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精灵【长篇小说.全本】

老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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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榆树

二十九、治喉妙药

       下了一场暴风雨，稖头苗被刮得东倒西歪。等到田里一能经脚走动，山娃就进去一边薅田，一边把倒伏了的苗儿扶正。
      日头渐渐升高，山娃干完了活儿，甩掉身上的褂子，“噗通”一声跳进了河塘里。
      山娃在水里游了一圈，向四周望了望，精灵不在河塘里。山娃知道，它一定是和小伙伴们顺着港汊游到远处去了。它常常是这样的。
      虽然结好了绳网，黑豹还经常会来骚扰。山娃干脆把小精灵放到河塘里。小精灵十分乖巧，到了河塘里，和那些野鸭们一起玩耍，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自动回家。这样一来，反倒比放在网里安全多了。
      河塘里的水十分清凉，很快，洗去了一身的汗水，也洗去了一身的疲劳。上了岸，回到家里，山娃拿了一束苇篾，到海爷爷那里去学做鱼篓。
      康健堂里，海爷爷替一位病人把脉看病。
      一见山娃来了，海妮很高兴，问：“拿着这些准备做个什么呀？”
      “做个鱼篓。”
      海爷爷替人开了药方配了药，送走了病人。
      山娃说：“起头怎样做我都会，就是到了最后，那个喇叭口做不起来，请爷爷帮我一下。”
      海爷爷说“好，等做到收口的时候我来教你。”
      山娃搬了一张矮凳坐下，把苇篾抽了几根出来，横的、竖的，交叉排好，一招一式，像模像样地做起来。
      海妮坐在一旁看着。
      可是这样一来，山娃就静不下心。他一会儿想起海妮拿饼往自己口里塞，一会儿想起海妮替自己补裤子，一会儿想起海妮怕蛇紧紧搂抱住了自己……正在走神的当儿，他的手指头戳上了一根篾刺，不由得“呀”地叫了一声。
      海妮觉得这根刺就像戳在自己的手上：“怎么不小心一点？”说着，把山娃戳了刺的那只手拉到面前，很仔细地看了看。
      山娃不好说明原因，只好苦笑笑，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把手往回抽了一下。
      海妮说：“不要动，马上我给你挑掉。”她转身到房间里拿了一根绣花用的细针，再次拉过山娃的手。山娃感到一股暖流一直流到心里。他看到亮闪闪的针要挖到自己手上，不由自主地闭起眼睛，身子朝旁边歪去。
      海妮笑着打了他一掌：“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
      山娃一听，立即坐正了身子，表现得无畏起来。
      海妮动手挑刺了，山娃偷偷地把头偏向了一旁。
      海妮问：“疼吗？”
      山娃老实地说：“不知道啊，挑了吗？”
      海妮笑起来：“你是小猫还是小狗？人家都把刺挑出来了，还不知道啊！”
      山娃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被戳了的地方，果然不疼了：“你挑得真轻，我还没在意呢。”
      看着两个孩子很亲昵地在一起，海爷爷偷偷地笑了。
      康健堂门外来了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
      那孩子才三四岁，穿着开裆裤子，在妈妈的怀里不住地哭闹着。妇女不住地拍着他哄道：“宝宝别哭，别哭，到了爷爷这里，马上就好了。”
      海妮迎了过去：“大嫂，宝宝怎么啦？”
      妇女说：“吃饭的时候，本来是我喂着的。不想趁我没注意，他自己动手夹了一块，就被鱼刺卡住了。海爷爷，您老人家看看有什么法子！”
      海爷爷要妇女坐下，掰开孩子的嘴巴望了望，说：“鱼刺很细，戳得又深，再说我也已经两眼昏花，看不清楚，不好取出来。”
      妇女一听急了：“那怎么办呢？”
      “不要紧的，你回去找只猫，把它的两只后腿扣好倒吊在树上，它的嘴里会有口涎流出来。你用碗把这口涎接着，然后给宝宝喝下去，让他睡一会儿，鱼刺自然就没有了！”
      妇女将信将疑地问：“这个……海爷爷，其它的……有现成的药吗？”
      海爷爷说：“没有！良药不如秘方，这方法管用！”
      妇女又问：“哪——海爷爷，这诊金——？”
      海爷爷说：“我也没有什么药给你，不要钱的！”
      妇女行礼致谢，抱着孩子回家去了。
      山娃的鱼篓已经做到了收口煞尾的部分，海爷爷接了过去，一招一式仔细地讲给他听，片刻工夫就做好了：“看看，怎么样？”
      山娃说：“非常好，下次我自己就会了。”
      海妮问：“爷爷，你的方法管用吗？”
      海爷爷说：“怎么不管用？山娃自己都说会了。”
      海妮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刚才说的方法真的能把小宝宝的鱼刺去掉吗？”
      海爷爷说：“噢，你问的是这个。这叫做‘一物降一物’！你想想，一般人家吃鱼，鱼肉被人吃掉了，剩下的鱼头、鱼卡都喂了猫，猫为什么不被卡住？就是因为它的涎厉害！”
      山娃听了，睁大了眼睛问：“照这么说，如果有人被什么猪骨头、牛骨头卡了，喝狗的口涎不是也行吗？”
      海妮也问：“山娃问得对呀，爷爷，您说是这样吗？”
      海爷爷一听很高兴，夸道：“你们说的很对，真聪明！”

老榆树

三十、贼有飞计

       县衙门的后院里，二老爷带着他的黑豹站在知县的面前。
      师爷望了望，说：“这条狗子不错，不错！”
      知县不太放心：“老二，这事情可不能办砸了，它能行吗？”
      二老爷说：“放心，姐夫。在家里我已经反复调教过，肯定没有问题！”
      知县喊了一声：“来人哪，送点肉过来，让狗子吃饱了做事去！”
      一名厨子端着一只大钵盂送了过来，钵盂里面装了不少的肉块。
      知县老爷家使用的东西，都是十分讲究的。那钵盂的胎质洁白，上面绘着花草人物，端到了外面熠熠生辉。
      知县一见，忽然想起了狗子有吃屎的习惯，觉得拿这样精致的器具来喂狗，真是把好东西糟蹋了。后悔不该叫人把肉端过来，可是说出来的话又不能咽回去，就说：“它那嘴要多脏有多脏，别让钵盂给它碰上，倒在地上给它吃得了！”
      二老爷接过钵盂，走到墙角，把肉块倒下。黑豹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知县走到黑豹身边说：“大黑狗，你只要把事情给我办好了，回来以后还有肉吃。”
      来福跑了进来，问：“老爷，我们可以动身了吧？”
      二老爷说：“等一等，黑豹还没吃完呢！”
      等了片刻，黑豹吃完了肉块，舔着嘴唇，摇着尾巴，得意地跟在二老爷后面向知县走来。
      知县挥了挥手：“来福，你们可以出发了。”
      师爷对来福说：“到了那里，放机灵一些，事情成功了，老爷一定不会亏待你。”
      “放心，我不会让老爷失望的。”
      来福领着二老爷，二老爷带着黑豹，一起向着高家院子走去。转弯抹角走了一段路程，来福对二老爷说：“还有十几户人家就到了，这里正好可以望到他家大门口，我们就先掩在这墙角后面等着，照规矩他就该在这段时间出来。”——这两天，来福一直在附近观察，高成的生活规律早被他摸透了。
      两人在墙角后面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看到高成的影子。
      黑豹不知道带它出来做什么，老是不安分，想朝其它地方跑。二老爷压低声音喝道：“放乖，不准乱动，马上有事呢！”
      又隔了一会，还没见高成出来，二老爷也不耐烦起来：“来福，那家伙再不出来，我可管不住这条狗了！”
      来福有点不太在乎：“实在不行，你就带着你的宝贝狗回去吧。不过，耽误了事情，知县大老爷追问起来，那可不能怪我！”
      二老爷一听，只得耐下性子，一声不吭地等着院子里的人出来。
      正在着急，忽然听到“吱呀”响了一声，二老爷朝高家的方向一望，看到有人打开了院门。
      来福说：“注意，高成出来了！”
      二老爷听说出来的就是高成，要把黑豹放出去，来福赶忙制止说：“别忙，我先上前接住他，见我同他一答话，你再把黑狗放过去。”
      二老爷说：“去吧，去吧，这个我知道，用不着你来教我。”
      那高成是个孝顺的孩子，自从父亲过世，和母亲相依为命，一直在家读书。前些日子，在京城里做侍郎的姑父捎信过来，说是秋闱在即，要高成好好读书，只要能够考取功名，将来就能帮他谋取一官半职。这样，高成起早带晚，读书格外勤苦了。每天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走出院门出去散心。
      住在高家周围的全是些穷苦人家，和他一般年龄的走不到一起去。因为没有朋友，高成每次都是到茶馆里坐坐，或者是到书场里去转转。过不多久就回家去继续读书。
      只见高成拿着扇子，一边走一边扇着。在书房里呆得久了，到外面来走动走动，感觉还真的不错。
      今天到哪里去坐一坐呢？高成正想着，看到前面有人向他招手，连忙走了过去，疑惑地问：“这位大哥，是招呼我么？”
      那人点了点头说：“相公，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你我并不相识，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人问：“你手里折扇的扇骨是什么材料做的？”
      高成有点反感：“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有人托我打听的……”
      高成心中纳闷，这人是干什么的呀？正在那里狐疑，忽然身旁窜出一条黑狗，一口衔了手中的折扇，掉过头来飞一般地跑了。
      高成大惊失色：“哎呀，我的扇子！”
      那人说：“相公，你别急，我替你追去！”说完这话，拔腿就追，很快也不见了身影。
      见到有人帮助自己，高成心中十分感激，就站在那里，等着汉子把折扇追回来。可是他左等右等，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那人。他忽然明白，自己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刚才那家伙绝对不是一个好人，只急得在那里跺脚：“扇子！我的扇子啊——”

老榆树

三十一、弹冠相庆

       县衙的后堂，知县喜滋滋地把玩着那把折扇。
      折扇上面画的是一枝怒放的梅花，衬景是红日刚刚露脸，漫山遍野的梅花盛开，一位老人捻着胡须，在观赏着四周美不胜收的景色。画面左下角的落款是“唐寅”两个字。整个画面技法工细。
      知县越看越高兴：“这果真是唐伯虎的手迹啊！”他把扇子拿在手上，一会儿正过来看看，一会儿反过来看看，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
      师爷在外面叫了一声：“老爷。”
      “进来！”
      师爷走了进来，他拿着一个不多大的长匣子，一直递到了知县面前：“老爷，您看看这是什么？”
      知县的注意力本来还集中在那把折扇上，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瞄了一下，竟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扇匣！哪来的？”
      师爷说：“是我家里的，里面的扇子在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就坏得不成样子了，如今更不知所终，就只剩下这扇匣了，放在家里也没用，我就拿了过来。老爷，您把扇子放进去看看怎么样。”
      知县把扇子放了进去，不禁连连拍手：“哈哈哈……，好像还是紫檀做的，扇子放了进去，简直是珠联璧合，珠联璧合啊！”
      “那就好，那就好。在下想，好东西还要有好的包装嘛！”
      “这事你做的不错！”
      “只要合适就行。”
      “本来我打算找人新做一只匣子的呢。”知县说。
      “新做的匣子和这扇子放在一起很不般配。”师爷说。
      “是呀，那就缺少了这种古色古香的韵味。师爷，你这只匣子送的真是太好了！”
      “嘿嘿嘿……”师爷迎逢地干笑着。
      知县说：“你我有缘，今后不论我到了哪里，你都得跟着我。”
      师爷喜笑颜开：“能为老爷做一辈子事情，那是小人的福分。”
      知县高声喊道：“来福呢——”
      来福一听，就像是黑豹听了二老爷的叫唤一样，赶忙跑了进来：“小人到。”
      “今天，你事情办得不错。班头常禄年纪已经大了，再做下去很不合适，以后你就接了他的位置。”
      来福心里乐开了花，可是他不敢表现出来，恭顺地说：“今后为老爷效命，虽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师爷说：“对呀，士当为知己者死，也不枉了老爷的一番知遇之恩。”
      来福千恩万谢，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知县转过来喊道：“老二呢——”
      二老爷正在房间里和姐姐说话，听姐夫叫他，连忙出来答应：“我在这里呢。”
      知县说：“其实，功不可没的是我们家的老二！”
      二老爷得意地说：“别的我不问，只要姐夫高兴就行。”
      知县走到二老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的事情，兄弟可真的帮上大忙了，很是不错！我说太太，快给我拿五两银子给老二。”
      知县太太答应了一声，很快拿了银子出来，拉过二老爷，把银子往他手里塞。
      二老爷谦卑地说：“不要，不要！姐夫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哪有自家人替自家人做事还要给钱的？”
      知县太太说：“拿着，嘴里说不要，心里说不定还嫌少呢！可不允许寻花问柳哟！”
      二老爷嗫嚅着：“姐，瞧你说的！”
      “听说你们家两个婆娘经常争风吃醋吵架是不是？”
      二老爷嬉皮笑脸地说：“没有的事啊！姐，你是听谁说的？”
      “不要问我听谁说的，家和万事兴，回去以后，尽量叫她们把关系处好了，毕竟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姐，你放心，我会的。”
      “那就好，赶快把银子给我收起来。”

老榆树

三十二、酒店风波

       二老爷怀揣姐夫给的银子，喜滋滋地走在大街上。走到一家悬着“芳香淑郁”招牌的酒店门口，看到里面几张桌子周围都坐着人，相互之间吆五喝六地劝着酒，闹哄哄的，觉得有小馋虫子在喉咙里往外爬，就挺着肚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刚进了店内，跟在他后面的黑豹“汪”地叫了一声。有些客人还没吃完，猛然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狗叫，吓得变了脸色，扔下碗筷，赶紧往外逃。
      店小二慌忙过来阻拦：“大爷，请您老把狗子放在外面好吗？您看，里面的客人都被它吓跑了！”
      二老爷生气地说：“什么大爷，我是二爷！”
      店小二一听，赶忙改口：“噢——二爷！二爷，请您老不要把狗带进来，行不？”
      二老爷横眉竖眼地嚷道：“为什么我的狗子不能进来？我的黑豹进来也是要喝酒吃肉的，你怕我不给钱还是怎么的？你这一屋子的人吃饭才花了几个钱？告诉你，我的黑豹在这里花的钱肯定不会比任何人少！”
      靠里面有一张桌子，一共有五六个人，坐在那里都没有动。一个黑脸汉子听了二老爷的话，很不高兴地走到他的面前：“你是说我们这里的人不如你的狗？”
      二老爷毫不买账：“怎么啦，我说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简直是找打！”黑脸汉子说着，挥动拳头就要揍他。
      二老爷看他就要动真，后悔自己说话不该这么冲，但是嘴上一点也不服软：“你敢？我的姐夫是知县大老爷！”
      黑脸汉子听了这话，拳头悬在了半空，慢慢地缩了回去。
      店主人原来站在那里，看这个自称“二爷”的家伙搅了生意，气得七窍生烟，巴不得黑脸汉子打他个半死，也好替自己出一出恶气。可是一听这话，连忙跑过来，把黑脸汉子拉到一旁，低声说：“不能惹他！这么说，他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打不得的。”
      黑脸汉子朝二老爷瞄了一眼：“就他那德行，会是县太爷的小舅子？我看肯定是个冒牌的假货！”
      店主人说：“如今假冒一个什么名头，到外面行骗的人可多了去了，我对他也有怀疑；可万一这家伙说的是真话，牵动了县太爷，那麻烦就大了，说不定连我的老命都得赔给他！”
      黑脸汉子还想说什么，店主人说：“客官，求您千万别给我惹事了，实在对不起您，就让他点儿吧，你们的酒食钱我情愿不要了。”
      黑脸汉子说：“这哪能成啊？”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摆在桌上，招呼其他人说：“走吧，这里有条狗子，这酒，我们喝不下去了！”
      二老爷的心本来在那里七上八下地跳着，一看他服了软，胆子立即壮起来：“你说谁是狗子？”
      黑脸汉子朝黑豹一指：“这不是吗？”
      二老爷知道他暗中骂的是自己，可是自己确实把黑豹带在身边，也不能硬朝自己身上扯，只得吃了这个哑巴苦，依旧充他的好汉，说：“早就该走了，省得在这里啰里巴嗦的，说了半天废话！”
      店内所有的客人都走了。
      几张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客人扔下来的碗筷。
      二老爷选了一张干净桌子，捋了捋袖子高声喊：“小二——”
      店小二应声跑来：“大爷，啊，不！二爷，您用些什么酒菜？”
      二老爷说：“用什么酒菜？你看看你们这里，能让人坐得下来吗？给我把桌子、凳子先揩揩干净再说！”
      店小二点头哈腰：“噢，这就来，这就来！”
      店小二带着小跑拿了抹布过来，仔细揩了两遍，又把凳子搬起来重新摆放一下。
      店小二说：“已经揩干净了，二爷请坐。请问二爷，您老人家要些什么？”
      二老爷吩咐道：“好酒一壶！我喜欢个炒猪肝，给我炒二盘猪肝过来！还有，给我的黑豹多来点带肉的大块骨头。”
      小二应道：“好哩——好酒一壶，炒猪肝二盘，带肉的大块骨头！”

老榆树

三十三、太太翻脸

       傍晚时分，县衙的后堂里，知县坐在一把红木做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两只石球，不住地翻转着。
      知县喊道：“秋桂——”
      丫环秋桂应了一声走过来，低眉顺眼地问：“老爷，什么事情？”
      知县吩咐道：“到房里去，把先前送进去的那个匣子拿过来。”
      很快，秋桂把匣子送过来。知县从匣子里拿出折扇，小心翼翼地打开，盯着上面的梅花欣赏了一番，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唐寅”两个字上，兴奋地说：“这的确是一把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东西！”
      知县太太朝他望了望：“费了那么大力气弄来这么个东西，值吗？”
      知县白了她一眼：“真是妇人之见！莫看这把小小的扇子，它上面有唐伯虎的画！唐伯虎的画，那可是非常值钱的啊！”
      知县太太不太相信：“非常值钱？就这么一把扇子，我也没看出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能值多少钱？”
      “难说，难说，告诉你吧，千金难买！”
      “可是你一个县太爷，又不能拿它出去卖钱！老是这么看着，还能看出饭来吃怎么的？”
      知县笑了起来：“哈哈，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到时候，把这玩意送给巡抚，那就不愁弄个知府当当！你说说，是把它卖出钱来合算还是换个知府当当合算？”
      “什么，就这么个玩意能换一顶知府的乌纱帽？”
      “是呀，不然，我堂堂的知县大老爷，会为了一把扇子去动那么大的心思？”知县说着，一下子揽住太太的腰身朝着她的粉颊吻了下去。
      “别……别别……”太太挣脱了出来，眼睛朝着秋桂瞅了瞅，脸都红到了耳根。
      知县望了秋桂一眼，很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等我做了知府，就把这丫头纳为小妾，那时候搂着个大的，抱着个小的，哈哈哈……”
      知县突然同太太亲热起来，秋桂来不及回避，本来在那里难为情，一听这话，双手捂着脸跑开了。
      “你说什么？”太太的眉毛竖起来了。
      知县没有注意到太太神色的变化，回答说：“我说等我做了知县，就让秋桂做二房太太。”
      “我让你做春秋大梦去！”太太说着，夺过了丈夫手中的扇子动手就要撕。
      知县这才感到情况不妙，急得脸上暴出了青筋：“别别别……我的小姑奶奶，不能……不能开玩笑！”
      “谁同你开玩笑啊，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吃着碗里面的，还望着碗外面的。”说着，扔掉手中的扇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知县赶紧把扇子拾起来，放进了匣子，又忙不迭地去拉太太：“哎呀，我不是和你开个玩笑嘛，值得这样吗？再说，就是真的那样做了，也没什么，人家这样做的可多了去了，连你们家的老二还娶了个二房呢！”
      太太赖在地上不肯爬起来：“我家二子行，可是你就不行！”
      “为什么？他十三块面饼摞起来那么高，我哪一点不如他？”
      “唔，你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嘛，你把帽子拿下来，看看能摸到几根毛，还神气呢？偏我怎么瞎了眼睛嫁给了你！”
      知县听了这话，急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你你……”
      知县太太自己从地上爬起身，坐到了太师椅上，继续数落说：“当初你一个穷鬼，是我用娘家的钱给你铺路，好不容易买了这顶乌纱。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想起讨小老婆来了”说完，又大哭起来。
      知县听了这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太太连连叩头央求：“好太太，我认错了还不行吗？”
      “你看上了秋桂这丫头是吗，我马上就叫她收拾收拾走人！”
      听了这话，秋桂哭着跑了出来，跪在知县太太面前：“好太太，我自小就跟在你的身边，随着你陪嫁过来，你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千万不要撵我走啊，家里的后爹老是打我的主意，回去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知县太太俯身搂着秋桂哭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也不想让你走啊。”
      秋桂说：“太太，你就是我的亲娘，我伺候您一辈子！”
      知县太太从太师椅上站起身，走到知县面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横眉竖眼地说：“哼，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就不要动纳妾的心思！”

老榆树

三十四、酩酊大醉

       天色已晚，“芳香淑郁”酒店里，二老爷壶子里的酒快要喝完，盘子里的菜也所剩无几。桌底下，黑豹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还在啃着肉骨头。
      二老爷抓起酒壶，晃了一晃，叫道：“小二——再给我来一壶酒，上一盘炒猪肝！”
      店小二边跑边应：“好哩——好酒一壶，炒猪肝一盘！”
      酒店外面，月亮已经升起来。
      这时，外面吵吵嚷嚷地有人说话，不一会儿进来几名衙役，一见里面有条黑狗，十分光火。为首的头目嚷道：“店主人哪里去了，怎么随便把狗放进来？”
      店主人迎上去，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并且把嘴朝着二老爷努了努。
      进店来的是来福和他的弟兄们。
      听说来福做了班头，一班弟兄起哄要他请客，到了晚上，一趟人前呼后拥地来到了酒店。
      来福看到一个男子旁若无人地领着一条狗在那里喝酒，气得七窍生烟，厉声骂道：“哪来的杂种，一点规矩都不懂！”
      二老爷听了，醉眼惺忪地站起来，粗声粗气地说：“你是谁呀，对人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你这就叫讲规矩吗？”
      来福一看是二老爷，赶忙改了口气：“哎呀，二老爷，原来是您老人家在这里！”
      络腮胡子一看情况不对，赶忙过来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太巧了，马上一起干几杯！”
      店主人一见衙役都同这人打招呼，心中暗想，幸亏自己有点主见，不然让他们闹起来，那可就真的没法收场了。
      几名衙役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他们讨厌二老爷带着狗，不愿意和他坐在一起。
      来福说：“店家，好酒好菜的，尽管给我上，少不了你的银子！”
      店主人点头哈腰地说：“好说，好说！”
      店小二一番忙碌，很快布好了菜，替每人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
      来福举着酒杯，来到二老爷的身边：“二老爷，刚才得罪了您老人家，我喝了这杯酒，向您老人家赔罪！”
      大家齐声应道：“舅老爷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的！”
      来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络腮胡子站起身说：“伙计们，下面我们和舅老爷一起干了！”
      大家都站起来，七嘴八舌地说：“好，和舅老爷一起干了！”
      二老爷也喝完了杯中的酒，他斜了斜眼睛，含糊不清地说：“你们……刚才喊……我什么……舅老爷？我一塌刮子一个姐姐，嫁给了你们的知县大老爷，如今怎么又成了你们的舅老爷？”
      络腮胡子说：“‘老爷’是弟兄们对您的尊称，知县大人又是您的姐夫，弟兄们当然只有这么叫了。”
      其他人附和说：“对呀，对呀！”
      二老爷想了想，觉得也有一些道理，就不再纠缠，又斟满了一杯酒说：“各位，我们再一起干！”
      “好，再一起干！”
      一壶酒喝完了再上一壶，一碗菜吃完了再上一碗，店小二来回奔波，忙得浑身是汗。
      望着一张张喝得满脸涨红的面孔，店家暗暗叫苦：来了一个知县的舅老爷，搅和了今晚的生意，想不到又来了这么多衙役，他们吃饭喝酒从来都不给钱。今天怎么尽遇这些倒霉的事啊！
      二老爷醉眼惺忪，他打起精神，吃了一口菜，又喝了一口酒，低头看见黑豹在那里发怔，一把搂过来，端起酒杯往它嘴里送：“黑豹，好乖乖，你今天功不可没，来，你也要喝酒！”
      黑豹不肯喝，二老爷端起酒壶，直接往黑豹嘴里灌。嘴里道：“今天如果不是你，事情哪里能够做得这样漂亮！”说着，拎起酒壶，再次给黑豹灌酒。还唱起了自编的小曲儿：
                        黑狗啊黑狗，
                        你是我的好友，
                        今天我请你喝酒，
                        我来喝一口，
                        你也来喝一口，
                        酒足肉饱后，
                        我们再往家里走。
      那些衙役们一看，二老爷先和自己一起喝酒，现在又让狗子喝，都觉得受到极大的侮辱，可是又不敢说什么，只得低头吃菜，仰头喝酒。又过了一阵，看他醉醺醺的样子，估计他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也就不和他打招呼，一个跟着一个离开了酒店。
      外面的月亮已经挂到了树头上。
      二老爷伏在桌子上，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乱话。他真的喝高了！
      店小二过来说：“二爷，小店打烊了，您老该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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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醉卧荒滩

       野外，月亮挂在中天，向大地洒下无限的银辉。
      路上，到处都是荒滩，月光一照，黑黝黝的。若是往常，二老爷早就吓得腿子发软走不动了，可是现在酒长熊人胆，他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跌跌撞撞地朝前走。黑豹跟在后面，也走得踉踉跄跄的。
      二老爷的头越走越发昏，肚子也越走越难受，不得不瘫坐在路边歇一会儿，黑豹也在他身边停下来。不多一会，二老爷挣扎着爬起身，领着黑豹继续向前走。
      他们走到一处柴塘边。
      柴塘里波光潋滟，四周的芦苇摇曳着，沙沙作响。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正走着，二老爷被什么东西一绊，打了一个踉跄，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
      那绊了二老爷的是一只大螃蟹，一只将近一斤重的大螃蟹！
      半夜里，这只螃蟹从柴塘里爬上岸，大概是吃惯了水里的小鱼小虾，它想上岸换换口味抓些小虫吃。爬到路中央，恰巧把二老爷绊上了。二老爷肚大腰圆身子重，如果一脚踩到背壳上，它的一条小命就不保了。螃蟹可算是死里逃生，可是它不知道更不领情，绊了别人吓了自己，正在那里着恼，偏遇到黑豹不识相，跑过去想闻闻是什么东西，一下子把气全都撒到它身上，张开大螯，死死地钳住它的嘴唇。黑豹疼得合不拢嘴，上蹦下跳地甩着头，那螃蟹觉得骨头就要散架了，赶紧松开大螯，被甩落在一片草丛中，丧魂失魄，赶紧逃命去了。
      黑豹吃饱了肉骨头，还被主子灌了不少的老酒，经螃蟹这么一折腾，肚子里面的酒食就朝外涌，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二老爷还瘫坐在地上，他也早就要呕吐了，但是一直克制着。经黑豹这么一来，引得他跟着呕吐。好不容易吃进肚子里的酒食，被他一口接着一口地吐出来。
      清风徐徐吹过，一朵云遮住了月亮，大地一下子暗了下去。
      二老爷呕吐了一阵，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黑豹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它也醉得坚持不住，躺倒在地上。
      二老爷如同睡在自家床上，打着很响的呼噜。
      有许多的萤火虫飞了过来，大概心中好奇，想来看看躺倒在这里的到底是什么怪物，不知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飞了几圈又离开了。随后不久，又有新的萤火虫飞了过来。
      数不清的蚊虫都叮到了二老爷的身上。那些蚊虫，喝惯了露水草汁，如今喝上了新鲜的人血，觉得这就是玉液琼浆，个个都特别来精神。一只蚊子落到了二老爷的脸上，把长长的吻就地插下去。二老爷觉得很疼，挥动巴掌一拍，那蚊虫觉得灭顶之灾就要降临，赶紧振动翅膀，在那重重的一击之前逃了出去。不一会，又有一只蚊子飞过来。这只蚊子已经吸过二老爷的鲜血，它觉得人血的味道太美了，而且这种机会实在难得，不喝白不喝，就不慌不忙的落在他的脸上，打算再吸上一口。二老爷又一巴掌挥过来，从先到的掌风力道上，这只蚊子已经觉察出劫难来临了，但是因为它过于贪婪，肚皮吸得圆滚滚的，身子太沉飞不动，被二老爷一巴掌拍了个正着，落得了肝脑涂地的下场。
      二老爷和黑豹呕吐出来的秽物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微风吹过，把难闻的气味吹进了柴塘。
      柴塘边上，伸出两条蛇的头来。两条蛇前行了一点，原来是两只硕大的老鳖，伸长了脖子向前探望着。它们的背壳足有小锅盖那么大。这两只甲鱼从柴沟里爬上来，看到有一个人和一条狗趴在地上，有点顾忌。但是，那散发出的气味对它们来说太诱人了，实在难以抵挡，其中有一只壮起胆子朝前爬近了一点，看到没有什么动静，一直爬到二老爷的身旁，狼吞虎咽地吃着地上的秽物。后面的那一只见到没事，也肆无忌惮地爬过来吞食起来。不一会，它们伸长脖子，朝着柴沟发出了尖细的叫声。
      尖叫声刚刚消失，柴沟里爬出了大大小小一趟甲鱼。它们来到了二老爷的身旁，争先恐后地抢食着它们从来没有品尝过的美味，发出一片奇特的声响。
      二老爷哼了一声。可这对情趣昂奋的甲鱼们毫无影响，它们继续争抢着。可是不多一会，它们都醉酒了。有的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有的挣扎了几下，一下子翻过身子，露出了白白的肚皮，仰在那里也不动了。
      二老爷的身旁，躺倒了一片甲鱼。

老榆树

三十六、夺路而逃

       东天边铺满彩霞，公鸡长长的鸣叫声中，一轮圆滚的太阳喷薄而出。
      山娃的小屋前，两只野鸭不住地掀动翅膀，发出一声声喊叫。鸭圈里，小精灵也在一声连一声地叫喊着，似乎要小主人快点把它从圈里放出来。
      山娃伸了一个懒腰从铺上坐起来。他听到外面野鸭的叫声，感到有点奇怪：野鸭的叫声怎么这样的急切呢？
      山娃打开门，去搬开挡着圈门的土墼，小精灵从圈里钻出来。
      以往，小精灵一从圈里钻出来，野鸭妈妈总会领着小精灵一起到河塘里。现在，它们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是朝着山娃不住地叫。
      小精灵也在叫着。它见到山娃莫名其妙，跑到山娃的脚边，用嘴衔着他的裤脚，用力地朝外拽。
      山娃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小精灵，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海妮拎着一只提篮，里面放着粽子，高高兴兴地到了山娃面前。
      海妮问：“山娃，你在和鸭子们做什么？”
      山娃：“这两只野鸭，还有小精灵，不住地对着我叫。”
      “是吗？”海妮说，“还没吃早饭吧，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呀，粽子！今天到端午节了？”山娃剥开了一个，拿在手里就咬，“唔，好吃！”
      山娃吃了三个粽子，接着又拿了一个剥开，却是送到小精灵面前。
      海妮说：“你喜欢吃的东西，它不一定喜欢。”
      面对着粽子，小精灵闻也不闻，身子直朝后退。
      海妮说：“我说的没错吧？莫非它们是要你去做什么？”
      当小精灵又来衔着山娃裤管的时候，山娃就顺着它。小精灵把山娃朝外拽，山娃就跟着它走。野鸭也不叫了，跟在精灵后面一起朝前走。
      海妮说：“看来，我还真的猜对了。”
      看看山娃和海妮已经跟着它，小精灵就不再咬着他的裤管，让小主人自己放步走。
      他们来到一处路口，山娃问：“现在我们往那边走？”
      海妮说：“到处都有柴塘，随便往哪里走，反正我跟着你。”
      山娃一脸的坏笑：“你跟我？”
      “不来了！”海妮的脸立即红了，攥起拳头要打他，山娃笑着逃开了，海妮追了过去。
      可是小精灵和野鸭子没有跟过去，站在原地大声地叫。
      两个人一见也站住了，海妮说：“它们是不让我们走这条路！”
      山娃和海妮折回来走上了另一条路，鸭子们跟了上去。
      山娃说：“看样子，你又猜对了。”
      柴塘边上，二老爷仍然醉卧在小路上。
      阳光照到了二老爷的身上。他打了个哈欠，一下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嘟哝道：“这是什么地方？黑豹，黑豹，你到哪里去了？”
      听到主人的呼唤，黑豹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它挣扎了几下，终于从地上爬起来。
      二老爷依然醉眼朦胧，忽然发现了身边躺着那么多的甲鱼，有一只非常大的甲鱼，紧紧地靠着自己的屁股。再一看，还有一只竟然挨着自己的脑袋，脖子伸得长长的，那张嘴正好对着自己的鼻尖。
      他一下子想起上一次被甲鱼咬到了的情形，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那可只是被一只甲鱼咬了啊，还疼得只往心里钻。现在这么多的甲鱼，如果都来把自己咬了，那可怎么得了哇！他这么想着，只觉得自己的脚上、腿上、腰上、下巴……浑身上下，被无数个甲鱼咬住了死不松口，不由得惊恐万状！
      “啊——救命啊——”二老爷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头，魂不附体地往家逃去。
      东方的红霞还未褪尽，山娃和海妮带着工具，跟在野鸭的后面，说说笑笑地朝前走。
      山娃问：“小精灵它们到底要我们做什么呢？”
      海妮说：“就跟着它们一起走吧，到时候就会知道的。”
      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人呼救。
      他们停下脚步，顺着声音向前望去。
      二老爷丧魂失魄地迎面跑来，只见他摔了一个嘴啃泥，慌忙爬了起来，继续朝前跑，喊叫着：“不得了啦——甲鱼——救命——”
      黑豹紧紧地尾随在它的主子后面，不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山娃他们和二老爷擦肩而过。

老榆树

三十七、意外之财

       二老爷从山娃和海妮身边跑过去，两只野鸭惊飞起来，小精灵也躲到了路旁。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海妮捂着嘴说：“妈呀，二老爷的身上是什么气味？就多难闻啊！”
      山娃说：“唔，我也闻到了。”
      二老爷还在狂奔着呼救。
      山娃问：“他在喊什么？”
      海妮说：“好像是什么‘甲鱼咬人’，喊‘救命’！”
      山娃点了点头：“走，到前面去看看！”
      山娃和海妮加快了脚步，没走多远，他们来到了柴塘边的小路上。眼前的景象把他们惊呆了：
      无数只甲鱼，有大的，有小的，趴在那儿的，仰在那儿的，横七竖八，拥挤在一起，一个个都纹丝不动。
      山娃高兴得跳起来：“呀，这么多的甲鱼哟！”
      “原来小精灵它们是要我们到这里来！”海妮恍然大悟。
      “小精灵——”山娃喊道。
      “呷呷呷……”柴塘里传来小精灵应答的叫声。
      一股强烈的臭味扑面而来，海妮强忍着没有呕吐出来。
      山娃说：“唔，味道真难闻！你站到上风去。”
      海妮捏着鼻子躲到了山娃的身后：“甲鱼！会咬人的哟！”
      山娃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紧，不要紧，看这样子，它们是醉酒了。莫说是醉倒了的甲鱼，它们就是刚刚从水里爬上来我也不怕。让我把它们都抓起来，弄到街上去可要卖好多钱呢。”
      可是，他们赤手空拳，这么多的甲鱼装到什么里面去？
      山娃想了想，脱下外面的长裤，把两个裤脚结起来，打算把甲鱼装到裤管里。他先抓一只起最大的，可是也太大了，左装右装都装不进，只好拣那些个头小一些的装进去。
      装满了一裤子，山娃把裤腰扎起来。
      可是，还有许多甲鱼没法装。
      山娃像是不经意地瞥了海妮一眼。
      海妮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捂着膝盖，连连后退，嚷道：“不来了！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山娃诡秘地一笑，想了想说，“你在这里看着，我跑回家去拿两只大篮子。”
      “我一个人不敢，假如它们醒过来怎么办？”
      “不要紧，一时半会它们还醒不来。”
      “那——你快点呀！”
      山娃如飞也似的回家去，拿了两只大篮子还有扁担和笆斗络，很快就回到了海妮的身边。
      山娃把那些小的放到了篮子底下，留了几个最大的，用草绳把它们的爪子扎起来，放到篮子的最上面，正好把篮子口盖住。他用笆斗络把装着甲鱼的篮子装成担子，笆斗络的系把大甲鱼死死地封在篮子里。
      把一切拾掇好，山娃挑起担子，海妮扛着那些装在裤子里的。他们离开那里，向县城的街市赶去。
      县城的一处街市，集中着卖鱼的贩子们。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只只水桶，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各种鲜鱼。
      鱼贩子们不住地吆喝着：
      “卖草鱼啊——卖草鱼！”
      “鲤鱼，大鲤鱼啊——刚从荡里打上来的，活蹦活跳的大鲤鱼啊——”
      “黄鳝，黄鳝！买回去大烧，吃了长精神啊——”
      山娃和海妮来到这里，找了一处地方，放下担子。他们稍微收拾了一下，摆好摊子，向人们卖起甲鱼来。
      山娃也像鱼贩子们那样叫卖起来：“卖甲鱼啊卖甲鱼！大的一吊钱一个，小一些的当面论价。”
      人们纷纷围拢过去。
      有人大惊小怪地说：“乖乖，这么多的甲鱼啊，从哪里捉来的？”
      有人责备道：“你问人家哪来的干什么？想买掏钱就是了！”
      有人看见了那两只最大的甲鱼：“乖乖隆冬，这两只甲鱼就多大呀！”
      “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
      “那最大的可能是那些小的爷爷！”
      “是小的爷爷的爷爷，不，还要再爷爷！”
      “哈哈哈……”
      山娃他们面前挤满了人，有不少人掏出钱来买甲鱼。
      山娃卖甲鱼，海妮在一旁收钱。
      裤子里的甲鱼都已卖完，海妮把铜钱都装进裤子里。
      二老爷家的伙计有财经过他们的面前，看到海妮收了许多钱，眼睛都直了。他躲在一旁看了好长时间，然后才一声不吭地走了。
      篮子里还剩下两只个头最大的没有卖掉。
      山娃扯大了嗓门喊道：“大甲鱼，卖大甲鱼啊！”
      衙门里的师爷来到了他们身旁。
      师爷没有认出山娃和海妮两人，只顾弯着腰来看篮子里的甲鱼。
      海妮一眼认出了这家伙，她拉紧了山娃的衣角。山娃示意海妮不要声张，对师爷客气地说：“大爷，您买甲鱼？这可是少有的大甲鱼啊！”
      师爷说：“果然是大甲鱼，难得一见，都买下了！多少钱？”
      山娃：“不贵，两只两吊钱。”
      师爷掏钱买下这两只大甲鱼，吃力地拎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