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婶过生日【编号：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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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婶过生日

春节前，接到县委办李主任的邀请，正月初六回乡参加他母亲秀婶的七十岁寿宴。        
在老家如意村，人们很重视十年一次的整生日，邀亲呼朋，喝酒放鞭，而老人的生日就更隆重了。秀婶是我家的老邻居，公开庆生却是第一次呢。与老父亲通了个电话，才知村里三百户人家竟然都接到了邀请。
这可是轰动乡里的盛会！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摆过如此规模的酒席呢，老父亲说这一阵乡亲们谈论最多的就是秀婶一家的事了……
年轻时的秀婶漂亮温柔，她丈夫李成当时是村书记，两人生育了四个儿女，八十年代初大家的日子都还紧巴巴的，他们却过得其乐融融，至今我还记得秀婶的脸上总是飞着两朵红晕。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李书记四十岁那年牙龈突然出血不止，十几天就去世了，一撒手将四个正在读书的孩子撂给秀婶，至今我还记得披着孝布的秀婶和孩子跪在李书记灵前的凄惨情景。娘家人建议刚上高中的老大缀学回来帮帮手，秀婶坚决不答应，后来又有人给秀婶介绍过男人，她怕孩子受委屈也拒绝了。
丧夫的第二年秀婶四十岁，生日那天，老母亲舍不得新寡的女儿，拎了几筒挂面过来，陪着吃了碗阳春面。
老家实行承包责任制后，秀婶除了自家的五六亩地，还将别人抛荒的田也转过来种，省吃俭用维持着几个孩子上学的开支。李书记去世才两年，秀婶的头发就白了大半，哀伤辛劳过早地夺去了她红润的容颜。秀婶的苦楚和倔强牵动着大伙的心，邻家的女人们总是在自家活还没干完就赶着男人到秀婶的地里帮忙，谁家打牙祭，总忘不了给秀婶家捎上一碗，孩子去学校投伙大米不够，也总有人帮着添补。李家儿女从小受着母亲的教诲，对乡邻怀着感恩之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家的境况逐步好转，老大李为成高中毕业去南方打工，靠跑销售赚到了第一桶金，如今已成为一家公司的老总，老二为军虽在农村却不甘平庸，搞水产养殖发了财，如今在鱼塘边砌了别墅，办起了农家乐。老三李为宏大学毕业后锐意进取，如今已是县委办主任，老四为兰虽是女孩，也出息成了省城的名记者。然而孩子们总有一个心结，家里的条件好了，母亲的生日却从没风光过。秀婶的五十岁和六十岁生日，孩子们提议热闹地办一下，秀婶笑而不应。
十几年前秀婶被老三接到县城生活，只有在清明、春节才偶尔回乡，如今的如意村，早已修了村村通的水泥路，沿海高速穿村而过，青年人出去打工、上学的占了大半，大家都过上了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每回来一次，秀婶总能感受到新的变化，温暖于浓浓的乡情。七十岁生日快到了，子女们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只打算在城里悄悄地摆几桌，秀婶的却主动与儿女商量：“七十岁的生日我想大做一下，到老二家摆上几十桌，把乡里乡亲都请上，每家都发请贴，但不许收礼。”
正月初六在人们的期盼中来了。
为军农家乐的大场上，前一天就搭起了近十座彩棚，一字排开的长案板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诱人的食材，五六个农家大厨就着旺火炸起金黄的肉圆，香昧飘得老远，有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字样的气球彩带将场面烘托得喜气洋洋，孩子们三五成群她来看热闹。
上午十点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了，除了我们这些在外工作的朋友，多是老一辈的户主，有的老人还是小辈扶着过来的，白发如雪而气度雍容的秀婶在儿女陪伴下早早地迎在大门口，满脸流淌着幸福……
这真是一场特殊的集会，光是老头老太就坐了近三十桌，在家长里短的说笑中等着开席，秀婶不时与老邻居们招呼着，等到外面响起了喧天的鞭炮声，在一道道精美菜肴的递送中，她在儿女的簇拥下挨桌敬起了酒……
恍惚中，我的眼前出现了康熙大帝的“千叟宴”，那是皇家为昭彰太平盛世，表达宽厚爱人之心而举办的，那是千古一帝才有的豪迈气魄，而今天，一个早年丧夫的女人，竟也能借这样的盛会，表达自己对乡亲的情意和人生的自豪，怎不令人感慨万端？



作者：刘慧 江苏省射阳县人民检察院  电话：13770187700邮编：224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