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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老牛牛

[原创] 长篇:阴错阳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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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1 22:3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20# 老榆树


    非常感谢李老能在深夜读牛版主的长篇小说,热情回帖。

   李老年近七旬,有和马塞尔·普鲁斯特一样的病,能正常关注醉里挑灯,和我们一起追忆似水年华!

   天冷加衣,保重身体!
发表于 2012-11-2 09:47:07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否已经出版?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3:56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楔子4----------马大强
  我所认识的所有的人当中,可以说,马大强是最最神秘的一个。其实因为我生活的单调乏味、圈子的狭窄闭塞,所以在生活中,他是我能够最经常见到并时有接触的人物之一,但实际上,我却对他毫无了解。甚至连他的名字,我都怀疑是假的!是他自己为了圆某个谎言,而刻意编造出来的!

  他的行踪飘忽不定,十分鬼祟诡秘。他有可能一连数日甚至数月,影踪音讯全无,生意全交给手下人,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有可能随时毫无任何征兆地出现在每一个匪夷所思的角落,带着满脸满身我已经看惯了的阴郁与麻木。有时候,还会戴着个挡去了大半个面孔的巨大的墨镜,眼睛在墨镜后面居高临下地、叵测地看人。

  他的家庭、经历、背景,甚至包括他的年龄、现住址……想一想,竟没有一样我能说得清楚的。我们认识了都快三年了!我只是影影绰绰地听到过某个、某几个关于他的发迹史的段子------说马大强有个同胞哥哥,名叫马大光,出社会做生意做得比较早,先是在市内最繁华的天津路一带倒腾服装,后来长途贩运搞批发,这么一路打拼下来,在那个万元户都如熊猫般稀有的改革开放初期,他就积累下了几十万的身家。然后,瞄准了民间资本刚刚准入的出租车市场,果断地砸下了他所有的钱……这段子语焉不详地说到这里,似乎倒也有根有据------但凡会点儿小九九的人都会算:当初这城市的出租车市场,出租车营运证是免费的,谁买得起车愿意干出租,就把营运证发给谁,而现在呢?车子的价钱一天比一天便宜,都快赶上萝卜白菜了,买得起车的人一抓一把,出租车营运证的价格反倒一路上扬。现在在黑市,一个证竟炒到了近百万!这么看来,越发感到马大强真是有钱!不但只有这么一个客人多得数都数不清的硬石沙龙,还有个拥有一百多台出租汽车的“大硬石出租汽车公司”。一百多台出租车!光营运证一项,值多少钱,不言而喻。不过,这段子说到后面就完全变了味儿,带上了浓浓的黑道儿影视剧的色彩。说正值马大光的事业蒸蒸日上之际,却招来了另一家出租汽车公司“大地春出租汽车集团”老板温大肚子(听这名字,就带有些江湖匪类的气质)的觊觎,两方矛盾越积越深,最后终于摊牌火拼,激战中,为了保护手下一个兄弟,马大光终致身负重伤。临终前,把自己一手创下的基业,全部交给了他当时还在上中学的弟弟,也就是这位马大强。

  这个传说有好几个版本,故事情节大同小异,说的人大多是硬石沙龙里面的领班或服务员,说的时候鬼鬼祟祟,又支支吾吾,只能让人听明白个大概。我刚进硬石就听过这段子了,当时出校门不太久,人还单纯着,听人说得似有根有据,也就不假思索全盘接受了。后来,听得次数多了,耳朵隐隐起了老茧,也稍稍分析了分析,对那后半段马大光的英雄传奇,就不由得哑然失笑。打那以后,再听人说起这段子,往往就借故走开,即使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也只是一耳朵进,另一耳朵出而已了。

  有时候,马大强会突然就出现到我的身后,用阴森森的目光把我从头到脚地挤压打量端详梳理。被他目光触及的地方,会着了魔一样,冰凉冰凉的一片,和心连在一处狂跳不止。随着彼此的交往、熟悉,我后来发现,每一次,他站到我身后的时候,我都能闻见“凤凰”烟卷散发出的古怪的人造香料的味道,而第六感就会立刻提醒我,马大强在盯着我!然后,会听到他竭力压制的几下轻微的咳嗽声。

  硬石里,和我同做这一行的不下几十个人。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还经常见到车东平,也知道车马二人经常同时出入,谈笑风声。后来,车就离开了,去了哪儿我不得而知。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他竟是得了艾滋病住院了,也跟着马大强去医院看过他。车东平离开硬石以后,马大强突然把方向转向了我,明显地十分关心我,在几十个人里对我另眼相看,把原来属于车的好几个死党富婆一古脑儿地介绍给了我。而且,本不苟言笑的他竟若干次单独和我谈起了所谓的“驭女之道”,话谈到深处时,我不得不承认,他很有思想,很多东西他都能给剖析得极为透彻,其中含着人生的至理。可以说,他堪称泡妞,和勾引女人的一大行家。

  遗憾的是,只是纸上谈兵,我竟从没有看过这位大行家领过哪个女人上街,或者,对任何一个女人有哪怕一丁点儿的亲昵举动。在女人面前的马大强,仅以君子一词形容之尚不足以概括。那么,淡漠、视若无物?……对,是淡漠,是视若无物。我偶尔会想,这是为什么?

  而且,马大强有一点尤令我反感,每当他和我单独面对,谈得兴起热烈之余,总要和我越挨越近,近到呼吸相闻,并用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目光,让我躲都躲不开。有时,还会装作很自然般抓起我的手,放到他的手中摩挲着,闭起眼睛,一副深度思考状、沉醉享受状。

  他喝着酒冷笑道:女人,嘿嘿,是他妈的最下贱的、是高级动物里的低级动物。我们不妨利用她们搞点儿小钱儿花花,维持舒适体面的生活,但仅此而已!女人决不能爱,决不能对她们动心。我们这一行是怎么产生的?女人为什么要花大价钱出来找男人?为什么她们找男人的价码儿会比男人找女人的价码高出几十,甚至上百倍?不为别的,就因为女人是他妈的天生的贱货!

  绝少听他骂人,沉默时的他像极了知识分子,只是,私底下听他提起女人,才会跟着听见他这么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

  他说:女人会的那一切,男人完全可以做到,可以做得更好!包括女人在床上搞的那些白痴弱智一样的花样儿。性AI是一门高深的艺术,是由深奥的哲学思想所驱动左右的。和男人研究探讨这门艺术的对手,决不应该是女人。她们太低级,太肤浅,太粗糙,太表面化,和男人根本就不对等。她们没有性AI的概念,她们只会发情的母狗那样进行野合、交配。这就好比下棋,大师的路子,怎么能和一个民间野路子走到一起研究切磋呢?!对付女人,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就说得相当精彩:你要到女人那里去?别忘了带上你的鞭子!

  我很反感他的这些说法,但从不反驳。我默默然地听着,也从不插话。

  车东平离开后的硬石,我因为得到马大强特别的允许照顾,几乎可以进出所有的地方,包括他的办公室和休息间,他甚至给我配发了专门的钥匙,允许我随时去他的办公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有一个房间例外,303,那里终日紧锁着门。据我细心观察得知,除了马本人偶尔进去,其他人从来都没有机会进去过,连打扫卫生的保洁员都不让进!也就是说,那房间的收拾打扫,都是马大强亲自做的!而且,一旦马要进入那个房间之前,总会表情凶恶地告诫至少两个以上的服务生,让他们在门口看好,不要让任何人跟着进去打扰他,甚至连敲门都决不允许。

  那是个无比神秘的房间,那房间,是车东平离开硬石以前马大强配给他的。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4:50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楔子4----------马大强( 2)
  我早就有个念头,想进到那个神秘的房间里去看上一看。这个念头挡也挡不住,驱都驱不散。像一条吐出了长长信子的毒蛇,闲着没事儿就啃咬我的心。至于我究竟想进去看什么,能看到什么,连我自己也无法预料、说不清楚。

  我留心观察了好久,发现马大强除了他自己的车钥匙,对别的钥匙都是极小心的,总是把他的一大串乱七八糟的钥匙放在贴身的挎包里,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甚至上卫生间都带着,从不放松!他这么大的老板,却连个秘书都没有,也没有生活助理,甚至没有个专职司机!他不方便开车时,经常喊我给他充当司机。我没做过老板,说不好这事儿究竟正不正常。我只是觉得,马大强生活得相当疲惫,应该有人帮他打理生活。闲聊时,就这个问题和他讨论过,他想了想,竟回答道:我很讨厌陌生人身上的味道!所以,不喜欢和他们接触!

  陌生人?我听得愕然-----和谁相处不是从互为陌生人开始的呢?难道你马大强是打娘胎里就认识他车东平的吗?这不是笑话吗?!这话当然只是想想,说我可是绝对不敢说的。

  我很想打马大强挎包的主意,可除了在他自己的房间,我就从没发现他有失手把挎包扔到别的地方的时候!以我的判断,要想相对安全地进入到那个令我极为疑惑的房间里,就必须找到个好机会,首先要从马大强的包里取得那把至关重要的钥匙。还有个问题就是,即使我拿到了钥匙,也必须得保证,我能从那道门里自如进出而不被别人发现。这,可也是个不容忽视的大问题!因为硬石里面,一天24小时都人流不断,只要客人不休息,服务生们、公关先生们就甭想休息!那些任性胡为的富婆儿们,要是玩红了眼,可以成宿成宿地不睡觉!可以说,硬石里到处都是或明或暗的眼睛。明摆着的,搁在我面前的,是一件风险系数极高,而且困难重重的任务。不管现在计划得多么周密,我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地想好每个细节。而一旦露出马脚,被马大强发现了呢?后果究竟意味着什么,实在难以想象。可是,强烈的好奇心已经牢牢地控制住了我,让我寝食难安。我知道,这件事情我非做不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甚至早在随身带着的包里准备好了橡皮泥,只要一逮住机会,立刻就要把那钥匙模给复制下来,然后立马儿找人重配。

  机会终于来了!在某个下着淅沥春雨的周末。

  也许因为天气的原因,当时,店里面的客人很少见地稀稀拉拉的。神色各异的女人们有的才从健身房里出来,鬼一样影影绰绰、懒洋洋地四处闲逛;有的坐在吧台旁边喝着酒水打发时间;有的,才在休闲厅里搓罢了麻将,扎堆儿谈论着谁的手气好谁的点儿背。没有客人要我招呼,我在一隅的沙发上独自坐着,点起了根烟,有一搭无一搭地闷抽着。

  马大强从某个角落里悄悄地冒了出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龙彬,怎么这么得闲,一个人坐着发愣呢?

  下雨,没有我的客人,自己坐这儿清静清静。我回答。

  是啊,这鬼天气,真影响生意,不过也难得清静,偷得浮生半日闲嘛!他说着,望着我,慢悠悠地抽手中的凤凰烟卷,喷吐出古怪的香料味儿。

  我记起,他说过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凤凰,是一种最奇怪的鸟儿,它可以是雄的,也可以是雌的。全看他(她)的对手是谁。

  我说不清楚,他跟我说这话的真正用意究竟是什么。

  咱俩弄瓶酒一起喝喝不好吗?总胜过你一个人这么枯坐着,这多闷呐?!

  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忙说:好啊好啊,哈哈,我也正想找人喝上几杯呢。马总,咱们这可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吗?马大强笑了,打个响指,叫来个服务生,吩咐他去吧台取了一瓶蓝带马爹利。拿到手上,朝我扬了扬。

  我冲他笑了笑,说:咱俩喝一瓶?这也太少了吧?再来一瓶嘛!

  马大强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挤出来几丝笑纹,点点头道:哦,你小子不怀好意,是不是想灌醉我啊?好,你等着!咱们一人来两瓶,看谁把谁先放倒!哈哈,要不要带点儿彩头儿玩玩啊?

  跟着马大强到了他的办公室,我俩开始了对饮。马大强的酒量惊人,我自知决不是他的对手,但他的“登喜路”挎包就在老板台上静静地躺着,里面放着那把可以破解秘密的钥匙。这个明确至极的信息无比强烈地刺激着我。我咬了咬牙,想,我今天说什么也非把你干趴下不可!

  两个人闲扯着,很快就喝光了一瓶,我觉得自己的头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看马大强,还那样,脸色不红不白、麻木不仁的,似乎根本不当回事儿。这么喝下去,不等他趴下,我非先醉倒了不可!想到这里,我再也按捺不住,在手掌里,藏上一小把用来对付某些“不听话”的女客人用的“黑芝麻”。这种药,可以使人短暂地失忆,任人摆布。据老手们说,还有提升人情欲的作用,用起来倒是万试万灵。谁会想到,我第一次用,竟是用在马大强这个男人身上!然后,我起身抢着开另一瓶酒,倒酒,把药准确地下到了马大强的杯子里。

  真怪了,他妈的邪门。今天就喝了这么几杯,怎么我就有点儿迷糊了呢?哈哈。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果然,一会儿,马大强就醉眼迷离醉态可掬了,却兀自捧着杯子。以眼角的余光,耐人寻味地乜斜着我。

  我的心狂跳不已,强作镇定,沉默地盯着他,慢慢地呷着杯子中的酒。

  ......龙彬,龙彬......我喜欢你。今天晚上你好好陪陪我好不好?......呃,从平平离开硬石,我就没再痛痛快快地爽过一次!今天,你一定要让我好好地爽爽......他翻起了白眼儿,嘴边儿泛出白沫,突然喃喃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随即,被人抽走了脊梁骨般,身子软绵绵地从沙发上面滑下来,跌落到厚厚的、松软的地毯上。趴着,死狗一样一动不动。

  我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想扶起他,浑身却无力,一阵阵非常难过的抽搐,只好又颓然坐下。他放挎包的老板台离我仅仅几步远。我很想几个箭步冲过去拿,脑海里,突然泛起车东平那满脸令人不寒而栗、令人作呕的苔藓。

  我这才知道,原来,马大强竟是个同性恋者!这么看来,他和车东平自然是“同志”关系了,怪不得!而如今车东平已经得了艾滋病了,那么,他马大强呢......

  我浑身如遭电击般战栗不已。

  男人更值得喜欢......

  男人喜欢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爱女人,还不如爱我自己。因为,我是个男人......

  ............

  我忽记起,他仿佛无意间说过的这些话。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6:02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正文4---------秘密
  硬石里面的房间,我早就观察了,都安着同一牌子的门锁,而在马大强的钥匙串上,差不多模样的钥匙竟然有六把之多!为保险起见,我每把都用橡皮泥做了模子,照着配上了。钥匙既然已经到手,就意味着最重要的一步成功了,后面的事情则顺理成章。

  我把时间选在硬石人流量最少的后半夜三点左右,这时候,在楼上包间里找乐儿的客人们该睡的都睡了,在一楼休息厅里熬夜打麻将的那些家伙激斗正酣,更不会摸上楼来。没有客人需要招呼,服务生们乐得清闲,也就不会到处乱跑。

  我一般很少在硬石里留宿,可是,为了这件事儿,一段时间以来,总找借口成晚成晚地呆着不走。其实,马大强早给我在硬石里安排了一个专门的房间,306。让我没什么特殊的事儿晚上就呆在硬石别回去,省得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硬石里,享有这种待遇的公关先生还真没有几个。但我不爱总呆在硬石,这鬼地方,虽然装修得豪华无比、各种用具方便凑手,应有尽有,而且大多都是用过就扔,却让我感到十分别扭,所以,我总是宁可回自己那破烂不堪的住处去。马大强曾对此做出过评价说:龙彬,你这傻小子,有福都不会享,难道硬石这金窝银窝,还不如你那脏乱差的狗窝吗?

  马大强给我安排在306房,在303斜对面。这可是个相当有利、方便我下手的条件。在303门外,我左顾右盼提心吊胆,跟个贼一模一样,慌里慌张地要把那六把钥匙挨把尝试。之前,我喝了些许啤酒,嘴里酒气扑鼻的。我打定了主意,一旦被人发现,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喝多了,看错了房间号。很幸运很幸运,刚试到第二把钥匙的时候,303的门就打开了。太好了!我兴奋极了,看附近并没有什么人经过,但我不知道,暗处有没有偷窥的眼睛,更不知道,周围安没安什么针孔摄像机之类的监控设备。此时,好奇心已如热气球般被吹得飞速膨胀,挡无可挡,我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不敢开灯,担心灯光外泄,会让人发现房间里进了人。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提前备了把小巧玲珑的高强度手电筒。

  我关了门,靠在门上呆呆地站着,思想里一时间一片空白,连手电筒也不打开。也许因为很少进人、很久没有通风的缘故,房间里面阴气很重,有股奇怪的人造香料的气味……马大强……凤凰烟卷……春天已经到来一些日子了,但我一进入到这个房间里,就感到一阵阵的寒气扑面而来,心按捺不住地狂跳。我……就好像……从一个世界……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因惊恐而狂跳着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嘣将出来!我站着的地方,就是一个现在已濒临死亡了的艾滋病患者从前住过的房间!或许,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忠实地记录着他是怎么从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一步一步地迈入到艾滋病患者行列里的过程。而他携带的那些令人听了魂飞魄散,立即想夺路而逃的病毒呢?是不是被遗落若干,还静静地潜伏在房间里的某些地方呢?我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不敢再想下去。

  ……终于打开了手电筒----这个房间的格局,和硬石其它房间大同小异,也是个装饰得极为豪华典雅,甚至可以说带有几分奢靡气息的大套房,房间里既有独立卫生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半开放式的西餐厨房。名贵的波斯手工地毯又厚又软,踩上去连声音都听不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垂着淡紫色的,材料做工均高贵不凡的窗帘。

  对我来说,外面这间屋子乏善可陈,我简单看了看,就进了里间。里间是个将近四十平米的大房间。我握着手电筒在室内胡乱地照着,细长的光柱突然停在我对面大床后面的墙壁上,我呼吸一下子紧张得屏住了。整整的一面墙上,站立着几个*的男人。不,我揉揉眼仔细看,确切地说,是两个男人的影像镶嵌在那面墙上-----里面的人跟真人一样大小,只是经过了虚化处理,看得出来,那是两个身材很棒的年轻男子,他们相拥纠缠在一处,以各种姿势翻腾着,竟然在ZUO爱!他们的面貌虽然模糊不清,但我终于还是认出他们来了,不是别人,他们正是马大强和车东平!

  照片经过虚化处理了,但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却只有更加*真更加诱惑。我犹如被下了降头一般,猛地脑海里一片空白-----虽然,我已经知道了马大强是个同性恋者,但我真的真的不了解-----我甚至不知道同性恋者之间还会这么煞有介事地ZUO爱!

  我看不下去了。手电筒的光柱向旁边挪了挪,挂在墙上相框中,一张女人的大照片劈面而来,有如厉鬼般突然扑向我,把我惊得倒退了几步,手电筒一下子落到地上-----这是一张我多么熟悉的面孔啊!……她曾经亲手送给我一张她的照片,我至今还把它放在床头柜上……她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我或模糊或清醒的意识当中,有时妩媚妖娆,有时哀怨悒郁,有时,披头散发,伸着血淋淋的舌头,张开指甲长长尖尖的红彤彤的手掌向我扑来……她的名字脆薄尖利,我不敢碰,我的心一碰上她就要流血,却又不得不碰!

  ……这个房间里,怎么会有她的照片呢?

  我剧烈地哆嗦着,鼓足勇气,从地毯上捡起了手电筒,再度照向那张照片,我向前挪一步,再挪一步。这回,看得更加清楚,我总算舒了一口气。原来,并不是同一个人,这张照片上的人,脸庞要更加丰腴一些,而且眉心,多了颗小小的黑痣。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呢?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她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车东平这个男同性恋者的房间里呢?

  我又把手电筒侧了侧,这回,光柱照在临窗的茶几上,我看见那上面,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本打开了的书。

  我呼吸维艰,凑了过去,拿起来-----原来不是书,而是本厚厚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真皮面摸上去手感极好。笔记本的扉页上,印有车东平的照片,硬石大堂的墙壁上镶嵌着的那张,我相当熟悉----他张开了双臂,仿佛要迎接什么,又仿佛……要推开什么……哦,对了,那其实是个翩翩欲飞的姿态。他那无比青春的、无限纯净的脸庞微微上扬着,微笑得很灿烂,露出满口整齐的洁白如玉的牙齿。我现在仍以为,那时的他,其实就是阳光本身。

  这样的笔记本,硬石的公关先生人手一个,我也不例外,据说其价值十分昂贵,足以彰显人的身价,是马大强找人去意大利订做的。

  车东平的照片下面,写着这么几个粗体的大字:爱你,至死!-----平。字竟是粉红色的,字迹看上去娇柔造作,阴气迫人。

  我激灵灵地打了几个寒颤。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6:29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4---------秘密(2)
  “……遇见了强哥,我的人生才真正开始了!只恨认识得太晚!结交了强哥这么优秀的男人,是我一生最大的、最值得自豪的荣耀!自从我们相爱以后,我才真正品尝到了xing爱的欢乐!无比完美和谐,无比让人神往,如胶似漆,水乳J融,让人不知疲倦,忘了一切!强哥,你就是我今生今世活着的全部意义!只是可恨啊!只恨认识得太晚,以致于从前因为无知而多少次被骗失身给那些下贱无耻的、臭不要脸的女人!我恨她们!她们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昨天,田丽雯又给我打电话了,求我和她恢复恋爱关系,说我只要肯让她爱我,我做什么她都不在乎,让我允许她来看我,告诉我她有多么多么地爱我。可我,已经有了强哥,又怎么可能回头呢?怎么可能。一个女人罢了,她就算再漂亮十分,对我再好,那也是有限度的!怎么能和强哥这样无与伦比的男人相比呢?所以,她到底爱我还是恨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让她滚开,我永远不想再见她。我跟强哥保证了,要是她再这么臭不要脸地继续纠缠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宰掉她,就像宰一条发情的母狗那样!……唉,我真不明白,我已经陪了她那么多的日子了,浪费了那么多宝贵的时间在她身上,她怎么还不知足呢?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贪得无厌让人发指呢?我对她全都已经做到了!该给她的都给她了!为什么还要这么不要脸,偏偏要死缠住一个对她没了感情的人呢?强哥,强哥,你可不要对我有半点儿疑心啊!我会再次向你表明心迹的……”

  ……再次,再次表明心迹,像宰一条发情的母狗那样表明心迹……

  照这么说的话,他车东平,岂不已经,已经是个杀人犯了吗?……

  我看得心慌意乱,汗水涔涔而下,后背上冷飕飕地感到一阵阵的凉意。我惊悸地回头张望,看见的是一片黑暗,却听见外屋的门锁有轻微转动的声音。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耳仔细再听,听见门打开来的声音,房间外走廊里的灯光也投射到外屋的地面上。我大骇之下,险些失声惊呼出来,急忙用手掩住了嘴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我浑身发软。我连忙用痉挛的手指关了手电筒,把那个笔记本照原样儿放回到茶几上,闪身向窗边儿奔去。我刚进来的时候就观察过了,厚厚的落地窗帘后面,是个可以藏人的好地方。

  竭力缩起身子,藏到了窗帘后面,听到外面,断断续续传来的马大强的声音,听那意思,他在吩咐服务生要怎样怎样的-----这么晚了,不但他马大强还会来这个房间,甚至来的时候,还要像白天一样谨慎,让服务生守在门口看着!由此可见,他对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有多么重视!随后,听见关门反锁上的声音,马大强走进了外屋,然后开关响,外屋的光线隐隐地射了进来。看样子,他点起了吊灯。跟着,脚步迟缓地、带着细微的沙沙声,他走进了里间。却并不急于开灯,似乎是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停地挪到了屋子中央,终于站住了。好半天,才重重地、尾音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叹气声如此地凄凉忧闷,仿佛主人公心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苦涩哀愁,几乎引起了我的共鸣。我很想从窗帘后头一下子跳将出来,先是紧紧拉住他的手,默默地泪眼相对惺惺相惜一番,然后道一声:知----音----啊!两个人如俞伯牙钟子期般相见恨晚,拥到一处-----从此,两个人生交汇一处,海阔天空,笑傲江湖,快意恩仇-----幸好,这一切只是我白痴般的想像,我并没有轻举妄动。听他叹过气,跟着,压抑地、低低的声音咳嗽了几下。飘来了一股古怪的人造香料味儿。

  我紧张得、站得腿都麻了,似乎完全失去了知觉,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听见自己急促而剧烈的心跳声,“怦!怦!怦!”。

  我恐怖地预感到,如果现在,马大强突然发现了我,我恐怕都会命丧他手的!

  他站了好久,终于走到了床边儿,“扑通”一声重重地坐到床上,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该死的,你这该死的老天爷啊!为什么先是把你给了我,又让我这么快地失去你!还不如当初不让我遇见你呢!……平平啊平平!为什么最后竟会这个结果呢?……没有了你,我什么也不想做,什么做不了……该死的老天爷,我觉得真的不公平!我越想越觉得太不公平了!……昨天,化验结果出来了,我也得了你得的那个该死的病了!不久就要和你现在一样了……不会太久,不会太久的……不过,这样也好,平平,我又可以陪你了。嘿嘿,这么说,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可我就是想不通想不通想不通!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该死的狗男女,一个个狗一样活着,为什么他们不去死,偏偏轮到我们要得这种病!究竟是谁,是谁,把病传给了我们?该死的,真该死!我一定得找到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我要他们死在前头,为我们陪葬!……他说着说着,从床头拿起了个什么东西,用力地掼在地毯上。

  ……他这么痛不欲生地捶胸顿足着,他低声地、压抑地,却怒不可遏地痛骂着,到后来,声音已经变得非人般嘶哑颤抖,成了泣血的哀嚎-----与隔着窗帘的我近在咫尺,只听得我毛骨悚然,只想立刻捂紧耳朵。

  听他歇了一会儿,接着气喘吁吁地说道:平平,留给我的时间眼看着也不多了。你保佑我吧!让我快点儿找到那个该死的杂种!要是找不到,找不到的话,我就趁着我还能动,把这该死的病还给他们每一个人!每一个!……这些披着人皮的臭肉们!平平,是的,是的,我们不能死得这么没有价值,没有陪伴地孤零零地就走了,走在他们的白眼儿和口水里。除了你,我马大强今生今世就从来没碰见过一个好人呐!都他妈的是应该千刀万剐的王八蛋啊,这些死有余辜的王八蛋们。呜呜呜……

  他伏在床边,恸哭起来。

  好久好久……仿佛……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他起身,往外屋去了,死寂中,听见传来哗哗的水声,知道他去了卫生间,我连忙挪动了一下已经麻木不仁了的肢体。一会儿,他返回了里屋,重坐回床边,用毛巾擦着脸。

  ……马大强……也得了艾滋病?!……我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想到。这么说,硬石存在的日子恐怕也不多了。

  ……难道我们错了吗?平平……我们爱错了吗?马大强喃喃的念叨声打断了我的思考,听他接着说: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们?生离死别啊!……或许,我们没有爱错,我们错的是,降生到了这肮脏的该死的世界!

  记得……听谁说过……这世界……已经不必再多说什么……我目不忍睹……我耳不忍闻……

  ……爱……

  这个可疑的字眼儿。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6:58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4---------秘密(3)
  这房间里阴森压抑的气息,还有股诡异的,让人头脑发沉的气味儿,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每分每秒都是那么地难熬。窗帘后面的我,几乎已经支撑不住了。我真想不管不顾地冲出来,站到马大强面前,怎么处置随便他吧,总也好过如此,在暗影儿里饱受折磨。

  却听哑了半天的马大强突然又恶狠狠地自语道:那个龙彬(听他一下子提到我的名字,吓得我一哆嗦),你也认识的,他虽然比不上你,呸呸呸,有什么可比的啊,简直是天差地远,可你走了,硬石里现在看来也就他还有一定的女人缘儿,最近很红啊,连市里的政法委书记都被他迷上了。你走了以后,我太寂寞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和他走得挺近,想和他发展一下。不过,前些日子我还觉得,要是真那样的话,就太对不起你了。现在我想开了!一旦不幸,找不到那个把病传染给我们的人,我就想办法把病传染给他,让他替咱们报复那些该死的婊子们(听到这里,我汗流如雨)!……我马大强是个好人呐(我暗骂,你真他妈的不知羞耻,还说自己是个好人呢。)!平平,你也是……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们,非把我们置于死地他们才甘心呐(我暗骂,你不是也总想着害人吗?最终害人害己,你纯粹是罪有应得!)……

  他自言自语自怨自艾着,又在床上伏了半晌。

  “马大强,你个该死的,怎么还不出去?想在这儿呆到什么时候啊?这么下去,不用你死,我就快死掉了!”我心里继续暗暗怒骂诅咒着他,合上了眼睛忍耐着。却听见抽屉响,拉开又关上,似乎马大强拿出了什么东西。

  我睁开眼睛,看见外屋透来的微微的光线中,马大强正往影碟机里放碟片,接着,打开了床对面巨大的平板电视,于是屋子里一闪一闪地更亮了一些。我担心被他发现,身体越发矮了。

  平平……为了我们更好地在一起,你都能把一个那么爱你的女人杀掉……叫我还怎么能不爱你,不相信你呢?

  马大强对硬石的装饰装修要求尽善尽美,尤其强调细节的重要性,所以,硬石里的东西都用最好的。那是台日本原产的索尼电视,画质细腻,色彩鲜艳,画面现场感极强。我偷眼向屏幕上望去……竟看见了一场谋杀的全过程。不,不是谋杀,准确地说,那是一场变态的虐杀。

  男主角正是车东平,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衣,黑色的长裤,手里提着把明晃晃的刀子,刚开电视时,还对着镜头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呢。女主角只戴着文胸,穿了条小小的三角裤头,细嫩白皙的皮肤让人一目了然,被捆绑住了手脚,躺在地板上,嘴巴被胶带紧紧封住,瞪大无辜的惊恐的眼睛------我能够认得出来,是这屋子墙上挂着的那张照片里的女孩儿。

  听见车东平仿佛闹着玩儿般,慢声细语地对那个女孩儿说着:我警告过你无数次了,不要总缠着我,可你就是不听啊!你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强哥会对我产生怀疑的!你不是说爱我吗?可以为我做一切事情吗?那我求求你,你就为我死一次吧!只有你死了,我才不会像现在这么烦……忍着点儿哈,别怪我,要怪还是怪你自己吧……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

  提着刀子朝那女孩儿靠近,忽然,却又扔了刀子,说:不,不行,这是咱俩最后一次一起玩自拍,我不能让你死得太快,那样就没意思了……

  车东平晃了晃脑袋,从屏幕上消失了。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了支红色的蜡烛。他摸出打火机,把蜡烛点亮,狞笑着,朝镜头晃了晃,又朝地上躺着的女孩儿晃了晃。烛光中,看见女孩儿的眼睛,惊恐,无助,仿佛已然肝胆俱裂。

  走到女孩儿跟前蹲下,车东平把滚烫的烛泪一滴滴地滴到女孩儿身体上面,脸上、胸口、腹部……他做得那么细致,那么悠闲,似乎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每滴一滴,女孩儿的身体都要轻轻地抽搐一下,但……我看见,她凝望着车东平的目光中虽然有惊恐、有无助,楚楚可怜的,但就是没有恨意。

  好玩吗?要不要继续?我听你的。车东平淡淡地问。

  女孩儿合上双眼,摇摇头,随即,却又点点头。

  车东平突地变了脸,用蜡烛的火苗烧灼起女孩儿的脚心来。女孩儿眼睛睁开,拼命地摇着头,在地上翻滚……

  ……最后,车东平并不是用刀结果的那女孩儿,他拿来了一个枕头,压在女孩儿的脸上,双手齐上,用力下压……用力……女孩儿并不剧烈地挣扎,身子先是痉挛,很快,就挺直不动弹了。

  OVER了。车东平站起身来,用两根指头,从衬衣兜里拈出个白色的汗巾,轻轻地擦了擦额头,冲镜头耸了耸肩,漫不经心似的道。

  我看得呆若木鸡。马大强“咔嗒”一声,关了电视。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总是反复看这些有你的视频,看你的照片和日记,我心里才稍稍好过一些……马大强边用双手搓着脸边喃喃地说。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个什么东西,双手小心翼翼地抱着,放到床上。跟着,看他坐到床边儿,声音悉悉索索地脱着衣服。

  ……平,平,我们很久都没有亲热过了。你想我了是不是?是不是?那今天可得让我好好喜欢喜欢你!……宝贝儿,你靠过来些嘛,你知道的,我最心疼你了。来,来,来啊……

  过了一会儿,马大强突然开始这么嘀嘀咕咕哼哼呀呀起来,谵妄一般,念叨着这些令我听了莫名其妙无所适从的,感觉极度肉麻的情话,我在窗帘后只听得汗流浃背。情话磨磨唧唧地说了半天,只静下来片刻,接着,却又发出了男人ZUO爱至*时才会发出的,低沉的、压抑不住的,极为兴奋的呻吟声。

  莫非这马大强同志承受不住他和车东平二人双双得了艾滋病的打击,竟得了失心疯了吗?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时间竟忘了危险,把头稍微探出来一些,眼睛向床上望去。

  外屋透进来半明半暗的光线,我看见马大强正赤身LUO体、一丝不挂,投入而忘形地ZUO爱呢。他的身下,是一个外表做得十分逼真的假人。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7:26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5---------同为沦落人
  也许,所有的秘密都这样,一俟解开,就会让之前无比急于探求谜底的人感到乏味无聊,感到还不如不解开。我也一样。还不仅仅是感到乏味无聊,我甚或嗅到了我内心里隐隐透露出的消极厌世的气味。在硬石,多少个和我一样的公关先生,都视车东平为偶像,可就是到了他那一步,又能怎样呢?不过只是患病、肮脏地死亡、为人遗忘而已。甚至,即使像马大强那么有钱,像硬石来来往往的那些客人一样有权有势、风光无限,又能怎么样呢?都是些短暂的,表面化的东西,就像一个个稍瞬即逝的气泡......

  在硬石“工作”的两年多以来,我终日过着晨昏颠倒、毫无规律的生活。而这段日子,晚上呆在硬石里过夜,很不习惯,加之精神高度紧张,所以更觉疲惫不堪。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彻底放松开来,立刻倒头便睡。正睡到得意处,却听到手机狂响,开始还以为是在做梦,后来被吵醒了,才知道真来电话了,浑浑噩噩地看表,刚刚上午九点。拿起手机,见是马大强的来电。这个时间里他给我来电话,倒是很少见的事情。

  “龙彬,还在睡觉吧?跟你说件事情。”马大强在电话那头儿道:“011B客人,对,不就是亿龙建设的陈太太嘛,一大早给我打来电话,说中午前后要去机场接个重要客人,下午有饭局,晚上还有应酬要去夜总会,点名要你全程陪同......”

  “......陈太太?”我说:“马总,我以前没招呼过她,怎么突然找上了我呢?让别人去陪她不行吗?......我最近很累,今天想好好休息休息,睡上一天最好......”

  “哎呀,龙彬啊,你又不是新人,怎么能说这种没有见识的话呢?是,陈太太以前是东平招呼的,可现在东平早离开硬石了,咱们总不能因此扔了这个客人吧?再说,即使东平还在硬石,客人愿意换个公关先生为她们服务也属于常事......她现在点名要你去陪她,你想想,我说不行,让她换别人,她能同意吗?硬石还从没这么打发过客人呢!......”

  “好吧好吧马总......”我叹了口气道:“我马上起床,到哪儿和她见面?”

  马大强道:“她让司机十一点钟到硬石门口接你。龙彬,陈太太这样的客人,别的公关抢都不知道哪儿抢去,可你怎么就懒洋洋的提不起兴趣呢?......要是和她搞好了关系,想改善改善你的居住条件,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她公司最近在东海湾开发的东海书香苑,听说是个很好的盘子,要不要我先跟她打个招呼?”

  “不用了马总,谢谢你的好意。”我意兴萧索地说:“我现在住这地儿,我觉得挺好,还不想搬家,以后再说吧。”

  “你这小子真是古怪!你现在多好啊,没病没灾的,完全应该无忧无虑,可看看你那样子,听听你说话的口气,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老气横秋,好像连我都不如!我......我......”马大强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一个艾滋病患者,活在死刑执行前的间隙里,还说什么呢?

  洗脸时我想,硬石这个鬼地方,我是呆不下去了,不如尽快找机会脱身吧。钱固然好,谁都想要,但毕竟命更重要。我可不想做有命赚钱没命花钱的那种蠢人!就拿这个陈太太来说,以前是车东平的客人,而车东平,现在一脚已经进了鬼门关。天知道她会不会也是艾滋病患者?!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就是吃饺子也不会觉得香的!

  陈太太的宾利车,车子内部既宽大又舒适,供客人坐的两排座椅是相对而设的。陈太太和我坐一边儿,接来的客人,陈太太介绍说,是某大军区的后勤部王部长,还带着个虎头虎脑的小战士,坐在我俩对面。看眼前的排场就知道,陈太太对这位部队来的实权人物是非常重视的,不但自己亲自到机场接机,除了开来了她自己的座驾宾利,还调来六台同款的,红色的捷豹,来回全部放空,不为别的,为的就是引人眼球,讲个排场。介绍我给王部长,陈太太道:这是我们亿龙公关部的小伙子,姓龙,叫他小龙吧。

  王部长含义丰富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向陈太太打趣道:陈太,你眼光可真没的说的!这年头儿不讲究帅哥吗?你养的这个小伙子,不但年轻,长得可也是一表人才啊,是个大帅哥,怪不得你哪儿都乐意带着。常和年轻人在一起,不跟着年轻都不行,看你保养的,这皮肤,一点儿皱纹都没有,多年轻啊......

  陈太太看着我笑。我冲王部长微笑着点头道:您客气过奖了。

  王部长哈哈大笑着,说:嗯,嘴还挺甜,会来事儿。我说得没错吧?陈太走到哪儿,你是不是就得跟到哪儿啊?这工作可真不错,不有这么一句话吗?跟着领导走,有烟也有酒!......陈太,你们在地方可真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人管你们,你出来可以随便带公关,我们部队可就不行喽,我出来一趟能带谁?只能带他这样的。打洗脚水他还可以,干别的嘛,哈哈哈。说着话,拍了拍那个小战士的脑袋。那小孩子的脸一下子羞红了,更显得拘谨了。

  午餐在一家名叫“问鼎鱼翅会馆”的馆子里吃的。这家馆子,我连听说都没听说过!不但僻处于一条深巷之中,馆子外面还没挂招牌。进去后才知道,招牌竟挂在里面。里面布置得清奇古雅,琴箫之音、岁寒三友之气袅袅而来。“问鼎鱼翅会馆”几个大字以隶书写就,挂在客人进门正对面的照壁上。

  陈太太指着馆子中央一幅高高挂起,上书“河清海晏”四字的书法,介绍道:这幅书法可有来头啊!是这个店里面的镇店之宝,是雍正皇帝亲笔题写的!接着说:呵呵,我经常来吃饭,和这里的老板认识了以后,想用永景台一千多平的公建来换这幅字,这老板都没同意!你们看,那个玉如意,也是从皇宫里出来的,据说是珍妃用过的。你们再看看墙上挂着的这些画,那是张大千,那个,是徐悲鸿的马,那里,对,看,是齐白石的虾......怎么样,这里有点儿文化气息吧?

  对王部长说道:论敢吃敢喝,当然谁也没法和你们部队比。我们这些人,做点儿小生意,也就勉强讲讲吃健康吃文化而已,论大场面,和你们是没法相提并论的,你们天天全国各地地跑来跑去大吃大喝,没有你们不敢吃的,肚子都是拿黄金白银堆出来的啊!

  王部长听得大笑,道:你要是做的都是小生意的话,我这辈子可就再没见过做大生意的人了!我们当兵的,吃点儿喝点儿的,不都是为了国防建设的需要吗?那可是政治需要啊!哪像你们在地方,吃就是吃,喝就是喝,用不着CAO心别的东西。就冲你说的,吃健康吃文化,这就不是我们部队能比得上的,我们这些人,还没从色香味里走出来呢!

  几个司机开了个房间,我们四个人一个房间。点菜时,王部长对陈太太说:我这个小通讯员可不能吃什么鱼翅海参之类,那非把他饿着不可,他喜欢吃肉,这里有肉菜吧?

  哈哈。陈太太笑着说:这话问得多滑稽啊!开饭店怎么可能没有肉呢?你说得对,吃东西的学问可大了,讲究按年龄段儿划分层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给他鱼翅吃,是有点儿暴殄天物,他自己还吃不饱!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7:43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5---------同为沦落人(2)
  吃罢了这餐,才知道,原来,鱼翅的做法倒也颇多。之前,我吃过的鱼翅,大多是煲羹汤,而眼下,蟹肉炒鱼翅、鹿筋烧鱼翅、沙锅海虎翅、炒桂花鱼翅......一道道造型美观、香气扑鼻的珍馐美馔次第而上,令人目不暇接。酒喝的是五星80年的茅台白酒,要了两瓶,陈太太陪着喝了两小杯,我跟着也喝了几杯,其余的,全进了王部长的肚子。

  这种饭局,我这样的人物,任务无非就是陪太子读读书,管饱是不太可能的。我当然明白,所以,只是蜻蜓点水般意思了几筷子,就只剩下看别人动嘴的份儿了。倒是那小战士,见上了菜,再也顾不上什么羞涩,头都懒得抬起,风卷残云,一个人连尽两大盘单独给他点的肉菜,外加一碗汤,还有两碗米饭。

  眼见菜过五味,陈太太道:皇冠假日酒店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开好了套房,一会儿让司机送你们过去休息,晚上到夜总会唱唱歌,好好消遣消遣......

  王部长喝红了脸,满脸油光可鉴,听了哈哈笑着道:听说滨海这地方出美女啊!我久仰大名,今天我要么不玩,要玩就找当地的特产玩玩。

  陈太太笑道:不愧是老游击队员,识货!滨海的女孩儿,漂亮得简直惊人!一般人可不好弄上手啊!就是这些在当地干夜场的,也很少有“出台”的。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是干什么的呀?什么东西什么原则还不得分人呐?就分谁玩儿!有的人玩儿那叫耍流氓,有的人叫好色,而有的人不但玩了白玩儿,还叫会生活,会调剂!现在这社会,什么都少,就是人多。以王部长这种身份,看上了谁,就是谁的造化。放心吧,包你不虚此行!

  哈哈。还是陈太你有水平,会总结!王部长道:那我岂不就可以夜夜做新郎,处处丈母娘了?

  皇冠假日酒店,号称是个超五星级酒店,刚开业不久,实际上,也是陈太太的亿龙开发建设集团控股经营的。陈太太到了这里,就像到了自己家,区别只是,这里除了她一个主子,其他人,全是佣人。

  彬彬,咱们游泳去!陈太太懒洋洋地朝我招招手。到了位于四楼的游泳池,游了还不到半小时,她却又改了主意,娇滴滴地招呼我道:彬彬,我累死了,你快陪我回房间休息吧。

  五十多岁、一个头发都白了的女人,却非要作出副贵妃出浴之态,谁见了不皱眉。可我只能点头。

  她给王部长开的房间,和她自己开的房间,都位于酒店顶层,58F。一下电梯,就能看见,电梯对面的墙上嵌着的名家书法,上书:“人生至此,雍景无限”。5801,5008,都是各种设施应有尽有的商务套房。进了5808,刚关上房门,陈太太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我,一通激烈的热吻,准确地说,简直都不是吻,而是胡咬乱啃了一通。把她臭烘烘的、腥乎乎的口水弄得我满下巴、满腮帮子都是。吻罢了,我本以为,她还要一鼓作气地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谁知,她摆摆手道:彬彬,你在这外屋休息吧,我进去洗个澡,睡一觉,晚上还要应酬呢。掐了我脸一把,继续道:像你这样的小帅哥,可不能牛吃牡丹糟蹋了。要是光急着做那事儿,现在时间正仓促,一会儿忙活完了,一点儿余味儿都留不下。等着,等今晚上我再好好地享受你!哈哈哈。

  说完,转身进了内房,关上了房门。我松了口气,脱下外套,到外屋的卫生间里洗漱。

  红牡丹国际会所,是这座城市里顶级的娱乐夜场,和硬石沙龙齐名,消费档次也不相上下。只是,红牡丹里以男客人居多,而硬石,以女客人居多为主。

  陈太太领着王部长和我,以及若干手下人,一进红到牡丹那明亮的大堂中,各色人等便一齐鞠躬,高喊:陈太太,晚上好!王先生,晚上好!各位先生,你们晚上好!欢迎光临!

  嗬!我心想,不愧是五星级的娱乐场所,这公关工作做的,可真是周到体贴啊!

  一百多平的巨大的VIP房间,装饰装修得美伦美奂。我们一行人刚坐下,侍应就给上了半打人头马中的极品,“路易十三”。我喝过若干次这种酒,也知道它属于一种香槟干邑。尽管它价格昂贵异常,普通人也许一生都未必能一试其滋味,可我总觉得它的味道颇不如价格相对低廉的马爹利系列白兰地。我心想,也就是这些没有耐心品鉴酒中真滋味的有钱人吧,比如陈太太,才能拿起酒水牌,看也不细看,就专门找贵的点。他们肯定误以为,最贵的才是最好的。其实,不管对酒,还是对人,这种认知都大谬不然。

  我心里对陈太太嗤之以鼻着,却听身旁坐着的她大笑着对妈妈桑叫道:对,对,对。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女孩儿都给我找来!一会儿她们进来,让咱们当地的站到前面来!

  侧头对王部长道:王部长,一会儿可别挑花眼了啊,哈哈。

  王部长笑道:不会不会。放心吧陈太,看女孩儿,这可是我的最强项!

  不一会儿,在妈妈桑的带领下,一群莺莺燕燕,大约有二十多个女孩儿,站成了三排,挤到门口。一个个仿佛走台的模特儿般,毫无羞惭怯场之意,把淡然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在一干客人身上来回逡巡。

  前排站着的一个身材高高、异常苗条的女孩儿,穿一身金光闪闪的短套裙,小短靴,扎个跳来跳去的马尾巴,目光在我身上转来转去地好几个来回,突然一转身,分开身后抻长了脖子的众女孩儿们,惊慌的小鹿一样跑了。

  哎,哎......王部长急得伸开了手,朝陈太太道:陈太,陈太,你看,她......刚才那个小姐,她怎么走了?什么意思啊她?......

  陈太太也莫名其妙的,摇摇头道:是啊,她怎么走了?真是的!怎么这么扫兴!摆手招呼妈妈桑道:你快别在这儿站着了!去看看,刚才那女孩儿怎么走了呢?快给她叫回来啊!

  哦,好的好的。陈太太、王部长,二位领导别着急,在这儿坐着稍等,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

  足足等了能有五分钟,妈妈桑才把那跑掉的女孩儿带回来。她满脸红晕,垂头站到房间门口-----我认识,是倪劲松结婚那天当伴娘的女孩儿!名字我还记得呢,叫安雨楠。

  还记得,她是一个患有癫痫病的不幸的女孩儿。

  是啊,癫痫病!怎么,如今连患有癫痫病的女孩儿,也敢坐台当小姐了吗?!

  刚才你怎么走了?谁让你走的?陈太太不高兴了,指着安雨楠喝问道。

  我......我......安雨楠因慌乱,脸色越发红了,颤声道:我刚才突然有点儿不舒服,出去上了趟卫生间。

  不舒服?!我一惊,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往事,想:天哪!你不会又要突发癫痫病吧?一个癫痫病患者,怎么就不肯好好呆在家里,非要跑出来抛头露面呢?真是想钱想疯了!

  不舒服?不会是看见了我们才不舒服的吧?!陈太太黑着脸,皱眉问道。

  呵呵。王部长颇大度的样子,摆了摆手,道:算了陈太太,别难为人家小女孩儿了!你-----指着安雨楠道:现在舒服了吧?要是现在还不舒服,今晚上我让你好好地舒服舒服。嘿嘿。过来过来,到我这儿坐着!

  安雨楠从我身旁经过时,仿佛含着无限的幽怨,深深地凝视了我一眼。我分明看见,她的双腿都在不住地颤抖。

  坐到了王部长身旁,王部长看了看她,伸手搂住了她。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5---------同为沦落人(3)
  刚进来时,我就偷眼看过酒水牌,在这地方,眼前摆的这种容量为1500ML的路易十三洋酒,一瓶的售价是四万九千八。而现在,光这酒,一下子就上了六瓶之多,加上各种各样的名贵小吃、高级饮料,“少爷”、“公主(跪着服务,专门伺候客人喝酒唱歌的男女服务员)”及小姐们坐台的小费,这一场下来整个儿的消费,着实将令人咂舌!即便我有在硬石里已“工作”了两年多的经历,早见惯了富婆豪客们一掷万金而眉头不皱的场面,却仍然为此时此刻的穷奢极欲感到吃惊非小。陈太太和王部长,这一对衣冠禽兽,他们究竟要合作搞什么赚钱的项目,才使得陈太太浑不在意似的进行这般大手笔的投入呢?

  在座的一干人等,除了王部长带来的那个小战士,自得其乐,闷头大口大口地喝着桌子上最廉价的饮品可乐,其他人则人手一杯路易十三,或细品或牛饮。包括坐台小姐在内。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我刚刚才品了一口酒,小姐们有的已经连尽了两杯了。不喝白不喝,酒喝得多,她们还能拿高额提成。我真想不通,他王部长为什么要把这么个明显地从未见过什么世面,当着陌生人的面经常脸红的小战士给领到这种场合中来呢?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肆无忌惮惟我独尊吧?

  王部长可不闲着,频频举杯邀安雨楠喝酒。每次,安雨楠都要神情极不自然地瞥瞥我,然后才红着脸举起杯子。这回她举着杯子,嘴里还说道:其实......其实按规矩我应该敬您酒的,怎么好意思让您老总举杯呢?

  王部长哈哈一笑道:规矩这东西嘛,都是人定的,也都是人改的。今天咱俩之间的规矩,就甭给你机会了,我就全做主了哈!至于你说我老,我到底老不老,今晚上你就知道了。哈哈哈。他笑着,侧过头,对陈太太说:这女孩儿还真有点儿单纯呢!和我带的这个小通讯员有的一比,不等说话小脸儿就红了,一定是刚刚下海不久的!......搞不好还是个雏儿呐!嗯,不错不错,我喜欢。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用手把玩着安雨楠那两条穿着黑色网状丝袜、看起来显得十分性感的大长腿。

  陈太太听了,撇撇嘴,冷笑道:王部长,这些破烂儿货可都是好演员呐,要是放到好莱坞去,一个个全能拿奥斯卡。你怎么还把她们的表演当真的了?在这种地方,你居然想找个雏儿,你还蛮有想象力的嘛!

  王部长转头,看不清楚了似的贴近安雨楠的脸细看,突然使劲儿掐了她大腿一把,笑道:哈哈,你看看,你看看怎么样?被人家大行家识破了吧?亲口说说看,你到底是不是个雏儿?

  安雨楠听他这么说,脸色更红了,头低了下来,令人难以察觉地先是点点头,接着却又摇摇头。

  陈太太望着我微笑,好半天突然道:彬彬,我发现这个小姐(用手指着安雨楠)对你好像很有兴趣呢!从她一进这个房间,就总偷着看你......你们以前认识?

  我吃了一惊,慌忙定神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您误会了吧?

  陈太太笑道:误会不误会我可就不好说了,只是呢,我知道我的眼睛容不得沙子,我看事情那是相当准确的。我发现她看你的时候表情相当古怪,这里面肯定有文章!难道说,做小姐的也喜欢帅哥吗?她们不是就喜欢钱吗?......嘿嘿,彬彬,她要是喜欢你,不但挣不到钱,还得花钱。她在这儿干一个月挣的,只够和你一起呆上半天的。

  王部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冲陈太太摆手道:美女喜欢帅哥儿,那也很正常嘛。要不难道说,她们还能喜欢我这个老头子不成?呵呵,唱歌。来,给我点个“夫妻双双把家还”。

  “夫妻双双把家还”,好啊!旁人一起鼓噪喝彩道。有贫嘴的更是不甘寂寞,凑趣儿道:回了家干点儿啥好呢?哈哈哈。

  音乐声响起,王部长搂住安雨楠,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开始对唱。

  王部长唱歌可真是太滑稽了,嗓音粗糙无比不说,调子更能跑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安雨楠猫叫般细声细气的声音完全被他给淹没了。我想笑,却不敢笑,看看别人的尴尬神情,想必心里想的和我也差不多。

  还乐意唱,整个儿就一“麦霸”,刚唱完这首,还不等歇歇,又赶忙点了首“知心爱人”,发情的公驴一般狂叫不止,投入到他的个人演唱会中。我听着听着,已不再想笑,恨不得立刻捂紧耳朵起身逃跑。

  可不管这家伙唱得有多难听,也总是有人鼓掌喝彩,而看别人鼓掌,出于礼貌,我只好跟着滥竽充数,胡乱地拍拍巴掌。

  看见王部长唱完歌,几乎是抱着安雨楠回到了座位上,陈太太微微地笑着,摆手示意身边一个“公主”,把房间里的灯光再调得暗一些。于是,房间里的能见度一下子变得极低,倒是远远的,壁挂大电视一闪一闪的亮光很眩目。

  黑暗能勾起人的欲望,而且,有美酒美人在侧,那宜人的香气阵阵袭来,怎不让人心猿意马?更何况,在座的并没有什么君子和淑女。于是乎,很多人便乘机大动其咸猪手。我清楚地听见,身旁有女人压低了的冶艳的笑声。

  忽地,却听见声清脆的尖叫:哎呦!您别这样!不行的!不可以的!跟着,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女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的声音。

  灯光一下子亮了起来,众人接到命令般迅速地从合二为一的状态恢复到原状,小姐们理理头发,掸了掸衣服,端起酒杯,继续若无其事地坐着。真是训练有素。只有安雨楠,衣衫不整地坐在那里,捂着脸,垂头似哭。一条雪白的内裤从她短裙内露出来大半截,显然是遭人胡乱撕扯的结果。始作俑者王部长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点起根烟。其他的小姐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望向安雨楠。

  喂,你们这儿的小姐是怎么陪客人的?客人花着钱还没怎么样呢,她倒先哭起来了!这样搞下去的话,非把你们店的牌子给砸了不可!陈太太酒喝了不少,有些失态地冲刚刚听到了异声,所以赶忙进来,站在一旁伺候的领班发作道,跟着厉声喝斥道:你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赶快出去,把你们老板胡麻子给我叫来,对了,提前告诉他,这个小姐(指安雨楠),我们今天一定要把她带出台!

  ......我不出台,我不出台!我从没出过台!安雨楠起身,满脸泪水,带着哭腔喊道,顾不上收拾自己,趔趄着向门口跑去。

  啊哈!陈太太拍拍巴掌叫道:果然挺有性格!居然敢说走就走!......哎,我说范扁头,你是死人呐?赶快去拦住她!......想走可以,你不是想现在就走吗?可以,把今天的账单结了,我立刻放你走......让她坐下!

  范扁头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是个长着满脸横肉、黑不溜秋的彪形大汉。扯小鸡儿一样,把安雨楠拽住,提着扔到了她刚才坐着的位置。安雨楠还想站起来,脸上挨了个大耳光,给打得躺在了沙发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是得给她点儿颜色看看,让她知道,今天要是敢不听话,就没她的好果子吃!陈太太咬着牙,恶狠狠地说。

  陈太......我并未考虑周全,浑浑噩噩鬼使神差般起身,弯着腰,带着陪笑,嗫嚅着道:她......她一个做小姐的也挺不容易的。您这么高的身份,犯不着和一个小女孩儿一般见识,您就放她一马吧!

  龙彬,给你脸了是不是,你说什么?!我看见,陈太太的眉毛慢慢地立了起来,脸上凶相毕露,听她尖声叫道:好啊,你们俩一个做鸡的,一个做鸭的,配合得还蛮默契的啊!两个王八蛋狗男女!给你脸你们不要脸!她说着,挥起了巴掌,我脸上顿时火辣辣地吃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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