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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个庄:春天物事(编号: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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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9 20:58: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只害羞的狗】

   “汪汪——”、“汪汪——”
    吠声不大,甚而有些细柔,但很清晰,是从桥底下传来的。
    从桥面朝下望,果然见到河边蹲着一只黄狗,脖子上还拴着一条铁链。河坡上有一个干草堆,草堆上有一个掏出的洞,是狗窝。
    小河边,黄狗正对着水中轻吠。
    水中有什么?是一条游鱼,还是一根摇曳的水草,吸引着它?或许都不是,它只是在对着河水中自己的影子叫。它在跟自己玩儿。
    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小黄狗发现了我,可能是我落在水中的影子惊扰了它吧?
    它抬头望了我一眼后,便立即低下头去,接着朝草窝门口踱过去。
    “汪汪——”、“汪汪——”。这一回是我在学它的叫,想逗它出来。
    可是,我越是叫得起劲,它越发拼命地把自己的头朝草窝里钻;最后,实在钻不进去了,把自己的屁股露在外面。
    见不得生人的狗?我甚觉奇怪。等了一会,它愣是不出来。我就假装离开,在桥栏杆后面悄悄蹲隐下来。
    等我再次探出头去时,黄狗又出现在水边,又在对着河水“照镜子”了。
    可是,它再次发觉了我!立刻又是一副低眉顺耳、不知所措的样子,任我招手,任我怪叫,就是不予理睬,只把屁股对着我,然后又开始把头往草窝里钻。我只好有些生气地再次蹲隐下来。
    如是再三,结果相同。真是太奇怪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害羞的狗!
    我能想到的勉强解释是:虽然已是春天,但宗个庄是寂寞的,狗是寂寞的,我也是寂寞的;长久的寂寞,会使人变得害羞,对一条狗也不例外。
    是的,万物都有自己的寂寞。而我忘了,有时,彼此的寂寞却是不能相互打扰和融合的。
    自觉无趣,我便从桥上离开了。


【饭桌上】

    酱油脚子炖豆腐。韭菜炒鸡蛋。青菜汤。白米饭。娘儿俩。
    “宝宝,没菜啊,你又不准我去拿肉。”
    “天天吃肉,都吃够了,酱油脚子最好吃”。
    “现在上班忙啊?”
    “蛮忙的。”
    “忙好,人不要怕忙,力气用完又来了。”
    “不是用力气,尽是用脑子的事。”
    “现在上班离家多远啊?”
    “一点点远,我天天走路去上班。”
    “离家近好。去年腊月里,我天天一早就在家里念叨:单位那么远,你在路上骑车子冷呐!现在好了。”
    “嗯哪。”
    “你不能忘记人家帮忙的恩情啊。”
    “嗯哪。”


【大黑子死了】

     我跟妈妈说:“吃过饭,我去找大黑子谈谈。”
    “还大黑子呢,大黑子今个早上才下葬的。”
     我一惊。愣了好一会。“真的啊?真的啊?”
    “前天早上死的,死的前一天,还和我一起打麻将的。”
    我还是缓不过神来。因为今天早上从家里出发时,我还特地在包里放了纸和笔,准备找大黑子聊聊。以前就专门找他聊过,记过。记得有一次还买过一包糕点一包白糖送给他,他又送了回来,说什么也不肯收。
    大黑子是宗个庄故事最多的人,也是记性最好的人,虽已八十多岁的年纪,几个小时的唱书,一口气下来,不漏一句词,不错一个字,不喝一口水。妈妈到城里时,我偶尔会不放心地问她:大黑子的身体怎么样啊?妈妈说:好呢,过到九十岁也不会死。
    可是,我回来得太少了;可是,八十五岁的大黑子死了。
    妈妈接着跟我说大黑子的事——
    大黑子早年丧妻,生有三个儿子,一个丫头,儿子都在外头做生意,丫头早嫁出去了。儿子忤逆得要命,从来没有过好言语好脸色待他;好在丫头孝顺呢,要不是丫头,大黑子早就死了,丫头买好吃的给他,还买药,大黑子的哮喘病很重,一到冷天,就咳得喘不过气来,吃药也不见效。他老是说:“我怎么还不死呢?”像是埋怨自己,又像是埋怨阎王老爷。去年腊月,丫头回来看他,大黑子说:“丫头,我要死的话,就在明年清明节两边,我不在农忙的时候死,免得你们忙不过来。”丫头说:“瞎说什呢噢!你本事倒大呢,毛主席也算不到自己什呢时候能死啊。”
    大黑子一个人住在大儿子家的厨房内,替儿子家看院门。这天早上,大约四点多的辰光,他就爬起来,大概夜里咳得没法睡。他把箱子里的那些新衣服都翻了出来,滑滑的的穿在身上,是丫头早就为她准备好的送终的衣服。这一回,他是真的决定死了。把家中杂七八拉的药瓶子都集中起来,倒出里面剩余的药片,准备吃。后来想想又不对劲,不能死在家里没人发现,又去把房门打开,把院门打开。其实他早已掰过手指头,再过几天就是清明节,儿子和丫头都会回来祭祖的,这个时候死,正好,不耽搁他们多少功夫。一切都准备定当了,他就把手中的一大把药片一口吞了下去……
    早上,是邻居见大黑子的门从来没有这么早地大敞着,就去叫他,无人应声……
    我一边听,一边难过。妈妈的神情反倒显得有些淡然。她说:“人老了,就这个样子,儿女不孝顺,寿再大也没过头,德功老太爷,三秤子奶奶,不全是喝药水死的嘛。”
    那些故事,那些唱腔,都被大黑子带走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黑塌子的春天】

    河堤上,从南到北,有几间农舍排开。灰的瓦,白的墙。墙外是河,河水是绿的,因为河坡上的草都绿了,连枯荒了很久的笆篱草也活过来。路过的一阵风,使河水起了皱,灰瓦白墙的倒影也跟着起了皱,在水中微微晃漾。
    只是其中的一面墙,白得有些耀眼,像是刚刚刷过?寻眼望去,果然见到一中年男人。再一看,原来是我的小学同学黑塌子。
    这黑塌子,那时因为家里太穷,人又长得太黑,没娶上老婆,打了一辈子光棍。但他的乐观自在却是出了名的,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那种。这是他家的老屋。他正高高地举一根竹竿,竿尖上绑一个滚筒,在那里卖力地刷墙呢。
    白石灰水溅了他一身,头发上,鼻脸上,衣服上,斑斑点点的都是。他停下来,看看自己亲手刷白了的墙,很满足的样子。
    我迎上前,递给他一支烟,并打趣道:“老同学,刷墙做呢?是不是找到老婆准备结婚啦?”他的黑脸笑笑,呲出不怎么白的牙:“不是,不是,刷刷,亮堂些。”
    被刷了石灰水的,不止是墙,还有院门口的那些树。年迈的,新栽不久的,每一棵树的脚下,都被刷了白白的一匝,像是套上统一配发的白靴子。虽然高矮不一,却都欣欣然而笔挺地站在那里——有了这“白靴子”,就再也不用担心小虫子的侵扰啦。
    阳光打在白白的墙上,打在每一棵树的脚上;这个黑塌子,使自己的春天变得明亮而晃眼。
发表于 2020-12-29 09:00:34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终于又回到了宗个庄,大哥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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