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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老牛牛

[原创] 长篇:阴错阳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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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8: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牛伯一 于 2012-11-2 12:01 编辑

正文6---------血手印(1)
  老板胡麻子来了,虽然明显地久仰陈太太的大名,甚至关系很熟,对她陪着笑脸点头哈腰,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也装模作样地吼了安雨楠几句,但也把话挑明了,现在这些夜场,包括红牡丹,都是这么回事,没有什么固定的小姐,小姐都是在各个场子间窜来窜去的,谁家的客儿好客儿多,她们就上谁家去坐台。事实上,现在,这个市场,已经是小姐们的了!至于客人能不能把她们给带出场,那得客人和小姐谈,看客人自己的手段如何,场子的老板根本说了不算,因此概不过问,出了事儿也是小姐自己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王部长听得脸如马长,大概他也知道,今儿晚上做安雨楠新郎的美梦已经破灭了。

  最后,陈太太扔下了我,扔下了看那样子宁死也决不肯让王部长带出场去的安雨楠,刷卡结了帐,带着王部长和他俩的手下人,气急败坏、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抚了抚兀自疼痛发烫的脸-----这倒是我进硬石工作这么久以来初次挨客人打。以后,再见到陈太太,她将会是什么态度,还很难说呢!

  瞥了眼仍坐在沙发上低声抽泣的安雨楠,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安雨楠听见我起身欲走,急忙也起身,跟在我身后。

  我扭头看她,半晌方道:咱们不同路的。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她红肿着眼睛,摇摇头道:我想跟你一起从这里出去。

  那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反正不要呆在这儿。

  出了红牡丹,在门口,我抬腕看表,已是午夜时分了。初春冷硬的北风飕飕而至,穿着短裙的安雨楠不由得瑟瑟发抖。

  你们这里没有更衣箱吗?你的衣服呢?我问她。

  有的......她说:不过我现在不想回去换衣服......我不想见到别的人。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脱下自己身上穿的西装上衣,披到她肩上。她顺势挽住了我的右臂,我轻轻挣了挣,没能挣开,只好任由她挽着。

  没见到出租车,我们沿着灯火通明的长街,慢慢地朝前走着。

  我措辞半天,才问道:你不是在一家什么公司做文秘吗?什么时候做了这行?......你的身体......能坚持住吗?

  仍没忘记她癫痫病发作时那可怖的情景,我至今心有余悸。

  她沉默好久,道:我的病已经去北京治好了......为了治我的病,我家里欠了好多外债......我实在没有办法......

  是吗?那真得祝贺你。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我挥手拦下一辆缓缓驶来的出租车,打开车门,道:快上车吧,我先送你回家。

  在硬石呆过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车东平曾经赚过很多很多钱。喜欢他,甘愿为他出血本花大钱的女人多得数不清,他的钱于是也就多得数不清。他用从她们身上得来的钱买过多辆名贵的跑车,住进了价值上千万的豪华的别墅。在我们这一行当里,他当时实际上已经成了成功的代名词。

  而我呢,喜欢我的女人虽然也相当不少,但我压根儿就从没在她们身上赚过太多的钱。而且,有个明显的,令外人难解的特点就是,很多女人一开始对我怀有很强的好感和不可告人的兴趣,但接触相处过一段时间以后,就突然变得冷淡和疏远了。甚至,再看见我时的目光,都会变得莫名地恐惧与憎恶。很多人都对此议论纷纷,关系不错的甚至还当面开起了玩笑,问我“是不是活儿不好?”“用不用给你推荐点儿能让你重振雄风的药品?”我听了,只能尴尬地笑笑,摇头不语。

  作为当事人的我,当然知道其中真正的缘由,可我无法言传。

  号码为246K,名叫安彩琴的客人,是一个无论从面相还是从举止上看都显得相当刻薄,品位十分低俗的女人。听说是个包海搞养殖的暴发户的老婆,这几年,海参被炒得过了头,价格犹如捆绑了大推力火箭,噌噌噌地往上翻。她丈夫发了大财,找年轻貌美的厮混、为他吹拉弹唱去了。离了婚的她分得了一笔相当不菲的家产,辞了工作,天天出来花钱到处鬼混,找乐子找刺激,打发她无所事事的日子。

  她用大杯,大口大口地喝着德皇黑扎啤,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仍然不舍得把酒杯放下。她乜斜着迷离的醉眼,巨咳了一声,朝手工编织地毯上狠狠地吐了口浓痰,然后用鞋子踏上去,胡乱地抹了抹-----有一次,她的这种作为,被一个新来的、不知深浅的服务生看到了,立刻上来责问她道:这么新这么贵的地毯,怎么能往这上面吐痰呢?你于心何忍?谁知,她听了竟振振有辞地道:要不是看在这么新这么贵的地毯的份儿上,老娘我还不吐了呢!谁裤裆破了,露出你他妈的这么个东西来多管闲事,败坏老娘的兴致。你再说,再说我以后专往你嘴里吐痰!吓得那小男孩儿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屁滚尿流地跑了。

  她拉住我的手放到她腿上,色迷迷地说:今天晚上你跟我出去,咱们玩个超刺激的,你敢不敢?

  说这话的时候,她嘴角边挂着晶晶亮的,拖得长长的涎水,眼睛似开还闭。我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瞥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不敢的呢?难道你会吃了我吗?

  她听了,一愣,突然放下酒杯,放肆地捧腹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将身子凑到近前,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说:我可是真的想吃了你呢,把你囫囵个的吞到肚子里。哈哈,我自己都搞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讨我喜欢呢?妈的,真他妈的有你的!

  跟在她身后,出了硬石店门,已经是深夜了,天气不错,朝天空上看,能看见点点的星星,眨着忧心忡忡的、用心思索的眼睛。她扯住我的手,把头靠在我肩上,娇滴滴地道:啊,你猜猜看嘛,人家要带你去哪儿?

  我竭力地笑了笑道:不会是天堂吧?

  她又疯了似的大笑,道:看你,看你噢,还真会说话呢,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你,和我抢着要你。你这是在绕着弯儿夸我像天使吧?哈哈哈。

  说完话,放开了我的手,拖着鼓鼓囊囊的屁股,拎着名贵的PRADA皮手袋,在店门前暗红色的大理石台阶上,犹如小女孩儿般轻盈地转了几个圈子。

  你他妈的就是天上最臭的那坨儿狗屎!我在心里呸了一声,暗骂道。

  ......告诉你吧,我要领你去殡仪馆玩玩,你敢不敢去?她带着调皮的神情,朝我诡秘地眨了眨眼睛,说道。

  殡仪馆?!我一愣,道:现在?咱们去殡仪馆干什么?

  哈哈。她得意地笑道:看把你给吓的,一个爷们儿,怎么就这么没胆量呢?

  我望着她,耸了耸肩,道:无所谓的,我并不是害怕,不过就是感到有点儿奇怪罢了。

  别给自己壮胆儿了!我都看见了,你刚才一听说我要带你去殡仪馆,小脸儿立刻就有点儿发白。你的腿肚子没转筋吧?哈哈。她分明带着轻蔑不屑,摇头晃脑地道。

  我又耸了耸肩,没再吭声。

  我有个亲戚在金宝山殡仪馆里看大门,咱们现在去他那儿亲热亲热怎么样?啊哈,保证能爽死人!你想想,躺在殡仪馆的停尸台上面,盖着给死人用的床单子被单子,热火朝天地干那种事儿,你从没听说过吧?多他妈的刺激,多有搞头啊!我这点子想的,你说绝不绝啊?哈哈哈。

  躺在殡仪馆的停尸台上面,盖着给死人用的床单子被单子,热火朝天地干那种事儿?我暗暗吃了一惊,心想,简直匪夷所思,亏你能想出来!

  她有点儿喝多了,把她的本田雅阁车开得犹如在马路上画龙一般,幸亏天已经太晚了,往郊区走的路上几乎没看见有别的车子,要不,一准儿得出事儿。开了一会儿,她总算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问我:你怎么样,没喝多吧?能开吗?等会上山路,道儿可不太好走,我要是继续这么开,恐怕真得被别人抬着送去那地方,去了就再也甭想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8:39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6---------血手印(2)
  换成了我开车,向金宝山殡仪馆的方向直驶。以前,市殡仪馆设在市区中心,它那巨大的,用来火化死人用的烟囱,总是如一头张开了巨口的怪兽,四季不停,终日喷吐着滚滚的浓烟。虽说地处市中心,但那片儿因为有殡仪馆在,所以房价总是不升只降。没钱而迫不得已在那儿购房的居民,不但夏天都不愿开窗,家家户户的窗子上还摆一面小镜子,说是辟邪。随着城市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感到,把殡仪馆搁在市中心,可实在碍眼,不是个好选择。于是,就给搬到了离市区挺远的西北城郊,也就是现在这地儿了。这里山峦层叠起伏,植被生长茂密,要是不知道这是殡仪馆的所在地,白天经过此地,坐拥鸟语花香,观赏如画的风景,一准儿让人心旷神怡。

  在山里,迎着剧烈的、呼呼作响的山风向前行驶,车身被风刮得都微微地有些晃动。我仿佛觉得,车子正冲向一个大张着的、黑咕隆咚的大嘴。嘿,哪里有什么天堂啊!我们,是不是正狂奔向通往地狱的大门?妈的,这个该死的变态的婊子!

  车子停到殡仪馆门口,我们一左一右地下了车。感觉这里的风更大,风里面还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如泣如诉的声响。殡仪馆高高的铁栏杆门紧闭着,门四周,刚冒出头来不久的野草,随着夜风影影绰绰而动。向铁门里面望去,分明能看见地上一大片一大片模模糊糊、令人心中恐惧生疑的影子。

  安彩琴先是用手推门,门轻轻地响了几声,没人理会,跟着,推很自然地变成了两手晃和用脚踹,把铁门弄得当当地发出大响,那声音,此时此地听来,令人心惊肉跳须发皆竖。可不管安彩琴折腾得多凶,里面的人却都死光了一样,竟毫无反应。

  她喃喃地骂着,从手袋里拿出手机,给她那所谓的亲戚打电话,对方的电话却关机了。她气得开始破口大骂,越骂越难听,骂了好久,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几口唾沫。

  ......妈的,有了!有办法了!她低着头想了想,忽然发现了新大陆般,歇斯底里地尖声大叫道:这个铁栏杆门并不算太高嘛,彬彬,你从上面翻过去,到值班室那儿把人给喊出来。这不就行了吗?真笨啊!活人还能让尿儿给憋死吗?大老远跑来的,难道能白来一趟?快,赶快往上上。简简单单的,咱们抓紧点儿时间!一会还有要紧事儿要办呢!

  这铁门,至少也有三米多高,她居然谦虚地说并不算太高!真有她的!

  被她催命似的催,只好从铁门左侧比较矮的地方爬了上去,爬高抬腿又下蹲的过程中,我又瘦又紧的裤子“嘣”的一声,裤裆开线了,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接着,裤腿又被铁门最上面伸出来的铁条挂住,让我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我浑身是汗,勉强转头,朝身后下方看,见那臭婆娘早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抱着肚子,单腿跪在地上,浑身筛糠一样抽搐乱抖个不停,头低得都快和地面平行了。

  我心中忿忿然地骂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摆脱掉铁条的纠缠,好不容易翻过了铁门。向下跳到里边儿地面上的时候,一块坚硬的石子儿猛地硌着了我的脚,疼痛彻骨,我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再次回头,看见她仍然趴在地上,摇晃着满头乱七八糟的长发,无比猖狂、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着。我稍稍整理了下衣服裤子,忍着难耐的脚疼,鸭子一样蹒跚地、慢腾腾地朝离大门口很近的,外面贴着白色瓷砖,门上面亮着个孤零零的黄色小灯的值班室走去。

  我趴窗朝里面看,挡着窗帘呢,里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我只好敲了几下那扇包着锈迹斑斑的铁皮的门。梆梆梆!敲门发出的巨响,吓了我自己一大跳。一阵阵冷风吹来,这才感觉到,经过刚才那一番剧烈的折腾,我的身上几乎已经湿透了,不禁激灵灵地打了几个寒颤。站在这个光亮的地方,总是心惊胆战地觉得,四周的暗影里,荆棘般尖锐地布满了陌生的眼睛,朝我不怀好意地窥视。光线明亮中的我,暴露着,简直成了众矢之的!又一次朝铁门外边望去,女人的笑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那里已经变得很暗很暗了。现在这样,我站在灯光明亮的地方望向那边,反而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梆梆梆。我心头一阵茫然和慌乱,张着嘴呼哧呼哧剧喘了几口气,又用力地敲了几下那该死的门。

  里面终于亮起了灯,无边无际的,一片混沌的死寂中,听见有人打着呵欠,骂骂咧咧地起身的声音。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妈的,真是遇人不淑啊!怎么竟碰见了这种女人!真他妈的该死啊!我咬牙切齿地诅咒道。

  谁呀?声音从值班室里面传来,那声音尖锐难听,活像两块金属摩擦,发出的吱吱嘎嘎的声音,让人听了忍不住就想捂紧耳朵。

  我……是我!我结结巴巴地说道:开门啊,唉,你快点儿开门吧!我是安彩琴......安彩琴的……朋友,是她叫我来这儿找你的。她,她现在就在大门外面等着你开门呢,你……你能不能把门开一下啊?边说着,我边惶恐地转头四下张望。

  门终于开了一道缝儿,露出来一张砖红色的、上面长着很多花生米大小的白色肉瘤的脸孔,脸上有一只浑浊发黄的独眼-----这人的长相是如此地狰狞可怕,要是换个地方见到,我非被他吓一跳不可,可现在,在这里,我对他竟油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他向我上下打量,随即问我:你?你说你是安彩琴的朋友?

  见我点头,接着问:她现在在外面?

  见我又慌忙点头,他摇摇头继续问:这么晚了,她带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简直要暴怒了,强忍着怒火,嘶哑着道: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呢?……一会儿你还是问问她吧!

  他终于肯从值班室里出来了。身穿着草绿色的老式军用大衣,右胳膊上戴了个红袖箍,看不清楚上面写着什么,手里提着个又长又粗的手电筒。

  我们一起朝铁门走去,到了停下脚步,他瞥了我一眼,一声不响地把门打开了。

  外面黑洞洞的一片,冷冷清清,别说有人,就连个鬼影儿也没有。更叫人觉得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安彩琴的车子竟然也没了踪影。

  独眼龙一只手握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拽着铁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只知道,他正在默不作声地盯着我。

  揉了揉酸痛发涩的眼睛,已经消停了的汗水一下子又冒了出来。我抬腕看表,已经下半夜一点多了。

  我听见自己带着哭音,结结巴巴地道:她刚才还在那个位置上的,就那儿,那儿。她还这样呢……我学着安彩琴刚才的样子,单腿跪到地上,把脑袋使劲儿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道:我不是听她的,才从铁门外面翻进来的吗?你看,爬上爬下的,把我的裤子都给撑破了,她刚才就是这个样子笑话我的,真的,就在那个位置。我边说着,边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指向刚才安彩琴狂笑不止的地方。

  抬起头,我看见独眼龙仍默不作声,只是用他一只冷冷的眼睛狰狞地盯着我,看着我独自一人,在无比拙劣地表演着。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8:57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6---------血手印(3)
  我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却又不甘心,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结结巴巴着,语无伦次地道:我不可能跟你撒谎的,真不可能的,根本没这必要。这么晚了,我可能闲着没事儿跑到这里,拿这个事情来逗你玩吗?我要是没事儿可干就在家里睡觉了,出来整这么一出干什么啊,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别老用那种眼神儿看着我。哦,对了,安彩琴开了辆本田雅阁2.0,车牌号是14114。你一定见过她的车,我说得没错吧?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我想,这个可恶的女人,是不是她把我扔在这儿了,自己一个人回市内去了呢?可我怎么就没听见她的车子开动的声音呢?莫非我的精神太紧张了,而没太注意别的声音?无论如何,她这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要是她真的自己先回去了,可苦了我了!这么晚,又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叫我怎么回市内?我会飞啊?!现在离天亮还早着呢,这么长的时间,我得去哪儿打发?!这个肮脏下贱的女人,这回可把我害惨了!

  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跟我说这些有屁用啊?独眼龙终于开了金口说话:你赶快出去找找她啊,麻利点儿,出去找找。

  哦,对,对,找找,我出去找找。是啊!你看这事儿闹的,我只顾着和你说话,为什么不出去找找呢?我脑子都有些糊涂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哈,别关门,我……这就出去找找她。我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脚步踉跄着朝铁门外面走去。

  咦?你认识小八吗?我还没走出几步,听身后冒出这么一句。

  ……小八?小八是谁?!我停下脚步,回过身。独眼龙的整个脸孔都被铁栏杆挡在了后面,只听他声音无比刺耳地怪叫道:小八你都不知道啊,不就是胡德才他大哥的小舅子的连襟吗?那小子明明前几天死了啊,还是在这儿火化的。对了,我还给他穿的衣服呢!胡德才他大哥的小舅子为这个不过意还甩给了我五百块钱。我不要他非给,我拗不过他,最后只好拿着了……你怎么跟他长得这么像呢,连说话的腔调都一模一样!你刚才说“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呢?”太像了,我都把你当成他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的妈呀,真出怪事了!你没发现吗,我刚看见你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老盯着你看个没完儿!可那小子明明已经给烧了啊!……怪啊,怪,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这可太吓人了这个!……他的声音隐隐发颤,似乎恐惧已极。

  我的心狂眺不止,强自镇定,听见自己用岔了声的嗓音嘶哑着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呢?”这句话,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小八小九的?

  你说过!刚才你明明说过的!……小八他……

  不要再提什么小八!……胡德才是谁?

  胡德才你都不认识啊?那不是韩玉文他小妹夫吗?!

  我不再说话,摸出手帕,擦了把额头上涔涔而下的冷汗,回身一瘸一拐地朝外面跑。

  站在一片空旷处,朝四外张望了半天,惊喜地发现,安彩琴的本田车竟然掉了头,静悄悄地停在回市内去的路边儿上,离我不过几十米。我怕我是因为心有所骛、一厢情愿,所以看错了。用力揉揉眼睛再看-----没错,正是她的车!

  安彩琴啊安彩琴,你他妈的是三岁孩子吗?竟开这么低级的玩笑!真他妈的邪了门儿了!我心里骂道,但毕竟很有些喜悦甚至庆幸之感,一刹那,脚似乎都不那么疼了。三步并做两步,朝那车子奔过去。

  我打开车子的左前门,不由得长出了口气,呵呵,安彩琴不正坐在司机的位置上吗?

  你怎么把车子掉头了呢?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你哪去了呢!让我好一个担心!赶快下车吧!我都把殡仪馆的大门叫开了好一会儿了,你那亲戚还在那边开着门等着我们呢!

  我说着话,却见她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我只好俯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推了推安彩琴的肩膀。她的身子却如煮烂了的面条儿一样,竟然软绵绵地一歪,倒向了副驾驶的位置。

  我大吃一惊!忙把身子探进车里,右手扶起她的头,看见她的长头发凌乱地遮去了半张脸,她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嘴角挂着几缕如血的腥红。试她呼吸,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人分明已经死了。

  哎呀不好!杀人啦!救命啊!我的手一松,她的头顿时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我身子爬出车外,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几乎站立不稳。如此这般声嘶力竭地嚷了一声,又一声,声音里带着万分的惊恐和无法描摹的哭腔。

  我的叫喊声,如子弹冲出枪膛,在风中迅速飘远,跟着就支离破碎。我抬头看了看突然间变得黑压压的、神秘而阴郁的天空,仿佛,在这空旷无垠的大地上,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龙彬,龙彬,你太好玩了!你可真笑死本姑奶奶了!啊哈哈哈哈哈。安彩琴狂笑的声音猛地从车子里面传了出来,一时间,我浑身如同过电了一般呆若木鸡。

  哈哈哈,你们这些臭男人啊,平时咋咋呼呼一个顶两个,一动真格的,胆子比家雀儿还要小!安彩琴说着话,从车子里下来了,惊得我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几步。她站在车门旁,一手把着车门,一手理着脸上的乱发,一边兀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还继续说着:我不过就是上了点儿粉底,涂了点儿口红,憋了会儿气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哭爹喊娘!哈哈,像你这种男人,好干什么啊!

  这时独眼龙也跑了过来,看见了安彩琴,立刻满脸堆笑道:真是你啊……嘿嘿,你怎么来了?怎么赶这时候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呢?我好准备准备……你们俩这一会儿叫一会儿又笑的,这到底是整的哪一出啊?

  安彩琴收起住笑声,白了独眼龙一眼,回身钻进车子,一会儿出来,拿了一沓钱递给他,道:上次不是告诉过你晚上别关手机吗?你怎么不听啊?还叫我给你打电话呢,你关机了我打有什么用?这些钱给你,拿着明儿买点儿酒喝,别在这儿跟我絮絮叨叨地扯那些没有用的咸淡。快去,你快回去把追悼厅和火化间的门全给我打开,再就没你什么事儿了。我和我这个朋友要到那儿参观参观,好好地玩上一玩。

  好好,是是……我的手机大概没电了,我可没关啊!你看,你都早吩咐过了,我怎么敢不听呢?独眼龙接过了钱,掖进大衣里,满脸都是笑,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没口子地答应着。

  他转身刚想走,安彩琴却又叫住他道:不行啊老黄,我今天晚上光喝酒了,没吃什么东西,饿了。你进去整点儿什么好吃的当宵夜,咱们一起喂喂肚子!

  好嘞!独眼龙满口答应着走了。

  ……安彩琴看来是此地的常客,她娴熟地把车子开进了殡仪馆的大院里面,侧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我,笑嘻嘻地问:怎么了龙彬?真被吓着了?没情绪了?哈哈,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我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口气生硬地回答道:嘿嘿,不会不会。我勉强还陪得起你,咱们这就继续吧!

  下了车,看见独眼龙已经在大院里等着了。他先把安彩琴和我领进了冷藏车间。打开厚厚的钢板门,见里面亮着白花花的、雪亮的长明灯,门对面,整整一大面墙嵌的都是保存死人用的银白色冰柜。独眼龙乐颠颠地跑了过去,拉开其中的一个,把里面穿着黑色裤子的死人腿往旁边儿挪了挪,打下面翻出瓶红星二锅头来,又拽出了几个冻得邦邦硬的塑料袋。抖了抖上面的冰碴子,得意地朝安和我扬了扬,笑嘻嘻地道:来来来,我这儿可藏着不少好东西呢!来呀,别光站着,甭把自己当客人,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就行!……来来来,宵夜来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11-2 10:59:16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6---------血手印(4)
  从盛装死人的冰柜里拿出来了各种食品和二锅头,独眼龙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个小方桌,三个小圆凳,还弄来个微波炉,把挂着冰碴儿的食品用盘子盛着,加热了,放到小方桌上,热气腾腾的,看着让我十分恶心。可安彩琴已经大模大样、排排场场地坐下了,自顾自,饥不择食般,把手伸进盘子里乱抓一气,向嘴里猛塞,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独眼龙不知又从哪儿捣腾出来几个小酒盅,给我们都倒上了酒,看着安彩琴狼吞虎咽的吃相,微微一笑,找来三双筷子,放到桌子上。

  盛情相邀之下,我只好拿起筷子,也跟着吃了起来。酱猪肚软韧适口,味道相当不错,可我吃在嘴里,总是冒出一个念头,觉得这东西实际上是从死人身上的某个部位上切割下来的。我这么想着,边强行咀嚼下咽着,边勉力遏制住不断上升的恶心。惨白的灯光下,我看见安彩琴和独眼龙二人甩开了腮帮子,饕餮大嚼着。安彩琴的吃相,是我所见过的所有的女人里面最龌龊的一个。吃东西时,嘴里发出的各种怪声不绝于耳,嘴巴上下左右杂乱无章地抽动着,两只手早就全用上了,赤膊上阵,左右开弓,眼睛更不闲着,吃着锅里望着盆里的。

  独眼龙连喝了几盅酒,本来就是砖红色的脸愈加红了。满脸花生米大小的白色肉瘤粒粒凸起,像是要掉将下来。吃东西的时候还不老实,独眼贼溜溜地乱转个不停,上下打量我,我被他看得寒毛直竖。我敢发誓,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的话,眼前这两个人必定就是。

  吃东西成了活受罪,这场灾难好不容易结束了。安彩琴怕我跑了似的紧拉着我的手,进入到殡仪馆的追悼厅,以及其后火化车间里。她摆手打发跟在我们屁股后头亦步亦趋的独眼龙离开。独眼龙只好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回头道:早上四点以前你们可得离开这里啊!

  知道了!以前你说过好几次的!这么絮叨,扫我的雅兴。安彩琴看了看表,接着道:急什么,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她可真是这里的熟人,领着我,就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到处参观,指着各种陈设,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解介绍。殡仪馆我虽然曾来过多次,可那都是在白天,晚上我可真是头一遭来!而且,白天来这儿,身边儿总是跟着一大群人,去哪儿都能看见人,也不可能耗子一样随处乱窜。现在倒好,偌大一个殡仪馆,仿佛被安彩琴和我二人占领了,随心所欲地四处游逛,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在火化车间,安彩琴还让我探头,从火化炉上的小镜子里,朝火化炉内窥探了一番。还没到时间点火的火化炉,里面黑咕隆咚的一片。我只觉得空气里有一阵阵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儿。

  满哪儿折腾了一番,安彩琴有点儿累了,拽着我回到了追悼厅里。专供死人安睡的,如同长方形大床一样的追悼台,实际上也就是停尸台,还是化妆师给死者化妆的上妆台,天知道上面送走过多少人------静悄悄地躺在空荡荡的地中央,上面铺着以红色黄色为主色,其它各种颜色交杂的花花绿绿的绸子......我想,最后,我必将也无知无觉地躺在这上面,不言不语,无欲无恨,是必将,不是也许!无可逃避,不用假设。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杂七杂八的一些花圈花篮什么的,摆放在追悼厅四周的墙边儿,上面缀着和我差相仿佛的名字。

  安彩琴的声音在空旷的,看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大厅中带着回音响起,一声声敲打着我的鼓膜。她指着地中央突兀而立的追悼台道:咱们俩就到那上面亲热亲热。哈哈哈,怎么样,你敢不敢?

  按她的指挥,我于是先上了停尸台,然后,把她连拉带抱的,也给弄了上来。我们俩肩并肩地躺在停尸台上,一点儿都不觉得局促拥挤。她侧身向我靠过来,身子软绵绵地贴到我身上,右手搂住我的腰。

  感觉怎么样啊?睡在这上面可比睡床舒服多了吧?要不是我认识这里的人,你想睡都睡不到呢。她俯到我耳边,说着悄悄话,声音里带着几丝慵懒倦怠,还有假装出来的娇滴滴。听得我昏然欲睡。

  她坐起身来,把外套脱了,叠起来放好,重新躺下,拉着我的右手,摸向她的胸部。

  我就势抱住了她,却带着惶恐侧头,望了眼高高的天花板上面的巨大的吸顶灯。我低声说:我总觉得你家的那个亲戚还没走,正在暗中偷看我们呢。

  她伏在我怀里格格地笑了起来,道:你这可真是做贼心虚!我都不担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咱们快别耽误时间了!哈哈,你那玩意儿不会不好用吧?我摸摸......看看,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啊。你是不是用得太多了啊?要是真不好用了,以后你可靠什么吃饭呐?说着,从我怀里挣脱开来,解下了我的腰带,她的身子在停尸台上扭来扭去的,把自己的上衣,包括文胸,以及外裤都给脱了下来。

  ......告诉你个秘密......她声音缠绵地道:自从我和以前的死鬼男人离婚,我玩过很多男人,可是从没有一个像你这么年轻这么帅气的。这回我可得好好享用享用......

  ......来吧......快来呀!

  我把手放在她起伏不定的胸脯上,轻轻地,极温柔地抚摩着,一直摸得她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无比陶醉的享受状,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就待进入主题。猛地,她睁开了眼睛,用力一把推开了我,坐起身来大叫道: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啊?你的手里放着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粘?

  ......她低头看自己的前胸,我莫名其妙地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见,她那一只分明已经显得松弛下垂了的左RU房上,端端正正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个红色的手印。雪白的灯光下,那手印就好象是个活物儿,随着她剧烈的心跳,令人惊怖地一上一下地颤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手印哪来的?啊,是血,这是……血!怎么会有血?从哪儿来的啊?她气喘吁吁、声嘶力竭着,声音带着无限的惊恐,狂吼道。

  我摊开掌心,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一丝血迹。

  我也不知道阿,怎么搞的?怎么会这样?我只感到四周阴风阵阵,浑身发冷,耳朵里仿佛涌进来无数阴险叵测的笑声,众多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尖针一样,刺穿了我的鼓膜,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可能?刚才只有你摸了我啊!这手印……到底什么东西?你赶快把它给我弄下去啊!......她抬起头瞪着我,继续大叫道。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了,嘴巴却张得更大更大。她双目圆睁,惊愕地,死死地盯住了我的脸,像一下子见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怪物。

  我惊惶失措地摸了把自己的脸,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几下,道:你别吓我,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她双手撑在停尸台上,身子骤然出水的鱼一样猛烈地扭动着,迅速滑离了我,听见她凄厉地喊道:滚开!离我远点儿!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啊?!她叫嚷着,手扶住停尸台的边缘,头冲外干呕了几声,然后迅速起身,从停尸台上跳了下去。回手抓起自己的衣服裤子,趿拉着鞋子,向追悼厅外面飞快地跑去。

  门被她重重地带上了,“当”的一声大响。她人走了,可她胸前的那个手印却仿佛烙在了我的脑子里一般-------颜色很红很艳,红得似乎要向外滴血,艳得像桃花盛开。我悚然一惊!我想了起来,那手印的形状纤细秀美,似乎竟是个女孩子的手印!我再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右手,掌心隐隐作痛,渗出来一滴颜色红艳、姿态玲珑的血,骨碌碌地滚落到停尸台上铺着的绸子上面。

  ......我的脸?对了,我的脸究竟怎么了?!可是没有镜子。我从停尸台上下来,摇摇晃晃地跑到窗边,想借助玻璃的反光看看自己的脸。我朝玻璃上看去,那里真像一面镜子------我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我看见了一张砖红色的、长满了花生米大小的白色肉瘤的脸,那张脸上,安着一只发黄的、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他朝我极为诡秘恶毒地一笑。立刻就消失在一片黑漆漆当中。我听见,追悼厅的门仿佛被风吹动,当当当地发出一阵乱响。 
发表于 2012-11-20 21:4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先坐上沙发慢慢来欣赏!大手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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