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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又唱黄花词 ――在母亲墓前 一
前年回家，除夕的时候，我和弟弟到母亲的墓前去寄点纸钱，看望我深爱的母亲。 站在母亲的墓前，我的心又一次抽紧了。已故的母亲，已经在地下安息了二十六年了，作为人子，我感到遗憾和愧疚。虽然我身体内的血液流动着榻日夜的思念和期待，然而我始终是不能当着她的面叫一声母亲了。
母亲的墓前已经很多杂草了，坟上盛开着很多小小的黄花，蔓延着很多藤萝。墓碑上，我和弟弟的名字，已经被岁月剥蚀得荒芜了，只有一些淡绿色的青苔爬在上面。
我静静的站在墓前，心里慢慢的悲凉起来。小小的坟身是一抔黄土的历史，这一抔黄土，掩盖了多少思念和哭声，二十六年前乡亲们的手痕和泪水，在母亲的墓前已经浓缩成了一种久违的回忆。我不能抹去那些深刻的记忆，虽然二十六年的时间过去了，在母亲的墓前，我仍然是那个四岁的小男孩，头上带着白布，跪在地上，不知道哭，不知道悲哀，更不知道母亲已经远走另一个世界，我只是按照大人的意见跪着。
今天，当我跪下的时候，我是哭了。一种爱的深切思念在母亲的墓前化为千年的呼唤。 杂草还是长了，泥土还在默默的掩盖荒凉，墓后的两株杉树也在风中沉默着。 二
母亲是我四岁的时候离开的。母亲走的前一天早上下了大雪，地上屋上树上都垫满了雪花，记得那时候的雪特别的惨白，风特别的冷。我站在院子里，雪花在空中自由的飞扬，屋里不时传来母亲的咳嗽声，声音很小，好像生怕我听到似的，闷在喉咙里。弟弟那时才六个月，睡在母亲的旁边，一脸的安祥，俨然不知道外面有雪，母亲在咳嗽。 我走进屋里，握着母亲的手，静静的看着母亲。母亲已经一个月没有下床了，身子瘦弱得像一根草杆。她用手吃力的摸着我的脸，没有说话，眼角却慢慢的滑下了泪水，我把头埋在母亲的怀抱里，听着母亲的心缓缓的轻轻的跳动，那一刻，我只知道母亲病了，病得如何我不是很清楚，从母亲的泪水里，我隐约的知道母亲很疼。
那天晚上隔壁的阿秀姐姐来到我家，放声大哭的时候，我才跟着哭了。接着家里来了很多的人，都是邻居，围在母亲的床边，他们的脸上都布满了忧愁，有的甚至开始轻轻的哭泣。二伯妈抱着我，不停的轻轻的拍着我的背，轻轻的呼唤我的名字，而声音里分明带着哭声。 父亲出了远门，晚上三更的时候父亲才从外面星夜的赶了回来，我已经不知道当时父亲的神情，只知道父亲全身上下都是雪和泥巴，还没有踏进屋，就跪在了院子里哭不出声来。在几个邻居的搀扶下，父亲走到了母亲的床前，大声的哭了出来。母亲的眼睛安祥的闭着，脸色没有便，只是有些白，好像平时睡着一样。
快天亮的时候，邻居把母亲抬到了周堂之中的木板上，身上盖了几层毛毯。这个时候，我愤怒的对着周围的人群大喊，把我妈妈抬到床上去，这里冷。邻居没有动，却都哭出声来。
三天的水陆道场中，父亲一下就瘦了下午，眼睛布满了血丝，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眼角不时滑下泪水，而我，却穿着白色的孝衣，整日跪拜在佛像前，跟道士先生一起，参拜菩萨和佛、法、僧三宝。 母亲离开家的那天，雪特别的大，路特别的滑，我跪在院子里，听着父亲带着哭声读着他为母亲写的悼词：
呜呼！云山苍苍，江水茫茫，鸾驾乘鹤西去，归赴仞利天宫（注：相传为为释迦牟尼的母亲居住的天宫，名为三十三天仞利天宫），今朝作别，来生再会。三十年来苦和乐，犹如昨日花下，今日思来，如果感念。徒老空悲镜中花，留下残身伴儿郎（注：我和弟弟）。 我已经记不得全文了，后来父亲将悼词保存了起来，后来不知道放在何处了。 母亲下葬了，葬在我家屋子的旁边，父亲说以后好日日照顾和思念。那一抔黄土之下，母亲永远离开我了，离开了父亲，离开了弟弟，离开了我们温暖的村庄。
三
母亲很美丽，和父亲是朗才女貌的一对。村里的人都这样说。 然而母亲留给我的记忆太少了。只记得那么零星的一件事情。也就是母亲去世的那年，我四岁，阳光总是很明媚，山总是挂着云彩。母亲在院子里，沐浴中温暖的阳光，我在院子里玩着水，不小心滚到了水里，母亲着急的把我抱起来，然后一边教训我，一边又心疼的给我换衣服。在换鞋子的时候，我总是把右鞋穿在左脚上，把左鞋穿在右脚上，不管母亲如何的教，我却总是故意的要这么穿。母亲一气之下，就给了我粉嫩的屁股几巴掌，打我的哇哇直哭，而且越哭越厉害，后来哭的母亲心疼了，便把我抱在怀里，含着奶慢慢的睡着了。 在四岁贫瘠的记忆中，母亲留给我的记忆就只有这么一点，我无法再去构造那些儿时的无穷乐趣，也许，在与母亲的记忆中，仅这一点就足够了，我没有理由勉强母亲留给我太多，爱母亲的人和母亲爱的人，都会为这点可怜的往事而欣慰的。
四
跪在母亲的墓前，我静静的思念着，思念着母亲的音容笑貌，然而母亲到底长什么样，我现在已经完全记不得了，而仅有的母亲抱着我的那张照片，在我离开家乡念高中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了。我只好在父老相亲们的叙说中勾画母亲的英容笑貌。 在我悲伤的时候，思念母亲是一种安慰和鼓励；在我高兴的时候，思念母亲是一种寄托，是我灵魂深处向上的动力；在我漂泊流浪的时候，思念母亲是一种温暖；在我回到故乡的时候，思念母亲是一种激动和泪水参合的情结。思念千年，也只是对母亲留下的坟墓默视千年。虽然杂草春生秋灭，黄土依旧泛着春夏秋冬的色彩。然而，我每次回到故乡时，母亲的墓前，我的祝福和守候，却带给了母亲一种安慰，我每次都会说：母亲，儿子长大了，学了很多知识，虽然这个时候，我看到父亲在我的面前成了一道悲凉和苍老的风景，而我静立的身影之中，我与母亲的血液和灵魂，一样在为了思念和彼此的祝福而流淌。 在母亲静静的沉睡中，我温柔的抚摸着墓碑，像触摸到了母亲的脸，那样的柔和和温暖，我真的舍不得离去。 母亲，儿没有尽孝道，只有在此向天祈祷，愿妈妈在天堂快快乐乐，不要担心儿子，你的儿子为您骄傲的成长着，因为我是你深深的爱着儿子。
附：
母亲大人远逝二十六年，儿远在千里，难以墓前垂首叩拜，只好以文追悼，以祭天堂芳华。儿才疏学浅，提笔千钧，诚惶诚恐，犹怕文以涂鸦，乱以母亲大人安宁，实为不敬。然花飞乱地，秋声流水，剥落咻咻，好不相思。儿诚于此，只好墨染素笺，潦以残文，追以哀思。
云山苍苍，江水茫茫，明月西来，秋风声高；睇眸川净，遍地蒿黄，西厢花远，东床烛凉；香槕云案，梅染墨桑，思之有我，人影凄惶；灞陵夜断，故人横笛，花飞细雨，雁走唯双；天不怜兮，幄内可见，地不泣兮，府内琏琅；素笺镐奉，粉面芳华，诉尽平生，梦断衷肠；斯时渡我，木鱼遁后，三十三梯，仞利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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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 11:3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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