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牛歌（小小说）【编号：303】

朱石领

               永远的牛歌

　　  堂哥在城里买了房，堂哥就想着把二叔接到城里来。
　　  堂哥很小的时候二婶就去世了，是二叔一手把堂哥拉扯大。二叔给生产队耕地，二叔用依依呀呀的牛歌艰难地将堂哥送进大学。
　　  如今，堂哥娶妻生子、事业有成，唯独乡下的父亲成了他的牵挂。每次回老家堂哥总是劝父亲，让他来城里住，二叔却一直不愿意。
　　邻居薛大婶在城里卖菜，村里的家长里短几乎都由她最先“发布”，这次薛大婶又发布了一个惊人消息：二叔和村西头的张寡妇关系不一般。论辈分，堂哥应该叫张寡妇嫂子呢。薛大妈提供的“铁证”就是：二叔一直免费为张寡妇家耕地。
　　  再次回老家的时候，堂哥忍不住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堂哥说，我不反对您找个老伴，可是您也不该乱了辈分……
　　“哐啷”一声，不等堂哥说完，二叔猛一摔桌上的茶杯，腾地站起来，吓得桌底下的黄狗撒腿就跑。二叔脸上青筋暴突，两眼发红，二叔咆哮着拿起墙上的牛鞭往外冲：我看哪个嚼舌根的，看我不抽脱他一层皮……
　　二叔病了，英雄了一辈子的二叔就像一棵被火炙烤的大树，转眼间就将生命的水分蒸发殆尽，二叔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后，终于同意住城里了，但二叔要堂哥再送他去趟老家。
　　二叔一到家就直奔屋后的牛棚。我的黑子呢？二叔大声斥问堂哥。
　　昨天我让城西的牛贩子牵走了……
　　“啪”，一记耳光打堂哥脸上。二叔脸色青紫，指着堂哥鼻子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别忘了当初的学费是怎么来的。二叔老泪纵横，二叔用拳头不停地推搡着堂哥，你为啥不把我也一起卖了啊？……
　　二叔蹲在地上，孩子似的失声痛哭，二叔悲恸的哭声在马家荡的芦苇滩中跌跌撞撞，惊起一群群麻雀……
　　临走，二叔只带了那杆牛鞭。二叔将牛鞭挂在自己床头，每天都要取下来几次，摩挲着牛鞭上每一处疤痕，久久沉思。
　　二叔饭量越来越少，身体也越发憔悴，这让堂哥很着急。这天，电视里一则新闻让堂哥眼前一亮，新闻说县里要举办牛歌大赛。堂哥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您牛歌唱的这么好，您要是参赛，肯定能得奖。
　　二叔疑惑地说，牛歌还能比赛？
　　咋不能？电视里说了，牛歌也是门艺术，是文化遗产，要保护呢？
　　是么……是么……二叔呢喃着。蓦然，堂哥发现二叔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首届牛歌大赛在铁军广场隆重举行。二叔青布短褂、头戴草帽出场，二叔左手“握犁”，右手执鞭：哎吆……哩……，随着牛歌响起，一股沁人心扉的泥土芬芳顿时在广场上空氤氲飘荡。二叔挥动着那支泛着油光的牛鞭，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一条条欢乐的琴弦：欧哩哩……噢……二叔仿佛正指挥着他的黑子劳作在绿草依依的田间，一块块泥土在二叔脚下欢快翻滚，黑子走几步便调皮地扭头拽一口田埂上的青草，一只青蛙惊起向远处跳去，激起一个个涟漪，几只小燕子唧唧喳喳从黑子的鼻尖掠过……
　　一曲终了，二叔依旧执鞭扶犁、定格许久，全场掌声雷动，二叔的牛歌打动了在场每一个人……
　　颁奖会上，主持人现场采访了二叔：您牛歌唱的这么好，是不是一直在家种地？
　　二叔老实回答：现在种不了了，因为儿子偷偷把我的牛给卖了。
　　台下哄地一阵笑声。
　　主持人问：现在农村种地都机械化了，是什么原因让您坚持将牛歌唱到现在的呢？
　　二叔眼圈红了：我当然知道现在都机械化了，可我们不能忘了几千年来耕牛为我们人类做的贡献啊。再说，我也丢不下唱了一辈子的牛歌，我一直免费给别人耕地，只为每天能唱着我的牛歌、只为我的黑子不会像其它耕牛一样因为没用了而被拉进屠宰场。只可惜，我的黑子还是……二叔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许久，二叔长舒了口气：现在好了，有了牛歌赛，我以后又能唱牛歌了。二叔一扬手中的牛鞭：明年牛歌赛我还要来，——我要唱到九十岁。
　　不行，台下的堂哥高喊，您要唱到一百岁。
　　哈……震天的欢笑响彻赛场。
　　
　　
　　
　　

　　

　　　

馨香若兰

精品！这篇小说让人看了 眼前一亮，同时，一种让人心疼的酸漫过心间。我也喜欢听牛歌。那吆喝声会让人想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