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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邻居家的客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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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15 16:41: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村里来了客人
三月的一天晌午,烟囱里冒着烟,蓝蓝的炊烟逶迤而起,麦片饭的香味引人扑鼻,饥饿的人们如果想盛一碗饭吃一口才是真正幸福,天气虽然有些冷,但路旁的小草已经开始苏醒了,倔强地悄悄地探出了小脑袋,河边的杨柳树上已绽出了黄眉绿眼的嫩芽儿,被风一吹,悠悠长飘荡,像是披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又恰似春姑娘的辫子,桃树、梨树吐出花蕾飘红花、白花,麦苗儿像绿色的地毯,厚厚地铺在田里,带给人们春意盎然的感觉,小黄狗趴在门口台阶上享受着春天的温暖,农户家门口小鸡正寻觅着地面上食物,下了蛋的母鸡不停地“国国蛋、国国蛋”地叫,好像在人们面前表功似的,大公鸡飞到草堆上打鸣“哥哥、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仿佛告诉人们快要做中午饭的时间了。村里的人们脱掉了厚呆的棉衣,换上了五颜六色粗布衣裳。古新和祥子、二狗子等几个小孩经常在常二爷家门口庭井里玩。他家庭井里是用青砖铺成的,地面平整,光滑、干净,找来了粉笔,在地面上画五个格子方块,自做沙包,从第一格子开始扔,然后,独脚跳到沙包的格子里,专心致志踢出来沙包,脚不能踩到划的线,不许两脚着地,否则,属违规,属输了。最后结果看谁五个格子过完,输了就刮鼻子,喊对方“厚脸”,对方必须答应等处罚措施,几个小孩正玩得兴高采烈。
这时,二爷家门前小树上,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叫,如果村庄是一个沉默的舞台,喜鹊就是这个舞台上最美的乡村歌手,最美的歌儿总也唱不完,唱首歌来乡亲听,在那时没有收音机、喇叭,听喜鹊叫是村里人的唯一享受。
人们常说“ 喜鹊叫,亲戚到”。 古新和几个小孩跟祥子说:“你们家门口树上喜鹊叫,是不是要来亲戚了。”
话音刚落,嘶哑的声音在喊:
“祥子,你大姑夫来了,你爷撑船到楼王去接啦!一会儿他们就回来。”
祥子犹豫一会儿说:
“咱们不玩了好吗,我们一起去到桥上看我家大姑夫来了没有。”
说着扔开沙包,古新和几个小孩一溜烟地往桥上跑。只见桥上面,站了不少大人和孩子,不停地向东方向眺望着。大人们平静地说:
“你们看见船来了吗?小孩子眼晴尖,你们看看,看见船来了吗?”
古新到了桥边,不敢向桥中间走,因为桥是木头搭建成的,桥面上是一根根木棍固在上面的,木棍稀,空间大,不小心脚会卡在木棍之间或掉入河中。听大人讲,河里有水鬼,水鬼会吃人,专门吃小孩,只要小孩到河边上去,水鬼就露出狰狞的嘴脸,伸出锋利手爪上岸把小孩拖走。所以,古新没有大人时,从不敢越小河半步,一到河边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恐惧感,他只好胆胆战战站在桥的南侧,挤在人群中间伸出自己小脑袋,向大人所望的方向瞟去。
河中央几只可爱的深褐色鸭子,颈上有道窄窄的白圈,白圈以上直到头顶的羽毛,显出粼粼闪光的暗绿色,接连不断地把那美丽的脑袋伸到水里,又抬起来摆动一阵,然后又安祥地不慌不忙地划起水,不停地发出“呱、呱”的叫声。
不远处,一只放鱼鹰子小船,渔工在船上,脚不停止跺船板“咣当、咣当”的直响,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赶那只想吃鱼不想逮鱼的鱼鹰,一会儿,渔夫手中竹秆麻利地把河中鱼鹰挑上来,取出鱼鹰嘴中的鱼,一会儿,快速将鱼鹰扔到河里,让其继续逮鱼,手脚不停忙碌,嘴中不停地吆喝着。
在河对岸码头上,停着一只芦苇搭成的小木船,船上大妈两手放在嘴边,形如喇叭放开沙哑的大嗓门朝岸上村民喊着:
“换蟹渣,换咸螃蟹啦。”
向远处望去,弯弯曲曲的小河一眼看不到边际,好像给大地田野扎上了漂亮围巾。两边绿油油的苇竹,长得不算高,显得挺拔而坚韧,好想两排绿孩子们夹道欢迎远方的客人。
河南东头大围堆上,矗立着一座风车,桅杆上蓬布在风的推动下,一圈一圈不知疲倦地“吱啦,吱啦”埋头苦干,辛勤地把河里水“哗啦啦”提到岸上,流向田野,滋润大地。
人们边耐心地等待,边谈论来人的话题,有人说:
“祥子的大姑夫是城里来的,是个大官。”从未出过远门的古新,对城里这一话题有时浮想联翩,心里琢磨,城里在什么地方,在那很远、很远的地方吗?那里好吗?那里是大官待的地方吗?正沉浸在联想城里是什么样的时候,有人大声地尖叫了一声:
“来了、来了,我看见了嘛。”
用手指向远方,眺望前方,一条小船正向我们驶来,从一片小叶大,逐渐清晰看见船的影子,好像一幅美丽的图画,展现在大家眼前。
等待客人的人们终于等来了,只见,常二爷,独自撑着木船,轻车熟路地挥舞竹篙,向我们撑来,小船上用芦苇席子搭建的小棚子,客人坐在里面。小船缓缓地靠在码头上,二爷麻利纵身一跃跳上岸,拴好船绳,搭好跳板,步入到船舱口,猫着腰进入船舱内亲切地说:
“大姑夫,到家了,我们上岸吧。”
岸上的大人们跟随二爷跨上船,一同搀扶着客人,客人身着一身整洁黄军装,手里拿着一根拐棍,头顶中间光秃秃,鬓角两边稀稀拉拉的挂着几根头发,这叫地方包围中央,从来没有见过头上没有几根毛的人的古新,心里有一种恐惧感,怯怯的眼光看着来人,心想这人怎么没有头发呢?没有头发的人是不是坏人呀?二爷家怎么把坏人带回家,二爷家有个坏人我们不能到他家玩了,也不能跟祥子一起玩了,坏人会打小爬仔吗?古新正在浮想这个人好与坏时。那个光头的大姑夫被人们搀扶上了岸。上岸后,一只手拄着拐棍,昂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腿子一颠一拐地向二爷家走去。有的大人帮助抱被子,古新父亲帮助提了一个又沉又重的米黄色的皮箱,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大约二十几人前呼后拥紧随着祥子家大姑夫,同他熟悉的人们,遇见大姑夫大人们都同他打起招呼,笑呵呵地说:
“大姑夫来啦,大姑夫你来啦。”
光头大姑夫左手拄着拐杖,右手向来人挥挥手,不时的咳嗽几声,他文质彬彬的从裤子口袋里掬出一块手帕捂住嘴,村子的人们紧跟光头大姑夫向二爷家走去。
常二爷家里,二妈正在收拾西屋的杂物,不需要的东西搬出去,腾出空地方寻来了两个木凳子,支上竹床子,上面铺着的一张芦苇编制成的稀席,大姑夫带来黄垫子铺在上面,加上一条被子,就算是大姑夫休息之处了。大姑夫到了祥子家里,坐在木凳上,双手握着拐杖,两眼盯着来看望他的人们,挺大眼晴,目光无神,脸色有些发白,病怏怏的样子。屋子里挤满了大人、小孩,收拾妥当的常二爷,不慌不忙地从大姑夫皮箱取出了几包不知什么牌子的烟,烟的盒子上花花绿绿的特别好看,二爷沉稳地给会抽烟的大人散发了一支。古新和祥子及几个小孩眼里不停地盯着二爷手中烟盒,二十根烟,一会儿工夫散发完了。祥子急忙跑到父亲面前说:
“爷爷(当时方言父亲叫爷爷,现在改为叫爸爸了),烟盒给我玩吧。”
常二爷顺手将烟盒扔给祥子,祥子拿到烟盒,撒腿就跑,随后,古新和几个小孩子们一轱辘跟了出去,瞧那“西洋镜”似纸盒子,几个小孩围着一起正过来看,反过来瞧,祥子噘着小嘴说:
“只能看,不能摸,摸坏了叫你们赔。”
几个小孩你一言,我一句地叽叽喳喳对这花纸评头评足说:
“这是稻穗子,这是镰刀吗?这上面写的什么字。”祥子说:
“拿给我姐姐瞧瞧,她上学认识字。”
祥子姐姐正在锅屋里帮助妈妈烧火做饭,祥子将烟盒递到姐姐面前撒娇地说:
“姐姐,姐姐,这上面是什么字,帮我们看看吗?。”
巧巧姐随手接过弟弟烟盒纸瞥了一眼说:“大丰收。”
古新和小伙伴们异口同声喊了起来:“大丰收,大丰收”边蹦、边喊“大丰收、大丰收”叫个不停。
古新和小伙伴们看够了这新鲜玩物,古新觉察到光头大姑夫晚上同祥子一起住在西房里,悄悄地拉着祥子到墙外面小声说;
“祥子,晚上,你同你大姑夫住在一起害怕吗?夜里他起来打你,怎么办”
祥子说:“他不会的,他是我亲戚,我不害怕,他打我,晚上我到我妈妈床上去睡。”
中午,该是吃饭的时间了,大人们吃完饭,还要到田里干活,人们陆续离开了二爷家,古新父亲拉着古新小手准备回家,祥子跑出来说:“古新,下午到我们家玩,我等你啦”。
下午,大人们都上工到田里干活去了,古新在家里,将放在被窝里弟弟终于哄睡着了,心里像猫挠了似的想到祥子家玩,但害怕光头大姑夫,心里十分纠结,思前顾后,下了决心在家里玩吧!他找来了哥哥看的小人书,无意中翻到有一个光头的人,画中解放军战士威风凛凛拿着枪指着矮小、丑陋的光头坏人,光头的坏人低着头,举着手投降。古新幻想着大姑夫光头是不是坏人,不容分说,小古新放下图画书,轻手轻脚地走到比自己高的芦苇朴子旁,慢慢用小手扒开一条缝,透过圈挡菜地芦苇缝里,朝祥子家窥视着,发现祥子家门口特别的静,静得奇怪,静得可怕,好像二爷家被坏人控制下,光头大姑夫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一会坐在椅子上晒太阳,一会儿拄着拐杖,在庭井里来回走,不时地踩我们画的房格里,是不是他搞破坏,每当踩到画的房格时,古新心里一惊,画一次格子房,费不少粉笔,粉笔是从大哥哥、大姐姐那里偷来或要来的,不容易啦?光亮的头,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的耀眼,小时候的古新特别怕陌生人,尤其长相与众不同的人更为害怕。心想,祥子到那里去,是不是被光头这坏人活活打死了,怎么不在门口,怎么不出来找我们玩,这份恐惧占有他整个心灵,忐忑不安地不敢在想下去了,神色慌张地飞奔地跑回家中,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家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这时,西面邻居家二狗子来了,站在门外,用手拍打着门,边拍边喊了起来:“古新,古新,你在家里吗?咱们到祥子家玩跳房去,上午还没有玩完啦?”
古新听见二狗子笃门,心中有了胆量,匆忙打开门,让二狗子进了家,小嘴贴紧二狗子耳朵神秘地说:
“二狗子,告诉你一个事,你不要告诉别人,祥子家的亲戚是坏人,你看我们家画书中有个光头就是坏人。”二狗子一听惊讶地说:
“我不信,你拿给我,瞧瞧看”。
古新忙从自己家破烂不堪的抽屉里,找来了烂成花卷的小人书,翻到他看到过的那一页,让二狗子看,说道:
“你看这光头是个坏人吧!还有几个好人拿枪指着他,我看祥子家亲戚肯定是坏人,我们不能到他家去玩了,他家亲戚会害我们小爬仔的。”
正说着,这时,祥子风风火火地上气不接下气跑来,手里拿着一块糖说:
“你们怎么不到我家去玩呀,我在家里等你们跳格房,等了好长时间啦?”
古新瞥见祥子手里拿着一块画纸包的糖问:
“这糖谁给你的。”
祥子高兴地说:“是我家大姑夫给的”
二狗子讨好地说:“就这一块。”
古新嘴里的口水就要掉下来,从来很少吃到糖的他,很想尝尝从城里带来糖,是啥滋味,忙轻声地说:
“祥子,我们不如把这块糖用刀切开分了,也让我尝尝什么味道,好吗?”
祥子一听要分自己手中的糖,急得说“不行,我不给你们。”
二狗子轻蔑地说:
“你不给我们糖吃,就不跟你玩啦,你家里亲戚是个坏人,是个大坏蛋”,
“谁说的啦!”祥子反问地说。
二狗子拿着手中小人画书指给祥子看理直气壮地说:
“你看,你看,这画书的光头是坏人吧!光头的就是坏人,你家亲戚就是坏人,你糖里有毒,不能吃。”
祥子听了急了面红耳赤地说:
“我家亲戚不是坏人,是好人”
古新和二狗子一致对着他说:“是坏人,是大坏蛋。是坏人,是大坏蛋。”
俩人异口同声叫嚷着。祥子也不示弱叫嚷着:“是好人,是好人。”
互相指质对方,互相喷吐吐沫给对方脸上,这时,祥子傲慢地说“我爷说,我大姑夫,当过兵,是新四军,打过仗受过伤。”
古新和二狗子反驳道:“红军没有光头的,没有像你家亲戚的那样子,人家头上都长有头发,你家大姑夫肯定是坏人。”
祥子自认为说不过他俩,气呼呼地说:
“我不跟你们说了,回去我告诉我爷,你们说我家亲戚是大坏蛋,叫我家爷来找你们算帐。”说完拨腿就跑,回家了。
                        客人为何来
晚上,古新母亲做了锅菜加麦片稀饭,供全家人食用,农村,正是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古新家人多粮食少,有哥哥、姐姐和一个围在窝子里的弟弟。村里人有一种说法“人多没好汤,猪多没好糠”。在那年代,打出来稻米都上交公粮了,供城里人能吃上大米。种粮的人们,只能把比较粗糙的麦子留下来自己食用,农民们把麦子经过机器压成片,做成饭,麦片渣子制成饼或者煮成稀饭。小时的古新疑惑不解地问母亲,每年打出好吃的稻米给别人,我们自己吃粗糙的粮食,为什么?母亲婉转地告诉他:
“孩子,你投错胎了,如果你投到城里人家,做人家城里的孩子,你能吃上白米饭。村里王三爷曾说过;他能吃上一碗白米饭死也闭眼了,以后,你长大了到城里去上班,就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了。”
晚饭,一家人围着桌子,桌子中间放着一盏煤油灯和一碗咸菜卤(将汗菜根切成段和冬瓜切块放在一起,加入水和咸盐,经过发酵后煮熟,方可食用)。古新妈妈将粥一碗一碗盛好,放在桌上给家里人吃,每个人能吃上几大碗粥,才能填饱肚子,否则,夜里饥肠辘辘,难以入睡。全家人快吃完晚饭了,这时,大门“吱昂”一下推开了。抬头一看,是邻居常二妈,二妈进来后,朝古新妈妈说:
“老妈,跟你们家借个米筛子,今天磨的米面,孩子大姑夫来了,整个饼拉巴的做个早茶。”
古新妈妈急忙起身,腾出个凳子递给二妈说:
“二妈,甭着急,你先坐一会儿,咱们聊聊。”
二妈接过凳子,倚坐门口的一侧。古新爷爷搭讪说;
“二妈,你家的大姑夫,在城里多好怎么到乡下来住啦?”二妈接过话茬说:
“前几天,你二爷接到他大姐的来信,信上是这么说的;
老舅、老舅妈
          你们好:
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姐在城里工作一切都很好,至从担任医院里护士长以来,工作特别的忙。现在让你姐最担心的,是你大姐夫的身体情况,由于他长期的革命战争,特别是抗美援朝战争中,他身体和腿部不同程度的受到严重的创伤,身患多种疾病。每到刮风下雨、阴天时,腿子酸疼,夜不能眠。由于,他身体原因,已经不再担任派出所所长职务了,组织决定让他呆在家中养病,我工作忙,加上孩子要上学,无法照顾他生活起居。
再次,城里现在搞文化大革命运动,一些老同志、老革命不同程度受到牵连和打击,你姐夫为人秉性倔强,看什么都不顺心、顺眼,我怕他经受不了这次运动的打击,加重他的病情。在三考虑,劝你姐夫到乡下养病,经过我们多次说服动员他,终于同意到乡下住一段时间。
我将于本月二十日早上,把他送到盐城至楼王的轮船,麻烦弟到楼王接应你姐夫一下。药品及衣、被等日用品一同捎去,时常叮嘱你姐夫,按时服药,生活上多添加的营养,他的身体不适应糖,不要给他糖类食品吃,有什么事情及时来信或让人来盐城捎话方可。姐十分感谢你们,拜托了。
致此                        
革命敬礼
姐姐:常正欣
一九七0 年四月十日
春天的孩子是多么乏困,吃不完饭趴在桌上睡着了,小古新一双神奇的眼睛盯着二妈津津有味听讲光头人的故事。猜想着他真是好人,判断错啦?古妈妈从房里取出米筛子递到二妈手中说:
“你快的回去吧,筛完了还要发面啦!家中有酵母吗?”,接过筛子二妈平和说:“难为你了,老妈,我家有酵母”说完拿着筛子匆忙地回去。
二妈走了,古新和哥哥、姐姐问父亲:
“爷,二爷家大姑夫是当过兵的吗?是新四军吗?我看是坏人,看那光头子就是坏人。”
爷爷听完面带怒色说:“不能以貌取人,他上了年纪了,有又病,头发掉了,原来可是五五开一头乌黑的头发,最近几年才掉了,没有想到头发掉的这么快,岁月不饶人。”
爷爷嘴里叼着旱烟袋“叭叭”地吸了几口,然后,将烟袋头在鞋底下敲打了几下,从挂在烟杆子上烟袋里,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把烟叶盛装烟斗里,紧靠煤油灯上“叭吱、叭吱”点上了火,沉思片刻说:我给你们讲一讲二爷家大姑夫故事吧!
客人的身世
    二爷家大姑夫名叫汪田,家住在建湖沿河口,父亲原来在船上干长工,因为是货船,顺风、顺水挂船帆,前面有个船工护卫着就可以了,遇到顶风、逆水用人到岸上,挂着绳子行驶。汪田父亲在船上干纤夫活,长年累月给财主、老板们运货,不管是炎炎的夏天,还是寒冻腊月的冬天,只要,河里不封,一年四季岸上拉纤运货,挣钱养家糊口,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
有一年冬天,北风呼呼地吼叫,吹到脸上似刀刮一般,老天沉着灰色的脸,大地上一切都显得十分暗淡,一会儿,大雪在空中纷纷地飘扬着,河面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他们为了给一个姓沈的老板家运送大米,米船路过莽长河时,遇到了李大侉子为首的土匪们。汪田父亲和几个船工,为了保护这船大米,不落到土匪手中,进行奋力反抗,殊死搏斗,因寡不敌众,赤手空拳几个船工们,最后惨死在土匪的刀枪下。得知丈夫被土匪打死的噩耗,汪田的母亲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眼前发黑晕厥过去,好似天塌下来,哭泣了几天几夜。沈财主得知自己家的大米被土匪掠走,逼他家还大米钱,否则,在规定的时间内不还大米钱,将他母亲卖到城里婊子院里,抵赔偿他家的大米的损失。
在那万恶的旧社会,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欲哭无泪,讲理无门,全家家当买不出几个钱,更谈不上还沈财主的米钱。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西北风刮得人们身上如刀剐似,刚失去丈夫的她,身体上和精神上受到极大的打击,身心极度疲备不堪的她,心裂交瘁,想到了自杀的念头。她给小汪田穿好衣服,家中剩下的几个红薯煮熟放在桌上,搂抱着孩子痛哭起来,她真舍不得扔下三四岁孩子不管,孩子是娘身上亲骨肉,是汪家的唯一后代,小汪田见母亲抱着自己哭泣,幼稚心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跟着妈妈一起痛哭起来,妈妈瞧着小汪田说:
“孩子,妈妈要到你爷爷那里去,你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要好好活着,我走了会有好心人会抚养你的,好好听人家话,等你有出息了,到爷爷、妈妈坟头看看我们,烧点纸钱,妈妈在九泉之下也就放心了。”
小汪田哭泣地问:
“妈妈你到哪里去啦,你不要我啦吗?”
汪母说:“孩子,你呆在家里,我把你爷爷找回来,回来给你捎好吃的,乖孩子,听妈妈话。”
哭累了的孩子,在妈妈怀里睡着了,母亲轻轻地把小汪田放在床上,盖上破烂不堪的被子。梳了梳头发,换了身她结婚时布衣,亲吻了一下孩子脸庞,饱含着眼泪,深一脚浅一脚摸黑来到沿河口,心中默默念到:
“孩子他爷,我来找你来了。”
瞟见一口冰窟洞,猛地一下,跳了进去。据有人讲,来年开春,冰熔化了,人们发现小汪田母亲尸体,被好心人草草地安埋到沿河口的一个土坡上。
不懂事汪田第二天醒来,没有见到母亲,痛哭起来,不时大喊大嚷着:
“妈妈,你到哪里去了,我要妈妈啦!我要妈妈。”
哭累了,抓起桌上妈妈准备的红薯,吃完了,边趴在桌上睡。红薯吃完了,失去双亲的汪田,整天在那破草棚里“哇、哇”地哭,妈妈、妈妈的哭叫,全身冻得发抖,小手和脸蛋冻得像紫茄子般,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只有以哭和鼻涕充饥,无人问津。恰巧,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要饭花子小脚奶奶,拄着拐杖,路过此地,发现草房里有一个小孩,整天哭够不停,无大人照顾,瞧瞧四周无人无户,前几天,要饭花子小脚奶奶发现这家小孩在哭了,没有注意,再次讨饭路过此地,孩子还在家里哭个不停,于心不忍,天寒地冷的冬天,一个小孩在家不停的哭泣,她顾不上这么多了,急忙推门而去,把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围在孩子身上,亲切和蔼地问:
“孩子,不要哭,你家大人呢!到哪里去啦!”小汪田哭哑了嗓子,只能以泪洗面,话都说不出来,断断续续地说:
“我妈,我妈,找、找我爷去了,她不要我了。”
小脚奶奶将讨来饭菜一口口地喂到小汪田嘴中,饥饿的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好心善良的要饭花子小脚奶奶,在汪田家呆了数日,仍不见家人回来,深知这家家门不幸,必遭灾难。为了生存,要饭花子小脚奶奶,只好从他家破烂不堪的家里找了一只饭碗,让孩子拿着,携带着汪田一起沿途乞讨。从此,小汪田手中每天端着一只小碗,跟随着要饭花子小脚奶奶后面开始了乞讨生涯。每到一家,要饭花子小脚奶奶拄着棍杖,身穿衣褴不堪,补了又补大褂子,满头白发,躬着佝偻的身躯,抖抖缩缩将饭碗伸到人家面前地说:
“大爷、大妈行行好吧!好人呀,大慈大悲的活菩萨,行行好吧,给我们祖孙两人一口吃吧。”
走街窜巷,跑街上到乡下,每天行走乞讨方圆几十里。有人家可怜他们,把家里的剩饭剩粥施善给他们。有的人家发现要饭花子来了把门关上,叫门,不开不理。地主家孩子拿他们找乐,骂他们“穷要饭花子”,用砖头瓦块、土块,鸡骨溜子砸他们。夏天晚上住在人家屋檐下,冬天到乡下打谷场草地,人家废弃的猪圈里住一宿,过着风餐路宿的生活,汪田一天天长大了整天蓬头垢面地跟着要饭花子小脚奶奶,头上生了虱子、跳蚤,痒得小汪田经常用手搔个不停,夏天,奶奶把他领到小沟头里洗洗澡,冬天晚上奶奶帮他逮逮身上、头上虱子、跳蚤。搂在怀里暖暖手和脚,小汪田冬天穿的草鞋,每年手和脚生冻疮,跟着奶奶要饭时走路疼一路,哭一路,奶奶心疼他,不让他一同去,他怕奶奶走了,没有人要他了,更害怕,不管多么疼痛,死活跟着奶奶乞讨。
有一年冬天,天空中下着鹅毛大雪,西北风还不停地刮着,祖孙二人拖着呆重的泥草鞋,沿途乞讨到一个薛家社墩子上,有一家地主家门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正准备给老地主做七十大寿。厨房里,不时飘出阵阵炸肉丸子香味,从未吃过肉的小汪田来说,多么想尝一尝肉丸子啥滋味,口水不停地从嘴角边流下来。祖孙两人见一个地主家做寿,心想能讨到个肉丸子尝尝,来到了地主家门口,地主儿子发现了他们家门口来了一老一少要饭花子,大喜日子来个要饭有失面子。招呼佣人放出了狼狗,忽然,黑色大狼狗从笼子里窜出来,像发了疯似直向花子奶奶和小汪田扑来,措手不及的祖孙二人,慌忙应对突如其来的狗的袭击,吓得汪田惊惶失措地大哭起来,花子奶奶为了不让狗咬到他,当机立断地一把搂住汪田,一只手操起拐杖向狗猛砸过去,狗仗人势,尚敢罢休,张开它那几年没有吃过东西的大嘴,伸出爪子扑在奶奶身上,狠狠地在奶奶大腿处咬了一口。顿时,奶奶腿上,血止不住的往下流,裤子撒破了,鲜血浸湿了衣裤。地主家狗崽子们“哈、哈”大笑。站在一旁的汪田,瞧见奶奶受到如此欺负和凌辱气得汪田破口大骂:“王八蛋,狗日的,小杂种”捏紧小拳头,怒气冲天,恨不得杀掉他们。奶奶拉着汪田的小手说:
“我的小乖乖,跟奶奶走吗?我们斗不过人家。”
身心摧残的奶奶拖着受伤的腿,拄着拐杖一颠一拐地来到一户农家放柴的柴货垛旁。奶奶把裤子上撒了块布,对受伤腿进行包扎,但血还是不停地向外溢。汪田见奶奶脸色苍白,浑身发颤,额头汗珠不停地往下淌,哭着忙问:
“奶奶,你怎么样,奶奶你怎么啦,长大了我为你挨他们王八蛋,为你报仇?。”
奶奶有气无力地说:
“孩子不要哭,奶奶休息一会儿就没事”
汪田一边抽泣一边说:“奶奶我给你到河边盛点水给你喝。”急忙拿着讨饭碗,冒出大雪跑到河边去,抹开雪,砸开冰,舀了一碗水小心弈弈端到奶奶面前说:
“奶奶,你喝口水吧?
天慢慢的暗下来了,西北风夹着大雪铺天盖地刮起来,不停地发出吼声,如同狼在撒心力碎地嗥叫。小汪田依着奶奶身旁,奶奶的一会儿出汗,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大声喘气。小汪田不敢睡觉,一会叫一下奶奶怎么样,好一点了吗。他不能失去奶奶,奶奶是他的唯一亲人和依靠。大约二更时分,奶奶突然坐了起来,搂住小汪田,用那微弱而颤抖的声音说:
“小乖乖,孩子,奶奶可能等不到天亮了,奶奶如果走啦,听奶奶话,你自己一定坚强地活下去,千万不要到地主家门前要饭,遇到好人家给人家做孩子,要做一个乖孩子。” 小汪田哭着搂住奶奶的脖子说:
“奶奶,你不能死,不能离开我。”不一会儿奶奶浑身冰冷,也不再说话了,也不再理那可怜的孩子了。这时小汪田见奶奶不说话、不再理他,摇着奶奶的头大声呼喊着:
“奶奶,你醒醒啦!奶奶,你醒醒啦!”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多么悲伤,多么凄凉,多么的心碎,哭得风也停了,雪也停了,天也亮,整个大地、田野沉默在悲痛之中。
农户早上起来取草做饭,发现小汪田正趴在奶奶身边抽泣,好心人家找来苇席,将骨瘦如柴奶奶用苇席裹上,抬到乱坟岗上,没有入土安葬,没有亲人送行,唯独小汪田的哭泣声,为奶奶送行。人们将奶奶放在乱坟岗一块旷地里,拉着小汪田离开,可是小汪田舍不得离开。大人们说:
“孩子,人死了不能再回头看了。”强行将小汪田拉走了,好心人家让小汪田呆了几天,这户人家孩子多,粮食十分紧缺,生活也十分拮据,这家大爷说:
“孩子,为了你,大爷跟你大妈吵了一架,我们家养不起你,你还是找个好人家吧?”
说着将奶奶的拐杖和碗送到小汪田手中,孩子走吧!走吧!小汪田接过奶奶的拐杖和碗,眼泪止不住往下流,边走边流眼泪,心想,奶奶你在哪里啦!抬起小脚向乱坟岗跑去,乱坟岗上残雪覆盖在坟头。光光秃秃的树枝几只乌鸦在树梢上“丫、丫”地叫,听得让人心里发怵。乱坟岗上,汪田瞥见包裹奶奶的芦席散落一地,芦席子四周地面上,奶奶的衣服撕得零乱不堪,汪田蹲在雪地上,抱着头,对那空旷而无人荒地哭喊着:
“奶奶,你到那里去了。”
忽然,发现几只野狗在荒坟岗溜荡,贪婪的眼光盯着小汪田。汪田急忙起身擦了擦眼泪,仔细地跑到芦席周围,发现一些零碎的白骨,小小的汪田明白了这一切,气得汪田浑身发抖,拿起一块土泥巴子朝那几只狗扔去。
旧社会,穷人家,死人无钱置口棺材,老人、小孩死后,用芦席包捆一下,扔到荒郊野外,成上野狗的食物,耗子美食,使人看到惨无能睹。
冬天,地面上冻得特别的严实,好像故意拿小汪田开心,小汪田用衣服包着奶奶的尸骨,轻轻地放进老鼠洞大的洞口里,寻找几个土块,砖头瓦砾等堵住洞口,跪在地上口中念道:
“奶奶,对不起了,孙子不孝,等孙子长大了,一定好好给你安葬,筑一个比地主家大的坟茔。”
汪田安葬了奶奶的残骨,手拿着奶奶讨饭棍、怀惴着奶奶讨饭碗,肩背着奶奶行囊,沿着奶奶讨饭的足迹,向乡村、向街道沿途乞讨。
奶奶离开了他,已经十岁的他,历经许多坎坷磨难,吃尽人世间辛酸苦辣,明白许多了,成熟了许多,孤零零的一个人,挨家逐户地讨饭维持自己的生活。一年一年过去,春节又到了,家家户户,有钱的没钱的开始过年,流浪的小汪田飘落在乡村小道,街头巷道。有钱的人家贴上了对联,挂起了灯笼,不时地传来了鞭炮声。春节对小汪田来讲,只不过能讨到几块米面饼、糕。肉丸子穷人家吃不起,富人家是不肯施善的,只能嗅嗅炸肉丸子油味,滋哩叭啦的炒菜声,享受不到真正的好吃的啥滋味。
一天,讨饭到了龙岗镇,一座木桥,木桥是由三四根木拚成的木桥,桥面上一层薄薄的泥巴,一不小心就会掉入冰冷的河里,大人走桥都害怕,何况一个孩子。天渐渐暗下来,远处的村庄隐隐约约出现了灯光,如果迟了,就过了吃晚饭时间,要饭就困难了,吃不上饭,夜里挨饥就很难受。为了赶到村里,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向对岸挪着,千小心、万小心,就是不小心,快到对岸时,脚一滑,小汪田口中喊道:“哎呀,妈妈呀”“扑通”一声掉入河里,冰面上“哗拉”一声,吓得小汪田如同遇到了“鬼”似,使出吃奶的力气,拚命地向岸上爬去,全身湿透了成了个“落汤鸡”,冰冷的河水冻得他直颤抖,身子抖得像筛谷的筛子,坚强的小汪田也不再哭了,哭给谁听呢?拚命地向村庄跑,寻找到一户人家放草的小屋,钻了进去,脱下衣服,冻僵的小手使劲挤水,凉放草垛上。赤裸裸的身子瑟瑟埋在草垛里抵寒,又冷又饿的他,只好以睡觉充饥。半夜里,他经不住寒冷的折腾,开始发烧了,烧到也不知道多少度,一会儿汗珠子“哗啦哗啦”地像滚豆子似往下淌,一会发冷,迷迷糊糊地说胡话,一会儿“奶奶”地叫,一会儿梦见天旋地转,忽然,地塌下一条缝,自己掉下去,有一只大狼狗,在下面瞪着狰狞的眼睛,张着贪婪的大嘴,伸着锋利的爪子正在等待他,吓得他一声大叫起来,噩梦中醒来,都是大汗淋漓,,精神恍惚,他仿佛意识到自己不省人事了,是不是要到奶奶那里去啦?奶奶在哪里招唤他?仿佛又梦到奶奶那布满皱纹脸庞慈祥地对他说:
“乖乖,你要坚强地活下去,你不能死,奶奶不让你去,阎王老爷也不可能收你,你以后会有好日子过。”
口干舌燥,浑身无力,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头脑里迷迷糊糊,不时的舔舔嘴唇,多么想有口水喝,有口粥吃。小汪田又梦到奶奶送来了热烫烫的粥倒在自己嘴里,这时,从草垛上面,有一股丝长条水,像泉水一样至上而下喷下来,直接喷到小汪田的嘴里,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感觉,不时地小嘴吱吱眨几下,真好喝,太有味了。(据讲:有一只小黄鼠狼,夜里蒙蒙胧胧起来撒尿,没有注意下面有个人,将尿恰好尿进了小汪田的嘴里)小汪田慢慢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如同做梦似,肚子也不饿了,感冒也好了,天也亮了,然忙,穿好凉干的衣服进入讨饭的征途。
爷爷讲着讲着停下来了,古新和哥哥问;
“爷爷,何的是什么,何的还有吗?爷爷说“今天晚上太晚了,何的等明天有空再讲吗?”
母亲在一起帮话说:“不讲了,明天你爷还要上工啦。”
古新听了爷爷的故事,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光头真的是好人,旧社会他吃了不少苦,多么可怜啦。哥哥书上讲;“黑暗的旧社会,万恶的旧社会。”旧社会天天是黑夜吗?没有太阳吗?是伟大领袖毛主席,共产党拔开乌云见到了太阳,太阳是新社会才出来的吗?在新社会多好啦。爷爷继续讲下去多么好,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之中。
客人被抓壮丁
   第二天,下雨了,雨越下越大,粗大的雨点打在门口的砖头上溅起了一个个水泡。吃完早饭,古新一家人都在忙乎着,古新爷爷在家中搓稻草绳编网包,妈妈纳鞋底,今天是星期天,姐姐聚精会神做作业,哥哥专心致志编芦材朴子,小古新耐心摇晃窝子哄弟弟入睡。这时,常二爷冒雨来了,说来还斗蓬和雨披。                 
原来早上,天刚蒙蒙亮,二爷冒着雨,笃开我家门,来借斗蓬和雨披,说到街上买点肉给大姑夫补一补,生怕父亲要用,回来后就急急忙忙送来了。爷爷叫常二爷坐一会儿,递给他烟斗,让他吸一两口,二爷接过烟,装上烟叶,点上火开始抽了起来。哥哥沉不住气说:
“二爷,听说你家大姑夫当过兵,打过仗有没有这回事吗?给我们讲一讲”二爷说:“是有这回事,既然你们要听,我跟你们聊聊吧!但我只略知一二,也可能讲不全,我讲多少,你们能听多少。”
有一年,春天来临了,天气暖和起来,地上小草开始钻出来,为了填饱肚子,汪田准备到野地里,拔野草来充饥,在路上,忽然,前面尘土飞扬,鸡飞狗跳的,人们慌慌张张到处乱跑,有的朝田间、空地乱窜,有的躲在树丛中,有的趴在河边下面。边跑边大声喊道说:
“抓壮丁的来拉,快跑啦!”
这时,从远处跑来几个人,手里端拿枪追赶过来,大声吆喝到:“站住,你他妈的鸡巴,给我站住,不站住老、老子开枪啦!”“叭、叭”两声枪响。正在走路的汪田听到枪响,不知道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吓得站在马路一侧一棵树旁张望着。只见,几个穿着黄衣服端枪的人,歪着脖子,斜着帽子走过来,嘴中骂骂咧咧说道:
“他妈的*真倒霉,一个穷小子都没有抓到,咱、咱怎么回去交、交差。”边走边吸烟。汪田与他们擦肩,不到一两米,突然,一个嘴上呲着大牙的当兵回过头瞟了汪田一眼,猛地转过身,走到汪田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说:
“老大,我看这小子可以。”
“呛、呛我怎么想不到,这小子是不是个子矮了一点,没有一个枪高,能行吗?”当兵的结巴说道。
旁边当兵的搭讪说:“抓回去,凑个数算了。”
当兵的结巴不急不忙地从腰间掏出短枪指着汪田说:“小狗日的,你多、多大啦,家、家住在那块啦。”
汪田吓得不敢吭气,两眼直盯着几个当兵,从来没有见的枪和穿黄衣服的人,觉得好奇。
当兵的结巴见汪田不吱声。大声吼道:
“老、老子问你话,你哑巴啦!”
一大个子兵贴在当兵的结巴耳朵边念叨几句,汪田不知道他们说什么?
当兵的结巴比划比划手中的枪说:
“好、好,听、听你们的,凡事听人劝,把这B养给老、老子带走。”
几个当兵蜂拥而上,把汪田身上的小布囊、碗,拐杖三下五除二地丢掉了,推推搡搡到一个地主家院子里。院中央藤椅上,坐着一个人,头发亮得油光可见,身穿着一身黄衣服,戴着一副墨色眼镜,腰挎盒子枪,手上套着一副白手套,脚上穿着一双锃亮的皮鞋,嘴中叼着烟,边吸边不时的向空中喷去,空中不时出现一个一个的烟圈,显得特别的清闲自在。
当兵的结巴上窜下跳地跑到那人面前躬着腰大声地报告:
“报告连、连长,我们抓到一个小子,累得我们弟兄们好辛苦,差一点这小*养的跑了,我们追到几十里路,才把他抓到手,你看、看行吗?”
那当官的朝汪田瞟了一眼,蓦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火冒三丈地扔掉手中的烟头大声训责说;
“行,行你妈的吊,一群粥桶,你少给老子来这一套,在路上捡来一个破讨饭的,十三个面饼高,能打仗吗?”
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人,头顶牛皮帽,身着大马褂,手中拿出一串佛珠说:
“这正是用人之机,别看他个子矮,过几年就是一个好兵崽子,弟兄们好不容易弄来一个,兵荒马乱之时,那有几个穷鬼肯愿意当兵啦?留下来吧?刚好凑个数送到城里去,我们就算了结这差事了。”结巴兵想哈巴狗似的跑到老者面前说道:
“老爷爷,说得有理、有、有理。”
那个戴墨色眼镜当官的说“还不快点,把那*养带出去。”
当兵的结巴说:“是”
站在一旁的几个当兵的将汪田带到一个地主家后院,后院仓库有个大铁门,大门旁边站着两个拿着枪的当兵的。见到汪田被押来朝那几个当兵说:
“有抓来一个小B养,这小B养有点嫩”
当兵的结巴说:“不要放你妈的屁话,给、给老子开门,把他关进去。”
小汪田听说要关进来,倔犟地说:
“我不进去,我还要讨饭。”
当兵的结巴听到小汪田会说话,迫不及待地说:
“你、你小杂种,终于说话啦!老子我、我还以为你这个*养的,是哑巴呢, 你给老子进去,老子管你饭”
说着铁门“吱昂”一声打开了,当兵的结巴一脚把小汪田踢进仓库里说:
“你给老子滚进去吧!”
汪田踉踉跄跄到了库房里,只听见,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仓库里有二十多人,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数汪田最小、个子最矮。见有人进来了,在仓库里关着有几个青年人站了起来,忙迎上去。大约十八岁左右的小伙子透过窗口的余光,边看边瞧汪田,惊讶地说:
“这不是到处跟要饭花子小脚奶奶要饭的汪田吗?你这么小也被抓壮丁来啦?国民党兵太不人道,这么小就抓来了。”
汪田听到有人替他说话,心中有一莫名的亲切感,“哇“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用袖子抹鼻涕和眼泪,边诉说自己的不幸和被抓来经过,一五一十讲给大家听。大家听后义愤填膺说;
“这群王八蛋太可恨了,实在抓不到人了,抓个小爬仔来凑数子。”
有人插话说“来了也好,省得你到处讨饭了,他们不可能不给饭吃吧,好坏能吃上饭,还能发套狗皮衣服穿穿。”
在一边有人插话说:
“他是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上有六十岁老母亲,下有刚出生几个月的小爬仔,就靠我给地主家打工挣的粮食养家糊口,我一走,他们如何过日子啦,我是到亲戚家借粮的,被这死人王八蛋当兵的,硬把我捆绑来的。”
说着,蹲在墙角下乌乌地大哭起来。一个比较中等身材的人说:
“我多冤呀,我是替邻居家出来报丧的,邻居家父亲去死,请我到秦南一家姓马的亲戚家报丧事的,被兵匪们抓到这里来,家里还以为我在外出什么事,肯定会急得团团转,又没有人捎个信给家里人。”
关在仓库的壮丁们心情极度的恐惧和悲伤,恨不得逃出这鬼地方,回到家中同亲人见面。可是,仓库像个牢房,只留一口小窗户,窗户上安装了铁条,人们通过这窗户知道白天和黑夜。透过窗户快到傍晚了,一天没有进食的汪田忘记饥饿,默默地听难友悲愤地诉说着。
忽然,大门打开了,进来了一股新鲜空气,给那牢笼里沉闷的难友们,带来了一丝爽意。有一个穿着黄衣服的老头和一个当兵的,他们一个人提着大木桶,另一个人拿着大花碗和筷子,边走进来边说;
“开饭了,开饭了,吃饱了不想家,每人拿一只碗一双筷子,来排队打饭。”
仓库门口两个当兵拿着枪,看守着壮丁们吃饭。饥饿的壮丁们,慢慢腾腾地从地上站起来,每人拿上一只碗,排着队,晚饭,麦片和菜加红薯干子做成粥。汪田一人吃了五大碗,吃得肚子撑得慌,心想终于,吃一顿不讨要的饭了。晚饭后,大铁门有关上了。晚上,大家躺在地上的稻草上,不用脱衣服,东倒一个西躺一个睡着,打噜声、屁声、磨牙声交织在一起。从来没有这么多人睡在一起,显得有些不适应。半夜时分,汪田肚子痛了起来,本能的反应要拉肚子。他迷迷糊糊地捂着肚子匆忙从地上爬起来,向外跑,跑到门口,拉门就是拉不开,这时忽然想起来,我被当兵抓到这里。他拚命的用手扑打着铁门大声地边喊边叫:
“我要拉屎,我肚子受不了,快开门让我出去。”
边敲边喊,倚靠在外面墙角打盹士兵,忽然被内面敲门声惊醒,骂骂咧咧地嚷道:
“你们干什么,把老子吓了一跳”,这时,认识汪田的姓顾大哥起来帮忙说话:
“当兵的,行、行好吧,这小爬仔,拉肚子了,你让他出去拉一下屎,他实在蹩得不行了。”
外面士兵说:
“你他妈的事多,不能等到天亮”
另一个当兵不耐烦地说:
“行啦,老子开门,可他就一个出去,不要给老子玩把戏。”只听当兵的,从身上掬出钥匙,咣的咣当的打开了一扇小门,一个士兵端着枪,指着汪田说:
“你小狗日的,如果想跑,老子一枪嘣掉你,你在前面走,老子跟着你后面看着你。”
汪田借着月光提着裤子急急忙忙往茅房的地方跑去,跑进去,裤子一拉,一蹲,终于大便排放出去了,差一点拉到裤子里去。方便完了,他跑到一处墙角,屁股支在墙角处来回擦了几下,那个当兵看到后愣住了忙问:
“你小*养的干什么啦!”
汪田说:“我在擦屁股里屎,你管得了吗。”
当兵气坏了,上去用枪托给了汪田一下子说:
“让你小狗日嘴硬,害得老子跟你闻臭味,给老子滚回去。”挨了一顿打的汪田,昂着头气呼呼地回到仓库里直掉眼泪。
天刚蒙胧亮,折腾一夜的汪田蒙蒙懵懵被人吵醒了,忙站起来双手搂了搂眼晴,只见大铁门大敞四开着,几个当兵的端着枪站在门口两边。两个当兵进入仓库里,一边用枪托捣,一边用脚踢大家,嘴里不停地叫嚷着:
“起床啦、起床啦,快的,死猪,快到门口集合去。”
大家吓得晕头转向,一个个从地上站了起来,地下稻草零乱不堪。大约二三十人,被当兵赶到仓库门口,吆喝大家一个个站好,站成两排,一排十五人,汪田个子矮小站在队伍后面。这时,一个当兵的提着一个竹蓝子,给每一个人发了两个麦片饼一根萝卜咸菜,边发边说:
“快的吃、快的吃,吃完了还要赶路。”
壮丁们一会儿工夫狼吞虎噎的把两个麦片饼干完了。这时,当兵的结巴来了,他手中拿着一根麻绳,交给一脸的麻子兵说:
“你去把他们的手,一个个从前面绑好。”
麻子兵说:
“排长,绑他们干什么?”
当兵的结巴排长说:
“你、你懂个吊,穷小子如果逃走一个,我们拿什么给营长交待。”说完几个当兵的一一给他们绑着,五人一组,串并在一起,一切准备就绪。几个当兵的押着汪田他们一起向河边走去,到达河边,只见,河边码头上停靠着一只大木船。大家一瞅不好,要把我们带走了。大家都不愿走,有人哭了起来,有的开始骂街,有人问当兵的,把我们带到那里去。几个当兵不但不回答大家,而且还在后面用枪托拍打,用脚踹,大家踉踉跄跄地上了船。
昏沉的天色,浑浊的河水,糟糕的心情。二三十名壮丁们坐在船舱里,船头船尾有站着端枪的士兵,船工划着橹浆向东方向驶去。汪田他们显得木讷,麻木不仁,只能任意的让这些当兵摆布和宰割,大家的心情特别沉重和难受,都是被抓进来的,现在不知到何处去,家里人知道吗?妻儿和父母如何?他们如何生活等等,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心事,汪田孤孤单单一人,年纪小单纯,幼稚。船上特别的静,士兵们不停地在船头上晃来晃去,只有船工划船的“吱昂、吱昂”的声音和水对船的冲击声。大约到中午时分,船靠上了码头,船工上岸搭好跳板。这时,结巴排长吆喝道:
“他妈*的,快的起来,上岸,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啦。”
大家垂头丧气的站起来,一个一个被士兵们拉着绳子上了岸。前面几个士兵带队,两边士兵夹着,后面士兵赶着他们,一步一步地缓慢地向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走去。道路两旁大人、小孩、穷人、商人、路过的、做生意的人们。他们在不远处观看着汪田他们,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说:
“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抓来的壮丁,人家大人、父母、妻儿知道不知道,他们被抓来,真是害人的中央军。”
前面士兵大声嚷嚷地叫:
“让开、让开,有什么好看,快滚,给老子滚一边去。”
不知不觉地来到一所军营,大门口立着一个岗亭,两侧士兵们端着枪,在门前来回巡逻。周围铁丝网围着,四角筑上了碉堡,碉堡上士兵把守着,小砖青瓦的营房,汪田蹒跚地进入营房,显得有一种毛骨悚然阴森森的感觉,好想进入魔鬼所住地狱似的。士兵们为大家解开了绳子,受束缚一上午的人们有又了自由感觉。只见,一个头戴钢盔、眼戴墨镜,嘴里叼着一支烟的军人站在门前。结巴排长匆忙跑到那人面前,举手敬礼
“报、报告营长,新兵全部带到一共三十人,请训话!”
营长不紧不慢走到结巴排长面前,用手拍了拍他肩膀说:
“你们辛苦了,这么快,抓到不少小狗日的,把他们带到厨房里,烧的水,让他们好好洗洗干净,换上衣服,他们以后就是党国的军人了。” “ 哈、哈、哈”说完狂妄地笑起来,笑得使人发怵。
结巴排长敬了礼说
“是”
朝着汪田他们说:“营长说啦,你们以后都是党国的军人啦!弟兄们,跟我走。”
说着结巴排长大晃大摆领着大家向一处冒着青烟平房走去。厨房门前,当兵的们早就准备等着他们,门前摆了几张长条桌子,当兵的坐着木椅上翘着二狼腿,喜喜哈哈打闹着。瞧见结巴排长带来了人,戛然而止,收住笑声,装着一副正经样子。结巴排长吆喝道:
“你们都给我站成三排,十个一排。”
当兵用枪赶着大家站成三排, 然后按照排队的顺序给大家登记。一位戴着一副眼镜的军人负责登记,逐一对每一个新兵的姓名、家庭住址,身高进行询问登记,一个当兵专门负责量身高,好像审查犯人一一过堂。登记检查过后每人发一些日用品及被装。
眼镜军人慢声细语地问站在前的第一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天明”
“多大岁数啦。”
“二十岁”
“家住在那里”
“在义丰镇,李家村。”
当兵用刻度的木尺进行测量,大声叫到:
“五尺一。”
登记完毕,下面的士兵将发给每人毛巾,脸盆,并根据个子大小发军装、被褥等用品。
临到汪田时,那眼镜军人问汪田
“你叫什么名字”
汪田胆怯地回答:
“我叫汪田。”
站在旁边的一个当兵,瞧见汪田如此的个小、人瘦,讥笑地说:
“汪田,还不如叫汪汪好听。”
周围当兵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汪田心里怀着愤怒的心情瞪了他们一眼。接着问:
“多大了?”
汪田说:“我就这么大”
眼镜军人不耐烦地说:“我问你多大岁数,你听不明白啦?”
汪田说:“我不知道自己多大岁数。”
这是,一旁的结巴排长插话说:
“大约十五岁。”在一旁发东西士兵,瞅了汪田一身破烂的衣裳搭讪说:
“你们把要饭花子也弄来了,凑数子吗!”
结巴排长生气地说:
“放、放你妈的屁,国你妈*,不行你给老子抓几个来试试看,站在说话不腰疼,老子抓这这些兵容易吗?”
那插话的士兵瞧见结巴排长发火了,站在一边屁也不敢放了。
说话之间,测身高士兵给汪田进行测高,拉开音调故意慢慢地报:
“四尺三”
戴眼镜军人轻蔑地问:“你家住在那里。”
汪田想想回答:“我没有家。”
“你没有家,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戴眼镜的军人反问汪田
结巴排长狡诈地说“他、他是学付的,你就给他记学付就行了。”在队列中的顾大哥插话更正说:
“他家是建湖沿河北的。”
这时,结巴排长狡辩地说;“有你妈的屁事,你懂什么,老、老子说那里,就是那里的。”对着戴眼镜的军人说:
“按老子说的写。”
汪田身份登记完了,领取了毛巾、脸盆,发服装当兵,从服装堆里翻来覆去找了好几次,找不到汪田合身的衣服,实在有些不耐烦了,随意从衣服堆找了身小号外衣、裤子、裤衩、鞋、帽、腰带等物品扔给汪田,汪田把衣服抱在怀里闻了闻,新衣服真好闻,急忙包包扎扎地将衣被等物品包好。一行十人登记、领完被装。由一个当兵负责把大家领到一间房屋里,房屋里地面上用木板隔断十几个格子。每个小格里下面铺着稻草,稻草上面有一张用莆编成的莆席。当兵的指着地面说:
“每人一个格子,把被子放在上面就是你们的床了。收拾一下,马上到外面剃头去。”
大家将衣服、被子胡乱地放小格子床上,走到了外面准备剃头,汪田摸了摸自己蓬头垢面头发,头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理了,虱子躲在头上做窝了,痒得汪田往心里钻,奶奶在时,他经常依偎在奶奶怀里,奶奶借着阳光给他捉虱子,搔痒痒,躺在奶奶怀里,汪田具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奶奶用路上捡来的生了锈的剪子,在砖头磨上两下,发出“啁、啁”的声音,剪子在汪田头上“呷吱、呷吱”的剪,剪得好不好,只有剪下来就行,不管是亚鸡毛还是秃鸡毛也吧。
剃头是一个当兵的,他手中拿的理发推子,汪田从来没有见过这玩艺,坐在木凳子上,大兵三下五除二给剃了个净光。汪田摸了摸自己头,无发一身清,头发没了,虱子也被抛到九霄云外,让它去死吧。有不愿剃成光头,被那些野蛮的士兵强行按倒在地上,剃成秃驴,新兵们都一一剃成光头,一个个秃鹰,在太阳光照耀下显得剌眼,成了和尚了。
汪田剃完头随着大家来到伙房里,提水洗澡,到了伙房里一瞧,热气腾腾,十几口大锅排成一排,有尺六锅、尺八锅、蒸锅等,两个伙夫正忙乎着,一个胖子,一个瘦子围着围裙正在烧火,一边拉风箱一边往锅堂里添柴料,一锅锅水沸腾进来。大家用木桶提水到洗脸间洗澡,没有人吭声,只有默默去按照当兵的指挥去做,好想都成了不会说话的哑巴,大家心里各有说不出来苦衷。洗脸间有的人脱光了衣服,正在洗澡。汪田不想洗,不好意思,有一种含羞样子,从没有在众人面前脱光衣服,平时睡觉就是一身衣服,又当衣服又当被。站在一边的结巴排长看见了走过来说:
“你这又脏又臭的小鸡巴玩戏,不洗洗象个党国的军人吗?给老子脱。”
说着上去象老鹰抓小鸡,三下两下,汪田那破衣褂连撒带拉剥了下来,汪田害怕得用双手捂住小鸡,结巴排长手拿汪田的衣服闻了闻,皱起眉头说:
“真他妈的又臭又臊。”
随手向门外一扔说:
“给我把这破玩意给我烧掉。”
当兵急忙到伙房找来火柴,点燃了汪田多少年来一身传家宝衣服。瞟见汪田光裸裸的身子哈哈大笑,指手划脚地指着汪田说:
“你们看这小鸡养,鸡巴毛还没有长全啦,是个秃鸡,让我看看长毛了没有。”
说着当兵的围住汪田,将他按倒在洗澡间地下,一个当兵拉住双手,两个当兵各拖拉一条腿,结巴排长用手拨弄汪田小鸡鸡玩,汪田气呼呼地用双脚蹬踹着,挣扎着,大声的呜呜地哭,大骂地说:
“放开我,给你妈国才鼓,日死你妈的鸡。”
由于人小力薄,斗不过他们,他们不停地耍弄汪男,不断地从洗脸间传来哈哈的淫笑声。一起被抓来的同伴们,敢怒不敢言,正在洗脸间洗澡的顾大哥实在看不下去,这如此欺负汪田的小老乡的一帮兵痞,将毛巾朝脸盆里猛地一扔,撅着腚朝着结巴排长说:
“你们要看,老子让你看个够。”
这里结巴排长和几个当兵的无趣地放下汪田,朝顾大哥说;
“你小子等着瞧,老子早晚收拾你,让你小狗日的牛逼好啦。”
说完悻悻地离开了洗脸间,顾大哥把汪田从地上扶起来说:
“兄弟,不要怕他,有姓顾的在,谁在敢欺负,我就跟他没完。”
从小到大,至从父母去世,奶奶在呵护着他,现在,顾大哥帮助他,汪田内心里十分感谢顾大哥,关健时候帮忙解救。
汪田将热水舀放在脸盆里,加入冷水,洗头、洗身体,顾大哥帮忙给他全身擦了一遍。身上的泥土向面条一样,一条一条地向下掉,从娘肚子出来没有这么洗得爽、洗得舒服,真是老乡帮老乡两眼泪汪汪,顾大哥如此般的如同父爱,使汪田内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感恩。
太阳落地,大地苍茫。洗完澡的汪田穿上发的军装,又大又肥,如同古时候的武大郎还武大郎。汪田心里还是说不出来的高兴,有的像癞哈巴吃糖鸡屎笑吱咪咪的感觉,小爬仔爱忘事,刚才结巴排长欺负,澡洗完后,忘了一干二净了。大家瞧着汪田的袖子象演戏的戏子一样有的好笑,汪田将两只袖子弯弯扔向远处,又直直的收回来,不时的将袖子顺手擦擦鼻涕,有人说这么长的袖子,恰好留下擦鼻子,顾大哥帮助汪田把袖子、裤脚卷起来,鞋子大内面垫的稻草,把胶鞋的鞋带子扎紧一些,免得鞋子走路时掉下来,汪田拿出黄帽子,帽子沿上,国民党国微,汪田瞅见,问顾大哥
“顾大哥,这帽子前面是什么东西,这不是鸡果杆子果子,沾上白颜色印在上面的吗?”顾大哥说:
“我不知道,管他什么东西你戴上就行?”
嘟、嘟、嘟,号响了,结巴排长在外狼叫似吼:
“快出来吃饭,出来站队。”宿舍里的新兵磨磨叽叽出来了,如此慢的速度气得结巴排长大骂地说:
“你、你们家死人,下葬啦,这么慢,再慢,饿死你们小狗日的。”
队伍稀稀拉拉到齐了,结巴排长大声地喊叫:
“立正,向左转,齐步走。”
这时新兵们分不清什么地方是左,什么地方是右,乱转一起,发现转错了有转回来,结巴排长看见如此的队伍说:
“都是一群蠢猪,傻鸡巴玩戏。”队伍到了一个食堂,食堂又大又宽敞,屋顶上分布吊着电灯,从未见过电灯的汪田,有一种特别的新奇,想多看几眼,但后面人推着他往内走,饥饿的肚子“咕嘟、咕嘟”叫,也顾不上这玩戏怎么这么的亮了。食堂中间摆放十个长桌子,桌子四周,围放着长木凳子,桌子上摆放着大瓷碗、竹筷子,中间已经盛好小白菜、麦片和红薯煮成的饭,结巴排长命令大家挨个站在桌边,不许坐下,汪田他们只有早上吃一点饭,饿得肚子贴在脊梁骨上了,这时,胖子伙夫手里提出一桶菜走过来说:
“你们第一次来加个肉汤,每人只有两块肉。”
肉汤是黄芽菜和肉煮成的,伙夫轻轻的用舀子分给大家,每人两块肉和骨头菜汤,闻到肉汤味道的汪田,口水掉下来了,舌头在嘴里打滚。恨不得把骨头都吃掉,可结巴排长迟迟不让大家坐下来,吃一口。这时,结巴排长说话了“大家现坐下来。”
汪田一想,坐下了肯定让大家吃饭了,大家正准备拿筷子。结巴排长又说:
“大家先不着急,现在由营长,高长官讲话,大家鼓掌。”
大家机械地跟着结巴排长一起有气无力鼓起掌来,那掌声稀稀拉拉的响了几下。这时,刚来到营房,站在大门口戴墨镜的当官,他原来是高营长,满嘴酒气,脸红得象猴屁股一样,醺醺带着半个醉,晃晃悠悠站在食堂中间,嘴里不时还打着难闻又难听嗝拖着长腔说:
“弟兄们,你们辛苦啦?你们是党国的忠诚,党国的未来,我们要听蒋委员长话,在韩主席领导下,精诚团结,消灭共匪” 嗝、嗝,“只要你们好好干,你们一定升官、发、发财。”
汪田不知道高长官说什么,站进来还离肉远一点,坐下来离肉更近了一点,两眼盯着两块肉,心想先吃肉还是先吃饭,先吃肉,万一没有饭了怎么办,先吃饭吧,多少年没有吃上肉嘴里馋涎欲滴。正想着,也不知道高长官哆嗦什么,高长官说什么汪田也听不清,也许有人听清楚,其他人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那是他的事,什么当官发财,关我什么屁事,老子今晚要好好吃顿饱饭,要消灭这两块肉,其他与我没有关系,可是高长官说大家吃好、睡好,不想家时这句话听得清楚。话音刚落,大家像几十年没有吃过饭似,有的动手抓,有的用筷子盛饭,有的先吃碗里的肉,如同吃人的老虎下山一样,狼吞虎咽吃进来,汪田肉汤泡饭吃得特别的香,特别的解馋。肉放在嘴里不敢一下子吞进肚子里去,一点点吃,慢慢咀嚼品尝肉的滋味。站在一旁的伙夫说:
“不着急,慢慢吃,饭管够。”
伙夫不停地从伙房里端来饭,向饭盆里添加菜饭,汪田一下子干了五碗,吃得小肚子滚圆、滚圆,从凳子上起来都费劲,习惯了用袖子擦了擦鼻子和嘴,刚擦一两下,突然停下来,这不是把“花妹妹”衣服弄脏了吗?心里有些舍不得的感觉。站起来,他瞅见顾大哥边吃边想什么,好想有什么心事,但汪田也不知道顾大哥想什么,多么好吃的肉,还不满足,人心不足蛇吞象。汪田吃得肚子圆圆的,心里有一种幸福感,心想多少年,没有这么多人吃饭了,多少年没有吃这么饱了,吃完,汪田将一块骨头拿在手中,稀里糊涂跟大家往宿舍走去。在宿舍的路上,边走边啃那骨头,怪做饭伙夫没有将肉骨头多煮一会儿,好使他连骨头都吃下去,边啃边观察四周,四周碉堡上的探照灯不断地向这里扫来,强烈的灯光照得汪田有些剌眼,他也不知为什么碉堡上的探照灯不停的来回乱照什么,难道怕他们认不识路,还是摸不到宿舍的门,还是看不惯他们,把他们的肉吃掉啦?汪田眺望着碉堡,虽然是三四月份天气,看到碉堡心中有一种凉森森的感觉。碉堡上面士兵端着枪,在上面来回注视周围一举一动,宿舍门前挂有一马灯,马灯如同夏天的萤火虫一样,到了宿舍门口,汪田将一小块实在啃不动的骨头猛地扔向黑夜中心想,去他娘的,啃不动了,扔进野狗杀饱馋吧。汪田回到宿舍里,脱掉衣服同大家一样躺下来。在被窝里闻了新被子,棉花酿子味道,多么舒服,多少年没有睡到这么新的被子了和新的衣服了,摸了摸肚子,这里的生活多安逸啦。可睡在旁边的顾大哥并没有睡,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来,一会儿悄悄地对着汪田耳朵边说:
“兄弟,你说这在当兵好吗?”
一会儿压低声音凑到黄二耳边说:
“我老婆和妈妈他们怎么生活,不知道他们吃什么。”
这问题对从小沉默寡言汪田来说无法回答,不懂事的小孩也无法回答,他只知道睡在他旁边顾大哥忧心忡忡,彻夜难眠,在地铺上翻来覆去。有的同伴相互之间小声音的叽叽喳喳地交谈、议论什么,一会工夫,有个当兵用手电筒朝内面晃了晃,凶巴巴地说:
“睡觉啦,不许说话。”
可是汪田想,人家睡不睡觉,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一会儿来看一下,一会儿来查一下,烦不烦人。大家都不吭声了,宿舍里沉静下来,大家各揣各的心事,各想各的事。
汪田想奶奶临终时说,他将来当大官,难道是我要当大官的机会吗?想着、想着进入梦想,牙缝中夹着一根肉丝,嘴中嚼了又嚼真有味,梦中虚无缥缈,宛若神仙境界,梦见奶奶的慈祥而布满皱纹脸庞对他说:
“汪田,我的孩子,我的乖乖孝养的,你在那里,你生活好吗?”
汪田梦中说:
“奶奶,我当兵了,我要当官了。”
奶奶说:“你是什么屁官,你是穷苦人,要帮穷苦人,不要干坏事,干缺德事。”
汪田说:“奶奶,你的话我记住了,你放心,我不会干坏事,干缺德事。”
  大约凌晨 在朦胧中只听见外面有“砰、砰”两声清脆枪响,划破了沉静的夜晚,个别新兵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有的新兵迷迷糊糊地说:
“有枪声,出什么样事啦?”
汪田隐隐约听到他们在说话,由于昨天一天的劳累和折腾,太累了、太疲倦了。管他什么枪啦、炮的,关我什么屁事,我睡我的觉,睡一觉,明天有又肉吃了,迷迷顿顿抱住被子又睡着了。
忽然,不一会工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向宿舍而来,结巴排长带着几个当兵,一脚将宿舍门踹开,大声地嚷嚷:“快、快起床、快穿衣服,集、集合啦!出去站队。”
在梦中的汪田,被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打骂声惊醒,吓得惊惶失措,猛在抱着被子站了起来,还不等汪田还过神,一枪托子打在他屁股上。汪田扔下被子,手忙脚乱地找来衣服,胡乱地穿在身上,鞋都忘了穿(他习惯了不穿鞋)光着脚急急忙忙跑到门口操场空地里。早上大雾弥漫,黎明时分,灰白的雾像棉花絮似,从空中飘来飘去,空气又潮又湿的感觉,不时打了个寒战,朝门口操场地里一瞧,乖乖弄的咚,吓死人了。一排身穿绿哔叽军装、头戴铜盔,两手紧握着美式汤姆枪,杀气腾腾的全副武装的宪兵们站在那里。汪田从没有见过如此架势的兵,心想他们来是不是把我们这些新兵都杀掉吧,怪不得让我们吃肉,饭管够,老人们说过,犯人临死前都给吃饱,可我又没有犯法,没有偷、没有抢,没有干过坏事,只有实在肚子饿得不行了,夜里到地主家地里,偷了一个红薯吃过,不至于把我杀掉了吧。
汪田因个子小,胆怯怯站在队伍最后一个,他想,我排在最后一个,枪毙从第一个开始,我还多活一会儿,假如那当官要从后面开始枪毙,我算第一个了吗?想着、想着,想到了顾大哥,怎么顾大哥到哪里去了,东瞧瞧,西望望,找不到他,他到哪去了呢,三排人中一个一个瞅过了,还是找不到,正想着、正寻着。      
这是,昨天晚上喝醉了酒给他们讲话的高长官,气呼呼来到队伍前面,手里拿着一根条藤的鞭子,嘴里叼着一支烟,在队伍前面来回地走动着,新兵被这架势吓得鸦雀无声,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要发生什么大事,天塌下来了吗?这么紧张、这么吓人,整个空气凝固了,雾花也吓得停下来,静得连掉入地上的一根针都能听到。只有高长官的皮鞋来回走动“咔嚓、咔嚓”与地面的磨擦声。
忽然,高长官烟头用手指猛地向空中一弹,烟头从空中划了弧,掉在地下,高长官走上去,脚踩在烟蒂上使劲踩了几下,生怕它灭不掉似,或者跟这烟头过意不去,对它这么狠,这么来劲。接着,把手中鞭子向空中抛去,由弯弯变成直直的拍打在地上,路面上尘土被打得飞了起来。这时,高长官发出一种歇斯底里吼叫起来:
“有一个王八蛋的想跑,我日他妈的鸡,老子昨天晚上给他好吃、好喝,他夜里想逃跑,被我们伟大的宪兵逮到了。谁想跑,我们周围有铁丝网,接上了电,谁碰到,谁就见鬼去。我们四周有兵把守着,探照灯盯着你们,你们要为党国效力,不要当逃兵”接着恶狠狠地说;
“给我把那逃兵给老子带上来”。
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小屋里拖着一身穿黄衣服的光头男子,鞋子也掉,衣服上沾满了黏稠的血。宪兵们将他架立到队伍前面,那人低着头,宪兵用那血腥的魔手把他的头,用力捱起来,脸朝大家。那人满脸血里糊涂的,眼睛肿了成了条缝,汪田仔细一瞧,心里一惊,这不是顾大哥吗?你怎么跑啦?顿时,汪田脑海里一片空白,十分茫然,看到顾大哥如此悲惨,想哭不敢哭,眼泪止不住从眼眶中流下来。其他新兵被这惨象吓得目瞪口呆,从来没有见到兵匪如此的残酷,心中敢怒不敢言,只好将仇恨的种子埋在心坎里。
高长官大声的嚷嚷说:
“想当逃兵,你们好好看看,就这下场。”
忽然,高长官锃亮的皮鞋一脚踹在顾大哥肚子上,顾大哥“扑噗”一声倒在地方,接着而来的一阵子皮鞭像雨点一样“辟里叭啦”向顾大哥身上抽去,每抽一下,汪田心里一揪,汪田想扑上去,夺下鞭子,用牙齿咬断高长官的喉咙,身体止不住的发抖,热血一股股地直往脑袋上冲。正在这时,高长官打累了,收起鞭子,汪田认为应该停止,如果在受到毒打,真的要把顾大哥打死了,可是万恶的宪兵尚敢罢休,几个人上去用枪托朝顾大哥身上、头部不分青红皂白乱捣一起,打得顾大哥撒心力悴,妈妈娘的叫个不停,一脸痛苦的表情。高长官还在一旁叫嚷:
“想当逃兵,就是这个下场,你们好好看看。”
顾大哥的枪伤和毒打经不住折腾,像一个快要死的病猫一样,从头到身子圈缩在一起,如此可怜,没有人敢站出来,再这样打下去顾大哥就没命了,
怒气冲天的汪田不知道那来的勇气和力量,像脱了僵的牛一样跑到宪兵面,用瘦小的身体护着顾大哥哭泣地说:
“你们别打了,在打他,就被你们打死了。”
新兵们异口同声说: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高长官见大家发怒了,怕激起民愤,瞟着顾大哥差不多了,用手一挥,宪兵们列队离开了。
新兵们见兵痞们走了,一下围了上去,汪田抱住顾大哥的头边哭边喊:
“顾大哥、顾大哥,你醒醒。”
站在周围的人们都喊着:
“顾二祥,你醒醒”。
顾大哥浑身抽痉着,一会冷、一会出汗,四肢无力,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是大家呼唤还是他想同大家一别。他慢慢睁开了肿红的小眼,小声对汪田说:
“汪田,你有机会给我家捎个信,叫你嫂子不要等完了,逢年过节给哥哥烧个纸钱,我到下面遇见到你奶奶会告诉她,你过很好的。”
他对跪在旁边黄二说;
“黄老弟,我不行了,汪田小,你们几个老乡,要好好照顾他。”
黄二说:“顾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他”。
顾大哥有气无力挥了挥手说:“弟兄们,老乡们,我走了,我…..。”
话没说完,满嘴里鲜血直往外溢,汪田大声哭喊着:
“顾大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呀。”
在场里的人们见汪田哭得如此悲伤,纷纷掉下眼泪,心中充满对高长官和一帮宪兵的仇恨。战友们找来了铁锹,在兵营一处空旷地里埋葬顾大哥。汪田在埋藏的地方立了一根桩,汪田泪水哭干了,跪在顾大哥坟前说:
“等我大了,我给你立个大牌,你的话我会好好记住的。”
汪田嗓子哭哑了,跪在顾大哥新坟前呆呆地想,顾大哥什么时间跑走的?为什么跑?怎么走,不告诉我一声呢?为什么这时侯跑,不能在等等,等有机会我们一起跑,顾大哥是想嫂子了,想老妈妈了,想孩子了吗?这时天空下起雨,滴哒滴哒地响,人在做,天在看,也许老天忙中有闲,看到这一切为顾大哥而哭泣。下雨了,大家陆续回去了,黄二哥拉着汪田回去宿舍。
为了使抓来新兵能适应打仗,韩德勤部队在盐城成立了新兵训练营,专门从事对新兵进行训练任务。训练营由高长官负责,每个班9人,一个排3个班,一个连3个排,一个营3个连。汪田列编到一连二排三班,班长是一个老兵,姓田,瘦高个,因为瘦,身体有的往前倾,脸长得尖嘴猴腮,像猴子一样,背地里大家叫他“田猴子、猴班长”不能让他听到,听到了非打得半死不可,脾气特别坏,狡诈。
第一天上午,猴班长手中拿着一张纸,站在大家面前,边看边哆噜着,一会儿纸正过来看,一会儿倒过来看,不知道他识不识字,装模作样在我们面前摆谱,折腾一会说:
“就这样,我一个个问你们吧!从高个子到矮一个个问。
你叫啥名子?我叫黄天,
你叫啥名子?我叫李弟,最后到汪田。
点名完毕,猴班长说:“现在报数,从第一个报。”
用手指着黄二说:
“你叫一。”
黄二说:“我不叫”
猴班长急着说:“你凭啥子不叫”
黄二说“我家有爷,依什么叫你爷”
“你小子给装啥能耐,老子的话你听不懂,这是报数.”
猴班长急了用手指着大家,“一、二、三、四…….听明白了吗?重新开始。”
大家按照猴班长要求,从一报到九。
下面练练立正、稍息,向左、向右、向后转,谁练不好用鞭子抽屁股,用脚踹,抽耳光。
“今天,练立正,抬头挺胸,两手并扰,放在裤缝中,两腿摆成八字形,两眼目视前方,不准笑,稍息,将右脚向前移动半个脚,听懂没有,你们看俺的做法,看了没有,中不中。”
大家不吭气,田猴子急了说:
“你们哑巴啦,好听我的命令,立正、稍息。”
田猴子转到队列后面,发现汪田不按规定做,腿子打弯,站不直,时间长了来回晃荡,踹了一脚,汪田打了个趔趣,差一点摔倒,气得汪田两眼盯着田猴子,田猴子见汪田瞪着他说:
“你小土崽子,你在瞪,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汪田拍了拍身上的沙尘土,回到队列中,机械的几个动作来回的做。一天下来累得大家腰酸腿疼,第二天吃饭再也见不一点肉腥子了,早上是粥,中午是菜麦片饭和一碟瓜籽咸菜,晚上是粥,汪田想还没有要饭自由。
晚上,吃完饭,不准在外活动,猴子让大家躺在床上休息,说什么,没钱打肉吃睡觉养精神。大家睡在地铺上,猴子班长睡在床上,床放在门口位置上,看守我们,防止有人逃跑,互相间不准说话,说话是有预谋想逃跑迹象。夜里撒尿拉屎,在墙角里面放一个木桶。宿舍臊气冲天,睡觉把头蒙在被窝里一觉到天亮,有尿有屎尽量的憋住,憋到天亮出去方便。躺在地铺上汪田正准备睡觉,猴子班长从外面酒气冲天回来了,倚在床上说:
“汪汪,你他妈的干啥啦,老子叫你听到了没有。”汪田听猴班长叫他忙从地铺上一跃而起,来到猴班长面前小声地说:
“班长,你叫我。”
猴班长说:
“你给老子打的水来,老子要洗脚啦,你看中不中。”
汪田拿着脸盆到洗脸间里,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恭敬地端到猴班长面前放在地上,猴班长将脚伸进脸盆中水里说:
“你给老子搓搓脚。”
汪田犹豫地想,我从来没有给别人洗过脚,凭什么我给你搓脚。猴班长见汪田站着不动大声地说:
“老子叫你给我洗脚你听到了不,你是聋子哟。”
屈于猴班长的淫威,汪田低下身子用他那瘦小的手,给那臭哄哄脚洗了洗,洗着洗着,猴班长猛地抽出一只脚,朝汪田头上踹过去恶狠狠地说:
“滚你娘的小*崽子。”
汪田跌倒在地,洗脚水溅洒在身上,他强忍着泪水,把脸盆收拾好,回到铺上,躲进被窝里哭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胧亮,外面吹起哨子来,猴班长边穿衣服边嚷嚷地说:
“给俺老子起来跑操”
大家有的朦了,跑什么操,什么意思,不容多想穿上衣服、鞋子,叽哩咕噜往外跑。猴班长站在操场中间,大家面对着他,站好队,他说:“报数”“一二…..九”立正,稍息,向右转,有的分不清那里左那里右,乱转一起,反正转到一个方向。向右转的,由于前面向左转,大家跟着转,猴班长发现不对,大声训质道:
“你们瞎转个啥鸟,一帮傻鸡巴,给老子转过来。”
本来是汪田在前面,改为黄二在前带队,猴班长一声令下“跑步走”
操场上其他连的新兵们围着操场周围跑开了,猴班长在队伍左边指挥大家跑,汪田在队伍后面,衣服大、袖子长、鞋子大跑起步来如同戏台上的演员,跑着、跑着鞋子扔掉了,汪田跑了不知道多少圈, 太累,实在跑不动,浑身湿透了,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猴班长生气地踹了汪田几脚,让他穿上鞋子继续跑。长时间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昨天晚上没有吃好饭,体质弱力薄,他觉得心时百爪挠心般地折磨着难受,实在跑不动,不管猴班长如何踢,如何踹就是不起来,他实在起不来了,两腿像灌了铅似,动弹不得。下操时间到了,战友们架汪田回去,放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大家都去洗脸准备吃早饭。汪田拖着沉重的双腿,在队伍后面一晃一摇地向食堂走去。如果不吃,上午训练田猴子肯定不放过他,咬着牙也要到食堂吃饭,否则真要垮掉了。几天来反复的跑步,立正、稍息、向后、向左、向右、齐步走等动作来回做,做来回,来回折腾大家。            
  数日,田猴子领着大家到弹药库,每人发了一枝枪,仓库保管员根据枪的编号逐个进行登记,防止拿错、丢失和损坏。田猴子班长人五人六的站在队列面前说:
“今天,你们每个人发一枝枪,知道这是什么枪吗?这是三八大盖,用来训练的,等你们分到正规部队,发给你们最好的美国制汤姆枪,现在我们用枪瞄靶,练剌杀,下面我们到操场上学瞄靶。”      
  大家在猴班长的带领下,来到营区内一个靶场,靶场上,许多土堆子,土堆子对面木板上,一个圆圈比一个圆圈大的东西。大家好奇朝对面仰望着,这是干什么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时猴班长说:
“看什么,没有见过,以后天天让你见个够。汪汪你跑过去拨个起来,让大家瞧瞧。”
汪田跑步过去,使了吃奶的力气拨了一个木靶子,气喘吁吁扛了回来。猴班长说:
“你们的枪就朝这里中间圆点子瞄,中间的圆是十环,在向外九环,外一圈八环,七环、六环……”
接着拿过汪田枪,给大家做示范动作说:“眼晴、标尺、准心成一条线,不好好练,打不好,我剥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就这样你们练吗?”
大家把枪支架在土墩上,趴在地进行瞄靶,汪田趴着多舒服,瞄不瞄谁知道。可是猴班长在后面来回巡视,心里总觉得阴森森的不舒服,就怕他神经稀稀在后面踢一脚,可受不了,一会儿下面衣服出汗了,汪田想,至于打枪要瞄这么长时间吗?装上子弹就打呗,瞄啊、瞄,瞄了一天下来,浑身还是不舒服。第二天,猴班长领来子弹,每个人两发,汪田拿在手中左瞧右看的,红头绿屁股的子弹真好看,好玩,怎么装,汪田想子弹从枪口里推进去可是子弹大,枪口小,从那里进里,真是琢磨不透,猴班长可能有招,没有招,怎么会发子弹给我们啦,管他,看他怎么把子弹从那里装进去。
  猴班长他取了一支枪说:
“你们好好的给我看着,看我的动作怎么做。”
他打把枪栓向后一拉,将弹头朝枪口处,压上一颗子弹,再把枪栓推上,瞄准靶心,枪托顶在肩上,憋住呼吸,一手托住枪,一手扣扳机。示范动作讲完,猴班长趴在地上说:
“看老子的,老子过去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
只见,猴班长手扣扳机,子弹从枪膛中射出“叭”的一声。猴班长急忙放下枪,边起身边弹了弹身上的灰土冲着汪田说:
“汪汪,去看看靶,老子打了多少环”
汪田一跃而起向靶子跑去,左瞧右看,一个枪眼都没有,神枪手怎么打不中呢?汪田摸了摸头犹豫。这时,猴班长大声地喊:
“汪汪,多少环。”
汪汪用手挥挥表示没有,怕对方不明白,用手表示零的意思。猴班长猴急猴急的跑过去,用眼瞧瞧手摸摸,顿时小眼一眨,猛地,用手朝中间钻了一个枪眼出来了说:
“你小子瞎了你妈的鸡巴眼了,这不是十环吗。”
在他身后汪田莫名其妙,心想本来没有眼,他一来有枪眼,自己没有看错。回到射击位置,猴班长牛逼轰轰说:
“老子打了十环,你们好好跟老子学着点。”
猴班长说:“你们都给趴好、瞄好,不准往后看,不准抬头,我说开枪,你们在扣扳机,否则老子一枪嘣了你们。”
“预备,压子弹”
大家按照猴班长要领, “咔嚓” 子弹上了膛。“放”“叭、叭、叭”子弹发出的声音和枪托后座推力,使汪田的耳朵发出“轰隆隆”响。大家正在回味着第一枪如何打出去的时候,在他们背后,猴班长正跟高长官打报告:
“报告,长官,训练营一连二排三班新兵正在射击训练,请训话。”
高长官说:
“好、好好好训练,明天有用到他们的时候,为党国出力时候就要到了。”
汪田一听是高长官声音,顿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正是他杀害了顾大哥,想乘有枪有弹机会,把这王八崽子嘣掉,为顾大哥报仇,汪田用余光瞧见猴班长送高长官向远处方向走。急忙掬出子弹,压在枪膛上,这动作被黄大哥看在眼里,汪田刚准备起身站起端起枪向高长官方向时。关健的时刻黄大哥在他旁边一跃而起压在他身上,只听“叭”一声清脆的响划破了天空。其他战友朝靶子“叭” “叭”一人一枪地打开了。在不远的高长官吓得猛地向前跑,猴班长回头一看,新兵们朝靶子打枪,没有发现反常现象,忙走过来大声骂到:
“老子没有叫你开枪,谁叫你们打枪,吓死老子啦。”
暴跳如雷朝大家屁股上胡乱地踢了几脚,可见猴班长吓得脸上一会白,一会儿青,也不知道可能高长官吓得尿裤了。汪田想,留在青山在,不怕不柴烧,早晚收拾这狗日的。
一天上午,吃完早饭,队伍集合了,猴班长站在大家面前说:
“为了练练你们的胆量和枪法,从牢里弄来了几个共匪,高长官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班,是对我们班的一种奖赏,是党国对我们每个军人考验,看谁对党国忠诚不忠诚,全营都在看我们班,我们班在我的带领下,枪法打得不错两发子弹,每个人能打出十八环的好成绩,是不容易的,高长官听到我的汇报后,很高兴,很器重我们班,所以,这次枪毙几个共匪任务交给我们了,不练练怎能上战场打仗,消灭共军。小土崽子们,关健的时刻不要给我丢脸,枪毙人,如同杀个小鸡、小狗那么简单,只要瞄准一扣板机就完成任务,谁完成,谁今天休息,不好好打的,害怕的下来给我围着操场跑一天的步,累死你们小王八蛋的。”当听到要真枪毙人,大家吓得面面相觑,汪田心里瑟瑟发抖,真的枪毙人,这时真的吗?是不是猴班长吓唬我们的。下面有些躁动和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这时正讲着话的猴班长发现下面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大声嚷道:
“不准说话,我说的话明白了没有。”
大家不吭气,大声地吼道:
“听到了没有。”
大家见猴班长发火了,齐声叫到:“明白了。”
“把枪背好啦?枪不是讨饭棍,更不是烧火棍,是枪,我们军人是靠它来吃饭的,瞧你们稀内哗啦的,是我训练出来的兵吗?你们是党国的军人,一个个象熊包一样。右转弯跑步走,一、二、三、四……。”
大家心里不情愿地向右转过去,有气无力边喊边跑。到了打靶场,其他班、排、连的新兵都到了,分别站在两旁。好想就等待他们到来,观摩他们枪杀人的表演。猴班长喊转弯,踏步,立定,向左转,枪放下,报数,一二三……九,报数完毕,稍息,猴班长急忙向高长官跑去,离高长官两米处,立正,敬礼说:
“报告,高长官,新兵一连二排三班,应到十人实到十人,请训话。”
高长官说:“这次看你们表现了,不要给我拉稀,马上执行。”
猴班长龊牙咧嘴地说“请长官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当猴班长正在向高长官汇报时,汪田和大家发现前面五十米处墙边,挂着一块长十米,高两米黑布,挂布里不知道是什么,不可能朝布里打枪,汪田想里面肯定是人,是什么样的人,长得什么样子,青面獠牙共匪吗?猴班长所讲的魔鬼吗?是个谜。
猴班长报告完,气喘吁吁跑到队伍面前大地声喊道:
“把枪放下,端枪,验枪。”
这时,有一个仓库军械保管员来到大家面前,拎着一只铁皮箱,每人发了一颗子弹。
“都听好啦,子弹上膛,目标正前方。” 猴班长话音刚落。忽然,挂的黑布“哗啦”一下掉下来了。展现在大家面前,荷枪实弹的宪兵两人一组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共五人,被绑的人蓬头垢面,脸上一条条划痕和血迹,身后立着一根不大木板条子,上面红漆写的不知道什么字,汪田不识字,不知写的什么,看到这场面,汪田他们端着的枪瑟瑟发抖,心里怦怦直跳,脸色苍白,头脑里面一片空白,眼晴好想什么都看不见了,模糊不清。这时猴班长发令。
“两人一组,各自寻找目标,瞄准共匪,听我的命令。”
汪寻找的目标是一个人,想,我一个人枪毙一个人,心里七上八下,恐惧感涌上心头,更加害怕了。只见前面的目标,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小、长头发的女人,女人也是共匪吗?没有一个像猴班长所讲的那么吓人啦。
“准备”顿时整个空气凝固了,大家吓得气都不敢喘,这是对面共匪高声喊了起来。
“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开枪。”可是大家的手麻木了,没有一个人敢扣板机,这时高长官叫嚷道:
“田班长,为什么他们不开枪。”
猴班长再一次命令“开枪”只听见 “叭”的 一声子弹飞了出去,可是对面共匪屹然不动。忽然,宪兵在身后冲一来,从左边帮助每人端住枪,瞄准前方强行扣动板机。这时,猴班长从汪田后面的冲上来,那瘦高个子压住汪田瘦小的肩上,扶挟着他的枪对准那女人,“叭”一枪。只见,那女人一股血浆从头部喷了出去,大约很高、很高,他也不知道有多高,女人在大喊声中倒在血泊中。在那一刹那,阴沉沉的天空中刮来一阵旋风,汪田眼中浮现了披头散发女人向他而来,眼一黑,两条腿像软面条似,手一松扔掉了手中的枪,瘫倒在地,不醒人事。
半夜,外面滴滴答答下起了雨,战友们都已进入梦中。汪田涔涔大汗不停向下流,睡在一边黄二哥,不时为他擦擦汗,用冷毛巾盖在他头上,汪田发烧了,烧了不醒人事了,不时从嘴里梦呓发出话:
“我杀人、我杀人,奶奶救命啦,奶奶来救救我啊,救救我。”迷迷瞪瞪昏睡着。忽然,被梦中血红色天空惊醒,猛地一声尖叫。从地铺上坐了进来,额头上大汗淋淋,尖叫吓得正在熟睡的战友都醒了。黄二哥忙坐起来,将汪田搂在怀里说:
“汪田,你没有事吗,你终于醒了,你从昨天上午一直到现在,大家为你担心死了。”战友将准备好的水端给汪田喝,用冷毛巾为他擦汗水。汪田苏醒了使战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汪田躺在黄二哥怀里想,自己昨天怎么回到宿舍,一直难以回忆……。
新兵训练营伙食越来越差,上面拨来伙食费被长官们喝酒、贪污了不少,到了下面所剩无几。新兵们怨声载道,敢怒不敢言,胆大的老兵埋怨伙夫,他们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司务长买什么做什么,时间一长反映到高长官那里。高长官捞足了,想了一个办法,派一个排的新兵到老百姓家中抢粮食和鸡鸭、猪有什么抢什么。高长官派二排去,汪田的班恰好在二排,猴子班长听说这差事,高兴得像猴子一样乱蹦,集合队伍,在大家面前信口雌黄的说;
“弟兄们,高长官给我们排一个肥差事,到乡下去捞的东西打打牙祭,你们好好给我铆足劲给我干。”
大家想什么肥差事,打牙祭是什么意思,还不明白什么回事时,猴班长招呼出发,新兵、老兵四五十人,有挑着筐,拿着袋子、绳子,吵吵嚷嚷出发了,汪田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他和食堂的伙夫一起挑着筐,随着队伍往前走。行走两个小时左右,来到一个叫尚村的地方,士兵们像疯了一样,端着枪朝天放几枪,急忙,直朝村里扑去,只见,村子鸡飞狗跳,大的哭,小的嚎,小孩子哭着喊着;
“妈妈、妈妈救救我啦。”
母亲哭喊着孩子:
“我的宝贝、我的乖乖,你在那里,快的跑,黄鬼子来啦。”
人们拉着、抱着小爬仔,搀扶着、背着老人,有的扛着粮食、牵着牲口慌忙向村外跑去,边跑边不停地喊:
“黄狗子、中央军来啦,快跑啦。”
当兵的像疯了一样见什么抢什么,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吃的,用的,值钱的,什么都抢,汪田来到村里,被这场景吓傻了,这和土匪一样吗?跑不掉的村民,他们从人家手中生夺强抢,不给,枪托子砸,脚踢,不把老百姓当一会事,特别瞅到鸡、猪高兴极了,几个人合围逮猪和鸡。新兵们不敢抢,十分的害怕,老兵发现后破口大骂说:
“你不抢,回去吃什么,老子抢给你吃。”他们帮助扛扛粮食、抬抬猪,拎拎鸡、鸭等。猴班长瞅见一农户家里,孕妇怀孕了,跑不出去,满脸上擦上锅灶污垢,躲在家里,猴班长跑到孕妇面前,笑嘻嘻地对孕妇动手动脚,调戏那孕妇,孕妇死活不从,大骂猴班长,不要脸、畜牲。双方撒拽着,这时,他公公从外面跑回来,手里操着一根扁担冲着猴班长砸过来,猴班长一见不好,撒腿就跑,掉头冲着老头说:
“你老东西等着,一会儿老子收拾你老甲鱼。”
狼狈不堪的猴班长见汪田瞧见他丢人的一幕,用眼狠狠瞪了他一眼说:
“看你妈的鸡巴毛,快给老子,把猪抬走。”
一群兵痞将整个村庄折腾够了,将抢到的东西,弄回到营地,高长官在营房门口迎接他们,瞅见抢来不少粮食,鸡、鸭、猪等物品,握着猴班长的手发出哈哈大笑说:
“老弟,你们真行,晚上靠慰靠慰你,多喝几杯。”
皮笑肉不笑的猴班长说;“为党国效忠,应该的,应该的。”汪田一路上抬着“吱、吱”乱叫乱踹的猪,猪虽然不足百斤重,路途远,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两个袖子擦汗和鼻涕成了大油褂子了,准备回宿舍,想轻松一会儿,猴班长对他说:
“汪汪,你到伙房,帮助老张杀猪去。”
汪田心不愿地不愿意地到食堂帮助老张屠宰猪。老张说:
“小伙子,你烧水,我们来宰猪。”
汪田听老张的话,来到烧火间,不停地向灶堂添加柴货。老张和几个当兵在食堂门口,支了一口大锅,将开水放入锅中,猪四蹄捆绑着,还不停地乱踢乱叫,好想是在骂街:
“你们这帮王八蛋,老猪还小啦,你们就想吃老子了。”
边骂边不停地口吐白沫,这时,老张明晃晃锋利的长刀,猛地,使全身的力气将刀插进猪的脖子里,一刹那,猪脖子里喷出一股鲜血溅了老张一身。猪还拚命挣扎地叫:
“我死得好惨啦,做鬼不放过你们。”
两眼死死盯着大家,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杀猪有道的老张,将猪放入大锅里一烫,杀猪刀三下五除二,猪毛清理得净光。开膛,清内脏,剁头,不一会儿工夫一头猪宰杀完了。老张十分麻利将肉剁成块放入大锅里说:
“汪田,大火煮肉啦。”
汪田火烧得旺旺的,一会工夫,肉的香味出来,汪田在烧火间里,馋得直流口水,真好吃,真香。一袋烟工夫,锅里肉煮熟了。老张用铁铲把肉盛在一个木桶,放在一边,又放入肉下锅,从里面拿一块肉给汪田说:
“小子,先吃一点解解馋。”马不停蹄地又到外面清理猪内脏了,汪田边吃边烧火,三下两下一块肉消灭完了,一块解不了馋,瞅见桶里的肉,直往上冒热气,心想,不吃白不吃,老子抬猪容易吗?朝外瞧瞧,老张他们正在忙得不可开交,一不做,二不休,悄悄地拿起一块肉狼吞虎咽的一眨眼工夫吃完了,既然吃了,就吃够痛快淋漓。干脆将木桶提到灶膛旁,边吃边烧火,一块、两块、三块,吃、吃、吃个够,死也够本。不知不觉半桶肉吃完了,大约十五斤肉。正吃着,汪田听见有人来了,慌忙地把肉桶放到原处,老张回来看看锅中肉熟了没有,无意中朝木桶里一瞅,眼眉一皱,盯着汪田一看,心想,这么小的个子,小肚子能装下十几斤肉,有些发愣了,左瞧瞧,右望望,是不是这小子搞什么鬼。坐在灶膛里汪田,实在支撑不住,慢慢地站起来,但走不动,小肚子吃得滚圆滚圆,撑得难受,肉从嗓子里往外顶,汪田忙向外走去,见刚杀猪的锅,嘴中的肉 “哇”地一声喷了出去,吐到锅里,边吐边在地上打着滚。猴班长来了,发现汪田在地上打滚问:
“老张,他小子怎么回事,犯什么神经病啦。”
老张说:“这小子,吃掉半边猪。”
猴子跑到桶里一瞅,惊讶地说:
“这小子真能吃,老子辛辛苦苦抢来的猪,这小王八崽子干得一半。”
汪田吃下去,撑得肚子难受还在打滚,他也没有辙了。
清凉的黎明,白气濡湿,四下洇散。一天,天还没有亮,吃饭号吹响,大家忙起床迷迷瞪瞪地问猴班长,天还没亮就吃饭啦,发生什么事。猴班长凶狠地说:
“让你吃饭就去吃饭,你们怎么多屁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大家洗完脸,集合到食堂吃饭,本来大家认为今天早上吃粥,可是桌上,盆里有肉、有菜,白花花的大米饭,大家傻啦,惊愕了,这是什么日子,伙食这么好啦?不管他,大家一哄而上,吃够净光,刚放下碗筷片刻,集合号响了,猴班长催促大家,提着枪直往操场跑,只见,操场上全连集合完了,黑雅雅一片。队伍集合完毕,高长官来到一处高的台梯上大声地说:
“弟兄们,吃好了没有,今天零晨,我接到上级紧急命令,发现燕子角一带,有一群共匪新四军,我们训练营接到韩主席命令,派你们一连前去进行清剿,击毙一名共党赏大洋十万,临阵逃跑者格杀勿论,绝不留情,我说到做到,下面发子弹和手榴弹。”
枪械员给每一个人发了十发子弹和四枚手榴弹及子弹袋、手榴弹夹。大家按照猴班长的要求,将子弹装好挂在胸前,手榴弹挂在胯部两边,一边两颗,这么多东西,挂在身上汪田觉得特别的沉重,心里有一种恍恍惚惚感觉,这次出去清剿不知是死是活。整个队伍都是荷枪实弹,一切准备就绪。高长官一声令下:
“出发,祝你们马到成功。”
部队在李连长带领下,蹒跚着向兵营外走去。队伍向前行走一阵工夫,天气明朗,薄雾渐散,使之而起,农家屋顶上烟囱冒着烟,蓝色的炊烟逶迤而起,融化进灰蒙蒙的雾霭中。队伍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条大河边,河边上停了几只白色小船,在阳光的照耀下,使人剌眼,汪田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小船。大家分头上船,一艘小船上坐九个士兵。大家坐好,片刻,在船后一个不知道什么的机器,绳子一拉, “秃、秃”的响声,顿时,船头后面的水“哗啦啦”的往上涌,船绳解开,船像箭一样飞快向远处驶去,坐在船上汪田吓了一跳,第一次坐船,就坐上就么好的、这么快的船,水从船两侧“哗、哗”朝两边分开,水花落在身上湿碌碌的,湿润的河水扑面而来。听操舵手讲,这叫“汽油秃子”。坐在船上的士兵们端着枪,警惕地注视河两边,好似如临大敌,汪田端着枪不断的东张西望,心里十分纠结着,船每向前一米,就向死亡线靠近一步,心想,奶奶我可能今天见到你了,你老人家见到我不要骂我,我也是迫于无奈,是他们逼我的,不知道顾大哥告诉你,我在人间的情况,你要原凉我啦。想着,想着,船到了一个小沟头子里,小沟头岸上两侧树茂草密,,朝岸两侧瞻望,风一刮,好想两岸有人来回走动着,虽然是白天,使人看到心里毛骨悚然。猴班长嘶叫着:
“大家注意警戒。”话音刚落,顿时,小沟头子前面,一座木桥,突然,从上面坠落下来,小船速度快差一点碰撞上,操舵手眼明手快猛地向左拐,船在河中打了弧形,河道窄一头扎到岸边。后面紧跟的船发现前面情况,立即减速,有的相互碰撞一起,那一刹那,有人掉入河中。在船后面,有人把几根大木头“啪噗、啪噗”扔进河里。这时惊慌失措的高连长大喊一声:
“不好,我们中了埋伏,向岸上开枪”
当大家昏头转向还没有反映过来时,忽然,两岸枪声大作、呐喊声,响遍整个田野和大地
“缴枪不杀!” “缴枪不杀!”
在空旷的大地中回荡。汪田朝两岸仰望,两岸的人们,有拿着枪,有拿着大刀,有的拿着红樱枪,钢叉,竹尖,弓箭等五花八门的兵器瞄准船上每一个人。只要有人动手,那绝没有好下场,嘶叫的连长继续喊:“给我打,给老子打。”
猴班长刚举枪向岸上打去,只能“叭”的一声枪响,猴班长“扑通”一头栽倒河里,顿时,从河里溅起了水花,打在汪田身上,血染得河水通红、通红。负隅顽抗的高连长端起机枪向岸上打去,岸上的手榴弹向扔鸡蛋似,向他的小船上扔去,炸得船翻人掉入河里,炸声、枪声震撼声,震得汪田耳里“轰轰”直响,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战争场面,吓得汪田他们低着头趴在船帮上,哆哆嗦嗦直打颤,哭了进来。尿顺着裤子向外流,枪也不知道扔到那里去,忽然,一下子平静下来好想什么没有发生过一样。有人上船了,大声地喊:
“站起来,把手举起来”
汪田低着头,两只手发抖地举进来,上了岸,裤子湿碌碌还不停地向外渗着尿。汪田他们十几人,被一群手拿大刀和红樱枪的人们押着向一处平房走去,正走着,有一位大伯路过押俘虏人群对面,大声惊讶叫到:
“这不是跟小脚奶奶讨饭的小汪田吗?这孩子怎么不学好,当上了国民党军啦?他奶奶知道了不剥他的皮才怪!”
那大伯说着,气冲冲的举起烟杆朝汪田头上砸去,边砸边说:
“我替你奶奶教训你小B养,让你不学好、让你不学好。”汪田捂着脑袋,让大伯不停地抽打着。
大家正聚精会神地听常二爷讲着,只听常二妈在家门口大声地喊:
“祥子他爷,快回家吃饭啦!”古新妈妈说:
“噢,时间真的不早了,大家傻乎乎光听二爷讲了,忘记了做饭。”
常二爷起身向古新父母告辞,外面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发表于 2014-12-22 22:54: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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