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苗情思长【编号：169】

王玉祥

秧苗情思长
    初夏是永远令人心驰神往的季节。走进此时的乡村，嗅一嗅，满腹都是馥郁的花香；看一看，眼睛里尽是淡淡的麦黄。倏然间，会有一块块新绿，闯入你的眼帘，那么舒服，那么美好。秧苗！那是新培育的秧苗！
    儿时，我总喜欢在秧田边玩。那时候的水田全是自然灌溉。苏北灌溉总渠把洪泽湖的水从遥远的地方输送到我的家乡。及至流淌到引水的小河、小沟，那水依然是清澈、新鲜的。掬一捧尝一尝，清凉甘甜，沁人心脾。用那水灌溉的秧苗也显得格外翠绿、鲜嫩。立夏一到，田野里便有了另一番风情：老水牛的身后翻起一片片黑土，渠里的水欢快地流进田里，挥舞的铁锨、木耙，还有高卷裤脚的双腿……秧畦在父辈们的侍弄下，几天工夫就变成一面面漂亮的镜框。镜框里不断变化着色彩。起初只有淡淡的绿意，依稀可见的芽儿，两三个尖尖的叶片，嫩嫩的，柔柔弱弱的；继而，秧儿健壮了，如刚能站立的婴儿，不时地欢蹦一下，那种绿、那种精气神儿在明亮的水面上摇曳、流淌；等到它们吸足了肥力，便迅速地茁壮起来，把那浓郁的绿色毫无保留地、浓浓烈烈地渲染出来。无论哪双纤纤玉手，无论哪种精巧绣法，都难以再现如此奢侈的灵动。无数株碧绿的秧苗镶嵌在硕大的镜框里，可它们早已跳出了风生水起间，把绿洋溢到天边……整天守着茅草屋、矮草垛的少年，我怎能禁得住这满畦的诱惑？况且还有肥肥的田螺、鲜活的鱼虾，会成为我意外的收获！
    当金黄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队场上的麦囤、草垛越来越高的时候，农业生产中的一件大事——插秧，也就拉开了序幕。我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光着身子在秧田里玩泥巴，早就成了农村孩子的一项娱乐。而且“开秧门”的典礼上，生产队发的“秧饼”更是我们的所盼，跟在父母的身后还能蹭到生产队聚餐会上的一小碗米饭。
    那一幕幕壮观的劳动场面，至今我还感觉如同昨日。秧畦里，十几个、二十几个妇女一溜儿排开。她们稳稳地坐在自带的小木凳上，左右开弓，一小撮、一小撮秧苗被完好无损地拔起，手心的秧苗渐渐增多，已是满满的一把了，她们就紧握秧苗，把根部放在水里不停地摆动，洗去秧根的淤泥，然后把左、右手的秧苗合在一起，用一根蒲草紧紧地扎住，一个漂亮的动作，把“秧把子”甩在身后。无数个“秧把子”站在荡漾的水花里，等待着新生。
     男劳力们赶紧拿起扁担，挑起柳筐，把“秧把子”运到大田里。哥哥是刚毕业的高中生，生产队培养的青年骨干。他常常挑着沉重的担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狭窄而泥泞的田埂上，被他踩下一道道深深的脚印。桑树扁担在哥哥不算结实的肩膀上颤动，荡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插秧是一项讲究且辛苦的农活。田头的竹棒和每一根细绳控制着每一“趟”秧的宽度，秧棵之间要距离适中、横竖成行。一“趟”秧插几株、退步是几寸、一株插几根苗、秧苗插进泥里该多深，都有明确的规定，验收不合格要被扣“工分”。有些女社员畏惧这些严格的要求，只好选择“工分”不高的旱地农活。只有那些不怕赤脚蹚泥、不怕弯腰背疼、不怕蚂蝗叮咬，更不怕起早摸黑，而且心灵手巧的女社员（也有少数男的）才有资格挣这份“高薪”！
     插秧是十分辛苦的，可是秧田里也会不时地荡漾起欢声笑语。邻居嫂子是“旱地方”嫁过来的姑娘。初学插秧的她，总想着笨鸟先飞，抢先“下趟”插几棵，可因为手慢还是经常被人赶过而包了“饺子”。幸灾乐祸的女人们就大肆嘲笑人家是“旱鸭子”。看见嫂子的公公经过，她们就不怀好意地大叫她的公公来“帮忙”。邻家嫂子羞得头也不敢抬，唯一的选择就是加快速度，赶紧从“饺子”里钻出来。要是我母亲凑巧在嫂子的旁边，她总是悄悄地帮嫂子“代”一行，帮她突出“包围”。   
     挑“秧把子”的男子汉也会搞点恶作剧。有个诨名叫“驴子”的，用驴一般的大嗓门说些“幽默”，就常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驴子”在把“秧把子”分布到女工身后田里的时候，故意把“秧把子”甩得高高的，让它重重地落到水里，溅起无数泥浆。被溅到的女工立即抓一把泥甩向那个“死驴子”。顿时，插秧田里又是一阵嬉笑和“谩骂”。其实，这些辛苦劳作的人们，他们是把短暂的直腰、嬉笑，当作一个休息的机会，一种自娱自乐、消除疲劳的方法。笑声里，一株株秧苗被插进地里，一点点绿色在田野里蔓延，扩散成乡村无限的风景，演变成金色的秋天……
     后来，我读到一首诗：“手把秧苗插禾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稻，退步原来是向前。”联想到农民插秧的情景，我顿生大彻大悟之感。

作者   滨海县八滩镇第二中心小学  王玉祥 13851119869

王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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