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来过——焦山印象

飞南

　　文/飞南 秋来渐凉，西风渐歇，安静了尘埃无数，人也渐渐安然。 盛世江南依旧数不尽的绿树浓荫，倒是不曾教人衍生出现世凉薄的心思来。浓墨重彩背后，暗藏了些清新明澈，这才是永恒。茉莉清芬，丹桂浓郁，花事渐了。浮华一遭一遭过去，那些深深浅浅的香气，悠悠穿透九月流光，停在了笔尖滑过的粉笺之上。原想填一阙词，却无由地忆起定慧寺声声钟磬。 漫天的丹桂芬芳里，穿越北侧拱形小院门，我与阿七，便已置身于闻名遐迩的焦山碑林。黛瓦白墙的长廊包围了千竿万竿修竹，于碑林盘桓了整整半日，相机内存卡，大多教碑林石刻占了去。记忆最为深刻的，是米蒂的《城市山林》，对最著名的“大字之祖，书家冠冕”《瘗鹤铭》却没留什么具体印象。或许，是因了一个普通世人喜聚不喜散的常情罢，即便是人与鹤，生离死别到底不能不伤感，何况飞南本来便是至凡至俗的一个人。 原不为寻幽揽胜，倒像是回了家。焦山沿途，所见的人，所经的景，都那么从容，那么轻烟淡水，回头看来，越久远，越欲忘不能。还有些记忆，却如摩崖石刻，春来秋往，年华流转，痕迹已依稀莫辨,一朝一朝淡去。无定光阴里，该取哪些，舍哪些，该记哪些，忘哪些，到底由不得自己。 没有导游，没有景区地图，也没有方向，阿七与我一般散漫，两个人便闲闲地走。也罢，身所至处，便是心安处，这才像本来的飞南。 远远地看到，一棵合抱粗的银杏，高大虬结，冠盖浓密，阿七叹道，这株银杏该有近千年树龄了。近前看树牌，果然已有810年。左顾右盼，阿七惊诧，在寻什么呢。经年银杏，必然是成双的，我在找另一株呢。果然不出三丈的碑亭后面，又找到另外一株，同样有810年历史。于是欣慰地笑，不去关心从阿七眼睛里是否有佩服的神情流露。其实，我还想告诉她，一个关于银杏的故事，那是一对身化银杏的爱侣，相隔不过三丈，生死相随的传奇。可我只是微笑，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定慧寺又名普济寺，处焦山东南角，始建于东汉末年，距今已有1700余年。寺院山门庄严典雅，门前镇守的一对石狮，是明代之物，再看门楣所悬匾额“焦山定慧寺”，又是19世纪所制。而此时此地，门前端庄肃立的飞南与阿七，不免叹息年华似水，浮生若梦。这千百年光阴，回身看不过是笔尖这么轻描淡写的勾点，短短一瞬里，便能窥个了然。想起张若虚的句子：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千年江月，照着古人，也照着阿七飞南。江月依旧，可还记得千年以前，飞南脚下方寸地，立的是谁人身影？千年之后，月色涛声下，可还留有飞南的一丝半丝气息？再过千千万万年，那一对银杏可会依然端正如初，形影不离？又会不会有另一个阿七与飞南，怀揣同样敬畏的心情，于翠盖浓荫下抬头仰望那洗尽风霜的朱红匾额？到底无言，心下悄悄叹一句，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想些些年月来，经过些往复山水，也经过些忧喜得失，高高低低磕磕绊绊一路行来，心头从而生出些愁怅与厌倦，也生出些欢喜与从容。 是的从容，就如定慧寺照壁上的大字“海不扬波”，起起落落，风风雨雨，流年光景里始终声色不动，波澜未起。 短短几步，已置身寺中，又见一番天地。大雄宝殿气魄非凡，殿宇金碧辉煌，佛像栩栩如生。靠殿门左手边，一位法师雪白须眉浅灰淄衣端坐慈祥，眼光洞悉而赤诚，我一见着，便表里如一安然微笑了。 阿七虔诚，捐了香火钱，顶礼膜拜之后，与法师攀谈投缘。因而得知高僧法号觉照，并求得觉照大师的一幅字。飞南则无措，一旁只静静看着。想起阿七曾抱怨过：飞南你其实不了解我。或许阿七，我真的了解你不够多罢。 两人满心虔诚出了正殿。一转身，真个景致步步不同，世道时时生变，再稀松寻常不过。 从另一面看去，粗硕虬劲的银杏树上，竟然寄生了一棵榆树，枝干已有手指头那么粗，新活嫩绿与古老沧桑，原来也可以这么契合相依安稳从容。回想众生浮世，又何尝不是如此，换个角度去看，便会有另一种智慧。飞南参悟如此，但不知阿七心里，又会是什么样的禅机。 不经意抬头时又见云端雁字，一程紧似一程的西风里，依旧南飞。而苍狗白云，转变不过须臾，一阵明一阵暗的流云底下，阿七和我，也依旧固守着某些最初的天真，深深深深地藏起，不惊动一丝尘埃。 一位老人从面前走过，八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烟灰色中山装，头发眉毛花白，半眯着双眼，踩着经年消磨遍看苍生的青石路步履稳健而从容。忍不住轻轻拽住阿七手臂：你看，那位老人，多像我的外公呢。 于是，这一刻光阴，这一处瓦檐下，这一位面目从容的老人家，便永远刻于记忆深处了。 偶尔风来，满树蔌蔌地响，有一两片叶子落在我的肩膀上。 于从容，其实我并不奢求，只要一点，就够了。 于镇江，注定了纠纠葛葛，神往了一十六年，终于有缘得见。金山，到焦山，不论是寺包山，还是山藏寺，一颗心，却如入了旧时家园，安静安然。 一路行来，步步沧桑，处处从容。山门外，十丈红尘喧嚣未止。 焦山方半日，世间千年否？ 由戒生定，因定发慧。茫茫然出得山门来，待回头看时，已然恍若隔世。

吴茂华

　　精华也!请评之!

无悔寻梦人

　　深秋时节游焦山，作者一路观景一路抒怀，碑林、古树、山寺、法师，不泥拘于浏览路线，却恬淡流畅，于结尾画龙点睛：“一路行来，步步沧桑，处处从容。”堪称醉里游记散文之佳作。 镇江有三座山，金山、北固山、焦山，1989年初我分别浏览过，金山因白娘子闻名遐迩，北固山因刘备相亲、辛弃疾作词而流传千古；而在去焦山的路上，迎面而来的游客劝我别去，说焦山上没啥东西，不好玩。但我执意前往，结果发现这里绿树葱茏、古朴淡雅，因为此处、客稀少才显得恬静安然，让喜欢它的人留连忘返、弥久难忘。

悠然

　　流年似水。。。有如此成熟的深思和感喟，禁不住要想象楼主的模样。

分析家

原帖由 于 2008-10-31 13:53 发表
流年似水。。。有如此成熟的深思和感喟，禁不住要想象楼主的模样。

楼主千万不要发照片，让悠然 想象去。

飞南

　　一山无尽藏，一岛立中天。 一步得一景，一景悟一禅。 一树问千载，一川经万年。 一定一智慧，一慧一琴弦。 一念百年事，一人影正单。 于飞南，这么些年来，所经景中，唯焦山最是难忘，因此游焦山归来，不敢轻易动笔，自知写不得焦山之浑然从容。所以便写了印象最深的定慧寺。 整个焦山，真个处处从容，从一进景区开缆车的小伙子，到对面山上黛瓦木门的旧年房子，以及坐在门口剥毛豆的阿姨，还有山间缓缓行走的老人和山间处处安然守候的不同景致，在从容之内，在喧哗之外。身在焦山，唯觉一步一景，一景一禅，过目难忘，寸心如归。 有生之年，定要再去上一次，重新拜访那么多从容，那么多难言情愫，以全未了夙愿。

飞南

　　问好无悔版主，飞南乃是小女子发小感慨，凭几分执著，留几分天真，再窥些先人灵气，每每凑字成篇，发来论坛，能得前辈指点，便已幸甚。这里向您致谢了: ) 并问好悠悠、分析家二位管理员，当日飞南曾与网友玩笑：飞南答应你，不会出来吓唬人。 也请二位放心啦，飞南不在别处吓人，也不来醉里吓人，可安心了罢

悠然

　　我们这些吓唬人的人就不怕被别人吓。 “有生之年，定要再去上一次”那就让分析家到焦山去开缆车，天涯坐在门口剥毛豆，悠然在山间缓缓巡视，看飞南往哪飞？

梅子

　　我们这些吓唬人的人就不怕被别人吓。 “有生之年，定要再去上一次”那就让分析家到焦山去开缆车，天涯坐在门口剥毛豆，悠然在山间缓缓巡视，看飞南往哪飞？ [/quote] 悠然 老师，怎么可以把 梅子 丢了？

梅子

　　飞南，我拜读、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