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逝旅 如果季节的温情注定要在秋冬之中肃杀,我仍会保留心中的春暖花开,等待再一次的萌蕖;如果乡愁的宿命必须要在漂零中落定尘埃,我依旧将厮守在黄昏的灯畔,寻找唯一的归途;如果人世的脉脉温情已然在欺弄中流逝,我一定会怀揣不愿沦落的美好,指点迷失的津渡。 可是面对你,我只能如此。以寒冷的语言赞美你的人事,或者以冷若冰霜的姿势地行走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草莽途径,以疲惫的步伐丈量人世的风尘。 现在我常常以昼夜为单位,计数当初的欢愉与伤痛。若将我们的那份感情以时间的方式度量,也只有两千多个昼夜。便是这两千多个昼夜交织而成的五个流年的春秋,重新加载了你我生命的厚重,让我们学会了疼痛,学会了孤独,也学会了伤害。也正是这五年的生命时光之接攘,今后的岁月里,我再也无法抹去你留下的点点印迹。
初识之际,我仅是有感于你活泼。我曾暗自将你喻为一枝红杏,虽是春意盎然的生机勃勃,却也红得无邪,红得肃穆,红得贞静清白。也许是我年轻而菲薄的生命过于沉寂,竟有了柴门揖水的渴念。在你捧碗而来之际,我终是将你这看做了份内的那朵人面桃花。当你将沉静了二十几年的一片冰心投和到我的玉壶之中,我已是固执地认为:从此人世的扰攘再与我无关,我只关心季节的嬗变和你的一喜一颦。 在我以平静的言辞吐露生死与共的山盟水誓后,你含着泪要我在你的四季里化做一片恒永的春光,让你象蝶一样漫舞。以后的交往便是基于现实的底基之上构筑我们的温馨,象所有凡夫凡妇一样举灶升火。你应当知道,从此我不再轻言“我爱”的字样,因我心中一直坚持——所有的表白仅能是一次,就象我从不肯送你花一样,因为我同样固执地认为——只有在我们绾袖牵手,共掌银灯相看时,我才会对你拈花微笑。 也许你的生命里至今仍未沾惹现实的风尘,所以每一次当你犯下在现实之律则所定义的错误时,我总是举重若轻地为你一一化解,我知道那并不是你的错,你从不苟同现实,就象现实也从不迁就你一样。老父过早地离去,是你一生最锐的痛。当我怀抱他渐冷的身体,目睹他不愿瞌闭的双眼时,我是那么强烈地感觉到他的不甘与不舍——不甘儿女已长成,却要就此抛开人伦之乐栖息为墓中人;不舍最小的女儿已为人妇,却还没有讨得应有的名份。那也是我在他灵前伏泪流满面伏地不起的原因,始终是你我造就了他的这份遗憾啊。 而我还是要感谢你,感谢你在短暂的时光里让我成就男人的气度;感谢你让我经历着生离死别后所感悟到的人情珍贵;感谢你在我近三十年的漂泊辗转中有一席这地可以从容听风吹天籁雨打芭蕉。 许多时候我一直相信自己已经洗净铅华,望穿轻薄风景,能够将生命中粗劣的性质打磨出熠熠光辉,以真诚涵摄真诚,以尊贵成全尊贵。只是在我承受体肤之饥筋骨之劳,去为你求得三餐粗茶淡饭的饱腹,几件寒衣蔽体和一把零花钱的从容之际,还是忘却了将满腹知冷知热的话语盘托至你的面前。每次当我满面风尘地从工地赶回家,你常笑我长途跋涉而至,我亦笑言自己行者的宿命,注定要风尘仆仆的了。然后照例抱你、亲你,或是背着你跑遍所有的房间,幸福得忘记了所有现实谋生的诸多不快与艰辛。 还记得初识的盛夏,你我湖畔赏荷,在听取一塘蛙鼓之际,我超口而出——蛙声来了,秋风也便近了。殊不知这无心的一言,竟然成谶。就在我四处奔波,为我们的将来谋讨现实的安居乐业时,你的心却开始收留另一个男人的尴尬。 真正让你在我面前开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应该是在去年五一你远足回来后。我明显地感觉到你对我渐渐疏远的态度,只是不愿相信而已。接着便是你时常短暂的失踪,和不能自圆其说的外出托辞。即便那个妇人向我诉说你和她的男人之间的事时,我也仅是旁敲侧击地告知你——此生而来只为在韬光养晦之后,能成全你我内心的尊贵,而非为追逐一段人世的浮华。 “我呕血地浇灌了一片春光,你却将之凋敝为残秋。”面对你和我们当初的誓言,我自是不愿自断一臂,然后沿血路而逃。可是你仍是操刀而来,信手舞弄另一段风花雪月。我还能说些什么?只有一声长叹,然后告诉自己眼中人是谁,自己是谁。 原本以为三十年的风雨就此将息,从此不再以飘零为归宿,即便再有雨打归舟,也是当作明日盛宴的赋请。如今仍是免不了一身萧瑟,两袖长风。情殇逝旅,无话可说。来去我仍是行者的本分。 在我心中我只是自我黥面、自我流放的囚徒。风生,水起。讲的都是别人的故事,我的行程只与草莽有关,再有道途之逢,且执萍水相逢的礼数。你的姓氏,我会交给记忆保管。末途之际,我会放火,将行程和记忆一同付于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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