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季豌豆

斜阳

　　 最后一季豌豆 　　在诸种庄稼中，我最喜爱豌豆。 　　　　　　 　　小时候，每到豌豆苗长有筷子高时，母亲总要让我拎个小篮，去豌豆地里掐一些豌豆叶回来，放在面条锅里当菜。一大锅面条，有这一把豌豆叶，就会显出一股清鲜之气，格外好吃。那时家里条件困苦，一年当中也吃不上一两次面条，当时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幻想”：要是能够天天吃上用豌豆叶煮的面条，该有多幸福啊！ 　　到了豌豆花开的时候，便是我们这些乡间孩子最快活的时候。因为在我们的眼里，豌豆花是最好看的花。小麦花太小，绿豆花颜色单调，玉米花香味太淡，唯有豌豆花又大又鲜艳，香飘四溢。豌豆花大部分是红色，也有紫色和白色相掺期间，红色中又分深红、浅红、粉红多种。一根豌豆蔓上常常有几种颜色的花，一眼望去，真是五彩缤纷，绚丽灿烂。因在豆蔓上长得高度不等，豌豆花常分几层，看上去如楼阁相叠。又因豆蔓横爬在地上的长度不同且相互纠结，豆花便分为一簇一簇，瞧上去似花球相连。豌豆开花常常是在一个早晨陡然大放，满地的花朵猛然出现在人们面前，浓浓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由不得人们不深深地呼吸，快活地揉着胸腹。我们这些不懂得赏花，根本见不到玫瑰和月季的农家孩子，常常被这些大片的豌豆花激动的嗷嗷乱喊，总要绕着豌豆地的四周田埂边跑边叫：“嗬，看那片！”“哟，看这片！”　“哦，这一朵是红的，那一的！．．．．．＂　　　　　　　 　　 　　豌豆长出角以后，我们便要千方百计的偷偷摘来解馋。豆粒没成熟时，我们便把整个豆角塞到嘴里嚼，直嚼得满嘴清甜，绿汁直滴。待豆粒凸起还不老硬时，我们便把豆荚小心地打开，凑到牙上用齿尖一捋，把那些青嫩的豆粒全捋进口中，又香又甜地嚼。豆角将熟未熟时，大人们常也摘些到家里，在锅里带荚一煮，让我们剥荚吃豆，这时候的豆粒已是十分筋道，分外香甜了。等到把豌豆收割下来拉倒晒场一打，我们便又可以吃到香喷喷的豌豆糕了。母亲做的豌豆糕最好吃了。她把豌豆磨碎成面后，用细箩筛了又筛，尔后拌了香油，花椒、茴香、粗盐、蛋清和酵子等，搅拌成糊状，摊在笼屉上放锅里蒸，蒸出后用刀切成方块，让我们用筷子夹了吃。豌豆糕的那种鲜味和香气，让人吃了还想吃。每次差不多总要撑的我肚子鼓鼓的。 　　经过石碾轧打干净豆粒的干豌豆秧，除了可烧锅之外，还特别柔软好玩，我们常在豆秧堆上打闹翻滚做游戏，遇到家里来客睡不下时，母亲便在地上铺厚厚一层豌豆秧，让我们盖了被子在上面睡。每当我躺在那柔软的透着香气的豌豆秧上时。总会想起母亲给我讲的那个神话故事……老天爷为了使自己造出的人在世上能活下来，便叫自己的几个儿女各变成一种可供人吃的庄稼，性情不好的长子变成了小麦，身上有芒；身高体胖的次子变成了包谷，棒子特大；性格温顺，身子柔软的女儿变成了豌豆，所以豌豆全身没有一点坚硬刺人之处，而且通体透着香气…… 　　因为这些，所以我对豌豆怀了特别的喜爱之情。暑假，我回故乡探亲，当时正是豌豆长角的时节，上午到家，下午便去地里，到地头一见那久别了的青绿色的豆秧，我立刻高兴地蹲下去抚摸它们，同时扭头问三姐：“自己的责任田，为什么不多种点豌豆？”不想三姐沉了沉声答道：“就这一亩我都不想种了，这是最后一季！”“为什么”我一惊。“你看看还有哪家种豌豆？”她抬手朝四野一指。我搭眼朝四周的田野望去，可不，到处种的都是稻子，姐姐家的豌豆田是唯一的一块，“怎么都不种了？”我很诧异。 　 　　“这是低产庄家，又怕大风，化肥又贵，种了根本赚不到钱！”姐姐瓮声说道:“加上如今人们的口味变了，都爱吃大米白面，不愿吃粗粮，收了豌豆卖给谁？” 　　我哦了一声，觉得很意外。不过细想之后，又觉得这话有理。种豌豆代价高，农村人自然是舍不得吃的，城里人又很少吃粗粮，整日不过是把细粮变了花样做成食物，有的甚至只吃精粉，种了豌豆卖给谁？ 　“怕是豌豆也要走大卖，荞麦，赤色豆的路了。”母亲在一旁叹了一句，我听后心里一震。早先这地方每年种的大麦、荞麦、赤色豆，这些年已基本上绝迹了。我记事到现在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就有三种庄稼完了，难道我十分喜爱的豌豆也要不它们的后尘？ 　 　　“明年咱也不种了！”姐姐决然地说道。 　　我也不好再劝姐姐，眼看赚不了钱，继续种下去，又有何益？也许，人类就是这样在对庄家的比较和抛弃中前进。祖先们当初大概是太饿了，选定的庄稼品种太多。如今，现代人要在实践中不断进行比较和选择，把好吃的，高产的，容易种的保留下去；把粗造的，低产的，不容易种的抛弃掉。然而这种抛弃是否对人类都有益呢？ 　“豌豆这东西有时可做药引子。”母亲在一旁幽幽地说：“日后都不种了，用时去哪里找？” 　　我没有再开口，我忽然想起近些年来不断发现的一些新的疾病，那些疾病中有的是不是因为人们把不该抛弃的庄稼抛弃后引起的？但愿不是，但愿我们的祖先也得过那些病，只是因为科学不发达而没有发现它们。 　　我常常地站在豌豆地头，望着青凌凌的生机勃勃的豌豆秧，在心里思忖：它们就要在这块土地消失了，也许几百年之后住在这里的人们就不会知道他们的祖先曾经种过吃过豌豆，那时候的孩子，更不会享受到我们童年时摘豌豆解馋的乐趣…… 2011年8月，于湖南岳阳

戚涤尘

现在偶尔还能季节性的吃点豌豆头，其实人的营养均衡很重要。

林慧妮

　　豌豆的回忆，都在童年的记忆里，越走越远了

林四海

　　寻找旧时的芳华，豌豆，童年的青涩记忆！

月明

　　豌豆永不会消失的，人们更欣赏豌豆头炒菜。

小逗号

　　老师 豌豆我们这里还是有的 就是太少 且价高

杜乃彤

　　感谢斜阳先生充满浓郁乡土情怀的文字。 说句不太确切的话：豌豆的隐退，其实是时代的隐痛。

让爱天天住我家

　　看过老师的文章，回想起小时候吃过还没有到收获时嫩绿的豌豆夹，很甜的！商品经济社会，一切都被经济了，甚至包括人性！就别说正在消失的豌豆了。

邱琳

　　毕业后，一直在跳槽，很久没来了。 老师，昨天我们回校玩，学校已经放假，没有见到您。打电话一直关机，您又去旅游了吧，我们好生羡慕。您记得李晓吗，他现在是村官，邀请您去瓦家庄。

邱琳

　　老师，您的文章无拘无束，不故作高深，贴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