在警方的凌厉攻势下,瘦高个儿承认,绑架钱文军均系他一人所为。
  “钱文军现在哪里?”郑锐声如炸雷。
  “他……他被我杀了。”瘦高个儿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
  临近傍晚,郑锐一行将犯罪嫌疑人“徐少杰”押回凤翔。7月15日凌晨1时许,县城东郊老无线电厂附近居民刘翠芹睡得正香,窗外响起嘈杂声,她惊醒了,正诧异时听见有人敲门,她起床打开屋门,咦,房客“徐老板”怎么戴上了手铐?民警问她有无出租屋的钥匙,她连忙找来,随后带众人去开出租屋的门。当她摸黑摁下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时,不由“啊”地尖叫一声,随后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脚露在外面,身上盖着报纸,血迹已把头部的报纸染红……

(六)

  “你跟死者有什么过结?”现场认尸完毕,审讯继续进行。
  “我的真名叫房伟,本县柳溪镇人……”面对众刑警犀利的目光,瘦高个儿将作案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房伟出生于一个殷实的农村家庭,父亲跑天津做石材生意,母亲在家料理十多亩农田;他聪明好学,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可在他上初三那年,父亲打回来的电话越来越少,总是推说业务难做、账难收。母亲没有埋怨,知道父亲喜欢吃兔肉,腊月底特地叫舅舅从海边打了两只野兔。可母子俩盼至除夕,也不见父亲回家。直到天黑才打通父亲的手机,却听到一个陌生女子在喊父亲的名字,继而发出放荡的笑声。这天晚上母亲烧了七八道菜端到桌上,自己却一口未尝,钻在被窝里“呜呜”地哭了半宿。柳色发绿的时候,母亲病了;菜花盛开的时候,母亲卧床不起。眼看中考来临,房伟不得不学校医院两头跑,成绩一落千丈,考入市高级中学的梦想最终化为泡影。
  走出校门,房伟去上海打工,到一家电脑公司学维修,进而从事售后服务工作。这年冬季母亲旧病复发,他向公司请假,公司不批;想跟老板借点钱,老板连连摇手。万不得已,他只好“旷工”而归,将母亲送到市肿瘤医院,医院要他预缴一大笔手术费。他告借无门,只好返回上海,企图提前结算应得的薪水,万万没想到公司已经人去楼空!因此他恨透了有钱的老板,恨这个无钱寸步难行的社会,也恨自己一去无踪的爸爸。
  母亲去世后,房伟又奔江南,但不再打工,整日沉溺于网吧、迪厅。迪厅经理见他英俊、机灵,有心聘他当服务生、领班,他谢绝了。原电脑公司附近的几家网吧,免费让他上网,甚至免费供应他盒饭和饮料,只要电脑出故障时,他能随叫随到、迅速解决。上网困了,就趴在在电脑桌边打盹,偶尔老板也会在角落里搁一张躺椅,让他睡一宿。可他毕竟囊中羞涩,因此数星期不洗澡、几个月不理发。以致一个叫“灯火阑珊”的女孩,想“见”他一面时,他都不敢打开视频。
  “灯火阑珊”叫王蕙,江阴人,不但模样清纯而且善解人意。接触了三五次,房伟道出自己的坎坷和心中的苦闷。王蕙十分同情,鼓励他振作起来,利用自己的特长好好干一番事业。房伟打算先开个电脑维修门市,王蕙主动提出资助5万元钱。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竟然如此慷慨,房伟拿到这钱时,泪珠扑漱漱地往下掉,他暗暗发誓要闯出一片新天地,将来把这笔钱加倍还给王蕙。可万万没想到,钱还没派上用场,就被蟊贼盯住了。
  房伟欲哭无泪,加上长期的饥饿与疲劳,导致胃病突发。网吧老板见他疼得冒冷汗,给了他100元钱,叫他上医院;可他拿了处方却无钱买药。万不得已,只好答应跟网上一个中年男子见面。那男子说好几次了,要他提供同性恋服务,愿意一夜给500元钱。房伟觉得恶心,一直没肯。此时他想起某杂志上说过:人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四肢并用,匍匐行走。于是从QQ记录里翻出那人的手机号码。
  受那男子摆布,房伟好不容易才忍受到底。可完事后这家伙却埋怨房伟像木头似的不配合,扔出200元钱叫他滚蛋。房伟怒不可遏,顺手操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刺进对方的胸膛,然后拎起他的手提包,迅速离开这家偏僻的旅馆。
  此后,那男子胸前冒血的场景经常浮现在房伟的眼前。“我杀人了!”他多次从噩梦中惊醒。但两个星期过去了,没有谁找他的麻烦。只有王蕙在网上,隔三差五问他店开得怎样了,他只好撒谎进行搪塞;王蕙想来上海看他,他慌忙拒绝:“再过两个月,等店里料理妥了,我亲自去江阴接你!”他打算用两个月的时间,想尽一切办法凑38000元钱,连同从那男子手提包里翻到的12000元钱,一起还给王蕙。说不准哪天警方会找到他,那样死也不会安心。
  于是他再也无心泡网,成天在街头转溜。找过以前的同事、老乡,联系过当年的同学,编出种种理由借钱,人们也找出种种借口回绝他。一天深夜,他心灰意冷地漫步在立交桥上,忽见前方有个女子一边走一边边打手机,那打情骂俏的语调,极像跟父亲关系暧昧的那个女人,房伟心头冒出一团火。此时后面开过一辆卡车,强烈的灯光照到女子身上,左腕上的翡翠手镯相当显眼。卡车经过房伟右侧猛烈颠簸了一下,滑落一个雪碧瓶大的水泥块,差点砸到房伟的肩头。房伟更加懊恼,抓起水泥块想砸卡车,卡车已开远了,只有女子的身影在前方晃动。顿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房伟心中产生,他悄声走到女子身后,举起水泥块狠狠地砸向女子的后脑勺。女子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歪倒在地,房伟拉下她的坤包一路狂奔。到没人的地方打开坤包,房伟霎时泄了气,如此妖艳的女人,随身只带了400多元现金。
  左思右想,房伟打算回趟老家,变卖久已无人居住的老房子,虽说老家的房产不值钱,但五间瓦房起码卖个三五万吧?可走到村里他傻了眼,两天前刮过一股龙卷风,三间堂屋几乎成了一堆废墟!

(七)

  离开老家柳溪村,房伟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他茫然无措地来到凤翔县城。在健康东路,他的同学在老无线电厂附近开了一家网吧。老同学当年跟他同桌,见他技法娴熟,就免费让他玩,藉此聚拢人气。只要坐到电脑前,房伟所有的不愉快都会烟飘云散。这天下午他以法师的身份走进毒蛇山谷,冷不丁冒出十几个魔怪,一步步向他逼近。
  “快逃!”房伟身后有人尖叫。他没有理睬,依旧不紧不慢在树丛里转圈,像迷路似的。
  身后人急得大喊:“向左,过桥!”可是来不及了,房伟在一座假山前被众魔怪团团围住。
  “啊呀,完了!”身后人摇头叹息。可危急关头房伟从容不迫,眼看魔怪近在咫尺,他迅速施展法术,屏幕上顿时电光闪耀,眨眼之间那些张牙舞爪的魔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哇噻!”身后人啧啧称赞。房伟得意洋洋,他回头打量对方,原来是个小男生,个子不高,圆脸大眼睛,白胖胖的,说话奶声奶气,像个瓷娃娃。
  房伟一时兴起,吩咐老同学打开身旁另一台电脑,让小男生以武士的身份进入,自己也重新登录,二人一起进入盟重土城。一路上不时有人向房伟挑衅,小男生见状破口大骂,同时大打出手。房伟示意小男生别理这些人,注意观察四周的动静,及时捡拾地上的钱物。“有人一边玩游戏一边打瞌睡,咱们乘机杀了他,夺取他的装备,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按照房伟的指点,小男生不到两个小时就获取了一枚力量戒指、一根裁决之杖,同时房伟还送给他一柄屠龙剑、4000元金币。小男孩兴奋极了,到吧台上买来四瓶冰镇可乐,两人边喝边聊天。房伟这才了解到,小男生叫钱文军,今年15岁,是县第三中学初二年级的学生。
  “暑假里你不补课吗?”房伟有点奇怪。
  “怎么不补呀,暑假第一天,妈妈就把我送到了英语辅导班,辅导班就在网吧西边不多远。”
  “那你怎么跑到网吧来了?”
  “辅导班70多人挤一块,热得要命。那老师讲课像念经似的,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坐在那儿,你说难受不难受?”
  “于是你就逃课?”房伟撇了撇嘴。
  “别说得这么难听,”钱文军眉毛一场,“我可是请假的。说爸妈带我去广东旅游,那老师居然相信了。”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你现在不认真读书,将来哪有好前途?”房伟俨然成了宽厚的长者。
  “怕什么?我爸有的是钱,前天晚上他带我去凯旋门大酒店,一桌饭就花掉5000块钱。酒桌上我听说,他还要买帕萨特轿车,你知道吗?那车值40万!”
  房伟顿时来了兴趣:“你爸是干什么的?他这么有钱?”
  “你听说过聚宝源纺织有限公司吗?全县最大的织布厂,那就是我爸开的!”钱文军眉飞色舞。
  “这么巧啊,”房伟眼中闪过一丝诡秘的神色,“能否带一张他的名片给我?没准以后会购你爸厂里的布呢。”
  钱文军有点好奇:“叔叔你是干什么的?”
  “别叫我叔叔,我才23岁,在无锡做服装生意,你叫我刘大哥好了。” 房伟微笑着拍拍钱文军的肩膀。
  第二天下午,钱文军果真把名片送来,房伟仔细看了一下收到口袋里,然后叮嘱道:“我明天要回公司,把公司的事处理好,还来陪你玩。购布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别忙跟你爸爸说。”

(八)

  屈指算来,钱文军去广东旅游的“假期”就剩最后一天了。7月12日下午,房伟再次来到老同学开的“蓝天网吧”。只见钱文军全神贯注趴在电脑前玩《传奇》,正与几个武士杀得难分难解。房伟走到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刘大哥!你回来啦?”钱文军扭头见是房伟,十分惊喜。
   “公司的事忙完了,就回来找你玩啊。”房伟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你知道吗?今晚《传奇》里盟约攻城。”
  “我不敢参加,好不容易有了这点成绩。”钱文军有点胆怯。
  “别怕,我俩还像上次那样联合起来。”房伟又习惯性地拍了拍钱文军的肩膀。接下来,他领着钱文军在比奇城学艺练功,进一步加血、更新装备。不知不觉天色转暗,钱文军惊呼:“哎呀,外面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家,不然我妈会出来找的。”
  “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房伟笑眯眯地说,“咱们联合攻城,机会难得。”
  钱文军思忖了一会儿,要过房伟的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恰逢经理招唤,听说儿子到同学家借学习资料,不假思索答应了。房伟在旁边听得真切,伸出拇指连夸钱文军机灵。天快黑的时候,他叫了两份盒饭,二人狼吞虎咽吃完,耐心等待晚会开始。
  攻城的序幕拉开,钱文军兴致勃勃往前冲,忽然发现房伟远远落在后面,且动作迟缓。钱文军扭头一瞧,只见房伟躬着腰、拧着眉,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他关切地问:“大哥你怎么啦?”
  “我胃子疼,盒饭里的带鱼好像有问题。”房伟右手握鼠标,左手不时按到肚上揉一揉。
  “要不要去医院?”
  “老毛病,不要紧。”房伟追赶上来,恰有20多人紧紧粘着钱文军,他左冲右突仍跳不出包围圈。房伟手舞赤血魔剑冲上前,剑光闪耀如闪电游龙,脚下迅速倒下一堆尸体,包围圈瞬间土崩瓦解。钱文军兴高采烈,大喊大叫往前跑,不多一会儿来到城堡门口。只见城墙下人如蚁拥,声似泄洪,各种兵刃、道具、服饰令人眼花缭乱。钱文军斗志高昂,手举屠龙宝剑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冲。忽听房伟叫了一声:“别冲了,往回撤。”
  “为什么?”钱文军惊讶地扭过头来,只见房伟推开鼠标键盘,趴在电脑桌边。
  “我实在坚持不住,扶我回宿舍吃点药吧。”钱文军只好撤出战斗,让房伟趴在自己的肩头,吃力地走出网吧,往房伟的住处而去。
  打开门,亮起灯,只见这房子十分低矮、面积不足十平方米。屋顶吊着一只白炽灯泡,昏黄的灯光下,发现倚北墙搁着一张竹床,靠床处是一张小方桌,另有两张杌子,再无别的家具。南墙上有一扇紧闭的木格窗户,一块蓝布窗帘掩在上面,窗帘上沾有很多油渍与灰尘。
  钱文军在屋里站了不到一分钟,额头上顿时冒出了汗珠。他转身去开窗,房伟连忙阻止:“别开,这里蚊子多。”钱文军只好返回来,扭开桌上的台扇,屋内顿时响起“嗡嗡”的声响。
  房伟躺在床上吩咐道:“你把我床下的旅行包拎上来,把里面一只药瓶翻给我,再拿一瓶矿泉水。”
  房伟吃药,钱文军住在床边,继续环顾四周,东南墙角处有砖灶拆除的痕迹。他很奇怪:“你一个大老板,怎么住这里呀?”
   “事业刚刚起步,生活俭朴点呗。”房伟淡然一笑,“包里有饮料、点心,都是无锡特产,你拿出来吃。”
  钱文军翻出饮料,旋开盖子,噙了一大口,很快吐到地上:“咋这么苦呀?”
  “是吗?”房伟身子微微一颤,接过饮料瓶也啜了一点,确实很苦。他心中有鬼,却装模作样看了看瓶底,敷衍说:“那缺德鬼竟然把过期变质的东西卖给我。”
  此时外面响起滚滚雷声,继而一道道闪电透过窗帘照进来。钱文军不安地站起身,“哎呀,要下大雨了!”话刚说完,窗玻璃上响起“叭叭”的雨声。
  房伟说:“你打电话跟妈妈说一下,今晚别回去了。”
  钱文军还在犹豫,房伟已翻出钱文军妈妈的手机号码:“你不敢,我来帮你说。”于是王桂红听到了“祁峰爸爸”嗡声粗气的声音。
   “刘大哥”撒起谎来比自己还高明,钱文军嘿嘿地笑了,他觉得真好玩,随即脱掉鞋子躺到床上。此刻电扇吹出的尽是热风,两人怎么也睡不着,房伟翻出一副扑克,二人玩起“跑得快”的游戏。到深夜两点,钱文军困得眼皮打架、身子直晃,躺下不足十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可房伟睡不着,他翻身从床脚边捡起早已准备好的铁锤,紧紧握在手里,凝望着钱文军熟睡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闭起眼睛,举起铁锤朝钱文军前额狠狠砸去……

(九)

  可怜钱文军这个年仅16岁的孩子,没来得及哼一声,甚至没有挣扎一下,就永远离开了人间。不知九泉之下他是否知道,夺去他年轻生命的人,正是他崇拜的“刘大哥”?
  眼见钱文军停止了呼吸,脸上血如泉涌,房伟迅速从旅行包里拿出一叠报纸,逐张展开来盖在钱文军身上。然后兜水洗脸揩手,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和鞋子,把属于自己的零碎物品全部揣进旅行包,关了灯、锁上门,乘夜色往车站赶去,于凌晨5时许登上去无锡的长途汽车。当车子驶离凤翔县境时,给钱昌耀发出第一条短信。
  房伟不止一次回忆作案的前后经过。假身份证早在认识钱文军前就准备好了,申请银行卡,租房子,买手机卡、毒药、铁锤等物品,每个环节都称得上天衣无缝。警方怎这么快就盯上自己了呢?如今坐在审讯自己的民警面前,房伟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天色已亮,郑锐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接过笔录材料仔细看了一遍,十分痛心地说:“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口口声声叫你‘大哥’,你怎么下得了手啊?!”
  房伟抬起头,愤愤地答道:“你们可怜钱文军,谁可怜我?电脑公司那个狡诈的老板,医院里那个冷酷的医师,偷我钱的那个混蛋,包括我那无情无义的爸爸,你去问他们呀,为什么把我逼上绝路?”
  “因此你就伤害无辜?这算什么英雄?”郑锐厉声喝问。
  “我不想当英雄,我只想还王蕙的钱,” 房伟用戴手铐的双手抱住脑袋,失声痛哭,“那钱本来是她妈妈给她开胆结石的,她强忍病痛资助我,我对不起她呀……”

[ 本帖最后由 无悔寻梦人 于 2008-8-13 22:21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8-13 22:20:28 | 显示全部楼层
现把拙作《网吧里的“热心大哥”》一次性完整地贴出来,以方便醉友们阅读。这个小说来源以一起真实的案例,真实性达80%。希望大家读后觉得“好看”,能引起思索,进而多提宝贵意见。
发表于 2008-8-19 22:46:4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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