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4897|回复: 4

浮生三记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3-1-15 10:41: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浮生三记

庞四奶奶撅着肥硕的屁股翻腾巷子口的垃圾堆时,一条迎风扑打的空袖筒倒映在她的余光里。那棉质的袖筒看上去在奋力抵抗,却还是有些招架不住沿街叫嚣的风,一前一后踉踉跄跄悬在半空中摇摆着。庞四奶奶不由得立起笨重的身子去看那条空袖筒,起身时她听见浑身的骨骼在寒风中叭叭响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散架似的。庞四奶奶连忙移动一下瘸腿向路边的垃圾箱上靠了靠。那时毫无由头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庞四奶奶拉起胸前油污污的手帕擦了擦眼睛,那个空袖筒跟着它的主人拐进了巷子里。哎,年纪轻轻个小伙子怎么就少了一条胳膊呢?庞四奶奶一瘸一拐挪上台阶,将笨重的身子小心翼翼放置在小板凳上。

几乎每一天,庞四奶奶都要带着小板凳一瘸一拐从黑漆的大门里挪出来坐在巷子口万家乐超市的窗台下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冬天越来越不像冬天,没有雪,太阳红红的,只有追捧着五颜六色的塑料袋、撕扯着门面房上的棉门帘、驱赶着匆忙人群的寒风在不遗余力地提示人们,已是冬天了。

庞四奶奶吃过早饭关了黑漆的大门出来时,慵懒的阳光刚将懒腰伸进巷子口。庞四奶奶在万家乐的窗台下坐定后看见路边的垃圾堆旁蹲着个脏兮兮的乞丐。那乞丐将头埋得很低,要不是蓬草似的乱发从衣领上冒出来,会让人觉得他早已掉了脑袋。一条倒毛的黑狗在垃圾堆上嗅了嗅将尖而长的嘴巴向乞丐伸过去。那乞丐咆哮着扬起胳膊做出要打的姿势,黑狗便跑开了。乞丐索性将身子从寒风中调转过来,那时庞四奶奶看清了他在啃塑料袋里散碎的羊头骨。乞丐张开嘴巴时庞四奶奶看见了他相当洁白的牙齿,庞四奶奶甚至看见慵懒的阳光流露了一些情意在乞丐的嘴巴里。乞丐用力吸吮着骨头上残存的肉味,他双唇间咝咝的吸吮声像一队冲锋陷阵的士兵蜂拥进庞四奶奶的耳朵里,前赴后继。庞四奶奶不觉意咽了下口水。她听见了自己的喉结处发出闷闷的咕咀声,她有点不耐烦有点厌嫌地抬头看了看太阳然后瞪了一眼还在那里啃骨头的乞丐。乞丐用黑乎乎的双手将还残存着几颗大黄牙的下颌骨送向他那栽着两行白牙的尖嘴。有那么一瞬间,庞四奶奶觉得仿佛是两张嘴巴在互相撕咬,看不见哪张死着哪张活着也分不清哪张更青面獠牙一些。

乞丐吸吮得那堆骨头上不剩一点儿羊味之后拖着他的破尼龙袋左顾右盼向大街上走去,他乱蓬蓬的头发在寒风的戏弄下三心二意地飘摆着。庞四奶奶伸手用她胸前的脏手帕擦了擦泪水迷失的眼睛。先前那条被乞丐吓跑的黑狗又返回来在垃圾堆上嗅来嗅去,完了将它尖而长的嘴巴伸进乞丐一一吮吸过的塑料袋里。庞四奶奶看得有点不耐烦,伸手摸了摸鬓角上生着的脓疮。庞四奶奶的眼睛圆而小,使得那张大面方显得稀疏而寥落。鬓角上生脓疮是从未有过的事,起先只是个小疙瘩,庞四奶奶舔湿火柴头随便圈了圈,没想到那个暗红的小圆圈没有阻挡住,当初的小疙瘩一天天蓄势成了脓疮。庞四奶奶从炕柜里翻出很多年前她用一毛钱从小摊贩那里买来的半墨水瓶长虫油沿着脓疮圈了个圈。姜是老的辣,几十年的长虫油了,脓疮很快收敛起来,一点点干起来。

翻出那瓶长虫油时庞四奶奶的眼泪线一样淌了好一会儿。锦绣和双喜小时候生个疮暗啥的都是她那瓶一毛钱的长虫油治好的。她用老毛笔蘸一点圈那么一圈儿,锦绣和双喜立时便觉得好了似的欢笑着飞出大门和伙伴们一起玩去了。那时大门外是一望无际的庄稼。收获的季节里年轻的风在阵阵麦涛上一起一伏,冬天里苍莽莽的鹅毛大雪让一切都回到开始时的模样。锦绣和双喜的嬉闹声在院子里在大门外在田埂上在远处的原野上像无数花朵绽放。

庞四奶奶用胸前的手帕擦了擦眼睛向远处望了望。但是林立的门面房、高耸的楼房抵挡住了她的目光,使她看不到远处的锦绣和双喜也听不见远处他们的欢笑。

庞四奶奶总觉得长大后的锦绣不是她的锦绣。她的锦绣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硬的心肠。长大后的锦绣戴着一幅黑边眼镜烫着一头卷发,每次回来都在庞四奶奶面前说双喜的不是,说双喜不好好读书,说双喜学成了小混混,说双喜给家里丢人抹黑,说双喜不是她庞锦绣的弟弟,说庞双喜无可救药。锦绣说得庞四奶奶也怀疑起来,待双喜好不容易在家里闪个面时庞四奶奶抓住机会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后确定双喜还是双喜,只是锦绣不是锦绣了。庞四奶奶撅着嘴巴怪老头子不该供个女孩子上学。那时候庞四爷还不算老,瞪了一眼庞四奶奶说:妇人之见。

想着想着,庞四奶奶觉得到底还是双喜好,即使他跟她一刀两断,即使他鄙夷地瞪着她,他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着。因为有双喜在她才能安稳地看着阳光从一天的日子里铺展进来再一点点褪出去。

双喜把周围的田地一片接一片卖了出去,把买来的钱一摞一摞输给了别人。那时候双喜跪在庞四奶奶面前一刀剁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后来双喜说找着了生财的门道,在院子里盖满了小砖房,又一间间租出去,弄得庞四奶奶恍恍惚惚总感觉生活在别处。再后来双喜腾出了一间给一个做娼的胖女子,庞四奶奶便和双喜闹翻了并扬言要跟双喜一刀两断。双喜在巷子对面的甬道里盖了间简易房,挂了块白底红字的旅社招牌明晃晃在庞四奶奶眼前做起皮条客的生意来。

大街上的车辆行人多起来,街西的校园里也传来叮铃铃的下课铃声。不一会儿学生娃娃像水一样骑着自行车从街道上涌下来,自行车轮子上白花花的辐条在阳光下闪得庞四奶奶眼花缭乱。庞四奶奶撩起胸前的脏手帕擦了擦盈在眼里的泪水。那时住在巷子深处的那个女教师从巷子口走进去。

有时候庞四奶奶觉得自己坐在巷子口为的是打发时光,有时候庞四奶奶觉得自己就是等着看那女教师一眼。鼻梁杆上架幅黑边眼镜,烫发打着卷儿披在双肩上,多像锦绣啊。那冷冷的目光多像锦绣回家时一样。可是那女教师总走得快了一点。

庞四奶奶在正在心里感叹时听见一个尖厉的女声从巷子里传出来:庞秃子,拦住他!庞四奶奶心里被电击了一样,她小心翼翼摇起身挪着瘸腿向巷子口走去时,那个空袖筒的年轻小伙子用他健在的那只手甩出一张钞票从巷子里退出来。

庞四奶奶看见那胖女子躬身向被风吹远的钞票追了过去。秃头的双喜向着空袖筒的背影啐了一口。

听说那天晚上那个胖女子死掉了。

长生侧目看看地上自己的影子,觉得那是另一个人,一条空袖筒失魂似的在肩膀上甩来甩去。长生猝然停住脚步,影子里那条空袖筒也渐渐安定下来。但安定下来的那条袖筒看上去依旧不是自己的。长生对着影子看了又看,安定下来的袖筒被看慌了,连忙在寒风的鼓舞下动了动,像谁羞红了脸一般。长生又走起来,空袖筒又回到那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长生觉得无情的阳光在嘲弄自己的空袖筒,残酷的寒风在调戏自己的空袖筒。眼泪豆豆源源不断从长生眼眶里涌出来。长生快步走起来,他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可是他越走人越多,仿佛上赶着来伤害一条空袖筒。长生恨起来。长生恨那些双手健全的人,恨他们在他面前招摇。他们一手提包一手接听着电话,他们双手扶着方向盘,他们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挽着情侣的手臂……长生觉得他们是双手健全的杂种,他们是双手健全的婊子,他们不给他留一点缝隙,他们不允许他大声哭泣。长生恨得气都喘不上来,他停下来蹲在马路牙子上,他想将涕泗横流的脸埋进双手里,可他只有一只手。右手呢?他用来吃饭、写字、打架、背煤、抗锹的右手呢?

长生不知道自己在马路牙子上蹲了多久,只觉得自己仅存的那只手里捧着的阳光暗下来,暗成暗无天日的色彩。他以为天黑了便抬起头来,街上的阳光却刺一样射进他哭肿的双眸里。他在那些脚步匆匆双手健全的人们眼里仿佛是不存在的,没有人用他们那看上去多余着的一只手来安慰一下他,哪怕向他打个招呼。长生越发恨起来。

长生那时候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冲着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一个穿土黄色皮夹克的男子骂起来。他想跟他打一架,打到天黑下去。那男子转过身来,长生准备将所有的愤恨都撒在那个穿皮夹克的男子身上时,那男子冲着他叫起来:长生,你咋在这儿呢?

长生松开他已经攥成拳头的左手,这时他才看清对面那个穿皮夹克的男子是社保。社保和长生是一个村的,他们一起掏鸟蛋,一起偷别人家菜园子里的胡萝卜,一起远远地喊女生的名字。社保中学没毕业就到城里混了,长生念到高中时死了父亲便辍学了。长生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想立马擦去脸上的泪痕,手并没有伸过来,他才意识到右肩上只耷拉着一条空袖筒了。

看见长生红肿的双眼,社保问出了什么事。长生说在小煤窑背煤时不小心被运煤车扯走了胳膊,刚出院。那时社保将他的手搭在长生断了胳膊的右肩上。长生将脸挨在社保递过来的手背上嚎啕大哭。

社保怕长生的鼻涕糊在自己的皮夹克上,连忙将手抽出来拍了一下长生的胸脯狠狠地说:兄弟别哭了,再哭也哭不回来了。

社保没有问,长生啜泣着说疼得钻心,尤其是那只被扯走的手臂,昏迷的时候醒着的时候他都感觉到那只被扯走的手钻心地疼着。

社保没有问,长生啜泣着说他瘦弱的母亲走到水房里去哭,走到楼道里去哭,走到大街上迎着寒风去哭,哭完了回来对着他笑。

社保没有问,长生啜泣着说他住院的时候未婚妻连个面都没有闪一下,他还没出院女方家就捎话说女子许配他人了。

社保伸手拍了拍长生的右肩说:兄弟,别难过。哥哥带你去个地方让你忘了所有的伤痛。

长生跟着社保穿过长安街拐进人民街,接近半截巷时长生看见巷子口蹲着一个乞丐在吸吮垃圾堆里的碎骨头。社保跟长生说看看他你就应该感到快乐了。长生回头看时,那乞丐长着两条胳膊一双手。长生的心猛地沉下去半截,一个乞丐都比自己强啊!拐进巷子长生看见了那家白底红字招牌的旅社。社保挑起门帘让长生先进。长生进去时看见小小的一间房子里一张床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个胖女子。社保媚笑着跟那胖女子说:汤圆儿,给你介绍个新客。长生忽一下变了脸色,挑起门帘就往外走。社保连忙将长生的空袖筒攥在手里说:兄弟别这样。

长生出来时巷子口那个啃骨头的乞丐正扬手吓唬跟他争食的一条黑狗,完了在疾风中调转身子继续啃那堆碎骨头。社保追上来捏着长生的空袖筒说:兄弟别见怪。长生将空袖筒从社保手里扯出来,像将失去的什么奋力扯回来一样。社保索性拦住长生的去路说:哥哥也是想让你早点忘掉不痛快,既然你不愿意就当我没做过这件事。社保走远了回头冲着长生喊道:一碗炒面就能搞定。

站在十字路口上,长生看着穿皮夹克的社保一点点消失在人群里,又回头看了看那在垃圾堆里吸吮碎骨头的乞丐。长生抬头看了看还没有升到中天的太阳,又回头看了看那铺撒着阳光的巷子口。长生看了看悬在肩上的空袖筒,又低头看了看匍匐在地上的影子。长生咬了咬牙关走上马路牙子重又向那巷子走去。那时那乞丐已不知踪影,长生看见一个肥胖的老太太撅着肥硕的屁股在那条黑狗嗅过的垃圾堆上翻腾着。

那叫汤圆儿的胖女子没有惊奇,只轻轻说了声:来了啊。

长生直接问:多少钱。

那胖女子说:三十。

长生没想到她说的那么斩钉截铁。长生心想三十就三十,咋也得在这婊子面前充回大爷。

长生颇费周折爬上汤圆儿浑圆的身体时看清了她脸上厚厚的粉底下深刻的皱纹。便破口骂了句:你他娘的不是个女子啊。

汤圆儿忿忿地说:你他娘的难倒是个雏儿?

长生说:你敢骂老子!

汤圆儿说:老娘骂的就是你!

长生伸手掴了汤圆儿一个耳光。汤圆儿忽地翻起身咒骂说:活该折胳膊断腿儿。长生像被抖落的虱子从汤圆儿身上掉下来,眼泪豆豆从长生眼角上掉下来。汤圆儿有点咄咄逼人:快给钱走人。长生掏出两张十块的钞票扔过去骂了句真是他娘的婊子便转身出了门。没等他走出巷子口汤圆儿从旅社里追出来一手攥着那二十块钱一手拿着手机边追边喊:庞秃子,拦住他!

那时有几个人从巷子里走进去,长生又羞又愤连忙掏出一张十块的钞票扔过去,逃也似的从巷子里走出去。那时他感到那只被扯走的手扯心地疼痛。

听说汤圆儿那天晚上被人杀死了。

肖芬痛恨那半截巷子,老让人有种漫长地走不到尽头的感觉。巷子口的旅店、棋牌室成天到晚出入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肖芬常能看见那个胖女子出入于巷子口那间被命名成旅社的旅社,也常看见那个脑袋剃得秃光光的男子站在巷子口等待生意的身影,巷子口超市的窗台下常坐着那个身形壮硕的老太太,十分精小的两个眼睛凄楚地分布在相当宽阔的一张大方脸上。那老太太的心也应该是十分凄楚的,听说她的女儿死在了国外。听说是车祸,也听说是被她美国的丈夫杀害了。所以肖芬有时不愿也不敢更多地去看那阔面方的老太太。

进入冬天的时候巷子对面开了家叫小饭桌的家常面馆。小饭桌在很大程度上帮肖芬解决了“生计”问题。下了公交便是小饭桌,吃完饭回家眯一会儿。肖芬也介绍几位同事来小饭桌吃饭。小饭桌的饭很家常,收费也合理。后来有几次肖芬在小饭桌遇到了常出入于巷子的那个胖女子。一次那胖女子跟着一个满脸疙瘩站也站不稳戴鸭舌帽的小老头坐在小饭桌的角落里,一次她跟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瘦高个男子坐在小饭桌的窗户旁,一次那胖女子一个人坐在小饭桌的煤炉旁。那几次相逢以后再去小饭桌时肖芬便觉得咽不下去了。

那以后肖芬再见到那胖女子时便觉得浑身不舒服。那粉嘟嘟的脸,那刺鼻的香气,那胖乎乎的肉体,没一处惹人怜爱的。

冬天天短,当公交车到达学校南门口时,四周还亮着路灯,远处的山头上映出一道微微的曙光。矗立在面前的是显得有些雄壮的教学楼。肖芬从楼门走进去,便把每一天的生命和时光耗费进去。教学楼是回字形的,中间是一方种植着忘忧草和小黄菊的天井。肖芬的办公室在四楼,除了寥落的几节课外,肖芬主要的工作是办公室工作。肖芬常跟朋友们开玩笑自己的工作是负责将青春一点点损耗掉。

大多数时候肖芬是没有空闲感叹没有时间发呆的,甚至忙到忘了上卫生间。偶尔,当她从楼道里走过时会望一望天井里的小黄菊或者忘忧草,它们的颜色给她意想不到的温暖。也有狂风大作的时候,干枯的树叶像旋飞的蝴蝶向高处飞上去。

那楼不知道为什么被设计成回字形,像是老在提醒肖芬快回家,快回头。可肖芬总是被困在那回字形的楼宇里,回不了家,回不了头。有那么一段日子,肖芬老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那回字形的教学楼里迷了路,左冲右突仿佛都是原点,教室门上没有门牌,办公室门上没有门牌,来来回回都处在同一个场景上。也有些时候,大白天里,人也会在恍惚间迷了路。

因为上级部门要来检查,学校停了三天课全校动员大扫除,学生娃娃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擦洗了一番,学校领导黑压压来了一片各个角落用指头拂拭了一番。上级部门来检查时恐怕也是在回字形的教学楼里迷路了,不知为何从六楼往下查看。上级部门也是黑压压一片,憋得整个教学楼喘不过气来。

上级部门视察的队伍到达五楼时,四楼的肖芬赶忙又看了看是否一切整洁有序。果然,在女教工卫生间门口有片灰色的小纸屑。肖芬快步走过去发现不是纸屑而是一直被踩死的小飞蛾。肖芬用鞋尖将它蹭进女教工卫生间。

大约视察的队伍真迷失在了回字形的教学楼里,他们直接从五楼下到了三楼。

怎么会呢?学生娃娃站在那么危险的窗台上、甬道上擦的玻璃;学生娃娃端着冷水擦的桌子,学生娃娃用抹布擦的地板,学生娃娃哈着气擦的教室门,上级部分怎么来看也没看一眼呢?肖芬想起那只小飞蛾来,也不知谁踩死了它,它死得连一点血迹也没有留下。肖芬走进卫生间想把那小飞蛾的遗体送进天井的花丛中,却怎么也找不着它的踪迹。肖芬洗手时在镜子里看见了一只小飞蛾,面无血色。

那一天肖芬又累又沉重,当她走到巷子口时,她看见那个身形壮硕的老太太鬓角上涂着个黑圈,圈里包围着个小疙瘩,使得那本不甚周正的面目显得十分的恶丑。大概有个男子急匆匆向巷子外走去,那个胖女子从旅社里追出来,脸庞红扑扑的。她一手攥着什么一手拿着电话在喊:庞秃子,拦住他!

肖芬听见前面的两个女学生在议论:真恬不知耻!

那个叫庞秃子的出现在巷子口,胖女子说:拦住他,说好的三十,只给了二十。

肖芬没有回头。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肖芬想起暑假的一个午后,那胖女子穿了条黄色的连衣裙,手上提着一个绿色的小提包站在上了锁的旅社外。看上去是在等待。肖芬出去买菜时,那胖女子蹲在旅社门口,旅社门上挂着黑漆漆的大铁锁。肖芬再一次从巷子里出去时,那胖女子站在巷子口无聊地晃荡着手上绿色的小提包。旅社门上挂着黑漆漆的大铁锁。那时,夕阳已经将它瘦长的身影一点点收起来从巷子里退了出去。

那十块钱大概是庞秃子要抽的份子钱吧。也许庞秃子会拿走二十。也许在每一个饭馆里都有那种满脸疙瘩站都站不稳的或者戴着眼镜看起来颇斯文的男子吧。

听说汤圆儿那天晚上被她十二岁的儿子用菜刀杀死了。

发表于 2013-1-15 21:2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沉重,生活场景描写和人物刻画都很到位。
 楼主| 发表于 2013-1-21 23:39:45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天涯倦客!
发表于 2013-1-22 08: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马雁是位非常优秀的诗人!

马晓雁是位优秀的小说家,将来,就非常优秀了!
发表于 2013-1-22 11: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马雁是位非常优秀的诗人!

马晓雁是位优秀的小说家,将来,就非常优秀了!
吴茂华 发表于 2013-1-22 08:09

吴老师这个回帖大而空,你能不能针对文本做些回复?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醉里挑灯文学网 ( 苏ICP备15038944号-1 )

GMT+8, 2024-5-17 11:00 , Processed in 0.032536 second(s), 12 queries , File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1, Tencent Cloud.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