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间，有多少记忆逐渐代替了过去的记忆，又有多少记忆又让我难以忘怀呢？
卖歌片的老人
十年以前，我还是一个花季的少女，每天都有着无数的梦想。那个时候，刚刚失去了工作的我，经哥哥的推荐来到市医院边上的一个快餐店里工作。虽然只是收银，但是闲下来，也得做点其他什么，譬如摘菜洗碗什么的。
年少的我，虽然不知道累是什么，但是寂寞和空虚却很可怕。于是，在工作的间隙，我会骑着一辆单车在城市里游荡。随着滚滚的车流一起在穿梭，想找一处我留恋的风景，想找一处休憩的场所。
碰到这个卖歌片的老人，纯属偶然。有一次，我骑着单车在向路边张望，恰巧看见一群少男少女围着一个穿着对襟小褂的老人在挑拣着什么。我忙着也下了车，把车子放在一边，也挤进去一看，原来老人卖的是歌片，也就是说把时下一些流行的歌曲印成的照片，大小也就是只有三寸。我仔细看了一下，当中也有我爱唱爱听的歌曲，想想自己已经过时的抄着歌词的笔记本，我一口气挑了十张歌片。当时一张歌片的价值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对于我来说，还是能承担了。
买了歌片过后，我有去买了一本小影集，把歌片一张一张像放照片一样的放进去，没事情的时候拿出来哼哼，看看，品品，确实是一种很好的享受。后来，有一次我又想去买歌片，于是又来到第一次看见这个老人的地方，发现他依旧在那里卖着他的歌片。于是我就问他是不是每天都在这里，老人说，他每天都在这里，风雨无阻，而且他已经卖了整整五年的歌片了。
老人卖歌片的地方，也就是这个城市的象征，大铜马下面。这是城市的中心，也是人流最纷繁的地方，老人能在这个地方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乐趣，也真的不错。有一次记得是下雨，我撑着伞路过，看见这个老人穿了一件雨披，一手撑着一把伞，一手拿着口琴在吹奏，那幽幽的琴声在雨天了显得分外凄凉。下雨天虽然没生意，但是老人也知道用什么方式吸引路人的注意，偶尔会有一个人蹲在他的面前挑选歌片，老人很细心的呵护着他的歌片，以防被雨淋湿。脸上的表情很祥和，就好像是看护着自己的孙儿那般细心。
日复一日，我总是在大铜马下面看见这个老人，直到那年我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老人依旧在铜马下面卖着他的歌片，而我带着满满一个影集的歌片继续在他乡流浪。
或许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也不知道是哪一年，我回来在家乡的报纸的副刊上，看到了一篇题为《卖歌片的老人》，作者在文中叙述的故事，提到那老人卖歌片的地址，大铜马，完全是我当年见到的那个老人，只是在最后，作者以无限悲伤的笔调写着：已经有些许日子不见老人，难道老人已经离去了？
我知道，肯定是有这种可能，无论谁也不能阻挡岁月的流逝，如今卖歌片的老人一定在天堂里继续卖着他的歌片，继续用口琴吹奏着雨天的怅惘。
登瀛桥，串场河及其他
登瀛桥在这个城市的西门外，横跨串场河上。登桥临水，在落日余辉中，看水中倒影，令人赏心悦目。因为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就时常来这里看风景。但是我看的不是晚霞，而是星星。趴在桥墩上往下看，河面上倒影着天上点点的繁星。
在有风的晚上，在桥上纳凉的人很多，也有忙里偷闲做点小生意的人。这边有一家子自带了一块桌布，铺在桥面的人形道上，兀自在上面甩起了扑克，那边的桥墩上，坐着一老一少，正在楚河汉界边上，你来我去的杀的天昏地暗。这里有一个插着耳机的少女倚在桥的栏杆上，嘴里正在念叨着英语，那里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正在蹒跚学步。
夏天的登瀛桥就好像是这个城市夜晚浓缩的一角，在桥下的路灯下，已经排开了很多小摊子，有卖日用品的，有卖盗版书的，有卖小装饰的，当然更多的是西瓜了。有的时候，我徜徉在这些小商小贩中间，体会着另一种乐趣。
我住的地方前面就是串场河，边上就是一个码头，有很多船只停在那里。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为了能省一点水费，经常到停在边上的船上去洗洗涮涮，也经常看到人在这里游泳。串场河很宽，水流也很湍急，一般的时候，我是不会到那些船上去的。
但是，悲伤的记忆就是那么让人难以遗忘。记得那一年夏天，我中午下班回来，就看见我们门前的河边围了很多人，一打听，原来是一个人滑到水里了，我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终于还是有悲剧发生了。我不敢在边上多停留，只看了会就回去睡午觉了。没一会就听见外面嘈杂不堪，于是我又起来，原来是落水者已经找到了，那边打捞的人正在跟落水者家属谈价钱呢，我忍不住瞄了一眼水里，正看见那个黑亮的铁锚钉在落水者的背部，应该说，落水者已经完全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我觉得胸口一阵发痛，边上落水者的家属在呼天抢地，旁观者也在不住的惋惜。我是第一看到这样一个意外事件，在这事情过去没多久，我就离开了我工作的地方，离开了这座城市，没想到这一离开就是十年。
那些病人的家属们
我那时是在市医院边上的快餐店里工作，来就餐的大都是患者的家属。每天，我在这里，看到的不是笑脸，而是愁容。那些面容上，有的是茫然，有的是绝望，有的是空洞，有的是无奈。以至于我都觉得，不容易的才是患者的家属们。
因为我是收银，所以每当我从他们手里接过他们的饭钱时，心里总是会有些不忍。记得有一次，一个一向吃惯简单饭菜的客人，突然点了四个菜，外加了两瓶啤酒，一个在那大吃大喝起来。我知道，他的一个哥哥患的是绝症，每天都要用很多钱，而他现在在这里海吃海喝，是不是有什么别样的事情呢？
我趁着收拾他边上的碗筷的机会，悄悄的问他，今天这么吃这么多啊，他漠然的看了我一眼说，哥哥没救了，医生已经放弃了。想他这么多年的省吃俭用，钱还是不能救回他，他今天就是要奢侈一把。说完，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仰起头，又干了一杯啤酒。我忽然很后悔自己的冒失，但是面对着痛哭的他，我又不知道怎么来安慰他。我知道，此时此刻，他需要一个来平复心中的悲怆。
在这个快餐店，我见多了病人的家属，有的大都是常客，所以对于他们的亲人患的什么病，我基本都知道点。
有这样一对夫妻，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忘的。他们每天都是早上晚上过来吃饭，而且他们每天吃的东西都一样，那就是两人同吃一碗粥。我们这个店早上和晚上都有粥卖的，他们中午不过来，大概是中午不吃饭吧。
这对年轻的夫妻，他们的孩子患的是先天心脏病，正在这个医院做手术。他们第一次来吃饭我就注意到他们了。那天是妻子来买粥，递给我五张汗涔涔的一毛纸币，丈夫坐在桌子边上没有任何表情。妻子从我们服务员手里接过那一碗粥之后，又跟她要了一个空碗，才来到丈夫的身边，于是就看到他们夫妻两个人同分着吃了一碗粥。
很多时候，都是妻子吃的比较少，一碗粥的大部分，都是丈夫吃的。时间长了，我们卖粥的服务员也起了恻隐之心，每次他们来吃粥，不用他们多说一句，就会主动给他们每人大半碗的粥，有时候已经近乎一碗了。有几次，他们坚决拒绝服务员施舍性的给予，但是时间久了他们也就习惯了，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不语的感激和难言的愧疚。
我在这里，看到了世态炎凉的人生，这对于以后的情绪确实有点影响，我知道，无论失去什么，只要生命还在，只要身体健康，那就是好的了。
迷失在曾经的城市
我到了他乡之后，虽然每年也回到老家，虽然每年哥哥也邀请我到他家玩，但是由于时间一直很紧，竟然就一直没有去过。现在我终于来到了曾经在我的履历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城市，我看到的一切却是那么熟悉而陌生。
车站已经是新建的了，依旧是人来人往的车流，以往叫的新客站，对于我一个曾经停留在城市的人来说依旧是新的，对于经常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就不是新的了。我本来想乘公交车到我哥那里去的，但是看着熟悉的公交车站牌，我一下子不知道何去何从。只得伸手招来出租车，车子载着我穿行在这个城市的中间。
我发现自己已经不记得什么了，以前熟悉的那些小巷，已经没有了亲切的感觉，正午的太阳热辣的照耀着，我遮掩的双眼，一些记忆就这么浮现出来，但是，地理方位我是怎么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当我下车等着哥哥来接我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好像是刚到的一个新城市一样的陌生。
其实，这座城市在十年前，我曾经熟悉它的每一草每一木，甚至是街上人的笑容，甚至是商店橱窗里的模特。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一点感觉，迷失，困惑，我左右观看，一点从前的影子也看不到。要说这个城市在十年之后有什么变化么？我知道没什么变化。
因为，街还是那条街，河还是那条河，人还是那群人，那么，我呢，我还是那时的我么？
岁月的河流可以涤荡很多，包括人的心灵，人的记忆，人的见识。看着已经远远走过来的哥哥，我知道我有必要再次认真的认识这座我曾经生活的城市了。
IP卡
狗仔卡
发表于 2009-7-8 23:25:02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显身卡
发表于 2009-7-8 23:31:27
发表于 2009-7-9 00:57:07
发表于 2009-7-9 05:33:37
楼主
