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登峰逐日

兰陵晚风

　　

登峰逐日　

　

春节前的一个会议，安排在竺山湖，我想这次一定得去爬爬山了。虽然我来过这儿好几次了，但每次都来去匆匆，无暇临高而望，观赏这依山傍水的秀丽景色。于是，报到后，稍稍整理一下房间，便信步向后山走去。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灿烂的阳光已经西斜，但仍让人感到冬日里阵阵的暖意。竺山湖是个箕形的谷地，三面靠山，一面向着碧波万顷的太湖。一条平坦的大道直到后山脚下，折和左，一道石级贴着西山往上一窜，到后山顶上的垭口，接着一条环山土路，顺势往东山腰弧线形一划，象是一张坐着欣赏太湖风光的巨大圈椅上的靠背。这些登山道路都是近两年旅游开发建设的成果。　

拾级而上。丘陵不高，石阶附着山坳，倒显得有些徒峭。平时太缺乏锻炼了，爬不上几节，就要停下来大口地喘气了。山道旁，装设着低矮的路灯，间着暗藏的麦克风，在这本应静谥的山间，伊伊呀呀的叫人心烦。漫坡都是移植来的竹子，想是为了再现“竹山”的原貌吧。石径曲曲折折，刚才还挺高的太阳，一忽隐到了竹林的后面。石径的尽头，有一个飞檐的凉亭，我盯紧这个目标，追逐着阳光，紧赶慢赶地往上爬。当阳光又照射到我的脸上时，身后的景物也随着我双脚的步步升高而越来越开阔地展现开来。　

终于来到了凉亭跟前，抬头只见檐下三个大字：赏月亭。抚廊下还有题诗一首：夜凉吹笛千山间，路暗迷人面种花（这面有些不解）。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古风诗意扑面而来！我不知古人在这样的荒山僻岭的所在，月冷人静，笛横半盘棋，乡愁一壶酒是一种什么样的意滋味。凭栏而望，群山夕照，碧水连天，倒确叫人心旷神怡！我心想，古人你还是日里来吧，一定会省了你那一壶老酒。　

太阳又隐向西山。自亭往后，就是平缓的坡道。快到后山的垭口，我突然止住了脚步。往右，就全是平坦的大道，顺东山之势一路而下了。我的心中似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这样的登山好象不是爬楼梯就是逛马路似的？向右望去，西山横在眼前，只见火红的太阳正悬在峰项一丈多高的上方。山那边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致呢？湖山一角，又是更宽大的一片天地吧？“无限风光在险峰！”我们进山是绕东山而来的，我突然萌生出登上西山的最高峰，一展新视野的冲动。但眼前是漫坡丛生的灌木，叫我不由得迟疑起来。这时，我发现一条隐隐可辩的痕迹出现在茅草丛中，丘陵地区长大的我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条废弃日久的山间小路。只要有人走过，就算有路，鲁迅先生说过：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吗。我抬腿便迈进杂木丛生的灌木林中。　

现在我正处在群山的棱线上，只是淹没在齐人高的灌木中，举步维艰。山峰也并不很远，只一百多米吧，但我前进得却很慢。当落到山峰的阴影里时，我急迫地想跃上峰顶，想去迎着太阳，饱览山那边的风景。　

峰顶上堆满了乱石，丛生的杂木象是给它戴了顶帽子，我抓住树枝，蹭地跃上了最高的一块巨石，阳光又照到了我的脸上。可抬眼远望，并不见无边的湖面和田野，前面又是一座山峰！夕阳依然静静地挂在一丈高的天空。　

我决定继续前行。　

前面的路更难走了，密密匝匝的野橡果树的枝条，不时抽打到我的身上。依稀的小径更加难辨，草丛中布满了荆棘。山峰的阴影又吞没了我，我的心情更加急迫：夕阳啊，等等我，我就要登上峰顶，把你托在我的手中！　

第二座山峰上长满了虎刺，象一只硕大的刺猬蹲伏在那儿。我上不去了，就顺了峰脚绕向西面，心中怀着即将豁然开朗的兴奋。　

阳光又映照在我的脸上，但我的脸上却没有笑容。因为，第三座山峰又横在我的前面，太阳还在离地一丈高处低悬着，好象在向我招手。气馁和不甘失败的感觉交织着涌在我的心头。我恨不得一步跃上高峰，呼啸山中！可前面满坡都是难已逾越的“刺猬”屏障，三峰后面是否还有四峰、五峰……，阵阵山风吹来，好象给我发烫的额头在降温，我迟疑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离开山道已有老远的一段距离，山谷里好象暗了下来，散步的人们正在归家，看看手表，离晚餐只有半小时左右了，这似乎给我找到了撤退的理由。　

尽管我的心中充满了功亏一簧的失望，但终于我准备掉转头往回走。凝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我的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歉意，太阳啊，西沉的太阳，我没能登峰上前，把你托在天空，让你的光辉，永远照耀在这浩水群山！　

撤退的路途似乎很顺利，不一会，我就经过后山的垭口，走在东山腰上的环山道上了。望西山，我审视着刚才登峰逐日之路。只见一排三个小山峰，就那么座落在西山的山脊上。我忽然懊恼起来，刚才怎么连克两座山峰而未果就畏缩于第三峰前，畏缩于莫须有的第四峰、第五峰的猜想中，这是否是在遇到难以逾越的困难时，自己的意志在打退堂鼓？如果刚才果决地努力一下，拿下第三峰来，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满目青山夕照明”的意境不就在眼前？　

记得一位伟人说过：战斗的胜利，往往就在最后的五分钟的坚持中。人生何尝不是如此，认准了方向，看准了道路，但道路崎岖，摔了几个跟头，就怀疑方向和道路的正确，怀疑自己前进的力量，半途而返，半途而废……。勇敢和执着的人们，却总是坚忍不拔，一往直前。今天的登峰逐日，带给我永远的遗憾，也留给我永远深刻的教训。　

夕阳在对着我点头微笑，不知是否在说：记着我给你上的一课呀！　

我沿着石阶飞快地跑下山。　

太阳隐到了山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