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要在一起

郭苏华

我们就要在一起

这个冬天，小七一直在水城里做木工。他骑着一辆威风凛凛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在县城的大街上。他穿着黑色的棉衣，牛仔裤，他身材修长，看起来是个长得不错的男子。他在做工的时候，就换上一件沾满了灰尘木屑和油漆的工作服，他在工作的时候，总是闷声不响。他做事踏实，木工手艺不错，这两年人们热衷于买房子，他的腰包慢慢就鼓起来了。他在乡下盖了两栋楼房，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南方做理发手艺，一个在家里。老婆原来总跟着他，现在，他手里有一个小徒弟，是他的侄儿。岁数不大，个子不高，做事却很有板眼。跟他只有五六年，就在县城按揭买了一个一百多平米的房子。他老婆就专心在家里做家务。他老婆像一般的乡下女人，热闹，叽叽喳喳，到哪里都像个麻雀，吵得很。他老婆长得很胖，就跟一尊佛似的，走到哪里，吨位都比较庞大。他老婆银盆大脸，眼睛挺大，说话的声音更大。小七跟老婆在一起快二十年了。
小七在县城做工，中午都是不回去的。一般主人家都供饭，一顿饭至少五六个菜，还得有酒。小七是好个酒的。他进了主人家的门，眼睛习惯去看桌子上，看到桌子上摆了酒，脸上的肌肉就缓和了，笑眯眯的，去洗手间洗手，准备吃饭。要是没有酒，他往往就黑下脸，干活特别累，特别没劲的样子。主人一般也都摸透了小七的脾气。很少没酒的。小七每天喝三顿酒，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喝二两。微醺的感觉不错。他总是这个样子的。
小七不抽烟，他吃了饭，喝了酒，也不在主人家里呆多长时间。一个人就出去了。他在哪里呢。小七喜欢到网吧呆一会，主要是玩游戏。小七今年四十八了，这样年纪的乡下男人，倒也不落伍这个时代。他玩到主人找他的时候，就恋恋不舍关了机，出来做工了。
小七这一年挣了不少钱。他准备买一辆车。过年的时候，小琪接到姐夫的一个电话，说，小七要买车，问她可不可以给做个担保。小琪说，他不是有钱吗？姐夫是小七的大舅子。姐夫说，是这样，小七怕儿子太贪玩，想做点贷款，以后让儿子还，让儿子也有点压力。小琪说，不行，我们单位这两年因为担保跑了好几个人了。亲姐妹都骗。单位也不给开证明。小琪说这个话，好像在撒谎似的。其实，事实就是这样。姐夫在那头又说了很多话，小琪也没听，就说，担保没法做。他可以找别的人。小琪知道，他找不到其他的人。他们的亲戚都是乡下人，都没有正规的单位，都不能担保。但，小琪还是要这样说。姐夫就把电话挂了。
小琪和丈夫说，小七要买车呢，要买十五万以上的车，真是有钱哦。丈夫说，这两年，他挣到钱。小琪说，做木工的也比我们挣钱多哦，我们就买八九万的乞丐版。丈夫说，这个没法比。
有一回，小琪和丈夫回家，小琪提着一袋白菜和婆婆站在厨屋后面，中午的阳光正好，普遍地洒在他们脚边的菜地里，还有不远处小沟边上的黄色乌桕上。他们白色的车正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们就那么闲闲地聊家常。婆婆忽然声音低低地说，小七外面有人了。你姐夫不给说，瞒着呢。小琪笑笑说，他那女人也太胖了，不适合他。他又有钱了。小琪望着不远处的菜地，温暖的白菜在阳光下闪着生活的温柔的光泽。小琪想，这样的事可以瞒多久呢。小琪想，也许很快就过去了。乡下的人，哪里有一个长性。
过年的时候，小琪一家和几个姑姑都回老家来。那一天，正是正月初二，乡下到底有一点新鲜的气象和一些活力了。一些在外面打工的人回家来了。但，仍旧很零散。家家门口都贴了通红大气的对联，门前散了许多红色的鞭炮屑。
小琪一家三口下了车，远远就望见家门口有人影在晃动。小琪想，自家来迟了。儿子跑在最前面，一到门口，大姐夫就笑起来，走过来，摸着儿子的头，说，小腾腾，长高了。儿子腼腆地笑着，走到旁边和哥哥玩去了。小琪两个人走过来，说，我们来迟了。大姐夫说，三姨夫一家还没来呢。小琪说，他说不来了。今天出礼。他昨晚说好来的。刚才打电话又说不来了。大姐夫说，他家一个都不来。小琪说，怎么回事，大过年的，在家闹离婚。大姐夫说，到屋里坐吧。小琪就去厨房烧饭。小琪不大会做饭。这两年，小琪在做饭上进步很大。不过，她不想回老家做饭。但，也总不能就那么等着吃饭吧。大姑子二姑子都在那里做。大姑子坐在锅灶下烧火。
吃饭的时候，小琪是最后坐上去的。她坐到桌子边，婆婆大姑子二姑子也都坐上来了。这个时候，三姑一家还没有来。小琪说，三姐还没来呀。大姐夫说，这时候不来，估计不会来了。小琪说，那就吃饭吧。桌子上菜不少，羊肉烧大菜，糖醋排骨，牛肉烧粉丝，肉圆子，小琪大略数了一下，十二样。小琪想，婆婆过年最大方，自己平时回家都是自己带菜的。过年女儿女婿都回来了，自然要讲究得很。小琪想到这个就不怎么开心。桌子上，也没有几个人喝酒，丈夫平时不喝酒，逢高兴的时候，会喝几口。今天，丈夫面前的酒杯里倒的是橙汁。小琪端了杯子，对大姐夫说，大姐夫，我们喝一个吧。大姐夫说，来，喝一个。今天，桌子上姊妹没有凑齐。所以，气氛就有点冷。大家故意弄出一点热闹的氛围，却也有点做作和勉强。婆婆把肉菜一大筷子夹到大姑子的碗里，又夹了一大筷子到二姑子的碗里。小琪假装没看见，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然后，端起杯子和二姐夫喝。小琪说，大姐夫，小七家的车买了吗？大姐夫说，没有，钱存在粮油店小金家呢。小琪说，哦。大姐夫说，小七去年挣的钱不少。大姐夫这么说的时候，手机就响起来了。桌子上人的眼睛都盯着他，耳朵也竖了起来，耳朵机警而敏感。
大姐夫说，小二子和他妈去啦。打他一顿，不错，就应该打，不要打死就行。我就不去了。我去怎么弄，这个事情。我不能去的。大姐夫愤愤地说着。大姐夫挂了手机，大家都看着他，说，怎么回事？小琪想，东窗事发了。这次，大姐夫还瞒么。
大姐夫脸上满是愤怒，说，小七跑小女人家了。大年初一下午就走了。今天倒好，跟小女人去她娘家了。小二子和他妈还有二姐家的小劲松一起去了。小二子把小七头打破了。叫我去呢，我怎么好去。大姑子说，反了，他这是要和人家成名呢。家里的钱还有房子他一样也捞不到。小琪说，小七怎么敢这么嚣张。大姐夫说，这个小女人是个没人管的，男人原来是大队干部，她自己在家原也什么都不做的。就管梳头打扮。小琪的脑海里就掠过小七女人臃肿的身体，没有一点女人味的脸盘。大姐夫说，这个小女人的丈夫几年前带个女孩子跑了，不要她了。她在家带孙子。她都做老奶了。不知怎么就和小七认识了。他们早就搞在一起。小五子以为他在工地做工呢，晚上都不回去。原来把这个女的也带着做了。小琪想，这样闹，究竟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下午的时候，他们就散了。各自回家。小琪一点不痛快。这个年过得怎么这个样子。小琪跟二姑子说，要不我们去三姑子家一趟，谈谈，兴许他们就好了。二姑子是个闷葫芦，性格也好，小琪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上了小琪家的车，就一路谈着去了。
到三姑家路口的时候，小琪叫丈夫停下来。出去买个礼物带着。大过年的，空手也不好。二姑子也跟出来。两个人一人买一个，沉沉地提着。二姑子和小琪提着两箱牛奶，很艰难地走到六楼，小琪抬手敲了很久的门，就像石头掉到很深的水里，一点声响也没有。小琪说，二姐，三姐一定没在家，手机也打不通，也不知哪里去了。二姑子慢吞吞说，她手机被小旭摔了。小琪说，要不我们走吧。二姑子说，走吧。她们又提着沉重的牛奶，慢慢走到楼下去了。
过了几天，小琪打电话问婆婆，三姐打电话回家没有。婆婆说，没有，还在闹呢，两个人也没有说话。小琪说，怎么回事，家家都这样。婆婆说，小七跑了。说要和小五子离婚。那天，被打了一顿，摁在车子上，押回来，到家又打了一顿，抢了身份证跑了。说，房子也不要了，钱也不要了。幸亏户口簿没有抢去。小琪说，有身份证就够了。小七这人怎么能这样。
晚上，小琪和丈夫出去散步。春节的夜晚，依旧寒冷，街上灯光璀璨，流光溢彩。一派盛世繁华。小琪叹了一口气说，我真的很佩服小七，不识字的人做事情就是这么的彻底，决绝。他不要去考虑未来。喜欢了，就义无反顾。可惜，我们是做不到的。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他们的勇敢。丈夫有同感，说，他们很勇敢，不顾后果的那种。我们没有勇气去这样喜欢一个人。小琪的脑海里浮出一个温柔的影像，她望着远处的美丽的灯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那个小七现在也许正在那个女人的温柔乡里，他是快乐的。

苏北响马

结尾小七倒成了崇拜的偶像，真的没想到！欠揍。

苏北响马

人物有点多，有点乱，让人搞不清关系！

郭苏华

小七做了人们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所以，才有人崇拜。要是结尾和一般结尾一样，这个小说岂不落入俗套。这是一篇五年前的旧稿。
为什么人们非常喜欢王菲，就是因为她有能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喜欢喜欢的人。我想，我很崇拜王菲。

苏北响马

郭苏华 发表于 2016-7-16 08:27
小七做了人们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所以，才有人崇拜。要是结尾和一般结尾一样，这个小说岂不落入俗套。这是 ...

要看这事情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是道德的还是非道德的。“想”和“敢于”并不全是做的充要条件，某人很想把银行的钱偷过来，并勇敢地实施了。难道我们就要跟他学？显然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很多人喜欢王菲是因为她歌唱得好，而不是喜欢她有多少个男人。

醉笔轻风

品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