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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云开处有雨飘落(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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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27 09:02: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红尘足音 于 2012-5-12 07:20 编辑

云开处有雨飘落
                                    
                                       孔令玉


       童小萌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她婚后20年,生活不再缺少快乐的时候,那些早已被岁月风尘淹没的事,再次从她的生命中,纷纷扬起。

                                                                             (一)

       童小萌开了门,还没来得及换上拖鞋,只听见房间的电话声嘶力竭叫个不停,童小萌已猜出是谁了,赶忙来到电话机前。
     “妈,今天跟同学去市区,给您买了件连衣裙,宝石蓝的,很漂亮,挺适合你。妈,这次可不能再压箱底啦,它可花了我800多元的奖学金呢!”
    “800多元?”童小萌正想抱怨,女儿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再次打开话匣子,“妈,你千万不要抱怨,买都买了,人家可不会退货的,再说我同学的妈都五十了,也买了一件。”
      童小萌坐在电话机旁,心中满是甜蜜,甚感欣慰。窗外的月亮,已变得圆润,因为洁净的空气,月光显得格外的明亮。童小萌的心,轻松若飘,心情犹如一首诗。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女儿偎依在她的怀中,看天空中明月,不停地问这问那,她满足了女儿的好奇心,还给女儿讲了很多童话般美丽的故事。李一凡就在离她们母女不远的沙发上坐着,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插上一句。多温馨呀!女儿就在这些美丽的童话里渐渐长大了,乖巧懂事。
     童小萌收回思绪,又想到那件连衣裙。女儿已读大三了,平时从不乱花钱,连她表姐淘汰的衣服都穿,现在竟然给自己买这么贵的衣服,这孩子真是的。这不是舍不得钱,看看同事现在买的衣服,哪一件不是上千元呢,可偏偏童小萌在穿着上特别不讲究,靓丽的,时尚的衣服,她穿在身上特别扭。在学校女教师中,她的穿着是最落伍的。35岁以后,就没有再穿过连衣裙,40岁以后,连牛仔裤也不再买了。
      40岁那年,李一凡出差给她买回一件当时流行的韩版连衣裙,她一次都没展示过,一直在衣橱里挂着。父女俩轮流劝她穿上,还说他俩的审美观是一流的,包她穿出去,回头率陡升。她自己也觉得冷落了衣服,有点对不住李一凡,悄悄躲在房间里试穿,对着镜子看来看去就是不敢走出门,最终还是重新挂进了衣橱,一挂就是5年。
      3年前,女儿上了大学,不久,李一凡又调到县教育局工作,童小萌的生活突然间变得没有了重心。放学回家后,陪伴她的,只有满屋子的寂寞,她又没有其它的业余爱好,这令她的生存空间一时间变得狭窄沉闷。原本在家庭生活中是那么能干的一个人,如今竟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好在父女俩虽然不在家,却是常有电话来,讲一些他们的事,还有外面的事,这样,填补了她日子里太多的空白。
      为了让她生活得充实些,女儿动员她去学钢琴,她听了后心中不禁一颤,随即又平静地问女儿:“知道你妈多大了吗?”“这有什么,你才40多岁,告诉你,我们这里还有70岁的老太太学二胡、学绘画呢”。
      女儿的提议,是让她有点动心,因为学钢琴是她少女时的梦想,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说不准她在这方面已经有所建树了……童小萌意识到自己想得有些远了,赶紧收回思绪。
      李一凡也劝她空闲时间找点事做做,充实一下自己的生活。李一凡倒没劝她学琴,他就是让她多交一些朋友,或是找一些以前的朋友聚聚,说是婚后这二十多年,她把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心血都投放在家庭中,照顾他的父母照顾孩子照顾他,现在该为自己的生活找一点乐趣了。李一凡的这一番话,说得童小萌想哭。是啊!婚后这些年,童小萌在家与学校这两点一线上狂奔,真的很辛苦,别的不说,就说李一凡的父母,前前后后在病床上躺了整整六年,李一凡又是独子,所有的事,全在她俩身上。记得在送走李一凡父亲后,童小萌因为劳累过度,加上长时间感冒没能及时诊治,患了病毒性脑炎,差点送了命。好在李一凡是个称职的丈夫,对她呵护有加。
      记得那次患病,童小萌昏沉沉地躺在医院里,模模糊糊之中,好像有人在她床前低声抽泣:“小萌,你千万别丢下我和孩子,如果那样,我真的没有勇气活下去,因为你不知道,我欠你太多的债,还没有还完,你千万要给我机会……”
      童小萌听了李一凡的这番话,很感动,但又觉得李一凡想得太多了,夫妻本来就该是同甘共苦的,怎么能说是谁欠谁的呢?这些话,在童小萌病愈后,李一凡倒只字未提过。童小萌以为,李一凡就是这样一个人,内敛,不善表达内心的情感,只有在童小萌昏迷时,才说得出口,那才是心里话。
      女儿提议,丈夫的意见,童小萌觉得都不太合适。因为婚后这些年,童小萌离群居所,几乎和所有朋友都失去了联系,现在要她去找回以前的自己,找回失去的朋友,她还真的不太习惯。加上她的性格本来就喜欢静,她真的不适合那种生活环境。于是,童小萌选择了适合自己的方式。于是,那个周末,童小萌翻箱倒柜,把书橱中,木箱里所有看过的没看过的还有看了半拉子的书,全部整理了一遍。
     她要用这些书来打发自己的日子。

                                                                           (二)

      童小萌整理了家中所有书籍,已累得腰酸背痛,她直起身子,用手轻轻捶打腰部。人呀!真是不经老,就这点儿事,就累得够呛。这时,她又想到了上面小阁楼里的樟木箱子,那是刚结婚时用的,里面放的多半是外国名著,当时正迷恋外国小说。
      小阁楼里堆满了杂物,有女儿小时候的玩具,这些缺胳膊少腿的玩具,和女儿一起走过了童年。还有女儿的学步车、小竹床,看到这些,她眼前立即浮现出女儿牙牙学语的样子,想起女儿成长中的点点滴滴,那时虽然累,却累得甜蜜充实。木箱就放在女儿的小竹床底下。童小萌躬下身子从床底下拖出箱子,箱子上沾了厚厚的一层灰,童小萌打开了阁楼上的两个小窗子,然后开始清理阁楼,再找来湿毛巾把木箱抹干净,立即露出了鲜艳的颜色,她把箱子拖到门口。
      西斜的阳光正好照在红漆木箱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泽。这是李一凡当年上大学时买的,结婚后被他重新漆了一遍。李一凡是个细心的人,一般不易丢失东西,他也是个念旧的人,对用过的东西都有些不舍,当年毕业后,不少同学都将一些旧物件丢弃了,他却带回了木箱子,结婚后又搬到了新家。童小萌打开箱子,里面散发出一股霉味,还有书的油墨味,箱子的木香味,童小萌开始一本一本翻出里面的书。
      这些书,大都没有看完,因为结婚不久就有了女儿,一会儿给孩子喂奶,一会儿又要换尿布,还要为上班的李一凡准备饭菜,日子被琐事填得缝隙不留,哪还有时间来看这些书。记得有一次,刚捧起了李一凡给她新买的《红与黑》,就传来了女儿的哭声,她立即放下书,从李一凡手中接过孩子,谁知道这小家伙,一泡尿全撒在她放在沙发上的书上,接下来又是一泡大便,两人忙得团团转,而且越忙越乱,忙乱,却不失甜蜜。一晃都二十年了。童小萌很是感慨。
      终于整理完了。箱底铺一层旧日历画,上面粘着一些纸屑和灰尘,童小萌搬起木箱走出阁楼,把木箱底朝下,倒出里面的灰尘。这时,童小萌看到了在日历画的下面还有一本书,是欧亨利的《命运之路》。这本书好像不是她买的,这一定是李一凡的书。哦!她依稀记起了李一凡当年好像问过这本书,而且还很着急的样子,她还说不就是一本书吗,有必要那么急切吗?她拿起了书,才发现书里夹着一只日记本,是那种塑料封面的,封面上是陈冲当年扮演《小花》的剧照。童小萌一时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用过这个笔记本的,那么这肯定也是李一凡的。
       笔记本的第一张扉页上写着:有一种错,是无法用付出来弥补的;有一种痛,是无法用时间来治愈的;有一种债,是注定要抵达永远永远的。
      打开第一页,日期是一九八六年九月十六日。童小萌顿时有种胸闷的感觉。这个日期,是用一把利剑刺在她心头的印记。童小萌只看了两页就再也无法看下去了,她的视觉和思想一起麻木了,浑身上下直发抖,继而无力得有些脱虚。终于,她跌坐在阁楼的门槛上,整个人软得像一堆棉花,看不见天,看不见地,看不见眼前的一切……

                                                                              (三)

      童小萌出生在苏北里下河地区一个叫月下荷的小村子。月下荷,好美的名字,让人想到水一样的月色,月色中含苞欲放的荷花。喝月下荷水长大的童小萌,娇嫩得如同郎朗月光下一朵水中粉荷。
      六十年代末的农村,计划生育还没被定为国策,每个家庭至少有两个以上的孩子。童小萌,在家排行老三,上面两个姐姐,母亲在怀上她的时候,全家人都盼着这一胎是个男孩,可当她用清脆响亮的声音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到来时,家里没有一丁点迎接她的喜悦,没有一个人不失望,包括十月怀胎生下她的母亲。加上母亲生下她后落下了病根子,从此不能再生育,所以,在童小萌的童年里,没有来自亲人的呵护,可老天却让童小萌拥有娇美的容颜。然而,尽管童小萌生得如花似玉,仍没有被家人重视,因为大姐性情柔顺,深得奶奶的喜爱,二姐生就男孩一样的性格,而且聪明能干,父亲把对儿子的企盼都寄托在二姐身上,也少不了多给一份关爱,只有童小萌,个性和长相完全不一样,脾气特犟,打死不低头,每一次挨了打,不吭一声,不流一滴泪。母亲常常是恨铁不成钢下重手打了她后,背地里流泪,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又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就生下这么一个犟种呢。
     童小萌的童年,是在母亲的打骂中度过的。
     欣慰的是,童小萌的父母虽然重男轻女,可对女儿读书却非常重视,尽管日子过得很艰难,却不耽误三个女儿的功课。
     童小萌九岁那年暑假,父亲给她们姐妹三人各自分配了事做。大姐和母亲一起编织芦席补贴家用,二姐采摘药草卖给小镇上的药店,她割牛草挣工分。
     那一天,母亲正在亲戚家喝喜酒。当时母亲是在午饭刚开始时听到这个消息的。一个路过月下荷的妇女回来说,月下荷有四个女孩,为了趟水过河割草,陷进了河中间一条深沟里,淹死了三个,最大的17岁,最小的只有9岁。小萌的母亲听了这个消息后,浑身发软,她知道,整个月下荷,一个夏季经常在一起割草的4个孩子中就有她家小萌,最大的就是小萌17岁的堂姐,最小的就是小萌。那个9岁的孩子难道就是她的小萌?这消息,把一桌子的人都惊呆了,他们赶紧边安慰小萌的母亲,边寻找自行车送她回家。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小萌母亲,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加上路很颠,有几次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她双手紧紧抓着车座,脑子里想的全是小萌一次次挨打的情形,想小萌在这个家庭里所受到的冷落,母亲的一颗心,碎了,疼痛难忍,她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迫切想见到她的小萌。离家越来越近了,她在心中一遍遍祈祷:“小萌,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好好的在家等着妈,妈向你保证,无论你以后再怎么顽皮不听话,妈都不会再碰你一个指头。妈求你千万不要让妈妈没有补救的机会。”进入庄子了,临近家门了,小萌母亲看到自家门前围满了人。是她的小萌,她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重重地从车上跌了下来,一头栽倒在地上。
     模模糊糊中,小萌父亲站在她面前,旧汗衫上全是泥水,脸上满是泪水。她双眼发直,连哭都不会了。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小萌父亲身后一双惊恐的大眼,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一身泥水。小萌母亲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她仍然冲上去,拼命地乱抓,并大声哭叫,我的小萌,你不要怕,妈不是有意要打你的,妈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只要你活过来。小萌的父亲上前一把抱住大脑似乎有些不太清楚的妻子,说,不要再吓着孩子,今天的事已经够她受的了,说着把小萌拥到她妈妈前面。小萌的母亲这才清醒过来,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看着眼前真真实实的女儿,冲上去紧紧搂在怀里。
      原来当天上午,小萌和其他三个小姐妹一起和往常一样,背着草篮在被刀修得光秃秃的田埂上转了好几圈,草篮仍是空空的,这样回去是交不了差的,便商量到河对岸邻村的大芦荡里看看,或许会有收获。于是,四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向对岸趟去。她们万万没有想到,这条不太深的河中间会有一道深沟,她们一同滑进了深深的沟。四个人中,只有小萌识水性,小萌想起父亲曾教过她,遇到有人溺水,千万不能自行去救,那样不但救不了别人,自己也会没命的。所以,小萌使出浑身力气甩开手游向对岸。只有9岁的小萌,这时侯显得很镇静,她立即割下一根长长的树枝,再把树枝伸向离岸最近的萍,萍立即紧紧抓住了树枝,因为萍身上还背着草篮,小萌使了很大的劲才把萍拖出了深沟。这时,小萌的两位堂姐已离岸太远无法施救了,被救的萍赶紧奔向村庄喊人,小萌蹲在岸上等待过往行人求救。小萌惊恐地看着两个小姐姐在水中挣扎,最后在水面上消失……那一刻,小萌失去了两个姐姐。
     小萌因为受了惊吓,一个暑假病得不轻。母亲整整一个夏季都守着小萌,精心呵护着,生怕女儿再有什么闪失,一家人都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每当母亲把自己的脑门轻柔地靠在自己脑门上试体温时,小萌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情和幸福。这个夏天,小萌忘不了,因为她找回了母爱,找回了温馨。

                                                                       (四)

     爱,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脱胎换骨地改变。
     来自亲人的关爱,让小萌由受宠若惊到幸福温馨,好似被突如其来的一场淋漓尽致的春雨,洗涤了身上所有的浮尘,又像经过了阳光的沐浴,潮湿的心变得暖暖的。小萌换了一个人,她身上原本或多或少的不足,没有了。这是件多么幸运的事啊!
      童小萌不但长得好看,书也读得好,一路优秀,成了月下荷第一个大学生,师范毕业后分配在小镇中学教书。从此,童小萌成了月下荷一道亮丽的风景。
      童小萌的美,与漂亮的衣裳与化妆品与所有的点缀都无关,是那种原生态的自然美。月下荷的姑娘们拿小萌作榜样,她的言谈举止,她的穿着打扮,都成为她们的效仿。同时,童小萌也成了月下荷小伙子们选择女朋友的标准,可小萌的条件令他们可望而不可及,他们只是在心里想着,梦里出现,表面上,他们拿小萌当自己的妹妹一样爱护着,他们觉得只有这样,才有勇气跟小萌亲近些,更甚的是,童小萌的优秀,不仅仅是外表,主要是很深的内涵,所以,在他们心中,小萌就像晨曦中叶尖上的一滴露珠,像空中一片白羽般的云彩,只可欣赏,不能触摸,也就因为这些,月下荷的小伙子把童小萌当仙子一样捧着。
      童小萌虽然在月下荷的年轻人中是个佼佼者,可她没有那种清高自傲,她把这些伙伴都视为自己的亲人,她的亲和力深得他们的喜爱,包括月下荷的姑娘们,也都喜爱着这个曾被父母当成典范来教育自己的小萌。
      来自周围的褒奖,让童小萌拥有一个纯净的内心世界,她一直生活在自己的童话里。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应该是一尘不染的,怎样做人,怎样做一个女人,她给自己物化了一个标准。从进入中学起,她就按照自己定的准则,去学习,去生活,循规蹈矩,绝不离池半步,这也促成她太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太在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有时想想,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
自从走上讲台的第一天起,童小萌又为自己确立了一个优秀教师的标准。她全身心投入工作,把所有心思放在学生的身上,她的名字总是挂在小镇教育办的光荣榜里。
      生活中,一般出类拔萃的人总会引来一些嫉妒,可童小萌没有,因为她的善良她的纯净让人不忍心去说她,加上她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轻易让自己身上出现任何让别人说三道四的地方,绝不,若有,她会受不了。
      童小萌工作的小镇中学,离家十多里路,她每天骑车上下班,沿途的风景,让她沉醉不已。清晨,一大片一大片庄稼地,被柔和的晨光照着,像罩上一层淡粉色的薄纱,小萌觉得自己就是这晨光中为大地披彩的一仙子;池塘里,在铺满碧绿的荷叶中,伸出一支修长的嫩干,顶端是娇艳欲滴的粉色荷花,一如她的英姿。她骑着车,长发在晨风中轻轻飞扬,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晨露,这一切,都让她为自己陶醉,那一刻,她感激父母,给了她的美,感激师长,给了她知识。黄昏,她带着一天工作的愉悦,送学生离开校园,轻盈地骑着那辆女式凤凰自行车,慢行在长满梧桐的校园中心路上,穿行在回家的路上,夕阳用柔和的面容迎接她,橘黄色的霞光,笼罩着她的衣裙,抚摸着她的脸庞,她的心中,像长了翅膀,快乐得轻飘飘的,要不是路边有农人,她真想双手抛开车把,像男孩一样,做一个顽皮的动作,她更想放开喉咙大喊一声,感谢生活,给了我快乐,给了我好心情。每当这一刻,她总会想起那次溺水事件,思念两位离去的姐姐,是那次溺水事件的不幸换来了她的幸福和快乐,是两位姐姐的不幸给她带来了幸运,这代价确实太大了,她更觉得自己该生活得美好一些,再美好一些。

                                                                         (五)

      那个周末的傍晚,学校开教职工会,散会后,童小萌想起早上班里一名女生告诉她,说自己那位会弹琴的小姨来了。小萌特想学琴,所以很早就想见见这位钢琴老师,于是,小萌前往那位女生家。回家时,天已很晚。
      已是深秋,阵阵凉风向童小萌袭来,小萌觉得有些寒冷,加上夜幕很浓,四周黑沉沉的,她加快了速度。
      经过一片稻田,稻田对面是一片芦苇荡,风过处,芦荡里稻田中一起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人在地里荡中走动,童小萌的头一下子大了,心里蹦蹦直跳,前面一片黑暗,想回头,后面又是一团漆黑,她握车把的手上全是汗,脑门上也是湿湿的,喉咙发干。为了给自己壮胆,小萌哼起了歌,没想到,歌声没有压住她的惊恐,却引来了一束亮光。一点亮光,暂时消除了黑暗带给她的恐慌,不管是什么,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有人,童小萌的心,总算放下一些,可她又觉得不对劲,那个一直向前的亮点,突然间一闪一闪地往回向她这边游动。小萌吓得停住了歌唱,飞快地骑车,她希望赶紧穿过去,可在亮光靠近她时,她跌倒了。她慌乱地挣扎着,却爬也爬不起来,惊慌失措中,她听到了自己衣服被撕破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厮打,厮打中,她感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疼……风更大了,芦荡中的声音也更响了,似在掩盖着这残忍的画面。可突然间,风又停了,四周空寂,呈现出一种荒凉的病态,又似在残忍地让童小萌清醒地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一刻,童小萌的世界塌陷了……
      那一年,童小萌二十岁。
      童小萌从此变了一个人,没有了少女的光华,更没有了童年的叛逆。
      那天夜晚,当童小萌拖着泥泞的自行车穿着被撕破的衣服,一瘸一拐回到家时,父母看到女儿双眼中盛满了伤痛和悲哀,就什么都明白了,心被刀割一样。以后的几天里,小萌请了假,躺在家中,不吃不喝,也不说一句话,整天失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母亲怕她想不开,想让两个姐姐回来劝劝她,可她不让,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说她的命就掌握在父母手中,如果要她的命,就拿去,吓得父母再也不敢吐一个字。
      童小萌又上班了。人,瘦了一大圈,也变得迟钝了。除了上课,常常一个人躲在一处呆呆的,学校同事纷纷投来疑问的目光。他们猜不出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在童小萌的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患了什么难以告人的病?他们都想劝劝她,可又不知道该怎样说起,一个阳光灿烂的女孩,怎么就变成这样,他们只能惋惜而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总说时间是医治一切创伤的良药,可对童小萌,这药不灵验。从那个夜晚以后,岁月,如同淤塞的河流,流动得十分缓慢,在漫长的五年时间里,童小萌没有任何改变。她尽量用忙碌去抵消心头的那份伤痛,尽管教学工作仍和以往一样,尽心尽职,孩子们也一如既往地爱着他们的这位老师姐姐,可童小萌身上彻底的没有了以前的影子,那种激情那种童真,连孩子们都感觉到。
      五年中,最担心她的是父母,他们无法把女儿从那件残酷的事件中拉回来,也无法解开女儿心头的死结。都25岁的人了,不交男朋友,不和任何人接触,同龄的女孩都做父母了,他们多么希望女儿和正常女孩一样谈婚论嫁呀,这样也可以冲淡女儿那段悲伤的记忆。于是他们请熟人托朋友帮女儿物色对象,可女儿一个都不见,让父母无所适从,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无奈的发出一声声叹息。
                                                                          (六)

      童小萌25岁的这一年冬季,是个不寻常的季节,天,特冷,而且干燥,一个冬季几乎没下一场雨,雪也不见了踪影。童小萌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除了原来的那种漠然,又多了一份不安、烦躁。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年底。记得那天已是放寒假的第五天,是童小萌护校的日子。她一大早就来到了学校,为了在这一天里不给自己多余的时间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她带了一本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童小萌开始爱上了悲剧小说。上午,正当她沉浸在主人公悲苦的生活情节中时,传出轻轻的敲门声,因为很轻,加上小萌沉浸太深,好长时间她才听到。童小萌打开门,面前站着一位高高瘦瘦的青年男子,这男青年看上去和她年龄相仿,可她从没见过,正当她准备询问对方要找谁时,青年人开口了。
     “你好,你是童老师吧?”
       童小萌点了点头,她迅速在脑海里搜索有关这张脸的记忆,可没有结果。
     “童老师,很冒昧来拜访你,希望你不要见外。我是你的校友,叫李一凡,现在县一中工作,常听同事提起你,今天来看一位朋友,正好路过你们学校,所以就来了。”
       童小萌一时不知说什么,出于礼貌,只得领李一凡去了她的办公室。
      从宿舍到办公室,绕过学校操场,再经过一座小花坛。花坛中的梅花在寒风中,轻轻扬起盈盈的笑脸,发出一阵阵淡淡的香味。童小萌和李一凡并肩走在校园里,小萌显得有点不自然,因为她从没有过和一个男生有这么近的接触,况且还是个不熟悉的人。看出了童小萌的拘束,李一凡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一些学校的事,想借此缓和一下气氛,可看得出,李一凡也是个不太善于表达的人,这时侯显得比小萌还拘束,这样一来,童小萌倒是轻松多了。
       那天在童小萌的办公室里,李一凡和她谈了整整一个上午。话题很广,有教学上的事,有家里的事,有过去的事,也有未来的事。出乎童小萌的意料,李一凡的话匣子一打开,显得很健谈。那天的谈话中,李一凡最后一席话让童小萌很意外,一刹那有点走神。
     “童老师,不好意思,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早在十年前就认识你了,我的姑姑家和你同村,中学时我就常来姑姑家,那时侯,我就对你有很深的印象,我特喜欢你的笑声,真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暗暗关注你。”说完这些,李一凡的脸变得红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片真诚。
      童小萌这才明白李一凡今天的来意。刚才的无拘无束,突然间被打破了,童小萌就像是穿了盔甲的,又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眼睛的深处流露出躲闪、压迫的目光。她借口说家中有事,妈妈让她早些回去,便匆匆与李一凡告辞了。
      童小萌再次见到李一凡,是在第二年暑假。
      县教育局在童小萌所在的镇中学举办了全县中学生暑假作文比赛颁奖仪式,李一凡是这次活动的总负责人。
      李一凡看上去比半年前更沉稳了,但又多了一些忧郁。自那次在学校匆匆分手后,李一凡给童小萌写过三封信,虽是对她表白自己的感情,却很含蓄。童小萌回了一封,委婉地拒绝了。童小萌回信时很为难,回得生硬怕伤了李一凡。其实,李一凡就是童小萌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人,沉稳,有见地,有深度,可童小萌的生活词典中,暂时还没有恋爱这个词。
      这次,李一凡不知是忙于活动安排,还是对童小萌已不抱有希望,见面时,只是礼貌地打了招呼。童小萌觉得松了一口气,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当她看到李一凡健步走在校园里,忙碌在活动场上,一次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心中升腾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有些温暖,也有些失落。
      傍晚时,活动结束了,当参加活动的人员陆陆续续登上接送车时,童小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多想,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她要的结果就是这样。当童小萌在校园的角落里,远远地目送车子驶出校园大门时,回转身子,却意外的发现李一凡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她一愣,随即心中升腾出一份惊喜。
      赤红的晚霞燃烧着,校园里满是金黄,小萌的心,暖暖的。
      他们相爱了。
      恋爱中的童小萌,是快乐的,却快乐得不够彻底,是因为有那个烙在她心上的夜晚。那个夜晚的事,使他们走得很艰难。童小萌无法忘怀自己曾经的遭遇,她很矛盾,按照她的个性,她不会隐瞒自己的过去,可真让那不属于自己的过错夺走她一生的幸福,她又不甘心。自己平凡的一生,能承载几次错过?童小萌进退两难,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坦诚。无论是什么结果,她都得这样做,这就是童小萌。
      那天晚上,童小萌把李一凡约到她的宿舍,她要把这段感情交给李一凡来裁决。可童小萌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李一凡却先开口了。他给童小萌讲了他过去的一段情感,他说那是他的初恋,他还告诉小萌说他没有把握住自己,在恋爱中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没有走到一起,他一直为这事内疚,后来听说对方过得很好,家庭很幸福,他才放了心……听了李一凡的话,童小萌有点奇怪,她总觉得李一凡似乎知道她今晚想对他说什么。李一凡还说,无论他们有过怎样的过去,都不会影响他们的现在和未来,永远都不会。以后的日子里,童小萌始终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事,好像是李一凡有意不让说,童小萌每每想说出,都被李一凡截回去了。
      童小萌和李一凡的爱情,没有大都少男少女恋爱时的炽热,也没有那种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激情,而是像一条溪流,缓缓向前流淌,不时越过一些细石,溅出朵朵晶莹的水花,再趋向舒缓。就这么一路走过,相依相恋,走成了一段美好的情缘。
     李一凡的爱,似缕缕温柔的风,抚平了童小萌满是褶皱的心;李一凡的情,开启了童小萌尘封的心灵。诗意的爱情,笼罩了一切苦难,让童小萌走出伤感。
      三年的恋爱,童小萌虽说不上是脱胎换骨,却也改变了很多。在爱情的滋润下,她变得婉约、优雅,变得没有了原来的痕迹。李一凡仿佛是上苍特意安排给童小萌的相恋对象,他随童小萌的改变而改变。现在的李一凡,已没有了之前的忧郁,有的只是沉稳,儒雅。
      童小萌和李一凡的爱情,被周围所有人看作是一段最美好的爱情,这样的爱情也必将给他们带来一段最完美的婚姻。
爱情的甜蜜,家庭的温暖,使童小萌的身上又显现出原本那种永恒的优秀。

                                                                                   (七)

      很久,很久,童小萌的神情似乎在人世间游离了一个沧桑世纪,直到一阵凉风袭来,她觉得有种透心透骨的冷,这才发现夜来了,四周已是灯火通明,她从阁楼的门槛上站起身。
     这就是生活,她会把幸福与不幸随心所欲地同台演出。
     童小萌的心情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种境地,甚至比二十年前更加复杂。二十年前,所有的不幸,只有她一人扛着,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是她一个人的事。而现在,一切都不是那么单纯了,她的选择,关系到她的女儿。
     一滴水珠,落在童小萌的脸上,外面下雨了。小萌借着对面邻居家的灯光,看到那只红木箱子还躺在阳台上,她无精打采地将箱子拖回到原来的位置,里边的书,她又重新放了回去。当她在恍恍惚惚中做完这一切时,才发现,那只绿色封面的日记本还放在阁楼的门槛上。
萎缩了的记忆,又重新在心头舒展。殊不知,愈合的伤口,终究仍是伤口。
       日记,是从她那个噩梦开始写起的:
                                                                   一九八六年九月十六日
      我的头,很疼很疼,像被谁撕扯一样的疼。就在这样的疼痛中,我竟然睡着了。醒来时,头疼的感觉减轻了一些,却还是沉沉的。我开了灯,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泥水,脚上只有一只鞋,我是在沙发上睡着的。墙上的挂钟已走到了十二点,我坐在沙发上,努力在记忆中搜寻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我是今天下午得到消息的,我再次落榜。这次不是我的分数差。几个月前我的专业分数就出来了,名列第一,我的文化分数也是不错的,估计报考的省艺术学院是不成问题的,可万万没想到我忘了在档案封面上填写自己的前六项,直到现在,我那封面空白的档案还躺在市招生办的某个角落里,这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我像个醉汉一样,脚步不稳地走出了学校大门。
      从学校出来,我没有回家,因为我不敢面对我的双亲。在父母纵横交错的皱纹里,我读懂了他们对我的企盼。我估计他们这时还在地里,一边辛苦劳作一边等着我的好消息呢。
      我径直去了镇上的一家小饭馆,买了一瓶劣质的白酒。我平生第一次喝了酒,而且是整整一瓶。以后的事,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是顺着一条小路摇摇晃晃地向前,好像还摔倒在水里了,心中似有一团火在乱窜,挺难受的,同时又有种飘飘若仙的感觉。哦,想起来了,我好像遇到了一位美丽的仙子,我当时就想,这一定是上帝派来安抚我的……再以后的事,有点模糊的意识,又记得不太真切,可我越想越害怕,实在不敢再想下去了。我在不安焦虑中,终日惶惶然。
                                                                 一九八六年十月二日
      今天在去复读学校的公交车上,我听到了一件事,这事让我的心缩成一团。镇中心初中有两位老师坐在我身旁,他们在谈论学校一位女教师的事,说是这么阳光的一个女孩,这阵子像霜打了一样,整日里不言不语,呆呆的。还说九月十六日下午开周前会还是好好的,第二天就病了,一周没上班,也没说是什么病,有人估计是不治之症,可看上去又不像是个身上有病的人。
       这一刻,我的心猛地一紧。我真想问一下女孩叫什么名字,可我不敢。其实醉酒的第二天一早,我就顺着头天晚上的记忆,找到了那条回家的路,在一片芦荡旁,我找到了丢失的一只鞋,在那里我看到了一本署名的工作笔记,周围深深的杂草,全部匍匐在地上,显然,昨天晚上有人在这里摔打过。这一刻,我真正确定了昨天晚上在这里发生的事,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不过,我仍抱有侥幸的心理,说不准什么事也没有,只是我醉酒后跌倒了,在地上挣扎才造成这样的场景呢,而这笔记本,也不过是她凑巧不小心丢失在这里的。可现在,我的所有猜想都被推翻了,我最害怕发生的事被证实了。
      我是个罪人,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五日
      我很痛苦。我心中承受着双重的煎熬,一边要打起精神苦读,不能让我的双亲再次陷入绝望的境地。一边要关注着存放在我心中最隐秘处的那个女孩,是我的罪孽让她生活在痛苦之中。
      我对来自她的信息,充满着渴望。
      我终于知道了她,还有她的近况。
                                                                           一九八七年六月三日
      几个月来,我只有两件事可做。一是用功,再用功,今年一定要考上。第二件事就是时刻关注她,寻找赎罪的机会。其实现在考上大学已不仅仅是为了父母,更是因为她,以便有更多的机会去弥补自己的罪过。
                                                                        一九八七年八月二十日
       我考上了,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的考分很高,可以上更好的学校,可为了她,我选择了一所师范学院。
                                                                       一九九零年九月十二日
       三年的大学生活,我是在阴郁中度过的。因为我一直知道她的一切,她越是过得苦,我的负罪感越是强。今天,我走上了和她一样的讲台。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去找她,用我一生的时间去赎罪。我真的有勇气向她说出吗?

                                                                                     (八)

      童小萌是在第二天下午离开家的,离开了这个她爱了二十年也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家。
      她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在空寂的房间里,她用目光一遍遍抚摸着这些重新陌生的熟悉,然后走出家门。可在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是无处可去的,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他们都这把年纪了,不能再让他们担心。好在女儿不在家,要不,她更难了。李一凡估计傍晚是要回家的,看到她留在桌上的字条,他或许会明白的。不想这些了,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找个住处,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离开了家。
      童小萌想到了靠近县城边的那个城乡结合部,那里居住的人大都是外地人,有的是陪读的,有的是来小城做生意的,还有一些小厂的工人,他们不会认识她。
      她边走边注意公路两边电线杆上的房屋出租广告,一条路都快要走到头了,她才选择了一处合适的房子,立即骑车来到了这里。
      这是个挺干净的小院子,两间小平台,加上一间厨房。最让她满意的是四周有院墙,很安静,也很隐秘。若是换在以前,这样的安静,是童小萌心中最美好的境界,是她向往的,可现在不一样了,这种静,有着一种深深的忧郁。按照出租房子告示上的电话,她打了过去。不长时间,来了一位和她差不多大年龄的妇女,很利索的样子,快人快语的,说是她弟弟的房子,一家人在上海工作,原本是一对小夫妻租住的,前阵子,他们买了新房搬走了,正好空了下来。
      童小萌跟着这位女主人来到院子里。里面比外面还要让她满意,门前有一片用砖头砌成的小花池,里面长着各种花草,正是花期,一朵朵花儿在绿叶间探出头来,怒放,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还有青稞的气息。房间里的几件家具一律是淡白色的,简单,清爽,正合童小萌的心意。
      谈好了价钱,房主问她要租多长时间,童小萌一怔,不知怎么回答,是啊,自己到底要租多长时间呢?先租半年吧!她想先平衡一下自己。
      童小萌把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李一凡打来的。童小萌没有接,可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这完全不是李一凡以往的风格,往常他打她手机,只响两声就挂了,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在忙,可今天是不停地打。童小萌坐在整理好的床上,望着手机在桌上边响边打着转。终于,停下来了。童小萌拿起手机,16个来电未接。
      童小萌呆呆地坐在小屋里,透过窗子向外望,高漠的苍穹里,几颗寒星在闪着,一弯月牙,挂在小院外面的那棵浓郁的树梢上,童小萌没有心情去观赏这些,她心中很乱,一会儿想到她和李一凡的恋爱时光,一会儿想到女儿成长中的事,一会儿又想起那一次患病时李一凡在她床边说的话。这一刻,童小萌似乎明白了李一凡话里的意思,原来这些无意识的低喃,却是为此。在想这些时,童小萌又忍不住想到20多年前的那场噩梦,想到这一切对她的摧残。
      就在童小萌胡思乱想时,手机再次响起,这次不是来电,是短信。“小萌,我已看到了那本我找了好多年的日记本,也看到了你的字条。小萌,这或许是天意吧,一定是上天在惩罚我。小萌,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但能不能请你看在孩子念在这么多年我们一起走过的份上,让我见你一面。你知道,我是不能也没有勇气去你学校的。”
      童小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中有两个男人,一个是给了她20多年的爱又被她爱了20多年的男人,另一个是差点击碎了她整个人生被她在心头恨了20多年的男人,现在要把这两个男人重叠在一起,她一时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男人。她在心底反复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之后两天,李一凡没有打电话过来,也没有短信。童小萌白天照样正常上班,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晚上一个人呆在小屋里总免不了胡思乱想,所以她开始失眠。因为害怕第二天无法打起精神上班,她买了安定,让自己能保持一定的睡眠时间。
      第三天,童小萌又收到了李一凡的短信,问小萌住在哪里,说天气变凉了,要注意保暖,还说他最近要出差一周时间。
      童小萌仍然保持沉默。
      李一凡再次打来电话,是在一周后。
      童小萌仍然没有接电话,因为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怎样处理这件事。可过了一段时间后,手机又响了,却是个陌生的号码。“请问是童老师吗?李局长昨天从省城回来,路上发生了车祸……”
      童小萌听到这里,头炸开一样,双耳开始鸣叫。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童老师,你别急,人正在抢救,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
      童小萌来不及再想什么了,立即冲出小屋,冲到公路上,拦了辆车,直奔李一凡那里。这一急,让童小萌清楚了一点,自己的心,不舍得离开他。
      童小萌坐在出租车里,满脑子想的全是李一凡。或远或近的,梦幻的真实的,李一凡的是,李一凡的不是,现在似乎都不重要了,只要李一凡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让她有机会作出决定就好。
      望着出租车外面的万家灯火,童小萌突然在心底问自己:童小萌,你到底是个幸运的女人还是个不幸的女人?
发表于 2012-2-27 21:33:01 | 显示全部楼层
首先欢迎新醉友!小说的题目诗意。结构严谨,语言老练,心理描写很细腻。其中人物的爱和恨的纠葛,幸与不幸的拷问,都让读者跟着人物的命运或喜或悲,不错的小说。只是其中有两处小瑕疵“人呀!真是不见(见应该是经吧虽然是方言意思还应该靠近的吧)老,”“按照出售(根据你的下文意思,售应该是租)房子告示上的电话,”
 楼主| 发表于 2012-2-28 09: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若兰老师读得这么细致、耐心。谢谢指教。
发表于 2012-2-28 14:44:5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3# 红尘足音
发表于 2012-5-1 17:56:54 | 显示全部楼层
红尘足音,我刚拜读大作,很好.
 楼主| 发表于 2012-5-12 07: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串场河边草。烦请指教的具体些。
发表于 2012-5-12 19:44:4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今天才在意,孔令玉是孔老师吗?我有时候不看人姓名,只看文了,失敬!
发表于 2012-5-16 17:55:33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7# 馨香若兰


    还真不是新醉友,孔老师是资深醉友了。呵。
发表于 2012-5-17 12: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8# 杜乃彤


    就是啊,呵呵,怎么是新注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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