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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斜阳

[原创] 长篇小说------《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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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06:50:5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脸上的肌肉气得乱颤,说:“我们小的时候,父母要是说我们,我们都是赶快乖乖的跪下听,哪敢顶一句嘴?你们这些孩子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他捏着勺把,掂了几下大勺。然后把炒好的豆腐倒入一个瓷花盆中,他吩咐小兵:“把它端到桌上去吧,是那个带孩子的妇女要的。”
      小兵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端给了顾客。他回到灶房的时候,冯师傅正坐在马扎上抽烟,他的脸上流着汗,头发湿乎乎的粘在一起,像个鸡窝,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相。
     “你别生气,我就是这个脾气。我也常常这么说小敏,她习惯了不计较,再者说了,我说她是正当的,因为我养活了她。”冯师傅的声调开始降低了。他说:“你不知道,刚才我摘完芥菜叶,就去市场上买新鲜的猪肉,哪知今天猪肉卖的快,只给了我些碎肉,不光连骨带筋的,价钱还挺贵,你说气人不气人?这些往温泉送肉的贩子们发死了,还那么抠门!回家我一看,你还没回来,面团快发馊了。我就赶紧上碱,先醒着它,还没等喘口气,又有人来吃饭了。”他唠唠叨叨地说着,烟灰落在他的腿上,小兵因为他的直率而原谅了他。
       小兵洗了洗手,带上围裙,然后开始揉面烤烧饼,虽然说只实践了一次,但他对整个烤制过程已经十分熟悉了。当冯师傅去给顾客结帐的时候,小兵便暂时忘却了刚才的不快和未找到刘亚莉的苦恼。他不由自主地吹起了口哨,为自己能用劳动换来温饱而实实在在的快乐着。
      “你找到人了?”冯师傅回到灶房拿着抹布问小兵。
       “没有。”小兵说,“不过有几个小鬼答应为我找。
        “呵呵,你一来就交了这么多朋友!”冯师傅不无挪揄地说着,然后出去擦桌子。
       小兵想,出门旅游确实可以让人结识不少朋友,这一点是他在狮城无法得到的。在狮城,除了在家里就是去学校,他接触的人最多是牛东,王勇之流。而出来的这许多天中,他认识了刘彦贵,忠武、林建民、冯师傅、小敏等等形形色色的人,包括死掉的刘洪亮。在小兵的意识中,他们已经成了好朋友,小兵为此感到欣慰。
      “你说刚才那个女人可怜不可怜?”冯师傅走进灶房,对小兵说:“她一个女人家,带个孩子,从西北跑到这里来找他男人,你说容易吗?”
     “为什么找她男人啊?”小兵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问道。
      “她男人在外面胡搞呗,有人告诉她,说她男人带了个女人到温泉来了,她就带着孩子撵来了。她也不想想,她男人有钱,像孙悟空一样,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等她来了,人家早就带着小妖精飞走了。他还到处打听说她男人叫李学华,中等个,大眼睛,爱抽雪茄,走起路来迈八字步,喜欢吃猪头肉,你说她傻不傻?”
      “她不是和我一样吗?”小兵说,“都是来找人的。”
 楼主| 发表于 2008-7-10 07: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可不一样,她找的是自己的男人。”冯师傅说,“男人一有钱就没个好,吃喝嫖赌的,什么坏事都敢做。来这里的人我见得多了,凡是男的,有几个是带着自己老婆来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带的不是自己老婆?”小兵问。
        “嗨,那不一眼就能看出来嘛!”冯师傅说,“这样的人坐在一起吃饭还挤眉弄眼,拍拍打打,那都是勾勾搭搭的人才有的动作。要是真正的夫妻不会有那样的劲头。”
        小兵听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冯师傅也笑了。冯师傅笑过后说:“我少收了那个女人一块钱,看她怪可怜的。”
      “那你还不如不收她的钱呢。”小兵说:“反正一顿饭也值不了几个钱。”
       冯师傅便生气了,他瞪着眼睛说:“你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挣点钱容易吗?这是辛苦钱,血汗钱!”言下之意,他的同情心达到如此,已经登峰造极了。小兵冲他友好地笑笑,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冯师傅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忙他的活去了。
       天暗下来,灶房上的电灯亮了。小兵已经烤好了两炉烧饼,一些顾客陆陆续续的来了。冯师傅一会做菜,一会又兼作服务员上菜,忙不不可开交。有一个挑剔的顾客,总是说啤酒不够凉,左一瓶,右一瓶地换。气得冯师傅每次进来开冰箱取啤酒时,都要小声地骂一句:“小xx的,凉死你!”
       他的目的还是为了顺利地从客人的口袋里把钱掏出来,而不去得罪顾客,所以骂过之后,他还是把啤酒换了,直到那个人认可为之。
      他们一直忙到晚上十点钟,顾客才渐渐走完。冯师傅哼哧哼哧的打扫着餐厅,小兵用洗洁精清洗餐具。收拾停当后,他们二人关了铺子,然后安安静静地守着一张桌子吃晚饭,冯师傅做了个虎皮尖椒,又炒了个麻婆豆腐,还切了几片肘花肉。他在吃饭前拿出了一个很大的桶形玻璃瓶,是透明的,白酒里面浸泡着两只张牙舞爪的人参。他给自己和小兵前面各放了一只酒盅,然后说:“干完一天活,喝口酒解解乏。这人参酒我泡了五年了,可活筋舒血了,你来一盅,晚上睡个好觉。”
       小兵连忙把酒盅移开,他说:“我不会喝酒,我只吃饭。”
       “哪有什么会喝和不会喝的?”冯师傅说,“酒这东西跟水一样,长个嘴就能喝!”听他的口气,小兵如果不喝的话,就是跟他有意过不去了。
       “我跟你说,男人要是不喝点酒不抽点烟,这辈子就算白活了!”冯师傅端起酒盅来“兹-----”地一声喝了一口酒,很舒服地眯了一下眼睛,发表他的宏论说:“男人都有老婆,人人都有就不稀奇了。有儿女,别人也有,也不稀奇。老婆和孩子能给你带来乐子,也能给你带来愁。烟和酒就不一样了,你什么时候喝它,什么时候抽它,都会感到舒服。现在人活着多累呀,你再不给自己找点舒服的事情,死了多亏得慌呀。”
        冯师傅端起酒盅,又“兹-----”的抿了一口酒,咧咧嘴,把一整只虎皮尖椒放入口中,弄得满嘴流油,再加上他耳朵上夹着烟卷,便有几分猴像,十分滑稽。
 楼主| 发表于 2008-7-11 16:35:10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兵抬头望了他一眼,十分想笑,但他忍住了。为了不扫冯师傅高兴,小兵轻轻的抿了一小口酒,只觉得一股辣气冲入胸中,他不由得咳嗽起来。
    冯师傅乐了:“好小子,你能喝一口就算瞧得起我,我知足了!”他把一块肘花夾起来送入小兵口中,说:“来,压压酒气就不会往上蹿了。”
     冯师傅几盅酒下肚,话就越发的多起来。他给小兵讲他的身世,说他七岁没了爹,十二岁没了娘,小时候在姑姑家长大,什么罪都受过。姑父待他不好,他总是吃不饱,所以十五岁那一年他就一个人跑了出来,到了一座煤矿上,在那里挖煤挣口饭吃。由于营养不良和过早地承受生活重负,所以他的个子没有长起来。矿上的工友们都叫他“矮马”。他十八九岁时就有好心人不断地给他介绍对象,所有的姑娘一看到他的五短身材,就全吓跑了。有一次别人给他介绍了一个黄脸寡妇,不料连寡妇也看不上他,他就哭了,发誓这辈子不娶女人。
    说起往事来冯师傅眼里依旧浮现出蒙受屈辱的那种忧愤神色:“你说别人都给我介绍些什么人物?缺胳膊断腿的、还有被人强奸后嫁不出去的-------你说我成什么了?是不是成了废品收购站了?”
     小兵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别以为我和你说的是笑话,这都是我亲自经历过的!”冯师傅接着说:“这世上的女人傻子太多,她就知道以貌取人,也不管别人日后是不是真疼她。就像刚才那个带小孩找男人的妇女,你看她的模样是不是也挺周正?这样的女人最容易看错男人,怎么样,让人家甩了吧,她自己受的罪她自己知道。他要是嫁给我,至于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找自己的男人吗?”他非常肯定的一番说道,逗得小兵“噗”地一声笑了,把满嘴白花花的米饭喷了出来。
       冯师傅大约很久没有和人沟通了,所以他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身世时连带着发发牢骚。
      “后来你怎么又结婚了?”小兵逗他,说:你不是发誓这辈子不娶女人么?”
     “那只是说说气话,男人哪有不娶女人的道理,除了他是个阉人。”小兵又一次笑了起来。他想若是同学们听了冯师傅的话,也一样会开心大笑的。
      “后来遇到了小敏的妈妈,她是个真正小矮人。但是她的嗓子好,又好看,她来到矿上给我们唱戏,她能唱青衣,也能唱老生,你说奇不奇?”
       “她是自己到矿上唱戏的吗?”小兵问。
       “不是,她跟着一个草台班子,领头的是个大胡子,长着一双鹰眼,像个杀猪的!他们专门到偏僻的地方去唱戏,这地方的人稀少,听不到什么曲儿耳朵痒了,就舍得花几个钱儿听戏,那个戏班子也就有了赚头!”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小兵已经吃饱了,他放下筷子,饶有兴致的打听着。
      “怎么认识的?她在台上唱,我在台下听,就这么认识了!”冯师傅接着讲:“只要她一上台,台下的兄弟们都朝我看,‘矮马,矮马’的叫个不停。我明白他们的意思,就是说我和小矮人相配,提醒我不要错过了机会。”
     冯师傅看上去一脸的柔情蜜意:“她一唱完戏,我就跑到伙房给她买两个热烧饼,刚出炉的,揣在怀里到后台去找她。”(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08-7-11 16:41:49 | 显示全部楼层
她比我矮一大截,我得弯腰把烧饼给她,她吃完烧饼就乐,我就说,你给我当媳妇吧,我天天给你吃热烧饼。她说行吧,连个折也没有打,就痛痛快快地同意了,我高兴得一把把她抱起来,亲她的脸,我的胡子扎着了她,她哎哟唉哟叫的人直心疼。”
     小兵不由脸红了,他想冯师傅是醉了,可他仍然不停的给自己斟酒。他由于激动而哆哆嗦嗦的,所以斟酒时往往把酒洒到桌子上,他就趴在桌面上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把酒添光,绝不糟蹋一滴酒,也不在乎那桌面是不是干净。
      “后来她就留在矿上和我成了亲,过了一年我们生下了小敏。冯师傅说:“哎,尽管那时不富裕,可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美。她真能干呀,缝缝补补,钩钩织织,样样都行,手真是巧。夏天她给门帘绣了几朵菊花,像到什么程度呢?这样说吧,蝴蝶和蜜蜂整天围着门帘转,邻居的小孩子指着它,非让他妈妈给摘下来。她过年爱给家里剪窗花,红纸在她手里一会儿被叠成长方形,一会又是正方形。她拿着剪子也不用比量,弯弯曲曲的只管剪下去,你说奇不奇?不一会儿就剪出了鲤鱼,鲤鱼还带着鳞呢。又一会儿剪出了梅花,开得噼哩啪啦的;再一会儿又剪出了抱着花朵的童子。童子的两只小脚丫子真是胖乎,再-------” 说着说着冯师傅突然孩子般的哭起来。而小兵正在偷偷发笑。因为他不明白绣在窗帘上的梅花何以开的噼里啪啦的,又不是放炮竹,冯师傅真是信口开河,吹牛吹得没边了。现在他看见他哭了,就不敢在嘲笑他了。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他刚才还说得兴致勃勃的,怎么忽然就哭起来了。
      “冯师傅———”小兵小声地说:“我妈对我说过,吃饭的时候哭,会伤胃的。”
       “胃有什么用?”冯师傅哭着说:“胃是个酒囊饭袋,要它有什么用?我想要我的女人,可她走了,全天下我就看上她了,没了她这还叫人过的日子吗?”冯师傅哭得更厉害了。他的鼻涕眼泪一起落下来,弄得脸和脖子湿漉漉的,给人一种脏的感觉。而他的哭声一顿一顿的,仿佛在打嗝,也格外的惹人发笑。
      小兵便由着他哭。小兵觉得一个人要是想哭,大约如同人想撒尿一样,憋着是很难受的。冯师傅的眼泪大概憋了很久了,所以当它夺眶而出时就汪汪洋洋的,简直要把冯师傅的脸给淹没了。他的袖口也沾了菜盘里的菜汤,弄得油污污的。所以他每次擦眼泪时,胳膊上的那块油污也跟蝙蝠一样随之翻动着。
      “唉--------”冯师傅又是一声长叹。然后擤了一把鼻涕,吧哭声给停住了,他红着眼睛直直地盯着小兵问:“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小兵摇摇头。但他心里想:“难道我心里笑话你,还会跟你讲吗?你有不能钻到我心里看看。”
      “你肯定笑话我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冯师傅蹲了一下酒盅说:“你没有见过大人哭吧?”
       小兵摇摇头。
       “你爸爸当着你的面哭过吗?”
       小兵再次摇摇头。
       “那是你爸爸比我过的好,他没有烦心事。”
        “他过得并不好。”小兵说:“他整天都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烦心时就和屋子里的动物说话。”
      “你家里养着动物?”冯师傅说:“是猫还是狗?”
       “不是活动物,是死的。'”小兵回答道。
       “什么?死动物!”冯师傅吃惊地问:“死动物放在家里还不臭了呀!再说了,跟死动物怎么说话?要是跟巴哥说话我倒还相信,你说一句,它学一句。”
      小兵只能告诉他,家里的动物没有血和肉,是标本。冯师傅听了骇然地抖了抖手,仿佛有毒的动物咬着了他。他指着自己的脑袋问小兵:“你爸爸这里出问题了?”
      小兵明白冯师傅的意思是说他的爸爸神经失常了。(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08-7-11 16:45:2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挺好的。”小兵说,“他天天去上班,有时回家也给我做饭,不过他很少跟我妈妈讲话,他整天把自己憋在屋子里。”
      “他不和你妈妈睡在一个屋?”冯师傅颇为疑惑地问。
       小兵摇摇头,说:“从我记事的时候,他们就各睡各的。”
       “那吃饭在一张桌子上吗?”冯师傅暂时忘了自己的不快,他很仔细的打听着小兵的家庭情况。
        小兵点点头。
        “这就怪了。”冯师傅说,“动物在一块吃,也都在一块睡,何况是人呢?”他提高了声调,进一步补充道:“何况还是两口子呢?”
        “我也不明白。”小兵说,“别的同学的父母就不这样。”
         “他们这样过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冯师傅咳嗽了一声,说,“趁早散伙得了。”
         “他们可能是为了我才不散伙的。”小兵说到“散伙”时犹豫了一下,他本想用“离婚”这个词的。但他想,还是用冯师傅的习惯用词和他交谈更显融洽。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冯师傅牢骚满腹地说,“过得太好的老天爷就让他们分开,过的不好的又让他们死拧到一块。我和小敏的妈妈过的多好啊,可老天爷硬不让我们过下去,让我们撕心裂肺地分开--------”
         “她怎么了?”小兵问。
          “她跌倒河里淹死了。”冯师傅说完,又一顿一顿的哭起来。
          “那天早上我不该让她去挑水,清早起来,她跟我笑呵呵地说她晚上做了一个梦,说梦见自己去野地里摘花,看见一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山羊。小山羊一看见她就跑到她跟前趴在地上,而且还会说人话‘你上来呀,你上来吧!’ 她就坐了上去。后来小山羊驮着她一直向前走去,并且越走越远,越走越高,它带着她走进彩云里。她给我讲梦的时候还笑着,说是骑着小山羊在财运里走真是舒服,后来她就挑水去了-------”

         冯师傅说离家不远有一条河,河水是从山上下来的,有几米深。河水很旺,到了冬天,河坡被冻得像铁一样坚硬。沿着破向上提水时,脚下常常打滑,所以家家户户多半是由男人去挑水。冯师傅那年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腿脚整天都是酸疼的。于是小敏的妈妈就去自己挑水。她的个子太矮了,所以提水的时候特别吃力。一般在河边挑水的人见了她总要帮助她把水提上来,可那天天太冷了,没有人挑水,她就自己打水。结果水桶太重,她用力过猛。脚下一滑,就像个燕子似的栽倒河里。刚好有一个人看见这一幕,怎奈距离太远,等到人家跑过来把她救上岸时,她已经僵硬了。”
       “她死了和她做梦有什么关系?”小兵不解地问道。
        “当然有关系了!”冯师傅停止了流泪。他说:“后来我请了算卦先生,圆了那个梦。算命先生告诉我,羊就是鬼,梦见它十有八九没好事,何况这只羊又往天上走。说明主人家有人要跑魂儿了。”
         “什么叫跑魂儿?”小兵问。
          “就是死。”冯师傅说,“那天早上我就不该让她去挑水。这是我的错。”
          “你又不会圆梦,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呢?”小兵安慰他。
           “是我的错,我早就应该给他圆梦,圆梦有什么难学的呢?”
 楼主| 发表于 2008-7-12 19:05:37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兵想起了最近频频进入他的梦境的那只怪物,不知道人梦见怪物是什么意思。而他在火车上梦见怪物带着一个老人去银河了,刘彦贵闻讯后就忧心如焚,回到家里后,他的父亲很快就咽气了。难道上天的路都预示着死亡吗?可他喜欢在梦中飞翔的那种感觉。那简直太妙不可言了。
      冯师傅大约说了过多的话,又哭了两回,所以看上去很疲劳。他对酒也无意再喝下去,眼皮耷拉着,好像稍稍一合眼就会入眠。小兵连忙唤他去睡,他也不理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墙踉踉跄跄地朝床铺走去。小兵想他这种走法等到了床铺,还不知道要踢倒多少东西,于是就上前扶他走,冯师傅也不拒绝,把胳膊搭在小兵的肩上,随着他往前走。小兵歪一下,他也歪一下。小兵停一下,他也停一下。仿佛小兵是长长诱饵上的鱼钩,他则是漂在水面上的鱼漂。钩的任何动静,都会引起他的反应。
       小兵安顿好冯师傅,把桌子收拾干净,洗了碗和筷子,然后看了看表,是子夜十二点了。小兵关上了灯,打开了铺子的门,到外面透了透新鲜的空气。游客大概都休息了,所以没有人影走动。倒是有很多的树被灯火给照出了一些影子,投影到路面上,像一带隐隐的浮云,有像一群脚趾上沾满湿泥的动物跑过留下的爪印。小兵嗅着那股有着硫磺气息的空气,不像初来时觉得那么刺鼻难忍了,相反,他开始喜欢上了那种潮湿的苦涩气息。满天的星星跟佛龛前的蜡烛一样旺盛而寂寞地燃烧着,非常明亮。这美景使他涌起了一种吸烟的愿望,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后来他陡然想起了冯师傅的耳朵,于是就暗笑着去睡房去他耳朵上的香烟,冯师傅已经开始高一声,低一声的打起呼噜来。小兵顺利地取道了那支烟,然后揣着一盒火柴又回到外边。小兵郑重地点上了那只烟,他一点一点缓缓地吸着,觉得全身有一种无法言表的轻松感。轻风佛来,树影婆娑舞动,小兵只觉得满嘴都渗满了香气。他开始明白人们为什么把烟卷称为“香烟”了。他想他十六岁能独享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比起他那些在狮城的同学幸运多了。
       小兵被冯师傅的吆喝声给弄醒了。“起来了,起来了。你睡了几个小时了,该活动活动了,你小子除了吃就是睡。”冯师傅刷的一下将窗帘拉开,明亮的天光如水银一样涌进室内。小兵从床上坐起来,他觉得头昏昏的,好像还没睡够。
       “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要是依着你睡,能连轴地睡下去,我像你这么大早到井下挖煤去了。”
       冯师傅的耳朵上又夹了一支香烟。他眼神活跃,根本看不出昨夜他曾痛哭和忧伤的痕迹,仿佛这一夜又把他睡成了明白人。
      小兵蜷着腿睡了一夜,那张床大概是为小敏设计的,对于他来说过于小了,所以他站起来觉得腿很酸。
       “你说奇怪不?我记得昨天我耳朵上有颗烟,今早上起来却不见了,哪也没找到,你说怪不怪?”冯师傅皱着眉头说。
       “也许让鬼给拿去了抽了。”小兵打了一个哈欠回答道。
        “我也这么估摸。”冯师傅一歪头说:“真是见鬼了。”
发表于 2008-7-13 06:06:0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真的可以算是长篇小说了,我才看到七十几楼呢!
斜阳老师辛苦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7-13 18:33:0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97# 的帖子

希望能听到您的意见和建议!
发表于 2008-7-14 00:34:3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36# 的帖子

小说出现怪物的频率渐次增多,这就像海中的孤舟不时看到朦胧的灯塔,更增添了前进的勇气。
 楼主| 发表于 2008-7-14 18:37:29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早晨六点多钟,太阳刚刚出来,灶房里一片热气腾腾,冯师傅在炖一锅肉骨头。他说他四点多就起床了,到菜市场正赶上肉贩子处理肉骨头,价钱便宜,骨头上肉又比较多。所以他一下子就全买了下来。
       “肉贩子今天的良心还可以,下次他们来我这里吃饭,我给他们打八折。”他信誓旦旦地说着,小兵也明白了冯师傅一大早就神清气爽的原因。
       案板上的一大堆面团仍然等着小兵来“处理”。小兵洗过脸,带上围裙,开始揉面烤烧饼。
      “你在那睡觉的时候,人家小敏早就去温泉煮蛋了。”冯师傅说。
       “你怎么不叫我啊?”小兵颇为懊丧地说,“我还说要跟她去看看怎么用温泉煮蛋呢?”
       “她让我喊你了,可我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叫你。”冯师傅说,“反正明天你去看也是一样。”
        “那刚才你怎么忍心叫我了?”小兵明知故问,他很喜欢看冯师傅着急的样子。
        “刚才----刚才-----这一大堆活都得我来做,是不是?你是我雇来的。”冯师傅说着连自己也搞不明白的话。一副主人的样子。
        小兵便“噗嗤”一声笑了。
        “好啊你在逗我。”冯师傅见小兵乐了,面色也和悦了。你们现在这些孩子营养好,鬼心眼多的是,大人都逗不过你们,就说小敏吧,我的心眼就逗不过她。”
        “她昨天的歌唱得怎么样?”小兵干了一会儿活,身体活动开了,就不觉得头昏沉了。而且和冯师傅斗斗嘴也挺开心的,说不定小敏一会儿煮蛋回来帮他打听到了刘亚莉的消息呢?
       “当然唱得好。她每天晚上七点钟开始唱歌,有时唱到半夜一两点,有些客人才爱玩呢,他们就喜欢点她的歌。”冯师傅沾沾自喜的说着,然后掀开锅盖,看看肉骨头煮成什么样子了。一团白色的热气带着肉香飘出来,冯师傅不由得“啧啧”叫道:“这锅肉骨头起码能出十盘菜,真香阿。”
       小兵问:“她每天晚上唱好几个小时,嗓子不得哑了吗?”
       “她才哑不了嗓子呢,她随她妈,你要是让她唱一天,她都能唱,好嗓子是天生的。”
        “她唱歌真的好听?”
        “不信你去听听。”冯师傅说,“不过你得有钱,听‘110’的歌要是没钱,连门都进不去。”
        “那我真得去听听。”小兵问冯师傅:“她去煮蛋的时候说没说帮我找到人没有?”
         “没听她说。”冯师傅用勺子哗啦啦地搅和了一下肉骨头。然后心满意足地把锅盖盖上,舔了一下粘在大拇指上的肉汤说:“一会儿她回来你就知道了。”
        “她几点回来?”小兵给电烤箱通上了电。
        “说不准,有时候七八点,有时候十点多。”冯师傅说:“有十几家都在卖温泉煮蛋,他们温泉煮好了以后,当场就卖。有些游客早上出去玩,玩累了,就先吃几个煮蛋垫补垫补,有时能卖一多半,有时一少半,剩下的再拿回来接着卖。”
        “我要是不来你就一个人忙?”
        “那可不是,一天到晚累得我腰酸背痛的。”
         “那你怎么不雇一个人?”小兵说。
         “我挣点辛苦钱,还得留着防老呢,我不能轻易就花出去。再说了,小敏能帮我一上午,这让我我轻巧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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