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

左贵民

我在家中，三个哥哥两位姐姐，大姐最大数我最小。父亲名讳左永善，在我幼小的记忆中，是典型的中年农民形象，冬天穿一件列宁式的短大衣，戴着无沿棉绒帽，这装束还是几年前在桥头煤矿工作时的衣着打扮。那时候父亲在煤矿管理着三个井口，三百多煤矿工人，基本不用下井劳动，可是母亲依仗自己是烈士子女，委托伤残老红军排长的姑夫杨沛珍，硬是通过关系把父亲调回村当了大队长。父亲虽然极不情愿，但他惧怕脾气倔强暴躁的母亲，只好每天早晨早起一个人推磨，不舍得使唤我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然后再去带领群众参加农业生产。老少爷们都说苦了父亲，母亲也知道不对，却强调说：“玩龙玩虎不如玩二亩土，在煤矿虽好点，俗话说当兵的死了没人埋，打碳窑的没死埋了-----”，其实母亲心里有数，她知道煤矿上有很多漂亮的女工人，并且还知道有几位和父亲关系还不错，也知道父亲不用下井没有危险，所以才出此下策。
  夏天父亲总爱赤着脚光着膀子，嶶驼的脊背在炎炎烈日下暴晒的黝黑发亮，在他的身后看去，我总联想到知了猴子，因为知了猴子能蜕变成在高枝头引吭高歌的知了。而父亲八岁时在老家曹庄镇东王疃村，是陈家地主读私塾的小少爷，陈爷爷虽然家有良田千余亩，家财万贯，但当时日本鬼子侵略中国，陈爷爷也跟着村前四里路远的西山前抗日英雄地主张作洪学习，用祖辈人辛辛苦苦积攒的钱财购买枪支弹药，然后散发给村里的民兵保家卫国，深受村民们的拥护。可是陈爷爷的爱国之心，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事情还得从叶家寡妇说起，叶寡妇的丈夫病死后，留下两个孩子和七十多的公公婆婆，没牛没驴没车指望着三亩薄田艰难度日，陈爷爷看叶寡妇可怜，就经常借牛借驴、借些钱粮帮助叶寡妇。在许许多多农田劳动中，他们日久生情，叶寡妇竟然和陈爷爷生了一个模样和父亲一样的私生子。叶寡妇见陈爷爷倾尽家财买枪买炮，就屡次劝说爷爷不要败坏钱财，好多留给孩子生活用，然而陈爷爷依然我行我素，叶寡妇气急败坏就在一个夜晚，在爷爷的酒里下了毒。陈爷爷被毒死后，叶寡妇隔三差五地领着私生子上门要分家，那时大娘已过门，同样是地主出身的大娘就和叶寡妇评理，奶奶也是曹庄镇吴家大家闺秀，眼见刚过门的大儿媳妇受人欺负，就羞愧难当，领着八岁的陈家小少爷改嫁左坞村。
   左爷爷诨号上洋客，一米八外的瘦高个，因在上海拉黄包车，村里人给与外号上洋客，上洋客在外见过世面，个子又高又是贫农又是光棍一个不怕事，恰逢共产党闹土改，大家公推他当了农会长，带领大家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打地主分田地。正是这种时候，奶奶嫁给左爷爷，父亲也随之由陈家小少爷变成左家贫下中农的好子女。
     日月星辰、沧海桑田，父亲扔下书包变成放牛娃，父亲的哥哥陈际华也带着自家的枪兵参加了解放军，在淮海战役中，陈际华所在的敢死队完成任务后，饥不择食在伙房发现炊事员私自给首长准备的冰汤狗肉，大家正吃的欢，炊事员发现后却要去报告首长，于是陈际华大爷带领大家把炊事员痛打一顿，酒醉饭饱后才知道害怕，于是大家连夜逃回家当了逃兵。解放后大爷大娘被划成地主，一直受管制扫大街。大爷陈际华任劳任怨，一直辛勤劳动，他不但会木工，还会石匠，附近村民争着邀请他给大家锻磨。而大娘毕竟出身大家门，她从骨子里看不起出身贫农的母亲，亲妯娌俩好不容易见一面就枪炮火药的挤兑。
   那一年这里还属于郯城县，母亲去开会路过李庄镇姑奶奶家，父母亲一起去看望姑奶奶，大娘赶李庄集，恰巧也在，大家寒暄过后，母亲和大娘又开始阶级斗争起来，姑奶奶偏向理亏的贫下中农母亲，父亲干笑不敢插言，大娘之乎者也、引经据典得理不饶人。大娘激动地脸通红，大声吆喝道：“你共产党，贫下中农都是好人，俺地主祖祖辈辈辛辛苦苦挣点钱容易吗？！地地给分了，钱钱给没收了，小老婆也给拐跑了。这跟马子招兵买马一样，马子头骑着大马，扛着长枪，进村就喊，有牛有驴好种田，光棍麻硕跟我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最后还是在临沂市当环保局长的表叔------倪局长，笑着说：“两位表嫂不要争了，吃午饭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英雄不问出处。大爷陈际华家六个哥哥、一位姐姐，六哥陈久龙事业辉煌，再现了我们老陈家往日的风采，在连云港东海有两位别墅，我问六哥最佩服谁？陈久龙哈哈一笑当然是俺叔了，我也由衷的一笑，六哥说出来我要说的话。父亲节之际，谨以此文纪念先辈：爷爷奶奶、姥爷姥娘、大爷大娘、父亲母亲，尚飨！

顾林

在连云港东海有两位别墅？

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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