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好婆婆

戚思翠

拟下这题目时，我已泪流满面……那晚，接到大姐电话说，农历10月11日是婆婆逝世20周年纪念日，让我们早做准备回苏北老家参加祭奠仪式。夜里，我又一次失眠了，油然想起我的好婆婆。
    1995年农历10月11日19时26分，我的好婆婆因病与世长辞，享年只68岁。婆婆虽然已走20年，但她的音容笑貌和慈母般的关爱，常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甚至我总幻觉，20年前的婆婆只是出了趟远门，现在她依然住在苏北农村那个破旧的房屋里，与公公一起忙着那些永无止境的农活。但事实明，我的公婆与我的父母一样，他们都已经去了另一世界，我们再也不能相见了。每当我们回苏北老家，伫立在他们墓前祭奠时，我总含泪重复着余光中老先生的那句诗：“他们在里头，我们都在外头。”阴阳相隔，无限地伤悲。庄周《庄子•外物》云：“室无空虚，则妇姑勃溪。”在世人眼里，妇姑勃溪，水火不容，乃天经地义，甚至于像一条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也曾耳闻目睹过许多婆媳不和，甚至恶语相向、大打出手的不争事实，亦曾读过许多歌颂母爱伟大的文字。作为女人扮演母亲婆婆双重角色时，往往总被女儿颂赞，被儿媳诋毁。但我觉得，婆婆也是母亲，同样有着慈母般的胸襟与无私的爱。我曾写过《真心婆婆》，在报刊上晒了我的好婆婆。我的婆婆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虽居住农村，但皮肤白皙。她成天笑眯眯的，与我甚是投缘。我俩在一起，多次被人家误为娘俩。有时女同事们在聊婆媳关系，大多都在说 “再好的婆婆总不如自己的亲妈”。可我否认这种看法，同事便请教我的经验，我笑笑回答：“以诚待诚，以心换心，实事求是。只要你以对待你母亲的心对待婆婆，婆婆也一定视你为亲女儿。”
    想起我与我婆婆第一次邂逅，还有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呢。首先说明下，我与老公是邻村。1989年暮秋一凌晨，我在邻村中王码头乘驳船去盐城上班。临上船时，在码头路边，忽有一老太太在我身边摔了一跤，惊我一身汗，生怕她赖上我。可当我将老人扶起，问她痛不痛时，老人却满脸慈笑地盯着我说：谢谢姑娘，真是个好闺女！后来知，那是同村媒人与我婆婆上演的一出戏。当时我就记得老太太的右眼球白白地突出，没想到她就是我后来的婆，
老人家颇有心计，还有乾隆皇帝“微服私访”的本领，这真让我大开眼界而喜不自禁。 其实，我婆婆目不识丁，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老人。她命很苦，三岁就没了爹，狠心娘弃她而改嫁。十岁做了人家的童养媳，18岁嫁给当兵的公公，与其相濡以沫50载。但年轻时与公公过着“十五的亮”（牛郎织女）的生活，独自在家拉扯一堆孩子，累死累活。但婆婆从不叫苦，她曾自豪地告诉过我，当年公公很威武，带着两个警卫员回来探望病中的她。那情景，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婆婆的右眼致残有两个原因，一是公公在前线打仗，她常以泪洗面，思念成疾。二因当年婆婆生双胞胎大伯二叔时，毫无营养，严重缺奶，而一对“双子”肚量特大。为喂饱他俩，婆婆常是不分昼夜、风雨无阻地去二里路外同村一户奶水足余的产妇家“讨奶”。一天雨夜，因泥路滑，婆婆摔了一跤，右眼致残，一直未能治愈。记得我第一次去婆婆家是25年前的初春。经媒人介绍后，我与老公就确立了恋爱关系，但都在城里工作一直无暇见乡下的双方父母（我母已逝）。那天，老公单位放了假，我正好调休，他要求我见见他父母。我想：反正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再说，我已“见”过他母亲，人挺好。但我还是有点忐忑不安。那年，春寒料峭，冻杀年少。当我跨进婆婆家门槛时，心慌天冷，令我浑身打颤。在我还没缓过神来时，一只红色的热水袋就塞到了我手里。婆婆满面笑容地说：“听三（老公在家最小，排行老三）说，你手上有冻疮的，我就托人买了
热水袋，充好了给你焐焐，别冻着。”我接过热水袋那一刻，一股暖流流遍全身。那时，我母亲刚走不久，思母心切，仿佛眼前的婆婆就是我的母亲。婆婆屋里屋外地忙着，还煮了几道茶，果子茶，蜜枣茶，圆子茶。最后，她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取出一个手帕，放了一层又一层，露出了一叠“大团结”：66元人民币。我佯装不肯要。婆婆说，闺女，听说你妈刚走不久……别难过了，以后你不嫌弃就认我做你妈，我会将你当亲闺女待，但你第一次来我家，我没准备礼物，就送你“六六大顺”的见面礼吧。我暗地流下了泪……老家有个说法，一般“6”字不给人，母亲在世也说过，“66元”在当时已属上等的见面礼了。那一刻，我好想对婆婆叫一声“妈”。后来，我们结婚生子，租住城里。每次回乡下看望公婆，婆婆就像迎贵宾一样接待我们，把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们，一早将鸡蛋煮蜜枣端到我们床头，临走了让我们带这带那。而乡里乡亲的人却只知道我这三媳妇有多好有多孝顺，买了多少东西给公婆了，都是婆婆做的“广告”，这让我颇为惭愧，因我的一点孝心实在微不足道。婆婆就是个大好人，无论别人对她怎样，她都能忍受。记得有次，我看到嫂子笑眯眯地送来半袋稻糠给婆婆，还用秤吊了吊。我大惑不解，嫂子走后，婆婆乐呵呵地告诉我，双胞胎哥哥家孩子多，生活不易，好在俩嫂子都会过日子。他们每年给公婆60元赡养费拿不出来，就用稻糠抵。当时，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想哭。听婆婆说过，孙子孙女都一样疼。但他们两家为了生男孩，多次躲胎、借款，房屋都拆了还要生，年老的公婆也跟着受累，平时连一只鸡蛋一块豆腐都不舍得吃……
    写到这里，我再一次泪流满面。可怜天下父母心！婆婆与我母亲一样，为儿女吃尽苦头，却没享过一天福。那一年，我工作快转正了，正当我要好好孝敬婆婆的时候，她却病入膏肓。那时，我们已住单位一间8平方米公房，婆婆却死活不肯留在城里治病，还说怕自己病传染给我们和孩子。记得她最后一次离开我们的小屋时，还偷偷放了200元钱在我枕下。在婆婆弥留之际，我们还是与俩嫂子“反目”了，毅然决然地答应婆婆做一口棺材给她，老人才安
然离去。
    婆婆是一个勤劳善良的传统妇女，她谦恭随和，是邻里眼中的老好人。她仁慈厚道，一辈子喜欢帮助别人。婆婆是一个热爱生活、乐观豁达之人。平时，她总是教导我们做人要和善宽容，凡事不要斤斤计较，吃点亏没什么，要知足常乐，兄弟姐妹之间要团结互助。而每次我与老公发生争吵时，我的杀手锏就是找婆婆告状，婆婆对爱人一顿训斥，然后就和我一起开心地大笑。就如今，我还常与老公开玩笑，对着公婆的遗像，说给他母亲对我讲的一句肺腑之言：把“三”交接你，我就放心了！回想起与婆婆相处的点点滴滴，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刻骨铭心，总让我感觉她老人家不曾离去……
    然而，现如今，我与婆婆阴阳相隔两重天，我再也看不到她那开心的笑容，再也听不见她那爽朗的笑声，再也吃不到她亲手栽种的蔬菜瓜果，再也听不到她给我讲她过去的故事。眼看婆婆逝世20周年纪念日逼近了，我惟有用键盘敲出对她老人家的深切怀念。亲爱的婆婆，一切都安好，您就安息吧。
     ——2015年10月27日

激情冬阳

难得的婆婆，至亲的母亲。农村的妇女大美情怀跃然纸上。感谢作者真情回忆，故事流畅，情真意切。

原色土

远去的人,不仅仅是感动过你的人！
问好

凤飞

真是好婆婆，处处替儿女着想，又不想多麻烦儿子媳妇，有自知、有见识的婆婆，这样的婆婆确实令人怀念

戚思翠

凤飞 发表于 2015-11-2 20:12
真是好婆婆，处处替儿女着想，又不想多麻烦儿子媳妇，有自知、有见识的婆婆，这样的婆婆确实令人怀念

对，真是很想念婆婆的。可比母

戚思翠

原色土 发表于 2015-11-1 20:27
远去的人,不仅仅是感动过你的人！
问好

戚思翠

激情冬阳 发表于 2015-10-30 17:29
难得的婆婆，至亲的母亲。农村的妇女大美情怀跃然纸上。感谢作者真情回忆，故事流畅，情真意切。

多谢老师鼓励！

戚思翠

激情冬阳 发表于 2015-10-30 17:29
难得的婆婆，至亲的母亲。农村的妇女大美情怀跃然纸上。感谢作者真情回忆，故事流畅，情真意切。

多谢老师过奖！节日快乐！

戚思翠

原色土 发表于 2015-11-1 20:27
远去的人,不仅仅是感动过你的人！
问好

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