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西瓜的老人

戚思翠

卖西瓜的老人

  一连三天大雨，将小区洗刷一新！大约五点半左右，火红的太阳已爬到屋顶上，笑眯眯地盯着地上爱起早的人们。这时，晨练的我，忽然看到在小区路口的广场上，停放着一辆卖西瓜的三轮车，车旁坐着一个白发灰衣的老者。老人像是没睡醒，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双腿支撑的膀弯里，只露出一块白白的后脑勺。他默默坐在地上的一块红砖上，一动不动，甚是可怜。

　“老伯，西瓜多少钱一斤？”生怕惊吓到老人，我用不超过50分贝的音量，轻声问老人。老人十分迟缓地抬起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枯枝似的双手，轻轻地搓了一下双眼，说：“西(丝)…西瓜贱卖了，四(西)毛！”声音嘶哑低弱，颤抖走音，错将"西"说成"丝"，"四"说成"西"。这才看清老人：高瘦的身材，却被佝偻的背占了三分之一。稀疏的白发，光秃的谢顶，凹陷的双眼，浑黄的瞳孔。无比削瘦、黑不溜秋满是树皮皱的三角脸，被高耸的鼻梁占去之半。一张"老掉牙"的瘪嘴，已关不住风。老人身着一套灰色而破旧的短衣短裤，脚穿一双露趾的黄球鞋，两只大脚丫探出头来，仿佛高兴地说：“外面好凉快啊！”赤裸的腿膀，俨然四截黑咕隆咚的朽木，生硬地挪动。

　“闺女，你要几个西(丝)瓜？”老人见我光走神不买瓜，满脸微笑地复问。我却答非所问：“老伯，哪有卖瓜的像你呀？不声不响地坐那打盹，瓜被人偷了都不知道！卖瓜是要大声吆喝的：卖瓜，卖瓜！新鲜便宜的大西瓜，又熟又甜，先吃后给钱……”老人被我逗乐了，开心地说：“闺女真会说话！”一会，他慢慢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可是，这一大早的，将好睡的年轻人吵醒不好吧，还有上三班倒的人，够辛苦……”哦，老人真细心周到。这时，一趟晨练归来的老婆婆，有说有笑地围过来。她们手摸一只只翠皮清亮、个头匀称的大西瓜，七嘴八舌，唧唧喳喳，直冲老人：“老头，这瓜怎么卖啊？”当我告诉她们四毛钱一斤时，她们大吃一惊，说刚刚露过菜市场，西瓜卖八角一斤呢！双倍价呀，并且瓜没这新鲜！莫非这老头使"诈"？

　“喂，老头，这么又大又好的西瓜卖四毛钱一斤，瓜是不是偷来的呀？”有个老阿婆半真半假地同老人开起玩笑。老人笑了，说：“是呀，夜里‘偷’的自家田里的。昨天，在路边上卖，差点被城管赶得到处跑。再说，一连几天大雨，把瓜压在田里烂了，不如到这贱卖！”“老头，你这一大把年纪，该有80了吧，还出来苦挣什么钱哟？在家享享福拉倒了。”又一快言快语的阿婆说道。老人的脸一下凝重起来，轻叹口气，说他哪有我们小区的老人有福气，每月退休工资，吃吃玩玩，快活死了。他想享福，要等到"鼻子朝北"(人死后收殓之样)！

　老人忽然抬起右手，擤甩一下鼻子，双眼尽量收住泪水，说，他家住城郊，菜农。有三个儿子，老大英年早逝，老二是个哑巴。两年前，他唯一能挣钱的老儿子，又被人撞成植物人，至今没查到肇事者。传言肇事者是个有钱的老板，且"后台"挺硬。老媳妇守了一年后，悄然"失踪"，丢下正读高中的孙女。老伴于10年前就患了老年痴呆症，生活不能自理，家境十分窘迫、凄凉。夏天连电扇都没有……老人边说，边切开一个大西瓜，请众人品尝。人们瞪大眼睛，凝神地听着、议着。他们一边闷闷地尝着西瓜，一边迅速掏出钱来购买。我看得很真切，好多人买5个西瓜，一个总有五六斤重，塞给老人15元后，丢下同一句话：“不要找了。”然后转身离去。老人应接不暇，拼命大喊：“喂，找钱给你们呀！”

　　一眨眼，老人一车西瓜所剩无几。忽然，一群嘻嘻哈哈的老阿婆老爹爹们，抬的抬，扛的扛，拧的拧，拖的拖，将家里陈旧不用的电扇、电视、取暖器、灭蚊器、衣鞋等，甚至淘汰的餐具一并送给了老人。老人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连连说：“谢谢！谢谢！你们真是菩萨心肠啊，好人，好人！”阿婆们却对老人说：“还是谢谢你的新鲜西瓜唷！我们巴不得你能天天来我们小区，还有好多闲置的东西没找出来呢！”

   老人欣然拖着满载而归的三轮，像是拖回一车金子……

朱石领

两只大脚丫探出头来，仿佛高兴地说：“外面好凉快啊
前面是凝重的描写，突然插进这句俏皮话感觉似乎不妥哦。

戚思翠

呵呵，多谢朱老师指点！编辑老师都没这么严谨，此文已发表在武进日报。不过，那句调皮的话儿，你不觉得心酸吗？也属消极的啊！不是吗？

苏桃源

回复 1# 戚思翠
生动！有趣！感动！

馨香若兰

感人的文字，人间自有真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