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沉之舟[111]

天平之光

不沉之舟

缪大军

在盐阜大地，鲜有人不知道全县最有名的陵园乃芦蒲烈士陵园，其址位于县城数五十里之外。每逢清明等节日，总有不少人远道来此祭扫或集会，其中不乏军政要人。我是本地瞻仰者之一，先后随单位组织前去祭扫几次，去年时间宽裕，方才留心研究烈士墓的碑文，读到彭雄、田守尧烈士的牺牲经过时，为他们深感到惋惜和遗憾：如果没有那场海上遭遇战，仅凭资历他们都会成为开国将军。关于他们牺牲的经过，碑文上简述无法反映事件的原貌。但当我通过其他渠道阅读亲历者回忆等相关史料后，了解到那场惊心动魄的海战详细经过时，才渐渐地读出了这个历史事件背后掩藏的精神内核，也不得不为他们在面对绝境时所表现出的英雄本色而慨叹，认定他们身上蕴含的铁军精神，就像那场海上遭遇战中的凛然帆船，乃中华民族的“不沉之舟”！

1943年3月16日夜，按照中央决定，新四军三师参谋长彭雄、八旅旅长田守尧率领的51名团以上干部，取海路去山东滨海解放区再转赴延安学习。次日晨，乘帆船行至连云港附近小沙东海面，海上风停，帆船无法行进，遭遇日军巡逻艇。木船上新四军干部随身携带的多为短枪，在射程上无法与敌人相抗。劫难在即，彭雄和田守尧冷静地部署大家作好战斗准备后，假冒商人应付日军的盘问，诱敌靠近，以获战机。在日军和翻译登船检查时，彭雄一声令下，大家用手枪和手榴弹，先敌开火，毙敌十多人，被击退的敌人用机枪疯狂的向木船扫射。木船上不断有人中弹倒下，他们只能用唯一的一支步枪与敌对射，待敌靠近再用短枪还击。后来日军又有多艇增援，木船的船面被敌人的火力严密地封锁，激战中彭雄3处负伤，但仍率大家在下舱继续抵抗，田守尧下令将所带文件全部撕毁扔进大海。船舱被敌弹射漏很多处，涌入的海水被鲜血染红，大家撕下衣被里的布条、棉絮，堵塞弹孔。日军发现帆船上短枪多，知道肯定有非同寻常的大人物，便加紧围攻，企图逼降，岂知帆船上多是参加过平型关大战、百团大战、反扫荡的抗日精英，面对曾经败于自己手下的倭寇，他们岂肯屈降。虽有人提议集体跳海殉国，但当即被大家否决，他们保持一个信念，即使最后弹尽力竭，也要抱敌投海，决不当俘虏，他们的英勇抗击，使日军的多次围攻均被击退，并终于赢得了转机：战至下午风起，木船得以扬帆突围，敌艇只敢尾随射击。黄昏时分，木船终于停靠海滩，勇士们冒着流弹，弃船涉水上岸。此战，除彭雄、田守尧等干部及船工16人牺牲外，其余皆突围脱险。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回顾这段历史，令人思考良多：木船对铁艇，短枪对机枪，无异于牛羊遇虎狼，但彭雄、田守尧等人面对败局已定时临危不乱、败中求胜，激战竟日，无一人被俘，更无一人降敌，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力量在支撑他们宁死不屈、血战到底？我想，这就是中华儿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民族气节。与古代的文天祥、史可法与同代的狼牙山五壮士、刘老庄82烈士的殉国壮举一脉相承，他们虽败犹荣、虽死犹生。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这里面其实就隐藏着华夏民族数千年来大难不死、生生不息的基因密码。据近年日本解密的裕仁天皇日记，其曾经懊悔过侵华战争，原因是低估了中国人的抵抗决心，使战事由速胜陷入僵持。正因为有这样的民族精神，我们这个历史悠久的国家才能够在在强敌入侵时抗争到底，即使一时衰败、江山易主，仍能浴火重生、东山再起。就好比这场海战中的帆船，纵然是千疮百孔，却能够在抗争和自救中免遭沉没，这其实就是我们今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财富、动力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