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精灵【长篇小说.全本】

老榆树

六十三、异样遭遇

      二老爷家。
      二老爷手搭凉棚朝天上望，空中万里无云，热辣辣的太阳无遮无挡地照射下来。他感到特别地燥热、憋闷，拿着一把扇子，有气无力地扇着：“嗐，一点云也没有，今天又没雨了。”
      “老爷到底是怎么啦，老是嘟哝着什么雨呀雨的？”大老婆始终认为丈夫被马蜂螫出了毛病，对他格外关心，“二翠，你到哪里去了——快来替老爷打扇。”
      二翠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哎——来了！”
      大老婆责备道：“成天就想偷懒，你看，老爷都热成什么样子了？”
      二翠从二老爷手里拿过扇子，不住地替他扇起来。
      二老爷揽了揽大老婆的腰，嬉皮笑脸地说：“还是我的大娘子好啊！”
      大老婆挣了一下：“去去去，别……”
      晚上，天上起了云，二老爷高兴起来：“就要下雨啰！”可是等了一会儿，云块都跑了，雨下到了别处。望着人家那边电闪雷鸣的，他揉了揉眼睛，懊恼地爬上铺去。
      夜里，二老爷被一阵雷声惊醒，赶忙爬起身朝窗外看。窗外，电光、雷声一片，雨点打在屋面上，发出很响的声音。他怀疑自己和上次一样，赶忙揉了揉眼睛，望了望身边躺着的小老婆，又拧了拧自己的耳朵，知道不是在梦境之中，赶忙下地，狂呼道：“嗨嗨，下雨啰，下雨啰！”
      这样一来，小老婆被闹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十分不满地嘟囔道：“你这么大呼小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二老爷不理睬她，找出了他老子使用过的拐杖，拿在手里冲出门外，喊有财打开院门，自己亲自把鸭子放出来，撵着它朝外面跑。
      黑豹从屋角落里钻出来，看到主子要外出，也想跟着。二老爷举起拐杖，佯装要打：“回头，不准跟着！”
      黑豹极不情愿地转身跑开。
      豆粒大的雨点打在身上，片刻间，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可是他顾不上。鸭子赖着不肯走，他用脚踹，还是不肯走，就拿拐杖推着它朝前走。
      鸭子急了，不要命地朝前飞跑。
      二老爷很高兴，因为山娃说过，他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子。可是，二老爷跑不过鸭子，在后面喊道：“鸭子，慢点，等等我，等等我呀！”
      这一路上，二老爷摸着黑，跌了好几个跟头，那根拐杖也脱了手，摸了好一阵都没摸到，只好不要了。他一点不敢懈怠，始终跟在鸭子后面追。
      天慢慢亮了，雨还在下着。
      鸭子在前面的水里游，二老爷冒着雨跟在后面。他一脚没有踩实在，摔了一个嘴啃泥，十分狼狈，爬起来到水边上，掬水把满脸的泥污洗去，接着再追。就这样，一直追到水荡边，望见鸭子游到了水荡的深处。
      水荡里果然有成千上万只野鸭，有的在天上飞，有的在水里游。
      二老爷看得耳热心跳，他觉得这些野鸭都是自家的，很快就会变卖出成堆的银子。他走到荡边喊道：“鸭子，你不要我了吗？我回家啦——”说完，转身装着要回家的样子，一连朝前走了十来步，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看从家里赶过来的那只鸭子，有没有把成千上万的野鸭领过来。
      水荡那边，野鸭们依旧在水里游，照常在天上飞，就像没有二老爷这个人存在似的。
      二老爷心急火燎，转身跑回水荡边，朝着家里的那只鸭子喊：“快叫呀，快招呼它们回家呀！”
      鸭子这次很听话，它掀动翅膀，大叫了几声。许许多多的野鸭应声飞起来，一直飞到他的头顶上。
      二老爷欣喜若狂，一边往回家的方向跑，一边挥着手喊道：“好哇，这么多的鸭子跟着我回家了，我要发大财啦！”
      野鸭在二老爷的头顶盘旋，忽然他听到“噗嗒噗嗒”一阵响，天上像下雨似的落下了什么东西，一股臭气扑面而来。二老爷往身上一摸，才知道落下来的全是野鸭的稀屎，他浑身上下，到处都是。
      水荡里的野鸭，拉出来的屎比家鸭的更臭，它们拉完了屎，随即都飞回到水荡里。二老爷觉得晦气极了，气急败坏地跑到水荡边，朝着自家的鸭子发狠道：“让我逮住你，一定拽住你的两只爪子，一把撕成两半！”
      二老爷不知荡水的深浅，试了几下，到底没有胆量下水。他从水荡边上抠起一块泥来，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跑动起来向荡心扔过去。泥块还差一大截才能到鸭子身旁，他自己因为没能及时收住身子，一下子栽进水里，呛了好几口水才扒上岸来。
      家里的那只鸭子，朝着二老爷“呷呷呷……”地大声叫着。那叫声，就像是一个老翁的狂笑。二老爷听了，觉得十分地刺耳。

老榆树

六十四、塘边决斗

       二老爷受了野鸭的捉弄，知道发财的美梦已经完全破灭了。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一屁股坐到地上只喘粗气。
      水荡里的鸭子在那里尽情地嬉戏着。几只野鸭在他的身边飞来飞去，有一只还从他的耳边掠过去，像是在故意耍弄他。
      二老爷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想下水洗一洗，可是不谙一点水性；想把脏衣服扔掉，可那是纯丝绸做成的，实在舍不得。思来想去，小心翼翼地蹲在水边，先把衣服洗了，然后拿褂子当浴巾，蘸着水把全身擦洗了一遍。平时在家里洗澡，都有人帮着，现在他自己动手，顾得了前胸却顾不了后背，洗来洗去，哪里洗得干净？
      二老爷臭气熏天地回了家。
      前次被马蜂螫伤了回来，大老婆忙来忙去地伺候着；这次还离老远，闻到了他身上的臭味，就再也不理了。害苦了有财，拎了水过来，皱着眉头屏住气，先替他脱掉衣服，然后帮他洗澡，一连洗了几遍，这才歇手。
      二老爷穿了件短裤，赤着膀臂，被有财扶到院子里的凉椅上坐下。二翠过来打扇子，可能是疑心，她还是觉得二老爷身上有臭味，时时背过身去，紧紧地闭着嘴巴。
      二老爷觉察出她不经心，生气地训斥道：“怎么啦，怎么啦？连打个扇子都这么三心二意的，你还能做什么事情？”
      二翠不敢再敷衍，紧皱着眉头替他不住地扇着。
      二老爷的衣服扔在墙边一角，许多苍蝇在上面飞来绕去，发出嗡嗡嘤嘤的叫声。
      小老婆拿着一方丝绢掩着鼻子，在一旁嘟囔道：“哎呀呀，脏死了，臭死了！就是连鬼都不敢靠了！”
      大老婆喊道：“来人哪，快给我把那套衣裳撂到河里去，给我跑得远一些，越远越好！”
      有财憋住气，侧着身子，用两个指头捏着拎了出去。
      二老爷恨得咬牙切齿：“好个山娃子，看我怎样收拾你！”他想来想去，一定是山娃编了鬼话骗了他，发誓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可现在实在没力气了，决定先过一夜，等到第二天再说。
      晚上，二老爷先到小老婆的房间里，小老婆把他赶了出去；再到大老婆房间里，大老婆也翻脸不要他。没奈何，只好喊二翠拿了一张凉席，铺在堂屋中间倒头躺下。
      清早，山娃家旁的河塘里，大趟大趟的野鸭叫声不绝。岸边上，不少野鸭在栏里安闲地漫步或者剔羽。
      二老爷带着黑豹轻手轻脚地溜了过来。眼看已经逼近了塘边，他发出一声唿哨，只见黑豹像离弦的箭一样扑入野鸭群中。
      望着这情形，二老爷觉得十分解气。
      忽然，他听到黑豹不住地发出了哀嚎。
      黑豹刚要冲入野鸭群中，只听精灵发出一声大叫，野鸭瞬间都飞光了，黑豹面前出现了一片空地。它正要搜寻攻击目标，空中的野鸭叫喊着俯冲下来。黑豹知道情况不妙，急切想找个藏身的地方，可是地下无缝，它能藏到哪里去？野鸭们一只接着一只俯冲下来，它连续不断地遭到攻击，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黑豹实在受不了这不间断的攻击，死命地向前一跃，想逃出这是非之地。可是前面就是河塘，它一下子跌入到水里面。这时，一只体形硕大的雄鸭冲了过来，黑豹认得是精灵，看看自己实在无路可逃，鼓足勇气迎上前去。等到黑豹到了面前，精灵一下子扎入水底，对准黑豹的肚皮狠狠地啄了过去。黑豹疼得“叽哇”叫了一声，它也想潜入到水底回击，可当它钻到水下时，精灵已经绕到它的身后，又是狠狠地一口啄过去，黑豹刚想叫唤，一口水灌进嘴里……
      二老爷原以为那些鸭子根本不是黑豹的对手，哪料到黑豹进入野鸭群中，就连招架的功夫都没有。听到黑豹不绝于耳的惨叫，他连忙唤道：“黑豹——黑豹——”
      黑豹原本顾头不顾屁股，被鸭群攻击得晕头转向，听到主人这么一叫唤，才知道应该朝那里逃。
      山娃在家里听到河塘边的鸭叫狗吠，连忙起身朝外跑。
      山娃来到了河塘边的鸭栏旁。
      黑豹好不容易挣脱了野鸭们的攻击，来到了主人的身边。
      黑豹的身体多处沁出血来，伤痕累累。成了真正的落水狗，一只赖皮的落水狗。二老爷看了心疼不已。
      二老爷喊道：“山娃，你骗我连夜吃了大苦头，今天你的鸭子又把我的黑豹打得遍体鳞伤，你，你要给我一个说法。”
      山娃说：“奇怪，这世界上只有狗子欺负鸭子的事情，哪有鸭子能把狗子打伤的？”
      二老爷恶狠狠地跳着说：“你如果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叫我的姐夫把你抓到大牢里去！”
      山娃也犟起来：“我偏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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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咎由自取

       二老爷跑到了县城，他要找姐夫帮自己出掉心头的恶气。他要把山娃抓到公堂上，给他打板子，把他的屁股打得皮破血流；给他做老虎凳；还要把他吊起来……对了，就像把黑豹吊起来的那样，找两根又粗又长的棍子，让两个力大无穷的衙役，左一棍子右一棍子狠狠地打，把他的口水也打下来，一直到把他打昏为止。那个小丫头也不是棵好葱，也要给她一些苦头吃吃，怎么办呢？噢，对了，就用竹签子拶她的手指头，拶得她哭爹喊娘……
      他就这样盘算着进了县城，来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几个官差押着一辆囚车，押车的是一个留着长胡子的人。
      大街两边站了许多市民看热闹。
      囚车里站着一个人，他的头上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囚车后面还五花大绑地拖着一个人。
      二老爷从人群中挤过去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囚车里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姐夫，后面拖着的那个人是他的师爷！
      知县站在囚笼里，面如死灰；师爷也是一脸的倒霉相。街道两旁不断有人把脏东西扔到他们的身上。
      “芳香淑郁”酒馆门口，店小二早就把坏瓜烂菜弄到了外面，囚车一到，就忙不迭地捡起来朝他们掷过去。旁边的人也过来七手八脚地帮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的落在他们的头顶上，有的挂在他们的耳朵上，可是他俩没办法拿掉，只好就那样沾在身上。
      “这是花了钱都看不到的把戏啊！”有人高声喊道。那些看热闹的人都乐得哈哈大笑。
      囚车到了茶馆面前，茶馆老板把半个西瓜瓢朝着知县抛了过去，只见那西瓜瓢成一条弧线盘旋着飞过去，准准地套在知县的头上，又引得满街的人一阵哄笑：
      “哈哈，这才是正经八本的瓜皮帽呢！”
      “摘掉了乌纱帽，换顶瓜皮帽戴戴也不错！”
      “他也有今日啊，真是活该！”
      ……
      二老爷不敢再看，赶紧悄悄地从人群中溜走。
      县衙的后院，到处一片狼籍，知县太太瘫坐在那棵树底下哭泣着。
      二老爷溜了进来，望着地上的姐姐，问道：“姐，姐夫是怎么了？”
      知县太太哭着抱怨道：“都走，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二老爷着急地问：“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知县太太一边哭，一边诉说起事情的缘由。
      巡抚从知县那里得到了落有唐伯虎墨宝的折扇，十分的欢喜，每逢有了客人造访，总要拿出来炫耀一番。一次，礼部的侍郎到了，他俩是同年好友，巡抚又把扇子拿出来，请他鉴赏。侍郎见到这把扇子，十分眼熟，认识是自己太太娘家的传家宝贝，只是怎么到了他的手里呢？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回家以后，赶紧写了一封家书给内侄，要他到自己府里来一趟。
      高成接到家书，立即赶到姑父家中。他拜见了姑父姑母，问寒叙暖过后，姑母问道：“家里的那把扇子如今在哪里？”
      高成就把一只黑狗叼走了扇子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姑父姑母。
      姑母抱怨侄儿说：“哎呀，这可是咱们高家的传家宝啊，你怎么可以成天的拿在手里玩呢？”
      原来，这把扇子是高家的高祖奶奶出嫁时唐寅送的一件礼物。当时唐寅去拜访好友，无意中遇到他女儿出嫁，事出突然没有准备，就把随身带的折扇留下来……
      高家人一代一代都珍藏着这把折扇，可是高成的娘年纪轻轻的守了寡，眼中只有读书的儿子，其余的一切都看得很淡，这么一把宝贵的扇子，被儿子当着寻常的物件拿了去，她也好像没看见一样。
      侍郎听了高成的叙述，觉得扇子的丢失，完全是遭了别人的谋算。他问：“那个缠着你说话的人以前见过吗？”
      “见过，是在茶馆里！”高成就把当时吃茶，这人曾经和自己说过话的经过说出来。
      “好，有了这些线索，就一定能把事情查清楚。”
      侍郎派了一个得力的下属——这人姓马，留着长长的胡子，跟着高成来到县城。
      他们直接来到了茶馆里。
      茶馆里的老板见是高公子来了，赶忙热情招呼。
      高成和长胡子一起坐下来喝茶。
      过了一会，高成问：“有一次，三个人一起进来，两个人坐下来喝茶闲聊，还有一人站在他们身后，像是一个下人。请问老板是否认识他们？”
      老板想了想说：“这种喝茶架势的，不是达官就是贵人。哦——那两个喝茶的有可能是知县和他的师爷，那个站着的就是班头来福！”
      在离衙门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旅店，长胡子拣了一间窗户正好对着衙门口的房间，和高成一起住了下来。
      他们守候了两天多，终于看到衙门里出来了一趟人。
      高成仔细辨认了一会，转过身来对长胡子说：“马爷，那三个人全在里面！”
      长胡子说：“放心吧，少爷，跑不了他们！”
      长胡子回去把情况告诉了侍郎，侍郎把事情的来由告诉了巡抚，巡抚得知自己的心爱之物原来是这样得来的，觉得很没面子……到了后来，知县自然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知县太太抽泣着说完事情的缘由，最后指着二老爷说：“……不是那把扇子……他怎会……弄到了今天这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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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罩入大网

       从县城回家的路上，二老爷十分地难受。姐夫向来是自己心目中的一座大山，现在这座大山垮塌了，今后再有什么事情还有谁可以依靠？他领着黑豹垂头丧气地走着，可是当他想起最近几天吃的苦头，丧尽了做人的尊严，就再也控制不了愤怒的情绪。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受了山娃的欺骗。有仇不报非君子：山娃——我对你绝不善罢甘休！他思来想去，要找出一个方法，来狠狠地惩治山娃一顿。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久，他终于想出了一条自认为是绝妙的方法。
      这天五更过后，东面的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河塘边的圈栏里，才有一部分野鸭刚刚出来，有的在低空中飞旋，有的在水面上慢游，似乎在等待还没有起身的伙伴们，一起去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二老爷拎着渔网，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看到已经有一部分野鸭出来了，赶紧把渔网抖落开来，照准了鸭栏抛过去——这个方法既可以灭了山娃的野鸭，自己还可以夺来一笔意外的钱财，二老爷兴奋极了。眼见得一张大网罩了下去，忽然，一只体型硕大的家鸭拍着翅膀大叫了一声，“呼”地一下，鸭栏里的野鸭一同飞起来。二老爷顿时惊呆了，一双手死死地攥着网绳。这时不论是水面上的还是天空中的野鸭都自动钻进了网里，顶着那张渔网朝天上飞去。
      二老爷先是不愿意松掉手中的网绳，他要用点力气拽住，好把这些野鸭一网打尽。可是等到后来，他被网绳带离了地面，再想撒手却又不敢了。望着自己随着这张大网越来越高，吓得失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鸭群顶着渔网，听凭二老爷惊恐万状地呼救，继续朝天上飞。
      鸭群飞过河塘。
      鸭群飞过庄稼地。
      鸭群飞到二老爷家院子的上空。
      二老爷的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那个最大的孩子眼尖，他发现了天空中异常的情形。
      大孩子又蹦又跳地拍着手，招呼两个弟弟：“快看，天上那是什么玩意儿？”
      两个弟弟立即朝天上看去，当看到是无数野鸭带着渔网拖着一个人时，一起拍着手笑道：“好玩，好玩，真好玩！”
      最小的那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叫道：“妈妈——快来看哪！”
      二老爷的大小老婆一起跑出来，顺着孩子指的方向朝天上看。
      二老爷在天上望见了家里人，带着哭腔喊道：“救命啊，你们快来救我啊！”
      大老婆终于看清天上那个喊救命的原来是自家老爷。
      大老婆对着孩子们：“眼睛瞎了，那人是你们的老子！”
      小老婆朝着院子喊道：“人呐，人到哪里去了？快出来救老爷呀！”
      男女伙计们都跑出来，他们望着天上，七嘴八舌地说：
      “太太，老爷在天上，我们啥法子救呀？”
      “我们没长翅膀，飞不到天上去呀。”
      “是呀，我们有啥法子呢？”
      鸭群掉转方向，又朝河塘飞去。
      二老爷的家人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在地面上跟着朝前追。
      鸭群又飞临河塘上空。
      精灵高兴得在河塘里扎猛子。
      山娃在屋里听到外面野鸭的叫声——那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一种叫声，感到十分奇怪，赶紧跑到河塘边上，看到野鸭们顶着一张大网飞走了，感到十分奇怪。这时野鸭们重新飞了回来，他终于看到，大网的下面还拖着二老爷。
      二老爷又哭又喊：“山娃，求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山娃，山娃爷爷，求你让鸭子们饶了我吧！”
      山娃双手合成喇叭状，朝着天上喊：“你还做不做坏事了？”
      二老爷哀求道：“不敢做了，再也不敢做坏事了！”
      山娃道：“精灵，让野鸭子放过他吧。”
      精灵拍着翅膀大叫了几声。
      随即有几只野鸭从渔网中钻出来，它们飞到二老爷身旁，有一只狠狠地朝他膀子上啄去，疼得他“哇”地大叫一声，两手一松，一下子跌落在河塘中心的水面上，溅起一丈多高的水柱。
      山娃跳上了木船。
      二老爷从水里钻出来，死命地挣扎，无奈身子太重，止不住要往下沉，水从嘴巴和鼻孔里咕嘟咕嘟地朝肚子里灌。
      野鸭们全都从网里钻出来，大网张开，从天上忽忽悠悠地掉落下来，正好把二老爷罩住。
      山娃的小船撑到二老爷身边，用竹篙捞起纲绳，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只好一只手拽着纲绳，另一只手撑着木船朝岸边靠。
      二老爷的家人和伙计们也赶到了河塘边上。
      山娃把船撑到塘边，把绳头交给了二老爷的大老婆，几名伙计接过去，一起拽着，终于把二老爷拽上岸来。
      “有财，快把老爷从网里解出来！”大太太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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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放归自然

       河塘边上，人们七手八脚地把二老爷从鱼网里拖出来。
      二老爷面无人色，就像死猪那样瘫在地上，嘴里不断吐出水来。
      大老婆看到男人半死不活的样子，大放悲声：“老爷呀，你怎么被野鸭弄到了天上去呀……”
      小老婆假情假意地也哭着：“老爷呀，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奴家也就不想活了……”随后掏出手帕，好像是在揩擦眼泪，实际上是看到丈夫呕吐，感到十分恶心，用这样的法子偷偷地掩住鼻子。
      “哪一个过来？快点把老爷驮回家去！”大老婆喊道。
      有财来到了二老爷身边，另外两名伙计把二老爷搭起来放到有财身上，让他背着。其余的人吵吵嚷嚷地跟在后面，一趟人很快走远了。
      精灵站在山娃的身旁，“呷呷”地叫着。山娃脱下身上的褂子朝着天上飞翔的野鸭们挥动着，呼喊着：“嗨——嗨嗨——”
      野鸭群一会儿飞向东，一会儿飞向西。
      “山娃。”背后一个女孩在叫他。
      山娃转身一看，是海妮到了身后。
      海妮胳膊弯里套着个小包袱，穿了一身新衣服，手上戴着一副银镯。她的膀子稍稍一动，镯子闪闪发光。
      她先正面对着山娃，后来又侧过身子，得意地说：“你看看，我穿戴起来好看不好看？”
      山娃接口说：“好看极了，就像是一个新……”
      海妮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来捂他的嘴巴：“不准说！”
      山娃身子一晃躲闪开，故意逗她：“我就说，就像是一个——”
      “不来了！”海妮跺了一脚，赌气要转身离开。
      “噢，不说了，不说了。海妮，你怎么现在才来，来早一点，不是就看到一出好戏了么？”
      海妮止住了脚步，问：“什么好戏呀？”
      山娃把刚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向她叙述了一遍。
      听说二老爷带了渔网过来捣乱，遭受了野鸭的惩处，海妮觉得非常解恨。她问：“你说二老爷吃了这一次苦头，以后真的会变成一个好人吗？”
      山娃说：“大人们常讲：‘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这么说恐怕难啊！”
      “那，你为什么还放过他呢？他这完全是自找的，就是从天上掉下来摔死，也不会有人来找你算账呀。”
      “也不知怎么的，他那么一哀求，我的心就软了。”
      “你的心真好！”说完，海妮把小包袱从胳膊弯里拿下来，“里面是你的一套新衣服，穿上了去见爷爷。”
      山娃接过了小包袱：“穿上新衣服去见爷爷？有事么？”
      “爷爷说——”
      “爷爷说什么？”
      “爷爷要你放掉野鸭，让你正式到他身边学医去！拜师学医，那是有讲究的，当然要穿上新衣服啰。”
      “我听爷爷的！”
      听了这话，海妮很激动，上前一步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你真好！爷爷为这事还担心着呢。”
      “爷爷担心什么？”
      “爷爷说，有数不清的野鸭跟着你，每天生下来的蛋都可以卖出好多钱来，他怕你迷恋这一切，就不愿意学医了。”
      “为了学好爷爷的手艺，我什么都可以放下。”山娃望着海妮说。
      海妮很激动，忍不住上前搂了他一下，随即又松开来。
      山娃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别别别……别人看见了不好！”
      海妮的脸也红了，美丽得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她回头望了望：“有谁看见？”
      是的，周围没有人。只有河塘中心的精灵，它连声地欢叫着；只有天空中飞翔着的野鸭，它们也在欢叫着。它一起见证了这一对孩子纯真的友情。
      听到了这无数精灵的叫声，山娃激动不已。他朝着河塘中心喊道：“精灵——你和你的伙伴们远走高飞吧，我要跟着爷爷学医去啰——”
      山娃和海妮手拉着手，一起回到爷爷身边去。
      “呷呷呷呷……”身后传来了精灵的叫声。山娃和海妮回头一看，精灵连飞带跑地追赶了过来。他们停下脚步，精灵到了面前。山娃弯腰把它抱起来：“精灵，你让野鸭离开这里吧，我要跟着爷爷学医去，不能老是带着你了。”
      听了山娃的话，精灵就像小孩子耍赖似的叫着。山娃抱着它往回走，一直把它放到河塘里，挥手道：“精灵，再见了——”
      看到精灵在水里游，山娃挽着海妮的手离开了河塘，可是走不多远，又听到精灵在后面追赶过来的声音。
      海妮说：“看来，精灵不愿意离开你，就带着它一起走吧！”说着，她回过头来抱起赶上来的精灵。
      在海妮的怀里，精灵就像个乖巧的孩子，一点都不动，一声也不吭。
      天空中，所有的野鸭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着，欢叫着……
      山娃脱下了身上的褂子，在头顶上不住地甩动着，向这一群曾经帮助过自己的精灵们告别：“嗨——嗨嗨……我去学医了！”
      “我去学医了——”远处，传来了山娃呼喊的响亮的回声。
                                                                                                                       （全文完）

老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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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作《白狐传奇.全本》已经上传完毕，情节曲折复杂，引人入胜，欢迎各位朋友阅读斧正！

吴茂华

大约多少字？

老榆树

问好吴老师！
《碧波精灵》10万字，《白狐传奇》21万字。

吴茂华

两本，可以变成一本书。

准备到苏州谈这样的事情！

问好李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