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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圈边上的童年(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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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 13:44: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  张素蔷
       那一天祖父推着独轮车去卖猪,清早起来出门一直到天擦黑儿才回来,回来时妹妹坐在猪娃儿们坐过的车筐里,和她一起坐在车筐里的还有那一窝儿猪娃儿中最小的那一个,叫做小垫窝儿的。祖父把妹妹抱下车筐,然后再把小垫窝儿掂出来解开绑在蹄子上的绳子放回猪圈里,它们母子似乎还愣了一下,然后母猪就丢开猪食槽里正在吃的猪食,忘了往日的含蓄优雅,四脚拉叉的躺在猪圈中间,小垫窝儿在母腹上上下翻滚了几次后才开始吃奶,傻傻的吃一会儿和它娘打个招呼哼哼两声继续吃,我和妹妹蹲在猪圈边上看着它们,看一会儿再互相看一眼吧唧吧唧嘴,我站起来走到妹妹身边把她拉起来,默默走下猪圈的矮墙,竟有想嚎啕的冲动,祖母喊着吃饭。我才没有对着崖脑上的月亮哭一场。

           那一年的春夏过得还蛮开心,父亲领着我和妹妹去给我母亲上周年坟的时候一改他往日的沉默寡言,走在两边开满小花的路上,他给我们讲那些花儿的土名学名和食用药用价值,比如蒲公英的嫩苗叫黄花苗,是可以凉血的,绞股蓝的秧子熬水喝可以治疗失眠,蜜蜜罐儿的学名叫玄参,根茎可以制成生地熟地,见了什么都给我俩讲一遍。到了坟上他谈笑风生地跟隔着一个土包的我母亲说话,还说着笑话,所以我和妹妹也不觉得上坟是一件悲伤的事,这个时候我的幻觉产生了,看见我母亲侧坐在坟头梳两条大麻花辫,还是我记忆里的大眼睛略带笑意的样子,一只手捋着坟头上一株萋萋牙的淡紫色的毛茸茸的花,一只手搭在腿上自然地微翘着小指,比兰花指内敛又比军礼手温柔的那种姿态,就那样笑笑地看我们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去,我朝着她走过去走到她坐的地方又什么都看不见了,事后我问妹妹看到母亲没有,她说只看见了坟头,我第一次也学着她对我的样子说了一声笨死了。其他的时间里我们认识了很多原来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还和周围的小孩子在一起玩过几回,其中傻傻的买官和他一兜儿心思的妹妹,还有凤兰奶奶的两个小女儿狗梅和狗秋都到我家附近来玩过,我俩也跟着他们到过他们家附近,也在一起捡过柿花,拾过羊屎蛋,我一直艳羡他们几个都人手一个用矿工的柳编安全帽倒过来加了木条袢的专用篮子,多次哼咛着要祖父给我也做一个都未能了愿。

         值得一提的是土堆上那一株有些怪异的桃树那一年只结了三个桃子,硕大肥美,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一株小小的瘦骨嶙峋的树结出的果子,妹妹一直想用镰竿够下来吃了,祖母关照我要看着妹妹不让她够那三个桃子,说是一定要等到五月端午摘下来敬了神才可以吃,端午节那天祖母早早地就给我和妹妹的手腕上绑了五色绳,各个门头插了艾条,我俩是一直惦记着那三个桃子的,祖母还在树下焚了黄表,祖父用一根带着布包的竹夹竿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把桃子夹下来,祖母在院子当中摆了一张小贡,大概还有两盘叫做天篦儿的发面油条,再就是这三个桃子了,上了香焚了表,跪拜过神灵和屈子,祖母给我和妹妹一人一个桃子,我捧在手里看着它梦幻般的颜色与完美的形状很久都舍不得吃,最后还是先让祖母把桃尖吃了我才吃下那个今生今世再也没有吃过的那般香甜的桃子。另外的那一个桃子在当天下午由祖母陪着我送给了家正西三里处祖母九十五岁的母亲,祖母没有亲自到娘家去,在快到她娘家的时候站在路边等我,也许是没有什么东西好拿,无法面对一群年幼的侄孙男孙女吧。说来也怪,那棵桃树此后年年春天还开着无比艳丽的花,却再也没有结过一颗桃子。

       夏秋之交的时候从河南南部的漯河驻马店来了一拨儿又一拨儿的灾民,家里人告诉我们说是那里发了大水,田地和房屋都被洪水冲走了,有的人是来过一次再也不见了,有的人是隔几天就来一次,我们这个地方的风俗好象是打发讨饭的不能给囫囵馍的,那一段时间祖母把好面红薯干面和蜀黍面掺起来与野菜一起蒸成咸窝窝头,全家和讨饭的一起吃这个,来的大人小孩都是给囫囵的,其中有一个女人来过很多次,有一点缠磨的味道,要大人和小孩的衣服和鞋子,长得有些诡诈,终于有一天趁家里大人都不在家,拒绝了我给她拿的窝窝头,说是让我去鸡窝儿里收几个鸡蛋给她,可以换她装在大塑料包里的江米片和江米蛋,我妹妹看着她的塑料包都不眨眼,她还怂恿我们把脚上穿着的塑料透风鞋脱下给她,我俩在迟疑间她就自己冲进院子跑向鸡窝儿了,突然崖脑东南角上传来了呵斥的声音,你卓破秀子想咋着嘞吧,看俩小闺女儿好欺负不是,你给我等着,看不把你拉到大队说理去。原来是在崖脑上那块地里收秋的咏仙奶奶秀花婶子李梅婶子坐在我家崖脑上歇息看到了这一幕,那个女人背起她的塑料包撒腿就跑了,崖脑上的几个乡亲有好好给我和妹妹上了安全防范意识课。我排着算了一下,那时候的乡亲们是经常争吵对骂,没有哪一家是妯娌几个全部融洽,没有哪一家是婆媳之间没有隔阂,没有哪几个壮劳力没有打过架,但是团队精神合作意识却也空前地好,那些建在那个年代的水利工程甚至是一个土堰的石头包边都在几十年后或者更久远的岁月里保持着原貌,土头灰脸却巍然不动。生产队里适婚的男青年每相一次亲,就会有人主动贡献自行车手表军便服给那个人使用一天,我父亲还承担着组织往订婚男青年家里送所谓高档时髦物资的光荣任务,只要谁家大小伙子要订婚了,我父亲就把身强力壮的男青年召集起来往那户人家抬也许一共只有两三台的缝纫机,推永牌凤凰牌的自行车,太平洋床单和缎面的新被子也要背来背去,就是临时把主人家装扮成这个生产队里最富有最舒坦的人家,把那个青年打扮成人群中最精神最时髦的人,即使是现在乡亲们坐在一起还老是津津乐道当时的情景,然后都笑着说那十来年里娶来的媳妇都是我父亲骗来的,至今为止并无一人因为这种善意的骗而相互仇视埋怨的,我想其实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只不过经过装扮的情景更像理想生活的画面早一点展现在眼前而已,人们自然而然的享受那一时间的快乐和美好,同时也有足够的能力承受比较骨感的现实吧。



 楼主| 发表于 2016-1-2 13:47:34 | 显示全部楼层
社会的苦难,人性的善良,在一个孩子的眼中竟是如此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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