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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霜月

惑(中篇)(初稿)(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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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4 08: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一
  病房里一阵忙碌。
  校长嘶哑着声音,含混不清地安排车辆,还不时地询问报案的情况。丽蓉小心地给田宇整理着衣服,如呵护一件瓷器。田宇爸妈只是站在一边,搓着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忧郁之情现于脸上。田宇大哥在门外大声地打着电话,托朋友安排田宇到望州的事宜,来来回回的脚步如穿梭的蚂蚁。转眼瞥见老二在那无所事事,吼道:“没长眼睛啊,去帮忙啊!”
  丽蓉二哥的电话这时正好响起来,老二讪讪道:“我接个电话,马上来。”
  电话是林凤杰的,林凤杰就在医院大门外,他约丽蓉二哥出来。丽蓉二哥跟林凤杰是牌友,老一起吃吃喝喝,两人气味相投。
  卫生院灰白斑驳的牌子旁,黑瘦脸颊,灰黄脸色的林凤杰,从黑框眼镜中,透出一丝丝目光,如洞中伺机而动的鼠,不时张望着,身子如冬日田野里的狗尾巴草一样在瑟瑟地寒风中抖动。看到丽蓉二哥东张西望地从大门里探出头来,赶忙招手。
  两人一阵寒暄,相互一阵哈哈,林凤杰步入正题。“二哥,田宇现在怎么样,伤得不严重吧。”“那家伙还没醒了,实在不醒,我妹子反而能找个好人家。”
  “哈哈,也是。我们是老朋友了,有个事情你得帮我。”林凤杰两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丽蓉二哥。
  “没说的,只要你说,我们是什么交情。”丽蓉二哥搓着手,肩膀畏缩着。
  “是这样的,打田宇的是我的表妹夫,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穷得叮当响。派出所的人说,只要田宇不追究,就不会抓他了。我估计田宇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就是被根棍子敲了一下,没什么了不得的,息几天就好了。这是田宇也有责任,不是他班上的学生,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林凤杰两手比划着,脸上的灰色在上下波动。
  “田宇还没醒呢。”二哥咕哝着。
  “马上会醒的,没什么了不得。这样,二哥你帮个忙,跟田宇家里说说,跟我妹夫私下里解决,我让他拿个三五百块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就这点钱还是我说干了吐沫,那家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林凤杰用手拍着二哥的肩头。
  “太少了吧,人都这样了,就这点?”二哥道。
  “二哥,我们什么交情。这事情过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我们谁跟谁啊。”林凤杰搂着二哥的肩头。
  “这样,我试试看,这事情光我一个人说是不行的,你找找他的好朋友任子虚,让他也帮帮忙吧。”二哥不敢再耽搁,回头走进医院。
 楼主| 发表于 2012-3-4 08: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二
  子虚从昨晚到现在,一夜无眠,人有点发虚,身子有点冷,还得强打精神陪着国定,眼皮老是涩涩地。不过国定的这一团乱麻,子虚没法理出一个头绪,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非子虚所能解决的,还是由国定自己去理吧。
  早晨七点多的时候,丽蓉的电话,让子虚像一块石头,咕噜噜地沉到了河底,他有点后悔给田宇打电话了。他对田宇如对自己的弟弟,总是明里暗里护着他,帮衬着他,有时看他那窝囊样子,真想说他几句,可是又不忍心。子虚看着田宇手忙脚乱地的维护着家庭,看着他像碌碡一样翻来覆去的转,看着他如路边的野草一样被人踩踏,看着他风里来雨里去,如秋雨中的树叶。子虚经常想替他做点什么。可是有些事情,是田宇自己的事情,外人是帮不了的,子虚也无能无力。
  不一会,子虚又接到林风杰的电话,腾腾的怒气从任子虚胸中冲出来,就如那刚烧开的饭锅,你揭开锅盖,一股热气,磅礴而出,蘑菇云般直冲屋顶。人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耍什么痞气,哭什么穷,这几百块钱,是打发叫花子嘛。何况,人还没醒,现在不适宜谈这个,这个林风杰!任子虚只是淡淡的应付了他几句,没什么搭理他。
  任子虚对林凤杰一直没好感,他跟林凤杰不是一路人。任子虚因为跟他同事,时有交集,心中不禁泛起往日生活的点点滴滴。
  林凤杰自视才高,熟读了几本书,也能胡诌几句破诗,颇为自得。有次学校校长跟一位教师有了矛盾,闹到了网上,林凤杰乘机搅浑水。写下这么一句,暗中嘲讽校长:“遥望当年,媚张理排葛思,囊二女括孔方,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近观今朝,遇八哥碰王清,盘老九剥阿堵,却道秋风秋雨愁杀人。”自己把它用大大的粉笔字写在办公室前面的黑板上,见人就讲,直说得唾沫横飞,青筋暴露。林凤杰曾引某新锐作家之言,教导任子虚。他引述的新锐的话是这样说的:“林凤杰,你精通文学,熟读三国,才能在我等之上,你校那些庸师,哪是你的对手,给你提鞋也不配。”俗人如任子虚等,默然,唯战战兢兢教书而已
  一日,食堂中,林凤杰高叫,顾黄初老先生去世了。任子虚正好放下手中碗筷,搭腔道,谁是顾黄初。大师喝道,不知顾黄初,还能教语文?!任子虚惶惶然,唯急急坐电脑前,查阅资料,恶补顾黄初。
  阴差阳错,校方妒贤嫉能,林凤杰一直闲置,无用武之地。某日,教师聚于一堂,林凤杰登台,摔碎茶杯一只,慷慨激昂,擂胸赌咒:“给我一个实验班,教不到第一名,我就不姓林。”林凤杰甩手而去,全场哗然。
  学期伊始,大师降临,与任子虚同教一个年级。任子虚唯恐被林凤杰落下太远,惹人耻笑,潜心于书本与学生中。林凤杰照旧谈笑风生,解读名著,探讨初高中语文的接轨等高深问题。他教导我,初中语文重在领悟,课堂上不要教书本,要让学生读书,任子虚不解,林凤杰摇头,孺子不可教也,不再理任子虚。
  半个学期下来,锅盖揭开了,林凤杰教的班级,语文平均分比任子虚差十分。林凤杰苦思不解,经过反复论证,在一大众场合,很严肃地宣布,任子虚教的学生语文成绩好,是他打出来的,逼出来的,他违反教育规律,他的学生到高中是没用的。天地良心,任子虚教语文从不体罚学生;任子虚教的学生上了高中没说语文有问题的,他们反而告诉任子虚,说他们到高中语文学得很轻松。一个学期后,林凤杰和蔼的跟任子虚说,你少用点劲,第一名我得,奖金给你。
  在这个乡野小镇,本不出名,有了林凤杰,名声远播。像前几年的分快慢班,周日补课,乱收费,林凤杰永远是第一个爆料者。目前,可爆的已经不多了,教辅资料、学生保险,又变成了林凤杰的爆料对象。领导被攻击是常态,任子虚、田宇这些做班主任的也变成了腐败分子。五十元的学生保险,本跟班主任无关,林凤杰却嗅到味道,说班主任每人得回扣一元,任子虚是一分钱没看到的。任子虚倒听说某年某校招生,一个学生二百元的好处费全进了他的口袋,再没看到出来。
  林凤杰爆料永远是光明正大的,他有教育局的所有科室的电话。某年学校分快慢班,没他教语文,他站在教导处门口,就给局长打电话,大讲素质教育的重要性,学校这么做的违法性,硬给局长上了二十分钟的课。林凤杰声如洪钟,如雷贯耳。不过学校还照常运转,任子虚们各安其事。后来几天,林凤杰声色如常,抽烟喝茶读三国。小道消息传闻,当天晚上,校长请林凤杰喝酒,恭送中华烟两条,好酒一箱。
  烟酒总有用完的时候,于是乎,隔三差五的,林凤杰就给校长们爆爆料。林凤杰微笑着坐看三国时,老师们知道天下太平;他端着茶杯,走来蹿去,大谈学校就要完蛋时,任子虚们就知道他的酒喝完了。林凤杰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去年,校长跟一个教师闹僵了,没怎么来学校理事。林凤杰站在教学大楼前致电局长,说我们学校有一个月没有校长了,你们管不管?局长答,你安心教好你的学,不是你的事,你不要管。这次林凤杰讪讪然,坐上摩托车,留下一缕青烟,和哈哈大笑的我们。
  林凤杰对同事要求是严格的。期中考试结束,周五正常上班,学校安排在这天上午改卷。改卷组长在上午八点的时候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就是没人接。有人说他打了一夜的牌,正在家中睡觉。组长只好告知校长。近十点,试卷即将改完,组长去传达室有事,碰到了林凤杰,跟林凤杰招呼了一声。林凤杰斜视一眼,不顾而离去,来到了教导处,站在门口,大声的给组长打电话,电话没人接。林凤杰对教导处的主任们嚷,组长打电话也不接,上班不像上班的,肯定中途离岗,你们得管管。主任们看着他直笑。二十分钟后,林凤杰又翩然而去,组长一看,试卷倒是改好了,可惜驴头不对马嘴,有些还是学生的笔迹,组长长叹一声,只好返工,不敢再劳烦林凤杰了。
  林凤杰与糟糠之妻分离之际,曾按住美女,强行扯去脖上项链,问其为何辣手摧花,答,老婆不是我的,金项链可是我买的;也曾为五元钱在牌桌上与昔日好友反目,责其怎不顾朋友之情,答,赌钱桌上无父子。泾渭分明,真强人也。
  林凤杰曾经托某人给他卖不知道那里来的英语本子,碍于情面,某人只好答应。某人接过来一看,七长八短,新旧不一,这样的本子怎么给学生,只好自己掏三十元钱买下,扔到垃圾堆里。林凤杰接钱的时候安之若素。
  林凤杰烧茶,照例是用学校的电;家中装修,木料自己买得不多,学校准备建房的木料少了一半。理由是,校长吃学校的,我就用学校的。有次尉迟大师酒醉,带着一帮学生,高呼:“打倒某某,拥护林凤杰。”绕学校一圈,学生手中搬着学校的凳子椅子,全送到他家了。当然,校有校规,家有家规。学校也有较真的时候。清明时节,林凤杰又挖起了学校的桂花树,多次劝阻无效,只得请动派出所,才挡住了他的大驾。
  林凤杰逍遥自在。看任子虚们团团转,就责怪我们抢了的饭碗,使他成了赋闲之人。其实,有段时间,一周六节课,他也上不到一半,老是班主任代劳。课,可以不上,钱是不能少的。去年的绩效工资,他好像比别人少了,据说今年大年初二晚上,他就给局长拜年,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大家知道的是,大年初四,一位副校长就来给他拜年了,还带来了贰仟元慰问金。这不,什么事情不要做,绩效比我们高多了。不过,我们不嫉妒的,因为,局长的话让人不是滋味:“其人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
 楼主| 发表于 2012-3-4 10:21:0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三
  任子虚的思绪收回了头,这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田宇的事情,还是等他醒来的时候,他自己处理吧。周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一下子朝任子虚涌来,任子虚现在有点乱,就像在夏日的旷野里,暴雨遮天蔽地,从灰黑的天空中成片地向下倾泻,人似乎泡在夏日的水中,水充塞着耳鼓,逼迫着身体的每寸肌肤,不断地冲击,肆意地涤荡,眼前白茫茫一片片,耳边响亮亮一阵,昏,一阵昏眩似乎逼近了他。
  国定的宝贝儿子自惹风流,估计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大不了倒插门,另外的那个女孩子贴点钱吧,现在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记得今年看图书室的一个女孩子,人长得清清秀秀,走路一踮一踮地。不要看走路袅袅娜娜,一步三移,交男朋友的速度还是快的,基本上一个月一个,谈那么三天两人就睡在一起了。有次任子虚问她,怎么男朋友又变了,她说父母不同意,分了。所以现在年轻人的观点已经不是任子虚这代人所能了解的了。
  田宇的事就有点麻烦了,与老婆之间的事肯定还在纠缠着,现在在学校被人打了,不知道伤势怎样,得赶紧帮忙。最可恨的是林凤杰这样的冷漠小人,不问人的伤势,只想脱身,考虑自己亲戚的利益,还语带威胁,就不信这世界没天理了,任子虚的气,不由得又向外窜。
  任子虚本来是想天亮后从望州回去上课的,这下可是回去不了,他要在这里等田宇。任子虚赶紧给几个老师打电话,请他们帮忙代一下课。这个时候正好是学期临近结束,大家都在忙着复习,这时候掉学生的课,任子虚心中有点过意不去,总觉得欠了学生什么,回去一定得补上。
  任子虚和晴芳在医院门口东张西望的时候,丽蓉一行两辆车过来了,校长从车中伸出头,大声地跟子虚招呼,告诉子虚,田宇半路上醒过来了。子虚悬着的那颗心归了位,晴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子虚赶紧找担架把田宇抬下车。
  田宇黄白的脸上,眼睛微闭,听到子虚的声音,眼皮跳到了一下,吃力地睁开眼,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又沉重地闭上了眼。子虚拉着田宇的手,心中说不清的滋味,只是默默地任由护士们把田宇拉近急救室,把目光转向一脸戚容的丽蓉。丽蓉忙把她了解事情大概告诉了子虚,当然他们那档事,子虚是听不到的。
发表于 2012-3-5 19:52:5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耘平仄 于 2012-3-5 20:00 编辑

哎。。。。。。有些重,从田宇开始就一直有种压抑感,一些强制性的负面情绪就一直在脑袋里蹦,说实话田宇的故事我已经自动跳过了。林凤杰这个人物很有趣。另外子虚这个人物的性格特点开始模糊,他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性格能够决定命运,也能够决定小说里发生的事件当中他所应该站的位置,他是驾驭者就应该在事件的中心,这里的驾驭者不一定真能驾驭,只是说人物有一种自我为中心的性格,比如林凤杰。这篇小说里面有两个人物我比较喜欢,一个是秦喜一个是林凤杰,那个叫蝶儿的学生也刻画得很不错,可以算半个喜欢的人物吧。他们在小说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性格鲜明。呵呵。。。。老师勿怪!其实这篇小说已经很不错了,我最佩服写小说的人了,能耐得住寂寞,我以前也试着写过,不过刚开个头就写不下去,主要是太苦了,一时心血来潮就写,那股劲过去了就不写了。写小说最重要的就是坚持!!
 楼主| 发表于 2012-3-26 07:35:13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四
  大家紧张地等待着,急症室外座椅上,等待的人们,或坐或立。丽蓉侧着身,耳朵贴着急诊室的门,努力地捕捉着里面的风吹草动,脸上点缀着一串串期盼。大哥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又狠狠地掐灭,丢进垃圾桶里。
  任子虚倒觉得人自然醒了,估计造成的伤害不会太大,心中略微有点轻松。他小声的跟校长交流着情况,探求着事情的缘由,校长也感慨颇多。校长说啊,现在的学生越来越难教了,重不得轻不得,现在的学生只要是出了事情,板子照例是打到学校,教师身上,说理的地方也没有。学生逃学了,想不开了,离家出走了,媒体在做一番评论后,总忘不了说一句,这是学校教育的缺失,是教师对学生没有进行思想教育。像早几年的范跑跑事件,杨不管事件,社会的责难是漫天遍地而来,素不知,教师也是正常的人,不是圣人,他有自己的尊严,有自己的缺点,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学生的教育是一个综合工程,有个教育家讲过,问题学生的出现,表现在学校,危害在社会,根源在家庭。像今天打田宇的那位家长,自己就是一个“四不像”,俗话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家庭是教不出素质好的子女的。
  任子虚深有同感,田宇的家庭危机重重,工作上兢兢业业,可还是摊上这样的事情,教师难做啊。好在校长还理解教师,替教师做主,也算聊以自慰了。
  说话间,急救室的门开了,里面的门开了,传出的消息是,头部有点受伤,脑部有点淤血,问题不大,休息几天,治疗一下就会康复的。大家的脸全伸展开来,脸色都跳跃起来,清晨的阳光似乎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大家拥着田宇的病床进了病房。
  任子虚和晴芳看田宇和项国定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两人交代了几句,也就乘公交去车站回学校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3-26 07:40:47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五
  冬日的阳光映过车窗,成了蛋黄一样的橙色,圆圆地安放在东方一碧无际的空中,车中的暖气让人有点憋闷,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只看见车窗外绿绿的麦田,水一样向后流淌;高高的,枯黑的,干瘦的树枝,向后飞退。
  时令已是腊月中旬了,窗户上有一层薄薄的霜,如雪一般粘着玻璃,变幻出晶莹的图案。寒气不免侵扰着任子虚的脸,鼻中呼出的热气,在窗户上结成一层雾,模糊了子虚的视线。
  学期已经进入尾声,学生马上要考试了,要组织学生复习,学生成绩考不好,校长会找你咕嘟半天的,这也有关教师的脸面的。还有半个月的光景,就要过年了,该置办的东西还是要置办的,给老人孩子添件新衣服啊,买双鞋子啊,诸如此类的琐碎的事情总是要做的。过年,对于任子虚来说就是花钱,每年这个时候,总要花个一万左右的的,两边的老人,一边一千,烟啊酒啊,孩子的压岁钱,这些都要自掏腰包的。想起每到这个时候,晴芳皱着眉,苦着脸,一千一千的向外掏钱的样子,任子虚笑着摇摇头,瞧了瞧在身边打瞌睡的晴芳。
  虽然有点疲劳,任子虚还是没有睡意,漫无目的的看着窗外。马上要过年了,子虚想起自己的父母,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跟家里通电话了。父母住在离学校十多公里的小村子里,子虚每隔一个月会回家看看的,带点肉啊、鱼啊什么的。虽然子虚一年也给他们几千块,但是,老年人过日子俭省,舍不得买菜,只是吃自家产的蔬菜,子虚只好带点菜给他们。就是这样,也舍不得一顿全吃了,还要省点,下一顿再吃,夏天的时候,常常放坏了,子虚说了几次,没用,只好听之任之。
  每年,任子虚都给他们买衣服,可还是舍不得穿。那次任子虚回家,无意中看到衣橱里挂着十几条新裤子,都是子虚平时买的,他们就是舍不得穿,惹得任子虚一顿数落。
  子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一会,才有人接,先是妈妈接电话的。老妈妈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子虚得大声地讲。跟妈妈大声打电话,曾惹得晴芳说过,说跟母亲态度不好。子虚也没办法,声音小,她听不得,大了,又以为冲着老母亲发火。子虚让父亲接电话,父亲耳朵好,能听见。说了一些家长里短后,子虚问家里过年还缺些什么,老人家特地交代,什么也不缺,不要添置衣服什么的,就是给侄子添一套过年的衣服吧。
  子虚放下电话,闭上眼,似乎进入了雷雨即将到来的夏日,异常的憋闷,有点透不过气来。
 楼主| 发表于 2012-3-26 21:20:02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六
  子虚的思绪在飘荡,随着汽车的晃动,他仿佛进入了那简陋的,污浊不堪、让人窒息的澡堂子。头昏、摸不着边际;郁闷,让人无法排解;难言,让人难以启口;林林总总、零零散散的事,让子虚犹如天上的风筝,无所适从,……
  子虚平时尽量不想提及他的人,他的事,他跟他是同胞兄弟,他比他小一岁。他比他高,俊、帅、招惹得女孩子一圈圈地转。他跟他一样,也是父母从嘴里一分钱一分钱的省下来,培养他上大学的;又是父母求哥哥拜姐姐的帮他落实工作。一切步入正轨后,父母的心刚落下来,脸上的菜色刚刚退去,做哥哥的他也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做弟弟的他又不安分起来。
  先是弟媳老打电话告状,后来做哥哥的他曾经千里追捕,花钱安顿好他的小三,把他押解回家。做哥哥的一路懊恼,摇摇晃晃回家,气得一人灌了一瓶酒,烂醉如一滩牛屎。总以为,树要皮,人长脸,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啊,读过书的人,总不会有第二次吧,心中还是暗暗地原谅做弟弟的他了。
  不知道怎么了,那段时间,子虚心里总是颤颤的,怕接电话,怕父母找他,怕别人的目光。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的,又是一次千找万寻,总算把那个弟弟从那个洞里挖出来了。奇怪的是,弟媳的娘家不数落他们的女婿,倒是给了做哥哥的一顿狂风暴雨,子虚的脸青了几天,胸口一阵一阵地紧。那次,也就是那次,在风扬县城喝了酒,子虚把那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摁到墙角,狠狠的扇了他一下,扬长而去,丢下目瞪口呆的父母。
  又是一段不平静的日子,那夫妻俩总是打打闹闹,没有安生的日子,子虚在穿梭来往了几次之后,也只能闭起自己的眼,听他们去闹腾吧,实在是心力交瘁。一个月后,只是听到他净身出户,丢下了父母买的房子,领回了自己生的儿子。看着他领着包儿,晃晃悠悠的,子虚心中五味具陈。
  后来听到的消息是,侄子的妈原来也早已暗度陈仓了,与一个有妇之夫缠缠绵绵了,子虚暗想,世上什么人都有,就那个满脸横肉的婆娘,也有人要,这什么世道啊,子虚暗自替自己的弟弟不值。
  接下来的日子,子虚照顾了老的,还要照顾小的,中间还要看看大的,晴芳少不得埋怨,这也难怪,这么多事情,牵扯着子虚,说几句也情有可原。子虚每看见侄子那竹竿一样的小猴子像,不由得一阵心酸。平时的零用,孩子的衣裳啊,子虚总是帮侄子及时地买,生怕孩子穿得不如人家,产生自卑心理。
  这不,又到过年了,该给孩子买衣服了,子虚无奈地挤出一丝笑,靠上靠背,闭上眼,回去就领侄子去买几件衣服吧,让孩子高兴,也让父母高兴吧。穷日子,富日子,好好地过,平平安安的,高高兴兴的就是好日子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3-26 23:06:14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七
  时间还早,能赶得上到学校再做点事,子虚让晴芳一个人回去,自己向学校走去。
  子虚记得这几天学校有点忙,好像要迎接上面的什么检查。上级检查,一年总有几次,照例是学校忙,校长忙,干部们忙,班主任忙,一般教师还是一如既往,该干什么干什么,风平浪静的。子虚是班主任,平时把学生调教得不错,一般事情交给班长做就行了,自己落得自在。
  不过,对这个什么上级检查,子虚心中颇不以为然,有些检查是必要的,有些检查,完全是劳民伤财。兴师动众的,结果是下面骗上面,上面还得意洋洋,以为成绩斐然,其实就是那么个相互骗骗啊,可能有些领导是心知肚明的。不过,这不碍任子虚的事,子虚只是心里嘀咕罢了,不会去叽叽喳喳的。
  进了大门,子虚注意到学校门口的电子屏熄火了,上面没有红亮亮的字闪烁了。走进一看,中间黑黑的凹下去一块,还有几块屏耷拉着,像鸟的翅膀,胡乱地扑拉着。看样子是谁砸了。子虚想啊,这事情一般人是不会做的,估计是林凤杰,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地方不爽了。
  走近教学大楼的时候,子虚看到有几条红绸带,从六楼顶上倾泻而下,在寒风中飘舞着,下端好像被齐刷刷地被剪了,看样子今天的动静不小。
  小操场那边有一圈人,操着膀子在听一个教师讲演,那是林凤杰的特有的公鸭声。子虚站在远处,让他的声音飘过来。不一会,子虚大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林凤杰找校长谈话,昨晚校长没接他的电话,今天早晨又没接。林凤杰是向校长提意见的,他不允许校长搞假资料,他说校长欺骗教师,欺骗领导,结果校长不理他。子虚私下里听到的消息是,校长早把林凤杰的电话纳入黑名单了,他当然打不通。今天又出了田宇的事情,林凤杰说他已经整理了校长的材料,要找他过目,告他无能、贪污、渎职。
  子虚估计林凤杰这几天可能手头有点紧吧,可能没钱买烟了,可能校长最近事多,没孝敬他老人家了,也可能校长有点烦他了吧。其实今天校长确实忙,人还在望州呢,校长也不好做,方方面面,难以照应的。
  林凤杰对自己砸电子屏、剪长幅标语的事情,不隐不藏,说这是教训他们,不要搞假的。其他教师站在外圈,有捧着茶杯,微笑着看着他的;有插科打诨,乘机逗他几句的;也有煽风点火,惹得他青筋暴露,嘴角泛沫的。
  子虚觉得无聊,这种人少惹为好。一个单位有了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干部头疼,教师讨厌,自己还感觉良好。这种人,早点让他内退吧,落得耳根清净,哎。子虚没搭理那群人,转生进了办公室,钻到一堆作业里去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3-27 20:45: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霜月 于 2012-3-27 20:46 编辑

      四十八
  任子虚的笔在作业堆里艰难地跋涉,一份份作业,或如吐着白沫横行的螃蟹,或如猪圈里垫圈的稻草,或如一团零乱的钢丝,搅得他眼花缭乱的。子虚知道,那是班级上的那些男孩子的作业。现在的男孩啊,一言难尽,拎起来不是粽子,摊下来不像糍粑,好吃馋懒,怕吃苦。做作业,不是抄,就是乱做,草草了事。记得开学的时候,班上一个学生的爷爷告诉子虚,说他孙子作业的时候,快得很。手写着,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视,一眼也不瞧作业本,五分钟就能搞定一门作业,那爷爷说的时候,头摇得像风中的树叶,唉声叹气。
  改到女孩子的作业,感觉好一点。大部分女孩子的作业,或如清秀俊俏的小姑娘,或如田里绿得可人的玉米苗,或如沾着露珠的花蕾,一股轻灵之气让子虚为之一爽。现在的女孩子比男孩子懂事,肯学习,学校中成绩好的基本上是女生。真是阴盛阳衰,一代不如一代啊。
  子虚改着作业,嘴里咕哝着,恨不得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作业本撕了,再想想,还是算了,年纪大了,不生那个闲气了。子虚站起来,挺了挺酸酸的腰,打开柜子,捏了点茶叶,放进玻璃杯,给自己泡了杯茶。
  看着粗大的茶叶浮在茶杯口,茶叶梗子向下,慢悠悠地向下沉,在碧清的微绿的开水中,漾着腰肢伸展的叶片,在杯底叠成松松的一层,喝到嘴里涩涩的。几年前的茶叶,同样的价钱,比这要好多了,细小精致的芽尖,浸在腾腾的热茶中,喝到嘴里那个沁人心脾的感觉,令人回味。现在那种茶叶,价格已非吴下阿蒙了。哎,现在什么都进步了,就是信用卡上那个数字雷打不动。
  靠着椅背,子虚伸了个懒腰,从昨晚到现在,没好好休息,头有点空空的,有点沉。突然间,外面有人大声地叫嚷,又是那震人耳鼓的公鸭声,吼着叫着。
  子虚捧起茶杯,走到前廊,依着栏杆向下看。小操场上停着一辆警车,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在跟林凤杰说着什么,林凤杰手舞足蹈,脸涨得猪肝一样,声嘶力竭地吼。旁边的老师说,学校因为他砸电子屏的事情,报警了,民警正找他的了解情况。这可又捅了马蜂窝了,林凤杰可不是省油的灯,戏唱大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3-27 22:36:38 | 显示全部楼层
四十九
  其实,学校就是那个样子,有些事情没什么正理可讲的。林凤杰这十几年胡搅蛮缠惯了,谁也不能拿他怎么的。只要他心情不爽,校长就倒霉了,指着鼻子骂过,大会上吼过,事过了没事人一样。骂还是小事,有一次喝醉了,把前一任校长摁在阴沟里一顿揉搓,校长气得一个月没上班。前文说过,他就那个样子。
  下面的场面继续混乱着,民警跟他好语相劝,他头乱摇,嘴角含沫,叼着烟,大声嚷着,我就砸了,能把我怎么样,还让派出所抓我,如果我被抓,校长早就该坐牢了。两手乱舞,两民警跟在后面,无奈地相对苦笑。是啊,就这么大的事,犯不了法,够不着罚,何况就是单位内部的事。
  林凤杰走进办公室,子虚正好也想松口气,就走下来看看热闹,权当看戏吧。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子虚看到风扬教育局的车子过来了,估计是教育局做预先检查的。刚好林凤杰看到了车子,这下他可来劲了,拉着领导们的手,走进办公室,面对黑板上他的杰作,对校长是一番声泪俱下、咬牙切齿地控诉,听得人家是云山雾海。
  过了一会,教育局的人对林凤杰也早有耳闻,也知道什么回事了,因为他没少给教育局各个部门打电话,一会儿就走开了。没了听众,林凤杰讪讪的,坐在桌子边,捧着本书,夹着烟,把自己笼罩在烟雾中,显得有点飘渺。观众们也散了,三三两两的向食堂走去,马上就要放学,该吃饭了。
  任子虚在办公室收拾了一下,也准备回去吃饭,今天累,中午该好好休息了。出门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校长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过来了,到大门口的时候,还停下来看了看,又继续走。子虚心想,今天要糟了。
  还没到楼梯口,一阵阵高亢的公鸭声,一浪一浪地冲过来。林凤杰指着校长,高声地斥责,大声地喝骂。今天的校长,犹如在梅雨季节,连续下了十几天绵绵细雨,到处都长了毛,心里窝着一肚子火,跟他对骂了几句,气得调转车头,回家。
  林凤杰高喊,你把话说清楚,有种不要走。校长没理他,蹬着车就跑。林凤杰从路边捡起一块断砖,用力向校长走的方向扔去。“砸死你这个贪污犯,你这个无赖,你妈个……”断砖一下子砸到钢丝上,蹦出老远。“你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种你不要上班!”林凤杰拍拍手,掸掸身上的灰尘,从办公室里拖出冲了半天电的电瓶车,扬长而去。
  这个校长做得真窝囊!谁碰到这种老鼠屎,谁倒霉!子虚在回去的路上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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