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飞花令·眼泪］桃花灼灼在谁心上

林四海

桃花灼灼，在谁心上？

林四海

三月春盛，烟烟霞霞，灼灼桃花，虽有十里，但一朵放在心上，足矣。
                                       ——题记
     人间三月天，小镇郊野的桃花如约而开。粉色、大红、洁白，洒落在道路的两旁。
     桃花开得很活泼，一如那年那时节的阿紫，穿梭在烂漫花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清脆的笑声仿若能摇落满树的缤纷。只是如今桃花还在，阿紫却看不到了。
     树梢上，透剔的雨水悄然滑过花蕊、花瓣，偶然停顿的水珠凝滞在花尖上摇摇欲坠，那该是这人间三月想念阿紫的泪水了。
     阿紫本不属于这个小镇，然而现在永远属于了。
     母亲在生阿紫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父亲整日忙于打理自己的公司，阿紫在继母哀哀怨怨的目光中长大。成年后的阿紫，像大多数叛逆期的孩子一样，背着一袭行囊走遍了山山水水。父亲不亏待她，每月按时往她的卡中打着不菲的生活费。
     也许，从一开始起，阿紫邂逅这个小镇就是一个错误。厌倦了漂泊生活的阿紫说累了，累得再也不想去远方了。然后，就在小镇上租了一间店面，开了一家茶座，取名为“云水轩”。茶座进门，是阿紫自己写的一幅扇面“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字无章法，且并不好看，但每个字摆布得恰到好处，远看就像是一株盛开的花，渲染得“云水轩”内满是花香。
     茶座的生意并不好。在这个乡村旅游刚刚起步的小镇，绝大多数人每日都在为“稻粱谋”，有多少人能有那份惬意与心情坐到茶座里品茗呢？更何况，云水轩只为客人提供花茶。要镇上的居民费上每日的家用开支来喝一壶不能长膘长肉的花茶，对每一笔开支都计算使用的小镇人而言是万万不愿的。其实，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那就是镇上的女人担心的是，阿紫的花茶会不会让自家男人们喝花了心。
     “不愿拉倒。”阿紫苦笑着。人是俗的，茶是高雅的。更何况，阿紫所用的花茶，都是她自己寻遍的花朵晾干制成的。“这尘世间，找一个懂茶得人，不容易！就如同，人世间，有多少人懂得眼前的生活呢？”说这话的时候，阿紫目光纯洁如茶盏中的水，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生意不好，并没有影响阿紫在小镇生活的质量，父亲每月都会往她的卡上打钱。而阿紫，更多时候，依旧穿梭在每个花开的季节，蔷薇、蒲公英、月季、海棠、梨花、菊花，含苞未放的、绽放灿然的、半开未开的，甚至，一场风雨过后满地的落英，阿紫也不肯放过，细细的捡拾起来，用筛子滤去泥沙，放在阴凉处风干。当然，阿紫贮藏得最多的还是桃花，花苞、花瓣、花蕊被她按照颜色进行分类，用一只只香囊装起来悬挂在“云水轩”的厅堂里，甚至每个茶桌前，都挂着这样的香囊，轩内的花香原来源于此。“想喝的时候，随便就可以取一包下来冲泡的。”
     直到有一天，阿紫带着灿烂的笑容，那种像桃花盛开一样的笑容，傻傻地说，她恋爱了，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是她的顾客，或者说，是云水轩唯一的常客。
     男人是小镇人口中的“闲客”。用“闲客”来称谓某人，在小镇即意味着好逸恶劳、游手好闲。更要命的是，那个男人有自己的家室。
     然而，阿紫不管不顾：“我就是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仅此而已。”没有人知道阿紫怎么会看上这个男人，但大家都明白这个男人有意接近阿紫的真实目的。
     阿紫爱的轰轰烈烈的，云水轩的生意却依旧清淡。只是阿紫不再去采摘鲜花晾晒了。那一季小镇郊野的桃花，少了阿紫的身影，也少了三月桃花特有的风味。
    没多久，就有好事者传说：有说阿紫被那个男人的正室找上门，将“云水轩”都砸了；有说阿紫被那个男人拐走了，等等。小镇的生活不紧不慢的，偶尔沸腾的流言碎语，也不过是给劳作一天的小镇人增加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而且这种八卦来的笑话，很快就会像一季花开、一季花谢那样，后面纷涌而至的各类谈资，终会将前者湮没，不留一点点痕迹。
    不过，“云水轩”是真的关门歇业了。门前挂着的硬板纸上，用粗大的黑色记号笔写着“暂停营业”。字体，是阿紫特有的。
    阿紫再次出现在小镇人的目光中，是在三年后。云水轩重新营业开张了。阿紫打扮得像妖精一般，惨白的粉堆砌在瘦小的脸颊上，紫色的眼影，衬托着鲜红欲滴的嘴唇，妩媚中透出一股妖气。
    云水轩还卖着花茶，但顾客比以前多了起来。顾客都是男的，年龄各色，而且阿紫卖茶待客的时候，是一个一个的，一个人进去，不多久就露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敞开怀走出来。阿紫披头散发的跟在身后，嘴里浪笑着：“大哥，下次还要再来啊！”然后，拉起另外一个等待得不耐烦的顾客又进去。
    在知道了阿紫重新开张后的真实生意后，镇上的女人对自己的男人看的越发的紧了。甚至，偶尔路过云水轩，刚好看到阿紫送客人出来，忍不住啐上一口：“呸，不要脸的女人！”阿紫恍若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浪笑得如郊野开着的灿烂桃花。
    只是，去过阿紫云水轩的男人，不约而同的发现自己的下体瘙痒难耐，恨不得都抓烂了。
    镇上的女人也坐不住了：“这女人，是个妖精啊！”
    “何止是妖精，简直是个害人精啊！”这时候的男人们，已经忘记了曾经在阿紫枕边的呢喃温存，一个个仿佛是圣母附体一般。
    “对，去砸了她的店，不能再让她害人了。”
      推开云水轩的门，轩内一片黯淡，那一只只原本香气缭绕的香囊，已经被花汁漫透、板结，空气中弥漫着枯叶的霉味。阿紫毫无生气的趴在茶桌上。
     桌边，是阿紫的一封信，信中讲述了她三年来的境遇：那个男人带她出走后不久，就借故套走了她卡上的三十多万元钱，将她一个人留在旅馆中杳无音讯。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回去找父亲，可是却忍受不了继母的讥讽和嘲笑，这才再次离开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家过起了昔日漂泊流浪的生活。
　　半年前，她发现自己已经是花柳病晚期。从那时起，她就恨上了那个男人，恨上了这个小镇的男人。
     “那时候，我还没有爱上他，我只是一个人很寂寞。”
     “这是我和他相识的地方，我回来就是要让他永远记住我！”信的末尾，是泪水浸透后的皱巴巴的字迹，读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寒意。
     没有人知道阿紫再回到这个小镇，该是忍受了万蚁噬心般的煎熬，这个让阿紫情殇的地方，纵有十里桃林，谁又在阿紫的心上？
      桃花夭夭，寥寥数年。小镇的人来不及告诉阿紫实情：那个男人在骗得了阿紫的钱财后，就举家迁往了外地。后来，听说那个男人一次酒后驾车死于非命。
      信末，阿紫让那些曾经接触过她身体的男人们，一定要将她埋在小镇郊野的那片桃林之下，那样，每年三月的时节，就可以看到满树的桃花了。阿紫还说，让那些男人们趁早去治病，治好了，就好好的守住自己的家。
      花已谢，香依旧。
      一阵风过，吹落一树的落英，倘若阿紫还在，她断然是舍不得的。
      但是，这世间，总有花开花谢之时，总有季节轮回之换，总有悲欢离合之痛，纵有十里桃林，灼灼桃花，谁又会在谁的心上？


作者简介：林四海，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会员，《散文选刊》签约作家。著有散文集《石上花开》（中国文联出版社2013年5月）

林慧妮

她的泪埋在桃花树下

杨柳依依

景很美，故事跌宕起伏。一个超凡脱俗的女子，一场人类信任大堤的倒塌。所谓红颜祸水，所谓沧桑轮回，大抵如此。

梁山好汉

寓意深刻、发人深思。

林四海

林慧妮 发表于 2017-4-1 15:43
她的泪埋在桃花树下

感谢慧妮的编辑和点评

林四海

杨柳依依 发表于 2017-4-1 20:42
景很美，故事跌宕起伏。一个超凡脱俗的女子，一场人类信任大堤的倒塌。所谓红颜祸水，所谓沧桑轮回，大抵如 ...

谢谢你的点评

林四海

梁山好汉 发表于 2017-4-2 08:05
寓意深刻、发人深思。

十里桃花，泱泱世间，谁又在谁的心上？感谢点评

杨柳依依

林四海 发表于 2017-4-5 15:20
谢谢你的点评

愿做一个忠实的读者，愿君多留下绚烂的文字。我是一个潜心在文学路上前行的理科生，从没经过正规培训学习。就把拜读当作的人生的必修课吧！最后为同是盐城的老乡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