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编号：066】

孙海东

草屋
孙海东  文
苏北农村的草屋与江南的房子不一样，没那么精巧，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低矮，简陋，遇到刮风下雨，屋里潮气大，时间一长屋里就容易发霉。小时候我生长在农村，村子不大，一百来户人家。那时家家户户都是草屋，条件好点的，盖个三四间，也有五六间。条件差点的，盖个两间就差不多。
从我记事开始，村子前前后后都是河。听父亲说，这里原先没有人家，是一片芦苇荡。祖辈们都从涟水逃荒过来的，开始不知道怎么盖房子，后来请了涟水的人过来。村里人还是聪明的，一学就会，后来都自己盖房子。盖房子好比现在人买商品房，算上是件大事。我爷爷这个家族兄弟姐妹多，房子自然多。每次盖房，请风水先生来看地形。村里人对风水先生是很尊敬的，点烟，泡茶，吃饭，喝酒，还要给点钱。那时看风水很俏，不太好请，得有熟人介绍，要是有个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最好。在村里人眼里，只要风水先生看过，盖房子心里就有底，甭说发财，没小病小灾的就不错了。
真正盖房讲究的不多，在自留地上用铁锨挖出房子轮廓，三间四间都可以。那时大多人家条件不是太好，多数盖的是两间。一家人挖土，堆在一起。把土敲碎了，用水和成烂泥，再弄些草屑参在里面，这样弄出来的泥坯会结实些。泥坯跟砖坯不同，一般都很大，有五十厘米长，四十厘米宽，十几厘米厚。泥坯不会很干，摸在手上还有点黏。盖房子那天，讲究的人家会放鞭炮，不讲究的直接盖了。一块块泥坯砌成墙，用厚厚的木板扑打，把墙打得很结识。外面墙用草粘上，粘得很厚。村里人知道，即使下雨，雨水不会把墙冲坏了。墙砌好后，一般不急于上梁，要晒段时间，等墙壁干了，选个好日子上梁。那时村里树是比较多的，砍几棵，去掉枝枝叶叶的，修得很光滑，再晒一晒，就可以上房了。
村里人盖房说不讲究也不讲究，说讲究也讲究，讲究的地方主要盖房顶。房顶铺上厚厚的干芦柴，芦柴上粘上厚厚的泥巴，用成垛成垛的稻草往上插。插草时是一小撮一小撮的，生怕哪里插厚了哪里插薄了。插完草，还要粘上厚厚的泥巴，以防下雨天漏雨。房子盖完后，不急着住人，还要晾上一晾，还要选个好日子，一家人再搬进去。
每家盖了房，欢天喜地的，请七大姑八大姨，围着桌子，吃饭喝酒。家境不好的，自然吃不上饭，也喝不上酒，喝点稀粥或者南瓜汤，反正是盖了新房，大家庆贺一下，图个吉利。
那时家家户户如此，房子靠得很近。房前围着个鸡圈、猪圈，种点蔬菜。吃喝都指望着这些菜、鸡蛋，一般人家是不舍得杀鸡、杀猪的，快要年底到街上卖个好价钱，把一家老小的嘴糊过去。
日子过得是很清苦，但也很温馨。一进冬天，苏北的冬天格外冷，河里结厚厚的冰，人都可以在冰上跑来跑去。冬天家家户户用晒干的蒲编成厚厚的门帘，挂在门口，像给屋子穿上一件厚厚的棉袄。到晚上，家里点个火盆，屋子里自然暖和多了。女人坐在火盆边，纳鞋底，缝衣服，唠着锅碗瓢盆的事。孩子趴在煤油灯下写作业。男人到晚上自然清闲多了，累了一天，坐在床上，听村里的广播。而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西北风疯狂地嘶吼，村里的狗懒得叫的，躲在床底下不肯出来。
冬天过去，天气渐渐变暖。家家户户把家里的棉被、衣服、箱子翻出来，在太阳底下晒上几天，没了霉味，再收进来。我记得，村里人每年如此，像形成风俗似的。
后来村里条件渐渐好起来，家家户户盖起瓦房、楼房，草屋慢慢地走出人们的视线。有时我回农村老家，村里变化很大，房子整整齐齐的，乡村小路变成宽阔的水泥大道。再想寻找草屋的影子，草屋像一幅画刻在记忆里。有时想着过去，那个漆黑的夜，低矮而简陋的草屋，在西北风中，昏暗的油灯下，是否像一个历尽磨难的人，正在为幸福的未来苦苦挣扎？

作者：孙海东，男，1976年生，曾用过笔名：海玛
地址：盐城滨海县东坎镇团结巷18号   
邮编：224500   

曾在《湘湖》、《新民晚报》、《萧山日报》、《现代快报》、《昆山日报》等报刊上发表散文、小说、诗歌等五十余篇（首）。
2011年度奖项：
1、由萧山作协、萧山日报主办“2011我的就业”征文大赛中《我的青春谁做主》获三等奖；
2、由宁波作协、天一阁主办的“第三届天一书缘”征文大赛中《书缘》获三等奖。
2012年度奖项：
1、由萧山作协、萧山日报主办的“茶文化”征文大赛中《山野茶吟》获优秀奖；
2、由萧山日报主办，被评为2011年度十佳优秀副刊作者奖。

孙海东

只有苏北的草屋，才体现了一方的乡土情结；与南方精致玲珑的房子相比，有几分粗犷，像风中吆喝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