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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耿于天

[原创] 长篇小说《股浪语》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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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7 15:22:34 | 显示全部楼层
7. 强烈要求当总理

    1950年大规模土改时,很多贫下中农的思想一时转不过弯来,他们将地主的剥削看成天经地义,甚至觉得若没有地主租给自己土地种,农民就活不下去。为发动群众,一首《谁养活谁》流传开来:‘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看一看,没有咱劳动,粮食不会往外钻,耕种锄刨,全是我们下力干,五更起,半夜眠,一粒粮食一滴汗,地主不劳动,粮食堆成山呀对成山;谁养活谁呀,大家来瞧一瞧,没有咱劳动,棉花不会结成桃,纺纱织布,没有咱们做不了新衣裳,新棉裤大棉袄,全是我们血汗造,地主不劳动,新衣穿成套呀穿成套;谁养活谁呀,大家来想一想,吃穿和住的,全是我们出力量,咱和地主,怎么生活不一样,不是咱种上粮,地主早就饿断肠,到底谁养活谁,大家想一想啊想一想…… ’
    然而,直至今日,中国的股民、基民们还是没有想通自己和基金经理‘谁养活谁’的问题……
    这一天‘儒商证券’门口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大门两侧摆满各式各样的花篮,‘儒商希望’的投资者们将这里挤了个水泄不通。
    不一会儿,梁韦国的车开过来。近期,他绝对是九州市证券界最炙手可热的红人,平时都不敢开手机,连家里电话的线都给拔了,有事需要打电话时再开机,打完就关,可有时候,就这么点儿时间差都能有电话挤进来。梁韦国终于理解那些明星为什么最怕手机号码暴光了,媒体打来电话,你说接不接吧,接了耽误时间,不接又容易得罪人,为避免挑理,只好关机。
梁韦国刚从车上下来,追星族一般的投资者们便欢呼着一哄而上,将梁韦国簇拥在中间,大家把他举过头顶,不断抛向空中。
远处,又一群投资者敲锣打鼓地走过来,还打着一幅横幅:‘强烈要求梁韦国执掌儒商证券、为股民造福!’
1976年初,‘文革’中以一人之力苦撑危局的周恩来总理终于不堪重负、撒手人寰。总理这一死,各路人马纷纷闻风而动,准备抢班夺权,尤其是‘四人帮’一伙儿。他们暗中计划,由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张春桥接替周总理的位置。为替原本威望并不高的张春桥造势,‘四人帮’党羽在大本营上海鼓动群众走上街头游行并四处张贴标语,其中最常见、也最露骨的一则标语便是‘强烈要求张春桥同志当总理’,贴得满大街都是。可‘四人帮’一伙儿万万没想到,入夜以后,一些思想觉悟较高的上海市民悄悄把他们白天张贴的标语巧妙地改动了一下,把‘张春桥同志’五个字撕下来贴到了整句话的最前面,第二天天一亮,早起的人们惊奇地发现,满大街的标语内容全变了,从‘强烈要求张春桥同志当总理’变成‘张春桥同志强烈要求当总理’……
    很快,‘儒商证券’的几位资深董事联名提交了申请,准备召开董事会临时会议,还是老一套,‘张春桥同志强烈要求当总理’,讨论梁韦国的人事任命问题。叶高本不想开这个会,但那几位董事都铁了心,再三协调无效。没办法,根据《公司法》以及‘儒商证券’的相关规定,只要有三分之一以上的董事会成员联名,董事会必须召开临时会议。
    会上,叶高的态度十分明确,认为现在就提拔梁韦国担任公司副总经理是不妥当的。
    侯董:‘为什么啊?这个位置空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能总是虚位以待吧,早晚得有人顶上去,韦国顶上去,大家的心就定了,这也有利于工作的开展嘛。’
    叶高:‘梁韦国资历尚浅,现在就做出这项决定是不是太仓促、太草率了?’
    侯董:‘儒商希望的巨大成功已经雄辩地证明了韦国的过人才能,也为公司赢得了空前声望,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比他更适合担任副总的职务。’
    叶高:‘儒商希望的事我已经了解过了,这绝不能成为提拔梁韦国的理由。这只基金的净值在前一个阶段的确积累了不小的涨幅,可你们知道这涨幅是怎么取得的么?’
    侯董轻松地笑着:‘当然是靠韦国的眼光和经验喽。’
    叶高:‘儒商希望是一只无锁定期的全额保本型基金,在国内尚属首创,发行方负有全额回购义务,可梁韦国却在公司高层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决定将‘儒商希望’的绝大部分资金投资于股票,诸位都是内行,应该明白这样做有多么危险。’
    侯董:‘这也说明不了…… ’
    叶高:‘请听我把话说完。到现在为止,‘儒商希望’持有‘缘江商贸’四千余万股,已经达到其总股本的百分之十二,动用资金七点一亿元。即使不考虑‘儒商希望’的性质,这么做也是严重违规的,我们都知道公募基金著名的‘双十原则’,同一基金管理公司旗下的所有基金合计持有某上市公司股份不得超过总流通盘的百分之十,某基金购买单只股票所用资金不得超过基金总规模的百分之十。’
    侯董:‘叶总啊,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清楚,韦国这次是稍微有点儿出格…… ’
    叶高:‘这可不是‘稍微有点儿出格’,按道理来讲,我们应该第一时间将这个情况汇报给相关主管部门。’
    杨董:‘这是何必呢,韦国也是为了公司好,他自己在当中又没有什么私利。股市里向来是以成败论英雄,如果这次违规买股亏了,咱们当然不能姑息,就算咱们袖手旁观,证监会、证管委那边也不会放过他的。可问题是韦国这次买对了,‘儒商’一向赏罚分明,上次开会时叶总说韦国需要历练,可现在已经万事具备,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侯董:‘大行不必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凡是能做成大事的人,一定有他不拘小节的一面,不愿意受条条框框的束缚,有的时候还需要同世俗进行斗争。就拿你叶总来说吧,当年在九州大学读书时,受《人民日报》上那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文章的鼓舞,在毕业论文中创造性地提出了社会主义条件下的股份制公司设想,多么超前,多么有魄力啊。可当时的政治与学术风气却容不下你,为了这个,你不但被学校开除,还被弄到郊县农场监督劳动,跟蹲监狱、劳动改造差不多。’
    叶高很反感把自己和梁韦国联系在一起:‘这是两码事…… ’
    杨董:‘我看是一回事,您知道那位姓李的红学家吧,当年是靠挑战俞平伯起家的,因为得到了毛主席的支持,成为敢于创新的学术新锐,一度曾与姚文元齐名。可当他自己成了权威、当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之后,却不允许别人革他的命,听说作家刘心武续了《红楼梦》,恨不得活吃了人家,这种人是典型的伪革命者。咱可不能跟他学啊,叶总你当年能‘石破天惊立新说’,今天为什么就不能‘不拘一格选贤才’呢?’
    于董:‘咱们不该用那些俗人的标准来限制韦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是个有抱负、有闯劲的年轻人,应该给予更大的舞台去施展他的才华。叶总你怎么这么固执呢,英明了大半辈子,这回可别犯糊涂啊。’
    叶高苦笑:‘正因为我还没老糊涂,才不能听你们的。当初欧阳至走的时候,曾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能重用梁韦国,我一直没太把他的话当回事,今天我终于明白了欧阳的深意…… ’
    侯董:‘看来叶总是因为还念着欧阳至、才不愿意放手任用韦国,他的情况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做‘远朋食品’时拿咱们‘儒商’的利益去买好那个叫许如烟的女人,后来他不到底辞职了么,我看就是去找许如烟了。你就不要再护着欧阳至了,比起韦国来,他就是只白眼狼。’
    杨董准备收官:‘我看咱们也不要再这样无休止地争论下去了,公司的事情很多,不能总纠缠在这上面。既然无法达成共识,干脆举手表决吧,今天人来的也很齐,如果在董事会里能过半数,这件事就定了。’
    叶高:‘我坚决不能同意。’
    侯董:‘叶总啊,我们都是跟着你打江山的老人了,对你向来很尊重,但‘儒商’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总不能搞一言堂吧。’
    叶高:‘我什么时候搞过一言堂?’
    侯董:‘既然不搞一言堂,那就表决吧。’
    叶高:‘咱能不能先缓一缓…… ’
侯董不理他:‘同意梁韦国担任儒商证券副总经理的请举手…… ’
    正说着,投资部小佟破门而入。
    杨董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
    小佟顾不上那许多,径直跑到叶高身边:‘叶总,出大事了…… ’
 楼主| 发表于 2016-10-7 15: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8. 孤注一掷

    电脑屏幕上,‘缘江商贸’等三只股票牢牢封死于跌停板。
    梁韦国灰溜溜地站在叶高面前。
    叶高:‘你倒是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已经控盘了么?这些抛盘是从哪儿来的?’
    梁韦国:‘按说不应该啊,‘儒商希望’已经控制了‘缘江商贸’超过百分之十的流通盘,再刨去大股东手中的那些,市面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筹码。’
    叶高:‘那这些卖盘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梁韦国语调变得有些颤抖:‘除非… 除非是大股东在减持…… ’说到这儿,他自己也是一惊,愣了几秒钟后不顾一切地跑出投资部:‘我出去一下…… ’
    叶高对着梁韦国的背影:‘你给我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照这么跌下去,这只基金很快就要破发行价,一旦出现挤兑风潮,后果不堪设想…… ’
    梁韦国闯进姜玉位于‘缘江商厦’顶层的办公室。
    秘书小杜跟在后面:‘我都已经跟您说过很多遍了,姜总不在。’
    梁韦国:‘她去哪儿了?’
    小杜摇头:‘我真的不清楚,姜总走的时候没说。’
    梁韦国:‘那她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啊?’他拿出手机,反复拨叫着几个号码,可那边的回复不是‘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就是‘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dial later’,单调的提示音令人抓狂。
    小杜:‘姜总临走前说那边打电话不方便。您到底是谁啊?找姜总有什么事么?’
梁韦国气急败坏地:‘我是谁?我是你大爷…… ’
    接下来的几天,‘缘江商贸’、‘花田股份’、‘静江水电’等‘儒商希望’重仓股依旧跌势凌厉。
    梁韦国狠狠心:‘只剩一条路了,把‘缘江商贸’硬拉起来。’
    老周:‘这我也想过,可咱们已经没有钱护盘了,‘儒商希望’现在的仓位是九成四,就算把那些债券都卖掉,也不过是一个亿左右,杯水车薪。’
    梁韦国:‘那就用别的钱。’
    老周:‘别的钱?’
    这一切,早就在欧阳至的预料之中。
    ‘诸位,打起精神来,该开始第二阶段的作战了。’
    小邓:‘第二阶段?’
    欧阳至:‘你们不是一直担心做空‘缘江商贸’、‘花田股份’、‘静江水电’是赔本买卖么?前一段时间的确是赔了些钱,现在该到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的时候了。等着吧,过不了多久,‘海天机电’和‘时代科技’就会被人大举抛售,股价也将应声而落,这两只可都是难得的绩优热门股,他们抛多少,咱们就吃多少…… ’
    果然,没过多久,‘海天机电’和‘时代科技’真的开始下跌,且抛压很大。
    欧阳至:‘别着急接,这次抛售不是短期行为,他们至少需要套现三个亿,等股价跌得多一些再买。’
    小邓佩服得五体投地:‘神了,欧总,您怎么知道这两只股票要跌的?’
    ‘反正已经到这一步了,说说也无妨,是到该揭开谜底的时候了,’欧阳至长舒一口气:‘你们知道儒商希望的净值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涨那么多、而后又开始调头向下么?’
    小邓:‘应该是违规买股票了吧,要是做债券,不可能暴涨暴跌。’
    ‘那你知道他们买的是哪一只股票么?’
    小邓摇头。
    欧阳至:‘他们买的是‘缘江商贸’,当然,还有一部分‘花田股份’和‘静江水电’。’
    金鑫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您先让我们把这三只股票拉起来,而后又大肆砸盘,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缘江’近期的走势确实与‘儒商希望’的净值变化具有极高的相关性。’
    欧阳至:‘现在,‘儒商希望’已经离破发不远了,这只基金有回购义务,所以他们急了,急于把重仓股拉起来,为挽回败局,只能从旗下的另三只基金中挪钱。你们可以到大股东名录里查查,这都是公开信息,‘儒商红利’、‘儒商成长’、‘儒商创新’重仓的股票只有两只——‘海天机电’和‘时代科技’。’
    小邓:‘您这是李代桃僵啊,他们拆东墙补西墙’,咱们堤内损失堤外补,这连环计使得真妙。’
    欧阳至:‘你们记住,做股票同做人一样,只要自己行得正、做得端,别人再怎么挖空心思也害不了你,可一旦你自己不走正道,就难免会遭算计,怪不得别人,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楼主| 发表于 2016-10-7 15:23:03 | 显示全部楼层
9. 杀人不过头点地

    ‘是你决定抛出‘海天机电’和‘时代科技’的?’
    梁韦国垂着头:‘对,是我,我…… ’
    叶高强压着怒火:‘那,缘江商贸怎么样了?’
    ‘根本就拉不动,咱们已经扔进去快两个亿了,可‘缘江商贸’还是在十五六快钱的位置上晃悠,我觉得是有人故意在整咱们。’
    叶高猛一拍桌子:‘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件事情为什么不通过我?’
    梁韦国:‘叶总,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事情已然如此,唯一的机会就是把‘缘江’拉起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叶高:‘可你这么干的结果是让‘儒商希望’的危机扩大开来,原先只是这一只基金出问题,现在可好,‘儒商红利’、‘儒商成长’、‘儒商创新’的净值也跟着一路下降,如果这招不能奏效,我看你怎么办,我们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就要毁在你手上了。’
    ‘我…… ’
    叶高:‘你知道1995年震惊世界的‘巴林银行事件’吧?’
    梁韦国点头。
    ‘那你一定也知道,这个悲剧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
    ‘巴林银行(Barings Bank,也译为霸菱银行)事件’的起因原本只是在买卖日经指数期货时的一些正常操作失误,可那个曾经的金牌交易员里森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失,反而意图用更大手笔的操作来掩盖这些数额并不甚巨大的损失,结果却越做越错、越错越做。尤其是在1995年1月的‘坂神大地震’之后,日经指数深幅下跌,那个里森居然妄图以一己之力把指数拉起来,他总共买入了五万五千口日经指数期货合约和两万口日本国债合约,给巴林银行造成了高达八点六亿英镑的损失,让这家世界上最老牌的投资银行寿终正寝。
    叶高:‘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为了扬名立万不择手段,出事之后又打起另外三只基金的主意,你这是在用公司的前途和命运来为你个人的失败埋单。你还妄想要当儒商的副总,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你的企图得逞…… ’
    正说着,投资部的小孙突然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叶总,梁总…… ’
    梁韦国慌张地:‘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小孙语无伦次,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过于激动:‘那个… 那个‘缘江商贸’… ‘缘江商贸’…… ’
    ‘又跌了是不是?’梁韦国哀莫大于心死:‘不用说了,出去吧。’
    小孙连忙摆手:‘不是,它… 它… 它企稳回升了!’
    叶高赶紧打开桌上的电脑,果然,‘缘江商贸’在分时图上止住跌势,冲破均价线阻力,强劲上攻,其它几只重仓股的走势也如出一辙,‘儒商希望’在马上就要破发的千钧一发之际神奇般地咸鱼翻身。
    梁韦国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还以为过不去这一关了呢。’
    小孙:‘真是吓死我了,还好虚惊一场,资金马上就要用完了,投资者们一旦来挤兑,逼着咱们多杀多、翻过来抛出‘缘江’筹措赎回所用资金,那可就真无法收场了。’
    梁韦国也恢复了几分精气神:‘我就说嘛,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谁有决心谁就能笑到最后…… ’
    ‘住口!’叶高狠狠地瞪了梁韦国一眼,拂袖而去。
    对于这个结果,‘烟雨股票工作室’的操盘手们却感觉有些遗憾。
    小邓嫌杀得还不过瘾:‘欧总,咱们干嘛现在就收手啊?’
    金鑫:‘是啊,咱们手中还有那么多‘缘江商贸’、‘花田股份’和‘静江水电’呢,为什么不接着砸啊,我看‘儒商’那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欧阳至:‘行啦,这就够可以的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教训一下他们就成了,别把事情做得太绝…… ’
    此时,‘三佛寺’上房里,姜玉正在和觉远闲谈。
    姜玉把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一点香火钱,方丈笑纳。’
    觉远微微点头:‘贫僧谢过施主。’
    姜玉笑:‘大师不打开看看是多少么?’
    ‘多少也无甚分别。’
    ‘听说贵寺正准备为殿中的世尊像再塑金身,若真能得善果,宝刹香火定会更加兴旺。’
    ‘贫僧确有此心愿,但这要看机缘,强求不得。’
    姜玉:‘香火兴旺、佛光普照总归是好事吧。’
    觉远摇头:‘那也未必…… ’
    北魏时期,佛学大盛,僧俗两界中的一些浅薄之徒将崇佛变成了佞佛,有人效法佛祖以身饲鹰、光天化日之下割肉喂鸟、遍体流血却颜色不变,还有僧人以铁钩挂体、点燃千灯、一日一夜端坐不动。如此狂热直接导致了魏太武帝下令弹压佛教,诛戮沙门,焚毁天下一切经像,一时之间,举国风声鹤唳。可不足百年之后,佞佛之风又起,北周武帝时,全国共有僧尼三百万人,且有为数不少的恶僧借崇佛之名为祸一方,于是,武帝宇文邕再度决定灭佛,强令僧尼还俗,毁像、破塔、烧经。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会昌年间,李唐武宗再举灭佛大旗,拆除寺院、兰若四万余所,没收寺产田地数千万亩,金银佛像上缴国库,铜铁造像及钟、磬等被拿来铸钱……
    觉远:‘这便是中土佛教史上著名的浩劫——‘三武灭佛’(三位灭佛皇帝的谥号中都有武字),究其原因,除少数道士出于浅陋的一己之私向皇帝进谗言外,主要还是要归咎于佛教的过度兴盛。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度,超过了这个度,好事会变成坏事,行善也会变成造孽…… ’
 楼主| 发表于 2016-10-7 15: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10.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场大战结束后,‘烟雨股票工作室’的工作又恢复了往日的常态,欧阳至也不需再像前几天那样宵衣旰食了,‘井税有常期,日晏犹得眠’,他睡到九点多才起,踱到离家不远的一处快要收摊的早点摊位,边吃馄饨边看报纸,十分惬意。
    坐在欧阳至对面的一个顾客正在听广播,收音机里恰好播出一档财经节目:‘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九点三十五分,沪深两市早盘已经开盘,上证指数报三千一百二十点九五点,较昨日收盘上涨十四点七七点,涨幅为百分之零点四八,深圳方面也是红盘,报一万三千四百一十八点八六点,上涨六十二点七四点,涨幅为百分之零点四七…… ’
    欧阳至对这些数字没有太明显的反应,继续低头吃早点。
    ‘我们再来关注一下个股的表现,截止现在,两市共有七只股票涨停,主要是受新一轮医疗改革刺激的医药板块个股,跌幅榜方面,排名第一的是‘缘江商贸’,跌幅百分之八点四五…… ’
    欧阳至一惊之下,被汤水呛到,嘴里的馄饨也喷了出来,弄了对面的顾客一身。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
    欧阳至一边不住咳嗽:‘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
    广播中:‘接下来是近期表现同样很糟糕的‘花田股份’,平静了几天后继续颓势,开盘下跌七点五五个百分点…… ’
    欧阳至立即拨通‘烟雨股票工作室’的电话,问金鑫等人是不是又在做空‘缘江商贸’等股票了。
    金鑫十分无辜:‘没有啊,我也正奇怪呢,卖盘怎么这么大,会不会是‘儒商’那边在减仓,毕竟一家券商持有这么多单一上市公司的股份是严重违规的。’
    欧阳至:‘不可能,卖也不能现在卖,在这个价位上出货无异于自杀,市场心理本就很不稳定,前两天刚刚止跌,要是再这么一搞…… ’
    正说着,一旁的小邓抢过金鑫手里的电话:‘坏了,欧总,咱们的交易账户密码被人改了,我刚才想打开户头看看咱们手中还剩多少‘缘江商贸’,可怎么也进不去。’
    欧阳至:‘是不是你记错密码了?’
    小邓:‘怎么可能啊,那我还混不混了。’
    欧阳至眉头紧皱:‘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别动,等我消息…… ’
    匆匆结完账,欧阳至打车赶往姜玉位于‘缘江商厦’的办公室。
    秘书小杜出来挡驾:‘你是谁啊?’
    欧阳至:‘你就别管我是谁了,你们姜总呢?’
    小杜:‘不是说了么,不在,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跟了她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过这种情况呢。’
    欧阳至看她不像是在撒谎,急得团团转。
    小杜自言自语:‘真奇怪,这些天怎么净是来找姜总的,还都是急茬儿。’
    欧阳至:‘还有谁来过?’
    小杜拿出一张名片:‘喏,就是他,来过好几趟呢,说姜总一回来让我立刻通知他。’
    欧阳至接过来一看,是梁韦国的名片,顺手就给撕了,之后转身离开。
    小杜追在后面:‘你到底是谁啊?’
    欧阳至:‘我是你大爷。’
    小杜:‘又是大爷,我的辈儿比‘缘江’跌得还惨…… ’
    此时此刻的姜玉,正在三佛寺后院厢房屋内,面前摆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脸上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随即又在系统中完成了一笔一万手的卖出操作……
    按照欧阳至先前跟姜玉的约定,做空‘儒商希望’只是给梁韦国一个教训,让叶总和董事们不要提拔他做公司副总,没想伤到‘儒商’的元气,点到为止就行了。而且这次行动也没让姜玉吃亏,‘儒商’低价抛出的‘海天机电’和‘时代科技’都被‘烟雨股票工作室’接过来了。此外,等局面稳定下来后,‘儒商’手中的‘缘江商贸’肯定还是要兑现的,到时候姜玉可以再反手买回来,里里外外算笔总账,只赚不赔。
    欧阳至猜到了是姜玉在继续做空‘缘江’,更改密码的应该也是她。除姜玉之外,别人手中不可能有那么多股份,就算有也不会在这个价位上抛出,根据该股的筹码成本分布图,刨去前一个阶段‘烟雨’和‘儒商’之间的交易,绝大多数散筹都是在十六块钱以上换手的,公司基本面持续向好,凭什么白白割肉啊?
但有一个问题欧阳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姜玉与‘儒商证券’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呢?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30:31 | 显示全部楼层
11. 英雄末路

全额保本型基金‘儒商希望’终于惨烈破发,极度恐慌情绪在投资者之间蔓延,‘儒商证券’各营业厅均出现了严重的挤兑风潮,要求兑现承诺、以发行价回购该基金。‘儒商’的资金链也已经出现了断裂的迹象,一部分营业网点为避免投资者闹事、被迫开始暂时歇业,这更加剧了本已十分严重的担忧情绪,更多投资者集中到‘儒商证券’总部门前,要求尽快兑现自己手中的基金份额。
    此时,‘儒商’旗下各只基金所能兑现的流动资金已经全部用罄,只剩下自营部分这张牌可以打了,‘儒商’手里还有几笔大宗股票,抛掉应该还能支持一段时间。截止上个交易日收盘,‘儒商希望’的最新净值是每份六毛八,该基金总发行量是十亿份,也就是说,回购资金缺口三点二个亿。与之相对照,‘儒商证券’手中的自有资金高达八点五个亿,这还不算公司其它的固定资产,从理论上来讲,用来补偿投资者的损失应该绰绰有余。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首先,‘儒商希望’虽然还有每份六毛八的净值,但这部分净值是兑现不了的,该基金的重仓股跌得太惨,根本就不可能在二级市场上大量卖出套现,而投资者要的是现金、不是股份。因此,儒商需要拿出来的不是三点二个亿,而是十个亿。其次,‘儒商’那八个亿的自有资金短期内同样很难兑现,因为这笔钱也是以股票的形式存在的。公开信息显示,‘儒商证券’自营部分主要投资于‘九州银行’、‘万和地产’以及‘青山旅游’三只股票,股民们也不傻,既然前几天‘儒商’可以通过抛售‘海天机电’和‘时代科技’来筹措资金护盘,现在也同样可能靠卖出自营部分股票来套现、借以回购‘儒商希望’。没过多久,‘九州银行’等三只股票也步上‘缘江商贸’的后尘,走势惨不忍睹,投资者猜到‘儒商证券’会做空这几只股票,都抢先跑到二级市场上去抛售,且没有人敢接盘,即使抛压不大,股价也会一落千丈。
    叶高只好放下尊严,四处奔波,找圈内的老朋友们借钱救急,若翻起旧账来,其中不少人在事业起步阶段都受过叶高的扶植,可如今,这些人却都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冷脸。
    大家忙了一个周末,只调来了四千多万,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周一上午八点半‘儒商证券’一开门,不到九点就被兑光了。
    门口那些没能兑现的投资者吵嚷着要往里冲,保卫部也实在顶不住了。没办法,叶高只好带着几位高管出来向大家解释,可立刻就被愤怒喧嚣的人群团团围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这帮骗子,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小散…… ’
    ‘那可是我攒了一辈子的养老钱啊,我老伴儿有糖尿病,每天都要打胰岛素,现在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本指望把钱放在你们那里能比存银行利息高些,可是…… ’某投资者欲哭无泪。
    ‘奸商,我们今天就要见到钱,不然就去法院告你们…… ’
    铺天盖地的臭鸡蛋、烂菜叶朝叶高等人扔来。
    叶高沙哑着嗓音:‘大家不要激动,‘儒商’是有二十年历史的老牌券商,我们一向是说话算数的…… ’
    ‘那为什么不还钱?我呸,’某投资者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啐到叶高脸上。
    于董:‘你干什么?再撒野我们要报警了。’
    ‘好了好了,没关系的,’叶高掏出手帕自己将脸上的痰迹擦干净:‘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挣点钱不容易,也感谢大家对‘儒商证券’的信任,我们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筹措款项,请大家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
    ‘我们不听你的屁话,这是缓兵之计,想稳住我们、自己好卷包会。’
    叶高:‘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们绝不会赖帐,‘儒商’眼下只是遇到了一些流动性障碍,大家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可以先把一部分手中的股票抵押给大家,等筹措到现金…… ’
    ‘我们不要股票,就要现钱,要现钱…… ’
    投资者们一哄而上,挤倒叶高等人,冲进‘儒商证券’大门。往日里人声鼎沸的交易大厅顿时一片狼籍,能搬走的东西被尽数搬走,搬不走的则一概砸毁,就差火烧圆明园了……
    第二天,叶高头上缠着绷带,在气氛凝重的会议室内组织召开最后一次董事会会议。这次,梁韦国倒是破例参加了,坐在角落里。
    ‘想不到我们‘儒商’会落到这步田地,搞金融不同于搞实业,搞实业即使完蛋也得有个过程,而搞金融则都是猝死,说完就完,连招架的时间都不给你,几周前还是一片欣欣向荣,可现在…… ’
    侯董:‘叶总啊,我们对不起你,是我鬼迷了心窍,怎么看中了梁韦国这么个东西,玩儿了一辈子鹰,临了临了,倒让鹰给啄了眼。’
    几天来一直试图找‘生前友好’拆钱应急的于董恨恨地:‘那些混蛋看咱们不行了,都落井下石,不光不伸把手,还冷嘲热讽地,一幅揣手看热闹的嘴脸。’
    杨董:‘我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该跑的地方都跑了,该说的好话也都说了,拉下这张老脸,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可别人根本就不睬咱们,要么躲着不见,要么推委搪塞,都说世态炎凉,这下我算是知道了。’
    ‘真没想到这个圈子里的人情这么薄,当初他们遇到难处的时候,咱们可从来没袖手旁观过啊,有些人还是咱们一手拉扯起来的,可到了该报恩的时候却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叶高仰天长叹:‘看来,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
    与会者无不垂头丧气。
    叶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眼神发呆,嘴唇蠕动,像是要说什么,接着,身体渐渐从座位上滑落下来。
大家拥上前:‘叶总,叶总您怎么了…… ’
    梁韦国伸出两根手指:‘您看这个,这是几,是几?’
    侯董一把将他推开:‘去一边儿待着去…… ’
    叶高被七手八脚地送到医院,经头颅CT造影及核磁共振检查,是脑溢血,也就所谓的中风。
    其实,叶高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不错,并没有高血压、高血脂、脑动脉硬化、颅内血管畸形等容易诱发脑溢血的痼疾。若说先兆,也只是近期‘儒商证券’出事后,叶高几次说起自己常有短时间的剧烈头痛,面部偶尔发麻。同事们也发现他口齿不如过去清楚了,舌头发硬,咬字不准,厉害时甚至嘴角漏气,大家以为是叶高过于操心劳累,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劝他多休息。
    此次发病,主因显然是情绪激动。引起交感神经极度活跃、心跳加快、血压在短时间内骤然升高,使中老人年本就脆弱的脑血管瞬间破裂。叶高此次溢血的是颅中豆纹动脉,位于基底节区的壳核附近,因出血量大,影响到了脑脊液的循环,造成内囊的严重受损。
    经院方全力抢救,大约三天之后,叶高脱离了危险,但他此次中风来势太凶猛,造成了不可逆的机能创伤。据主管医生说,脑溢血发病时每分钟就有数百万脑细胞死亡、数百亿神经键、几十千米有髓纤维受损,相当于瞬间老化十至二十年。中风在叶高身上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首先是对侧偏瘫,因病灶在左脑,他的整个右侧身体后失去了自主活动能力,知觉系统亦出现障碍,其次是双眼向左上角斜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吊线风’,视野受损,只能看见正前方的物体,接下来便是失语、痴呆、记忆力减退,还伴发有瞬间癫痫,舌根后坠,大小便也偶有失禁。
    听说昔日九州市证券界精神领袖叶高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些在‘儒商’生死存亡之际冷眼旁观的‘老朋友’倒是一个个地都来了。泪如雨下,捶胸顿足、悲天抢地、鬼哭狼嚎,让人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30:49 | 显示全部楼层
12.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晚上,柳湄抽空在家大搞爱国卫生运动,帮逸知收拾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房间。
    ‘你别忙了,回头我自己弄。’
    柳湄:‘拉倒吧,你每次这么说的,结果怎么样,都快生蛆了。’
    ‘你能不能换个文明点儿的形容方式。’
    ‘自己干的事儿,还怕别人说。’
    柳逸知低头不语,像是在想什么。
    柳湄:‘怎么了,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了?’
    柳逸知:‘不是我,是…… ’
    ‘谁?’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也是好意…… ’
    ‘行啦,怎么那么多废话啊,到底什么事儿啊?没事儿我可睡觉去了啊,明天全市消防演习,一大早就得到位,昨天就没睡好,刚才开车时差点儿睡着了,’柳湄不时打着哈欠。
    柳逸知:‘是,欧阳至…… ’
    柳湄打了一半的哈欠停在半空中。
    柳逸知:‘你得先答应我,不能擅自采取行动,有事儿得先跟我商量。’
    柳湄点点头。
    柳逸知将在欧阳至家发现‘天行’操盘记录的事情以及近一个时期跟踪他的成果告诉柳湄。
    ‘你的意思是说,欧阳至是‘天行’的庄?’
    ‘那倒不一定,但他应该参与了这件事情,成交记录我没来得及细看,只是草草翻了一下操盘计划书,和‘天行’的走势完全吻合。’
    听逸知这么一说,柳湄也回想起大约个把月前发生的一件事情,那日,她曾在‘烟雨股票工作室’所在的‘金宝大厦’附近看到过欧阳至一次。看样子,欧阳不像是偶然路过或去串门儿,当天风很大,可他却穿得却很单薄,没穿外衣,也没拿包,一边看报纸一边往大厦里面走,似乎还跟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难道真的像梁韦国说的那样,欧阳至一直和‘烟雨’方面有来往?但若果真如此,有件事情似乎又不大讲得通,欧阳为什么不在和许如烟的事情被人揭穿后立刻离开‘儒商’去‘烟雨’、而要先在策略部干上几个月之后再跳槽?欲擒故纵?掩人耳目?
‘据我所知,欧阳和圈里的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且梁韦国也一直在调查他的去向,如果是去了本市或附近的哪家券商或基金,无论公募还是私募,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欧阳至自己当然没有那么多资金来搞出如此之大的动静,背后一定有别人,所以我一直暗地里跟着他,居然发现欧阳和姜玉过从甚密。’
    ‘姜玉?你是不是看错了?’
    柳逸知:‘不会的,我去‘缘江商贸’做过调研,见过她本人,后来似乎又在三佛寺偶遇过。不知为什么,姜玉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按说我只见过她一两次,而且没有面对面打过交道,不应该有太深刻的印象,但她的样子始终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有点儿想当初刚见到叶总时的情形,总觉得以前就认识、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柳湄:‘你知道欧阳去和姜玉谈些什么么?’
    ‘不知道,但我想应该是些比较机密的事情。他们常去一家茶座,离市区很远,我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司机跟错车了,或者是欧阳要回静州老家。他和姜玉都住在市区,想见面在哪儿不能见,为什么非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分明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嘛。’
    ‘这倒奇怪了……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柳逸知不说话。
    柳湄:‘怕我找他的麻烦?’
    柳逸知默认。
    柳湄:‘我已经不在证管委了,凭什么找人家麻烦,一份操盘计划书也证明不了什么。再说了,他可是贝儿的恩人,你关心他,难道我就是无情无义的人么?’
    柳逸知:‘所以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你刚才可答应过我,不能擅自采取行动。’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
    其实,逸知没有急于告诉柳湄自己和欧阳保持着联络还有一个原因。当初,通过蓝玄以及裘实爱人朱妍的股票交易记录,柳湄已经基本摸清了梁韦国一系人的大致脉络,静等时机成熟,就可以考虑起底收网,可正在此时,柳湄本人却忽然被调离了证管委稽查科。后来,柳逸知把相关情况告知欧阳至,后者似乎并未感到太多意外,欧阳嘱咐逸知,既然柳湄已经不在其位,就不要轻易惊动梁韦国,这家伙很滑头,一看势头不对,很可能提前毁尸灭迹、让你扑个空。
    事实上,按照欧阳当时的打算,与其费尽心思去搜集证据,不如来个干净利索的。梁韦国利欲熏心,一定会用‘儒商希望’冒险炒股,待其自投罗网,根本用不着翻那些陈年老账,仅凭这一条,就够让他啃几年窝头的。对付梁韦国这种人,有时候就得用些非常手段,剑走偏锋,比中规中矩有效得多。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自己最初的预计,弄到这步田地,欧阳至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这天上午,钱谦乔装来到‘儒商证券’荒芜可罗雀的办公区,一眼看见如行尸走肉般的卫莉莉,赶忙闪上前将她拉到一边僻静处:‘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还有心思来上班啊?我一大早就到你家去找你,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
    卫莉莉黯然:‘真对不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因为我头脑发热,你这么多年来攒下的钱都报销了。’
    钱谦:‘我的钱是小事,没了可以再去挣。可咱们欠了那个‘曹爷’的钱,他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王啊,这会儿恐怕正四处找咱们呢,家是回不去了,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知道咱们的住处。’
    卫莉莉慌了:‘那… 那可怎么办啊?’
    钱谦:‘没别的办法,只能跑路了。我在昆明那边有个铁哥们儿,咱们去投奔他,我有手艺,也有经验,咱们可以在那里开家小店,从小做起,等攒够了钱再回来。’
    卫莉莉懵懵懂懂地:‘可是,咱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得跟公司打个招呼啊,总不能不辞而别吧?’
    钱谦:‘还打什么招呼啊,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快走吧,先去永明,从那儿去省城,然后再坐飞机…… ’
    当晚,二人赶到永明,投宿在一家小旅店内。
    卫莉莉看看房间里的各种设施:‘这儿也太差劲了,连热水都没有,想洗个澡还得自己出去打水。’
    钱谦:‘克服一下吧,非常时期,咱得找不显眼的地方,到了昆明那边就好了。’
    ‘你那个朋友什么时候把钱送来?’
    钱谦:‘快了,等一拿到钱,咱们马上去省城,去昆明的机票我已经定好了,明天下午的。’
    卫莉莉:‘我真是不明白,这儿不是也有自动提款机么,你干嘛不自己去取钱,非要找人到静州的提款机上提款、然后再给咱们送过来。’
    钱谦:‘自动提款机上的提款记录会暴露咱们的行踪,那个‘曹爷’神通广大,说不定就能查到,咱们来了永明,却让人到静州去取款,这叫声东击西。
    卫莉莉:‘你找的人到底靠不靠得住啊?也该来了吧。’
    钱谦:‘就快到了,你先睡吧,我自己等。’
    这时,敲门声响起。
    钱谦走到门口,先不开门,换了一种口音:‘谁?’
    门外传来小旅店老板的声音:‘是我,你的朋友来找你。’
    钱谦大喜,打开房门,却发现只有旅店老板一人站在门口:‘人呢?’
    ‘曹爷’从一旁闪出来:‘我不是人么?’
    钱谦吓得说不出话来。
    ‘曹爷’的手下一把将钱谦推进屋内,钱谦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曹爷’:‘怎么?拿了我的钱就想跑?黑吃黑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钱谦:‘我们做股票赔了,现在实在还不起您的钱,我准备到南边去,开个小饭馆,等挣够了钱…… ’
    ‘曹爷’将刚想爬起来的钱谦一脚踢翻:‘等你挣够了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风险投资家?’
    钱谦:‘您放心,欠您的钱我将来加倍还。’
    ‘曹爷’:‘将来?你还是现在就还吧。’
    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扑上去,照着钱谦一阵拳打脚踢。
    卫莉莉想上前护住钱谦,却被‘曹爷’一把扯住。
    钱谦:‘你别碰她…… ’
    ‘曹爷’:‘都倒这会儿了,还嘴硬,给我往死里打。’
    卫莉莉哭告着:‘求求您了,别打他了…… ’
    钱谦的呼喊声渐渐变得微弱。
    ‘曹爷’示意手下人把钱谦拖出去,然后揪着卫莉莉的头发,往床边拉扯。
    卫莉莉吓得大叫。
    ‘曹爷’:‘傻妹妹,你叫早啦…… ’他将无助的卫莉莉按倒在床上。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31:04 | 显示全部楼层
13. 五大基本需求

    此时此刻,梁韦国和裘实也正在逃亡路上。
    其实,自从‘儒商希望’出事,叶高一直派保卫部的人暗中盯梢梁韦国,防止他狗急跳墙、畏罪潜逃。后来,叶高突然中风入院,‘儒商证券’上上下下陷入混乱真空,梁韦国瞅准机会,趁势溜了。裘实的情况也差不多,当初柳湄初步掌握他利用股指期货洗钱的证据,并交给上级主管部门备案,虽不足以立刻扳倒他,但裘实已经成为怀疑对象。郝治平看在他父亲裘亦工的面子上,暂时没有动裘实,但也听到了风声,将他找去,问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没办法,裘实只好托人将柳湄调离‘证管委’稽查科,避避风头。可现在,随着梁韦国落马,裘实自己的鸡零狗杂想必过不了多久也得败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脚底抹油,开溜吧。
    当然,没落的贵族也是贵族。落难的秀才也是秀才。他们不会像钱谦、卫莉莉那样狼狈,梁韦国早就留好了后路,此刻正与裘实一起躲在九州市海塘区的一处度假村内,用得都是假身份,过得还算潇洒。
    2003年7月,‘伊拉克战争’结束后约三个月,联军在伊北部城市摩苏尔附近的一次军事行动中,击毙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的两个儿子,乌代和库赛。此后,《新闻周刊》公布了联军在二人逃亡期间随身携带的物品清单,首先是钱,美金和第纳尔(伊拉克货币),总值上亿,然后是武器弹药,接下来是药品、内衣,此外还有古龙香水和真丝领带,最后便是大量的伟哥和避孕套。
    心理学家马斯洛曾将人类基本需求归纳为五大类,似乎都在乌代和库赛逃亡随身物品中得到了验证,钱象征着温饱,武器象征着安全,药品、内衣象征着健康(阿拉伯人毛发重,不常换内衣是要出问题的),香水和领带象征着尊严,伟哥和避孕套就不用说了……
    梁韦国的需求也差不多,这晚,他和裘实来到度假村娱乐中心消遣,特意找了几个小姐作陪。这是家比较上档次的度假村,陪酒小姐们不是在校大学生、就是兼职白领丽人,一般是‘卖色不卖身’的。
    当然,现如今对‘卖色不卖身’的理解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2011年7月,佛山市南海区警方突击检查了一家涉嫌提供色情服务的发廊,案件侦结完毕后移送检方,检察院以组织卖淫罪对该发廊老板李某等提起公诉。年底,一审判处被告五年不等有期徒刑,李某等人不服,提出上诉。佛山市中院组成合议庭,经审查,认为一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试用法律不当,发回重审并对争议焦点作出答复:‘该案中被告人及证人证言等证据涉案场所只提供‘打飞机’、‘洗飞机’、‘波推’三种色情服务,根据刑法学理论,卖淫是指以赢利为目的、与不特定的对方发生性交和实施类似性交的行为,不包括单纯为异性手淫和女性用乳房摩擦男性生殖器的行为。’2012年初,检方经过两次补充侦查,撤回起诉,李某等三人无罪释放……
    领班带着几位花枝招展的陪酒小姐走进来:‘老板,您看这几个行么,这可是我们这儿的红牌,都是日本留学生。’
    梁韦国抬眼随便看了看:‘行,过来吧。’
    对于这样的恩客,‘日本留学生’小姐们当然不敢怠慢,纷纷坐到梁韦国和裘实左右,嗲声嗲气地讨好着他们。
    裘实:‘韦国啊,都到这会儿了,你还有这个心情?’
    梁韦国和身边的小姐调笑着:‘美女能带给我灵感。’
    裘实:‘灵感?我现在可是一点儿灵感都没有了…… ’
    ‘别慌嘛,稳定,稳定压倒一切。等准备妥当,咱哥俩立马闪人,‘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他们爱怎么查怎么查,最多是个缺席宣判。’
    裘实感慨:‘现在看起来,还是你们搞证券的好,只要手里有钱,走遍天下都不怕。关键时刻,金钱比权力可靠得多,钱可以带走,而权力却不行…… ’
    话虽然这样说,但自从柳湄找到裘实利用股指期货洗钱的蛛丝马迹,他就在悄悄为未来可能的逃亡进行着准备。多年以来,裘实大部分黑色、灰色收入都换成了百宝格里那些藏品,如今看来,倒有点儿作茧自缚的味道。虽然不像权力那样看不见、摸不着,但古董不同于有价证券,无法‘虚拟交易’、‘电子转账’,走到哪儿都得手提肩扛。裘实不是‘国民政府’,不可能在‘抗战’烽烟中带着一万三千多箱故宫文物辗转大半个中国,即使是国民政府,迁台时也只能择其精华将两千多箱运走,‘后母戊大方鼎(教科书上称作司母戊,有误)’甚至直接扔在了南京机场。
    不过,‘聪明’的裘实很快想出了解决方案。他找到常年负责为其搜罗藏品的‘辛卯古玩店’老板孟辛卯,托他找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自己愿用所有藏品与之‘以物易物’。如此,价格不一的坛坛罐罐换成一件稀世珍宝,省去了累赘,走遍天涯海角都不怕。60年代初,国民党当局准备在阳明山仿照北京故宫修建‘台北故宫博物院’,以安置迁台文物。博物院总造价约六千万(按购买力折算,相当于今天的八十亿),由于经费缺乏,当局求助于美洛克菲勒基金会,对方愿意承担全部费用,前提是要一件汝窑藏品,被拒绝。裘实需要的,就是类似这样的连城珍宝。
    孟辛卯在收藏界混迹多年,路子很野,果不负所望,费劲心机为裘实搞来了一柄青铜剑。此剑长约五十厘米,剑首外翻,成圆箍形,截面上是数道同心圆,分层突起,剑茎为传统的竹节形,与剑身之间有一道‘格’。这是柄‘玉首剑’,格上装饰着三块绿松石(另一块遗失不存),剑刃表面有精美的暗格花纹,前锋内敛,两丛有血槽。腊部刻有鸟虫篆书铭文,似乎还有错金痕迹,因年久锈蚀,已经难于辨认,隐约有‘功玫’、‘元用’字样。
    众所周知,青铜剑铸造的关键是铜锡比例,含锡量高硬度好,但比较脆,含锡量低韧性好,但比较软,难以两全其美。因此,青铜剑通常都是‘直兵’,只能刺杀,而不能劈砍。而孟辛卯找来的这柄剑采取了复合铸造工艺,剑脊使用较软的青桐,易于吸收格斗中的冲击力,而剑刃部分则嵌合以硬度大的青铜,使之更为锋利。
    青铜剑起源于商代,但那时的铸造工艺有限,剑大都成柳叶形,强度、韧度都较差。春秋晚期,青铜剑铸造技术臻于登峰造极,欧冶子、干将、莫邪等铸剑大师都生活在此时代。据孟辛卯说,这柄剑今年年初刚从太湖附近被一伙儿盗墓贼盗掘出土,这伙人是洛阳人,世代干这个,属于抓把土就知道下面有没有墓的业界高人。墓是春秋战国之交的,等级很高,此剑说不定就是当年夫差、勾践亲手用过的也未可知,绝对的国宝,不比台北‘故宫博物院’里那些差,说价值连城都嫌保守……
    比起裘实,梁韦国更加胸有成竹:‘没关系,反正咱们已经捞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这一两年,和‘烟雨’里应外合、连手坐庄,‘吉瑞’、‘远朋’、‘ST天行’… 哪笔都没少赚,尤其是‘天行’,挣了个钵满盆满…… ’
    听到‘天行’的名字,正依偎在裘实怀中的一个女孩儿猛然间一惊,不小心把杯子里的酒撒到了裘实裤子上,她赶忙找纸巾帮裘实擦着酒污:‘すみません,でうも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31:21 | 显示全部楼层
14. 前世今生

    自从在柳逸知处得知欧阳至可能是‘ST天行’的庄家并与姜玉有所过从后,柳湄便对行事一向低调的姜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近两年在九州市证券界发生的一系列是是非非,从‘吉瑞股份’、‘远朋食品’,到‘*ST天行’、‘商业街扩容概念’,再到如今的‘儒商希望’,若细细回想起来,似乎每每同这个姜玉有着的千丝万缕的关联……
    人是个矛盾的统一体,往往越是有本事、有成就的人,身上的矛盾性就越突出,或许,正是这种矛盾成就了他们的不凡。投机大鳄索罗斯曾很坦率地说:‘我是个极其复杂的人,在世界上的一些地区,我以迫使英格兰银行屈服和让马来西亚人破产而闻名,但在另一些地方,我却是开放世界的捍卫者’。在比尔·盖茨和沃伦·巴菲特捐出自己的遗产之前,索罗斯曾经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慈善家与社会活动家。索罗斯为反抗种族隔离制度的南非黑人提供资金、为‘铁幕’下的东欧民主派筹集经费、给战乱中的南斯拉夫难民送去生活必需品、甚至曾为阻止可能将反恐战争扩大化的美国前总统小布什连选连任而奔走呼号。索罗斯的慈善事业不是做做样子的,不像如今的很多中国大款,撒钱完全是为了博取个好名声。对于需要钱的人来说,索罗斯是无私的,但对于那些想利用慈善事业发家致富的人来说,他却是这世上最吝啬的。
    同样,姜玉也是个矛盾的化身,是天使与魔鬼的统一体。回到九州市的几年间,不光‘缘江商厦’的生意越做越好,而且把周边整个的商业街都给带火了,是九州市经济不折不扣的功臣。此外,姜玉在业内和社会上的口碑一直非常好,做生意勤勤恳恳,还很关心公益,市里好几家孤儿院、养老院、收容中心以及郊县贫困地区的中小学都是她投资或赞助的。但姜玉也有异化的另一面,普通人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作为商界楷模的她为什么还要到股市上去兴风作浪,姜玉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就算富可敌国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她从正道上得来的财富已经十分可观了,有必要去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么?
    按照心理专家们惯用的逻辑,人的矛盾性格多半与其早年经历有关。仍以索罗斯为例,他是个犹太人,1930年出生在布达佩斯,父亲是个正直而精明的律师。当时的欧洲正被战争和反犹主义的阴云笼罩着,到1944年,随着纳粹铁蹄的不断进犯,索罗斯一家不得不开始逃亡生涯,所幸的是,靠着父亲的坚强和机智,凭借假身份证明和好心人的帮助,一家人躲过了那场浩劫。这种独特的经历深深地影响了索罗斯的一生,铸就了他爱憎分明的性格,对暴政与专制刻骨仇恨,但对弱者却怀有无限的同情。
受此启发,柳湄也准备从研究姜玉的早年经历入手,希望能找到些头绪,试着去读懂她。
    户籍资料显示,姜玉原本是九州人,父母都是军官,她1958年出生,从小在军分区大院长大,1973年初中毕业,被分配到市橡胶厂做检验员,‘文革’结束后考入九州一中继续读书。1979年,姜玉家因父母工作调动迁往广东,她本人1981年考入中山大学历史系世界近代史专业,毕业后留校任教。1990年前后,姜玉辞去公职下海经商,先是利用父母在军界的关系‘抄批文’,倒腾各种紧缺物资,什么盘条啊、木材啊、聚氯乙烯啊,没有固定目标,什么赚钱做什么。
    这一时期,姜玉还曾有过一次‘壮举’。
    1991年苏联解体后,不少商人开始从前苏联各加盟共和国手中低价购买已经报废或行将退役的战舰,拆解后卖废铁,军用钢板标号高,是个挺有赚头的买卖。姜玉也做过这类生意,但她的魄力和胃口比旁人更大,1998年,她牵头若干贸易商在澳门合伙成立一家所谓的‘律创旅游娱乐公司’,通过竞标买下了黑海舰队一艘名叫‘塔林号’的导弹驱逐舰。这艘战舰从1985年就开始建造,到1991年已经完成了工程量的三分之二,苏联解体后划归乌克兰所有,该国无力完成该舰的建造,只好卖掉。招标时,乌克兰方面有明确要求,买方不得将‘塔林号’用于军事用途,而‘律创旅游娱乐公司’当初购买该舰时的理由是要将其改造成海上娱乐城。可当‘塔林号’驱逐舰从塞瓦斯托波尔基地出发、漫游大半个地球、最终抵达澳门后,姜玉却将它转手高价卖给了东南亚某国,该国因长期受国际社会制裁,不能通过公开渠道购买军火,‘塔林号’后来被改名为‘里奥号’,成为该国海军主力。因违规经营,澳门‘律创旅游娱乐公司’最终被吊销执照,但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姜玉大捞一笔。
    从那以后,姜玉结束游击战,转行成了正规军,在广东开办‘塔林商贸有限责任公司’(为纪念倒卖驱逐舰的壮举),最多的时候曾有大小网点二十余个,便布省内各主要城市。十年之后,姜玉重回九州,设立了‘缘江商贸股份有限公司’,该新公司成立后,她逐渐将工作重心由广东转移至九州,南方的产业卖的卖、撤的撤,所剩无几……
    为尽可能多地掌握第一手资料,柳湄又跑了一趟姜玉当初曾经就读过的九州市第一中学,希望能实地拜访一下故人。中国人一见穿制服的心里就发慌,一中的唐校长热情周到地接待了柳湄,因他刚调到这里不久,对很多过往不是很熟悉,特地找到已经退休的丁老师,引荐给柳湄。丁老师从1963年大学毕业就在一中教书,历任年级组长、教研室主任,最后做到主管德育的副校长。
    按理说,丁老师应该是一中历史的百事通,但当柳湄提出想了解一下77届高中一个叫姜玉的女生的情况时,丁老师却现出十分很为难的神色,她反复回忆,也调阅了有关资料,还找当年的老同事进行询问,但据她们所知,77届中并没有一个叫姜玉的同学。虽然大多数资料不是销毁、就是遗失了,但丁老师还是辗转找到了77届的名单,其中确实没有姜玉的名字。那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高中生,报名很踊跃,但只录取了两个班,丁老师是那届的年级组长,教全年级语文,兼任一班班主任。
    柳湄有些不甘心:‘那您有没有当年的照片之类的东西?’
    丁老师:‘有,我带来了,’她拿出一个影集交给柳湄:‘这是78年春天照的,组织新高一的同学们去九州大学参观,专门借的照相机,还是那种老式的‘海鸥83’,照片大家都洗了一套,我这儿存了个底,没想到今天还派上了用场。’
    柳湄翻看着相册,发现其中一个女孩儿和姜玉的形象很有几分神似:‘这个女生叫什么?’
    ‘她啊,叫袁玉,是二班的。’
    ‘袁玉?您确定么?不叫姜玉?’
    丁老师:‘错不了,记不得谁也记得她,她可是那届学生中的风云人物,功课好,人长得也漂亮,父母好像是军分区的军官…… ’
    柳湄:‘您现在能跟她联系上么?’
    ‘早就联系不上了,她没毕业就转学了,而且…… ’
    ‘怎么?’
    ‘这个… 拿不准的事情我可不敢跟警察乱说。’
    柳湄急迫地:‘没关系的,您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丁老师:‘我说错了您可别怪我。’
    ‘绝不会的,咱这不是在录口供,只是一般性地了解一下情况。’
    丁老师放心了:‘这个袁玉… 嗨,你是知道的,漂亮的女孩子难免会有些这方面的传闻,据说… 据说她转学可能另有原因,好像在… 在作风方面有点儿问题,她从第二学年开学就再没来过学校,过了几个月,父母来替她办了转学手续,从那之后我就没见过她。’
    柳湄端详着那张老照片,神似姜玉的女生的确清丽动人,尤其是嘴角的那枚美人痣,又可爱,又俏皮,很招人喜欢……
    柳逸知上学时对清宫历史很感兴趣,曾给柳湄讲过这样一则故事。据说,当乾隆皇帝(爱新觉罗·弘历)还是宝亲王时,曾爱过父亲雍正的嫔妃马佳氏,一次二人嬉戏打闹时,马佳氏不小心撞伤了弘历的眉际,此事被皇后钮祜禄氏得知,大为光火,说马佳氏调戏皇子,赐月华门自缢。弘历听说后立刻前往搭救心上人,却晚了一步,马佳氏已奄奄一息,弘历很伤心,流着泪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马佳氏颈部,惨然道:‘吾害你矣,魂而有灵,俟二十年后,其复与吾相聚乎,以其颈之红印为记。’
    多年以后,宝亲王已经成为乾隆皇帝,马佳氏的事情渐渐淡忘了。可忽然有一天,乾隆偶然发现身边一位年轻侍卫颈上有一枚红痣,和他当年滴血的位置完全吻合,细一打量,此侍卫虽是男子,但长相与当初的马佳氏极为相似,一问年龄,刚好是二十来岁,倒推回去,恰是马佳氏罹难之时。这个侍卫就是后来的权臣和珅,乾隆不是不知道他贪赃枉法,但因有‘宿缘’,故始终维护有加……
    柳湄凝视着照片上女孩儿嘴角的美人痣,说不定,它也能指引自己找出事情的真相……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31:35 | 显示全部楼层
15. 冒牌日本小姐

    2007年著名的‘杭萧钢构(证券代码600477)天价合同案’中,公司高管在进行‘文化生活’时不经意间将消息透露给某娱乐城的小姐,那个小姐也挺有心,当即伙同娱乐城老板购入大量‘杭萧’股票,肥赚了一笔……
    梁韦国从此事中汲取了经验教训,逃亡过程中,大凡和裘实休闲消遣时,每每都会找几个不大听得懂中文的‘日本’小姐作陪,即使谈及要害事宜,也不必担心走漏消息。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家海滨度假村的‘日本’小姐都是冒牌的,比如不慎将酒撒到裘实裤子上的那位,其实就是前段时间在‘ST天行’上赔光积蓄的散户罗红雨……
    罗红雨是九州市宛兴县崇义乡人,家境贫寒,小学毕业就辍学了。几年后,某日资企业在崇义乡援建了一所希望中学,学费、杂费全免,还可补助部分生活费,罗红雨得以重归校园。高中毕业后,罗红雨考入九州市外国语学院,主修日语,大学不属于义务教育,虽可以减免部分费用,但对罗红雨的家庭来说仍旧是个巨大的负担。
    当时,有个和罗红雨同宿舍的女孩儿,家庭条件也很窘迫,刚上大学时,和罗红雨一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没过多久,也像那些城里的同学般过上了高消费生活,罗红雨起初不解,后经其点拨,才明白此中原委。这个女孩儿也是学日语的,经人介绍,发挥‘专业特长’,在一家高档娱乐场所冒充日本女孩儿陪客人喝酒、跳舞,工作不累,好吃好喝,还收入不菲。
    罗红雨从小的生活环境都比较简单,对花花世界的种种诱惑缺乏必要的免疫力(俗语‘穷养儿富养女’就是这个道理),很快也走上了这条路。据说,在中国很多地方的娱乐场所中,甚至日本本土,都有罗红雨这种冒充日本人卖春的中国女孩儿。其实也不能怪这些女孩儿,‘吴王好剑客,百姓多创瘢,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有需求才有供给,这种现象完全是为了满足某些‘爱国人士’的扭曲心理。中国人从小接受民族仇恨教育,总觉得当年日本人欺负了自己的同胞姐妹,这个亏不能白吃,一旦找到机会,必定得‘欺负回来’,买春居然能买出自豪感来,这种事情恐怕只在中国才有……
    罗红雨炒‘ST天行’荡尽家产后,只好重操旧业,为避免被熟人撞见,特地选择了远离市区的这家滨海度假村,‘孰云网恢恢’,居然碰上了潜逃于此的梁韦国、裘实。罗红雨先前和梁韦国没直接打过交道,但在‘儒商证券’曾多次远远见过,离开股市后,她也偶尔关注证券类新闻,听说了‘儒商希望’前阵子‘放卫星’以及梁韦国‘强烈要求当总理’的事情。
    苦大所以仇深,罗红雨本就对梁韦国这种证券市场蠹虫恨之入骨,加之听他无意中提起‘ST天行’,真是冤家路窄,犯到了老娘手里。按道理讲,得知梁、裘二人行踪后,罗红雨应该去公安机关或‘证管委’举报,但话里话外,她听出裘实是官场上的人,权势似乎还不小,担心公开举报会适得其反。前思后想,罗红雨决定还是先去‘儒商证券’,看能否获取帮助。
    此时的‘儒商’,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树倒猢狲散,爹死娘嫁人,大家都在找后路,投亲靠友,希望能早日完成‘再就业’。偌大一个证券公司,留下来看摊儿的总共也没有几个人,反正已经被‘儒商希望’的基民们洗劫了好几道,能弄走的都弄走了,也没什么可偷的。
    罗红雨楼上楼下问了个遍,都是不管事的保安或者勤杂工,没有明白人,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个忠于职守的,那就是柳逸知。
    就在叶高突发脑溢血的前一天,他曾专门将柳逸知叫到自己一片凌乱的办公室中,交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两张银行卡,以及一份写给省内另一大券商‘长宝证券’老总的亲笔推荐信。叶高与他是老相识,多年来,既是对手,也是朋友,信上,叶高反复说明‘儒商证券’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是自己用人不当,与一直搞研究的逸知没有丝毫关系。那时,叶高后来的脑溢血已初露端倪,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笔,一封推荐信,他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总嫌不满意。叶高不是个啰嗦的人,但在信中却不厌其烦地夸赞柳逸知的才学和人品,本可以鸿图大展,却毁在了自己手中,反复恳请‘长宝证券’能重用他。
    叶高:‘公司的情况你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困难并不是暂时的,各部门的工作基本上陷于停滞,我跟财务那边打了招呼,先预付你半年的工资。另一张卡是我个人给你存的,不多,别嫌弃。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再来上班了,希望能体谅公司的难处。”
    柳逸知:‘这不合适吧,据我所知,公司的财务状况已经非常拮据,员工的工资都被冻结了,我怎么能搞这个特殊呢?’
    叶高端详着逸知,忽然站起身来,给他鞠了个躬:‘是我这个老头子对不起你啊…… ’
    ‘叶总,您别说了,我柳逸知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您的青眼相加,理当竭尽所能、为公司分忧。’
    ‘按照原有的计划,策略部的担子早晚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可现在… ’叶高苦笑:‘不说了,‘长宝’也是家很好的券商,你在那里同样可以…… ’
    柳逸知:‘不不,叶总,我绝不会离开‘儒商’的,绝不会,除非您开除我。’
    叶高:‘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你还年轻,没必要陪着我沉船。’
    柳逸知望着叶高,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柳鹤年去世得早,在逸知的印象中,父亲的样子早就已经模糊了,进入‘儒商证券’之后,虽然平时接触的机会算不上太多,但他始终对叶高有一种亲切感,叶高对逸知也是格外地关爱有加,恍惚中,他常常觉得从叶高身上能体会到一种类似父爱的东西。
    叶高伸出粗糙的手,拉过柳逸知:‘不知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觉得咱们之间有种说不清的缘分,可没想到,这缘分似乎浅了些,这么快就要说再见了。’
    ‘您千万别这么想,同事们常说我长得有些像您呢。’
    叶高笑着:‘我始终没告诉你,其实你更像我弟弟,孪生弟弟,像极了,简直就是他三十年前的模样。’
    柳逸知从没听说过叶高还有个孪生的弟弟,连欧阳至这么了解他的人都不清楚。
    ‘我一直不愿意提起他,那可是个玉人啊,长得又好,又有才华,只是去得太早了,可惜啊…… ’
 楼主| 发表于 2016-10-8 15:31:52 | 显示全部楼层
16. 育婴堂的山寨ATM机

近期,柳湄所在的九州市公安局打拐办与有关方面相配合,捣毁了一个专门拐卖俄罗斯孤儿的犯罪团伙,首犯名叫李可。
    俄罗斯赫密塔吉基金管理公司的律师谢尔盖·马格尼茨基素来以揭露官员贪腐著称,2008年,他因‘偷漏税款’被捕,在狱中遭到虐待,与次年死于莫斯科水兵寂静看守所。2012年,美国参众两院通过《马格尼茨基法案》,限制与马可尼茨基案有关的六十余名俄罗斯官员赴美签证申请并冻结其在美资产。俄罗斯方面称美国此举是‘荒诞剧院的表演’,作为报复,俄罗斯杜马通过《反马可尼茨基法案》,禁止美国公民收养俄罗斯孤儿。
    事实上,俄罗斯是世界上孤儿问题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仅在册孤儿就有数十万之巨,而国内仅有约一万人愿意提供收养条件。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统计,自1992年来,美国公民共计收养超过六万名俄罗斯孤儿,居全球首位……
    没有了美国这个最大的收养方,俄罗斯孤儿们只好另寻出路。于是,一些心肠歹毒的中国人贩子便从中看到了商机,他们以领养为名,从俄罗斯偏远地区那些管理混乱的孤儿院中骗取三到十岁的孤儿,贩卖到中国各地。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曾被称为‘上帝的杰作’,因而十分抢手,不愁销路,尤其是女孩儿,一部分甚至沦为准童养媳或被卖到风化场所充当雏妓。
    打拐办立即展开对贩卖俄罗斯孤儿犯罪团伙的审讯,经查,该团伙‘大当家’李可是个惯犯,干这行已经三十多年了,原先是在国内‘物流’,现在行市涨了,升格为国际贸易。李可是九州人,‘老三届’出身,70年代返城后找不到工作,‘响应号召’自谋职业,当起人贩子,且一出手就与众不同……
    19世纪末20世纪初,九州市三佛寺有一位很具道行的方丈,法号智能,论起来,是现任住持觉远的太师祖。我佛慈悲,智能开辟三佛寺内空闲房舍十数间,办了家‘育婴堂’,专门接收被父母遗弃或无力抚养的婴儿。‘育婴堂’一直开办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后来市里有了统一的儿童福利院,民政局随即取缔民间孤儿抚养机构,‘育婴堂’走入历史。
    育婴堂中有个名叫‘接婴所’的部门,位于‘三佛寺’后门附近。‘接婴所’坐南朝北,开设一处窗口,窗口内有一抽斗,一面朝外,一面通向屋内,用以放置婴儿,旁边还有一枚半尺口径的应声铜铃。遇有弃婴者,从外面拉开抽斗,放入孩子,将抽斗合上,再拉一下铜铃通报,‘接婴所’僧人便从里面拉开抽斗,取出孩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使双方不必直接见面,免除尴尬……
    据传说,九州市旧时的人贩子大都身负异禀。最有名的是‘拍花’,朝落单的小孩儿脑后一拍,孩子就蒙瞪了,恍惚之间,左右是不测深渊,身后有猛兽追赶,只能乖乖跟着人贩子走。还有一种‘接狗皮’的神技,人贩子将皮从活狗身上剥下来,血淋淋地披在小孩儿身上,孩子就变成了狗,终生供其役使。这些绝学李可都不会,只能发挥‘知识青年’的‘智力优势’。
近几年,山寨‘ATM’机诈骗案件时常见诸媒体。一些‘技术宅’派的骗子伪造外观可以乱真的假‘ATM’提款机,不明就里的客户将银行卡插入山寨提款机并输入密码后,系统便会提示所谓‘技术故障’,同时,卡也被吞,客户只能去银行补办相关手续,趁此空隙,骗子将吞掉的卡取出,利用套来的密码到真正的提款机上取钱。当然,一部山寨提款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放太久,打几枪就得换个地方。此类案件中,银行躺着中枪,并无过失,事主无法向他们求偿,只能等着骗子落网后退赃。
李可当年拐孩子的方式和‘山寨ATM机’很有几分神似,说不定就是后者的原型滥觞。上世纪70年代末,刚入此行的李可在三佛寺后门旁边租了间空房,将外观布置得与寺中育婴堂接婴所乱真,也设一处窗口,窗口内置一抽斗,一面朝外,一面通向屋内,傍边再挂个应声铜铃…… 来送孩子的父母分不清真假,有时会误将婴儿放进‘山寨ATM机’,采用这个方式,李可前后骗到了二三十个孤儿,不费吹灰之力……
    此外,在查抄赃款赃物时,柳湄惊奇地发现,李可也有一个绞丝银质手钏,和柳逸知那个一模一样,同样刻有瑞兽纹样。在此之前,柳家人一直以为那只瑞兽是麒麟,其实应该是貔貅才对。貔貅和人一样,也分成雌雄两性,逸知那个是雄的,叫‘貔’,李可这个是雌的,叫‘貅’,显然是一对儿,手钏口径很小,成年人无法佩戴,只能穿上缨络、当做挂饰……
    ‘这是从哪儿来的?’柳湄拿出收缴的貔貅银手钏。
    李可自知难逃法网,再挤牙膏也没什么意义,只求宽大,故而竹筒倒豆子,交代得十分痛快:‘是从一个弃婴手臂上取下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
    ‘那可早了,得三十几年了,那是我拐的第一个孩子,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手钏原本是不是两个?’
    李可有些惊讶:‘对,是两个,但每当要取第二个时,孩子就哭闹不停,所以只拿了一个。’
    ‘你还记得当时遗弃那个孩子的是谁么?’
    ‘我透过门缝悄悄看了一眼,是个女孩儿,年纪不大,挺漂亮的,一直在哭,放下孩子后一步三回头…… ’
    柳湄一边记录着:‘你尽量说得详细点儿,那个女孩儿长什么样儿?’
    李可摇头:‘这我可就记不清了,都三十多年了,而且只见过一面。’
    ‘你认真回忆一下,这很重要。’
    ‘哦,对了,她嘴边长着一颗痣,大概,大概在这个位置…… ’李可在自己的右侧嘴角偏下方比划着。
    ‘痣?’柳湄努力在脑海中勾勒着那个女孩儿的模样,感觉似乎有些眼熟,忽然,她如同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直奔被拷在嫌犯位置上的李可。
    ‘你… 你要干什么?我可什么都说了,我…… ’
    柳湄从口袋里拿出皮夹,抽出一张照片,就是从市一中丁老师处拿来的那张,这些天,她一直带在身边,一有空就拿出来端详:‘你看看,是不是她…… ’
    经过反复斟酌,柳湄基本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年,逸知被亲生母亲遗弃后,落到了李可手中。李可在转卖这个孩子时,恰巧遇到了阮可欣,阮可欣已经有了柳湄,本没有收养的打算,但当第一眼看到柳逸知时,阮可欣惊呆了。逸知虽仍在襁褓之中,但与她的初恋情人叶崇长得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中国人总以‘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自居为民族特征,可事实上,没有人的眼睛是黑色的,除非像电影《画皮2》里那样,被狐妖附了身。常说的眼睛颜色,是指瞳孔周围虹膜的颜色,人类虹膜的基色只有三种,棕色、蓝色和绿色,其余都是这三种基色混合生成的,血统越复杂,颜色越深……
    想当初,阮可欣曾与叶崇在三佛寺那块三生石的见证下互许海誓山盟,今生绝不相负,来世亦不相忘。后来,是贪图安逸的阮可欣背叛了自己的誓言,痴情的叶崇临终前发下大愿,今生无缘相守,来世绝不再错,要转世投胎到阮可欣身边,即使做不成夫妻,也要朝夕相随。‘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吟月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如今,没来由地碰上这么个长相酷似叶崇的孩子,而且是人贩子要卖的弃婴,看起来,三生石传说不虚。阮可欣想都没想,就把柳逸知买了下来,正好丈夫柳鹤年也喜欢孩子,一儿一女一枝花嘛。
    收养逸知后,阮可欣将其视若己出,百般疼爱。后来,柳鹤年在倒国库券的行程中遇害身亡,阮可欣独守空房,只有柳逸知聊为慰藉。说来也怪,逸知长大后,一天比一天像曾经的叶崇,阮可欣看在眼里,心中不知是种什么滋味,直到那个闷热的夜晚,阮可欣将儿子柳逸知当做初恋情人叶崇,母子二人之间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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