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无眠夜

梅子

   

  母亲最近总是很贪睡，大白天倚在沙发一会就鼾声如雷。新搬的住处如组合音响一样，把母亲的呼噜声放大到气壮山河。这严重影响了我的休息，我已经习惯了昼伏夜作，并且神经衰弱的状态。我想让母亲去看看医生，她这个年龄嗜睡会不会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我的心里有点哆嗦。母亲却是不肯，说自己没有什么病。几次劝说都失败后，我不觉有点恼火：“那你能不能不打鼾声，不要呼噜，我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我感觉自己很委屈，可是话已经从嘴里吐出来了，野蛮也好忤逆也罢，都已经来不及了。母亲的脸在那一刹那间变得好像是老家屋前树上遭了寒霜的柿子，涨红得即将崩溃，但是母亲只是转过身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二天我睡到傍晚才醒来，难得如此的“一气呵成”。忽地想起母亲的鼾声，推开她的房间，原来母亲不在，心想也许母亲是到小区门口的候车厅开“老人议会”去了，每天都有那么几个老人聚在那里拉拉家常的。我也一直鼓励母亲出去多交些朋友，无关乎东家长西家短，只为有倾述有倾听则心情舒畅。看来虽然我说话冲撞了母亲，但她还是可以理解我的，我这样想着，似乎心里舒坦了很多。父亲和母亲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我把他们接到城里来生活，一来我虽然喜欢清静但我害怕孤独，现在到楼下总会看到家里有灯亮着。二呢也想让父母有个更加舒适的环境可以安度晚年。为了买房子，我欠了很多债务，于是我更加努力，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有个安静的白天，我感觉自己好像没有过分。

        母亲每天按时回来给我做饭，吃完后让我好好睡就又出去了。有一天我随口问母亲最近在忙什么，母亲似乎一愣，回答的有点支吾：“没，没干什么。”感觉母亲皮肤比原先白，人却显瘦了许多。那天我夹菜放在母亲的碗里，并让母亲要注意增加营养。母亲笑着说：“有钱难买老来瘦，身体好着呢。”

        转眼到了年底，我接收邀约为一个朋友所领导的单位写专访，对方请我吃晚饭。由于该单位离我住处较远，饭后又送了我一套内衣，并让我随她们单位几个到附近的浴室洗澡桑拿。雾气缭绕的浴场，一个个擦背工正在一具具肥硕的躯体上刚柔并济地运作。此时我眼里的浴客如是雪域高原，而擦背工更像是一只瘦弱的虾米。这时我和一名擦背工的目光相遇了：“妈妈！”我失声叫了出来，惊得所有浴客都把目光投向我们母女，包括我的朋友、朋友单位的同事。母亲的脸被燃气蒸得浮肿而失真，她红着脸嗫喘说道：“本来想跑远点，不会和你碰见丢你的脸，哪里想到这么巧......”

        朋友有点惊讶，小声地问：“淽，真的是母亲吗？”我说：“是的，是我妈妈。”我清楚地听到自己回答的很响亮，因为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理解母亲、感激母亲、敬重母亲并且抱愧于我的母亲。我明白了母亲为何在白天也贪睡了，原来她和我一样昼伏夜作。可是我深夜敲击、沉迷文字，竟然从来没有留意母亲的房间没有鼾声，父亲也为母亲守口如瓶。

        我随母亲来到更衣室，母亲从那个浴客手里接过钱，喜滋滋地告诉我，这里是闹市区，浴室整夜开放，生意很好，她已经攒了&&&&元了，“我想早点帮你把债务还上。”在一旁递毛巾的大妈对我说：“你就是淽啊，你妈妈为了让你安心写字睡好觉，白天就在这客座上躺一躺，哎，都是为了儿女哦......”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浴室。母亲撇下大妈，不放心地追了过来。母亲问；“你在想什么呢？”我说：“妈妈我，我想为你擦一次背......”话未说完，就已经鼻子发酸，有湿湿的液体借着水蒸气的掩护蒙住了双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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